(七十七)遭遇
此时的钟梨正在上大四,她刚找了份实习,接到消息后,她急忙赶往医院。 她比钟母早到,一进病房,情绪再也绷不住,她的眼泪汹涌而出,“姐,他们说爸没了。” 钟盈面貌苍白,凝滞地坐在病床上,像一具失了灵魂的空壳,听到钟梨的声音,眼睛方有微微的波澜。 钟梨冲到床边,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哭了一阵后,抬起头来,才发现姐姐脸上的伤痕。 “姐,怎么会这样,你这是怎么弄的?到底怎么回事啊?”问着问着,钟梨哭的更伤心了。 这个时候钟母也赶了过来,听到钟父去世的消息已经是悲痛不已,再看到向来要强的大女儿虚弱的不成人样,旁边还有哭成泪人的小女儿,她差点晕厥过去。 勉力支撑,钟母走到病床前,也询问缘由。 钟盈闭了闭眼睛,慢慢说出这段日子的遭遇。 结婚后,程怀远对她一直都很好,他们也商量好了暂时不要孩子,只是程怀远家里人一直在催,他们慢慢便有了矛盾。 不过每回程怀远都会先低下头来,倒也没造成大问题。 一次两人拌了几句嘴,恰好公司有个出差学习的机会,她想提出申请,程怀远不太同意,但最后还是随了她。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说什么都不会选择出差,因为正是她出差的那一个周,程怀远染上了毒。 自那以后,程怀远性情大变,经常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拳打脚踢。 第一次动手打她的时候,她就决定要离婚,可是程怀远清醒了以后,跪在地上不停地求她,并且保证一定好好戒毒。 他们大一开始谈恋爱,从校园到婚纱,这份感情哪那么容易轻拿轻放呢,何况在没有吸毒前,他向来以她为先,根本不会对她动手的。 或许,他戒掉毒就好了。 终究止不住心软,她原谅了他。 她性子确实要强,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后,她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选择了隐瞒,后面再发生,更不会说了。 没过多久,程怀远又犯了毒瘾,他第二次动手打了她。 清醒后,同样的路数,他不住地求她,甚至要砍掉自己的手,以示决心。 钟盈再怎么狠心,也不忍看着丈夫成为残疾,而且她发现她怀孕了,她再一次原谅了他。 为了专心帮他戒毒,她从公司离职了,因为程怀远不想去戒毒所,他说离不开她。 钟盈心性坚定,二十四小时都看着他,刚开始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还短暂甜蜜了一段时间。 然而怀孕的缘故,钟盈总是嗜睡,在一次她睡着后,他偷偷跑了出去。 ……家暴的日子再无休止。 今天她发现程怀远欠了十几万的赌债,心冰凉到极点。 十几万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而且就算他们还不起,还程怀远家里托着,但赌博就是个无底洞,长此以往,再丰厚的家底也会被掏空。 她跟他闹得很僵,他不再收敛,直接告诉她,他永远也改不了了。 恰逢毒瘾又犯,他明目张胆在她面前吸毒,她气愤地扔了他的毒品。 即便如此,她对他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苦口婆心的劝他。 说到让他想想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他却突然像个恶魔一样,明知道她怀着孕,不留余地往她肚子上踹。 她被打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和他离婚。 却没想到,父亲来了,然后为了保护她,丢了性命。 她的孩子……也没了。 听完钟盈的讲述,钟梨擦了擦泪水,气血上涌,“他怎么能这样对你,还害死了爸,我要去杀了他!” 钟母急忙拉住她,“小梨,别冲动。” “妈,你别拦我,我一定要杀了这个畜生!”钟梨一心想替姐姐出气,恨不得把程怀远揍成肉泥。 钟母拉不住她,急得无助道,“小梨,你爸已经没了,你要是再出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啊……” “钟梨,回来,他被警方抓起来了,你去了也没用。”钟盈开口。 钟梨望着母亲眼角的泪水,姐姐憔悴的神情,再也抑制不住,她大哭出声。 母女三人哭作一团。 钟父的尸体存放在殡仪馆,由于属于刑事案件,去看他还需要走手续。 案件不复杂,钟梨很快申请了下来,钟盈没有休息好,就强撑着要一起去,谁劝也不听。 到了殡仪馆,一块冰冷的白布盖着钟父,没有任何温度。 钟梨和钟母数度要哭晕过去,钟盈哭不出来,她很冷静,冷静到漠然。 钟父的丧事全程由钟盈料理,她成为了这个家的主心骨。 葬礼结束后,悲痛并没有减少,钟父的死,始终像一团驱之不散的阴霾笼罩在一家人的头顶。 …… 这天是钟梨的生日,她早就忘了,就算记得,也没心思过。 中午时分,钟母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都是她爱吃的,钟梨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姐姐捧着蛋糕,妈妈抱着一束花到她面前,齐声道,“生日快乐!” 钟梨才想起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这么多天,钟母和钟盈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看着她们的笑脸,钟梨却忍不住再度哭了起来。 钟盈温柔的道,“好了,今天是你生日,别哭鼻子啦,高兴一点。” “可是爸不在了,我高兴不起来。”钟梨捂住眼睛,泪水越哭越多。 钟母道,“傻孩子,他不在,我和你姐还在啊,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明白吗?” 钟梨用力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姐姐来到钟梨房里,送她礼物。 钟梨打开,一套金灿灿的首饰闪在眼中,脑子短暂空白几秒,钟梨立即还了回去,“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钟盈将首饰盒轻轻放到钟梨手上,“要收着,这是我替咱爸送的,妈跟我说,爸去接我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叨,你快毕业了,你的生日一定要送你一份大礼,正好把我接回来商量问我送什么好,我想女孩子总要有一套自己的金首饰,自己买的当然好,可家人送的意义也很非凡,对吗?” 钟梨听了,又开始掉眼泪,钟盈替她抹掉泪水,“爱哭鬼,不准再哭了,来,我给你戴上试试看。” 钟盈细心地给她戴上。 首饰衬得钟梨璀璨夺目,像个贵气的小公主,钟盈欣慰地看着她,夸赞道,“真漂亮,爸要是见了一定很开心。” 钟梨心想,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不好又最好的一个生日了。
(七十八)都别吵了
开庭的那一日,钟梨心情既沉重又怀着期许。 这么多天,终于要到了那个人渣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目光转向一旁的姐姐钟盈,钟梨握住她的手,冲她安慰地一笑。 临近开庭这段日子,她时常能感到姐姐精神不太好,她知道姐姐很不容易,不仅要消化住自己的悲痛,还要承受家人的悲痛。 每次想要帮姐姐分担时,她早已做好一切,不许她插手。 有她挡在前面,钟梨发觉自己能做的不多, 所以在这种小事上,她希望尽可能给姐姐带来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儿。 钟盈看了看她,几秒后,冷淡地拉开了她的手。 这或许是在告诉钟梨,她不需要她,她可以独自面对,但这一动作还是让钟梨觉得两人关系疏远了。 钟梨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不要多想,眼下集中精力等待杀人凶手的判决才是正事。 庭审正式开始。 前面还算正常,中间被告一方却忽然甩出精神病证明和受伤证明,并且坚定声称当时是钟父钟正先有害人之意,捅向程怀远,刺激了他的病情,才会发生后面的事,辩护律师申请对程怀远无罪释放。 钟梨不可置信,没能想到还能发生这样的事,但是接下来的事才让她的信念全然崩塌。 因为检察官在向钟盈求证时,她站在了程怀远那一方。 已经没办法消化,钟梨哑口无言,根本缓不过劲,直到宣判结果出来。 被告人程怀远患有精神分裂症,事发时无辨别能力,且受害者存在重大过错,被告人调查期间积极配合,态度良好等一系列行为,综合考量,最终判决三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 钟梨彻底傻住,她记得先前请的律师说程怀远犯罪情节恶劣,最轻也要坐牢十年以上,结果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么轻飘飘的处罚。 她终于回过神,抑制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大声质问,“他杀了人,你们怎么能判得这么轻!” 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他们让她安静。 到最终确认环节时,钟梨崩溃大哭,“十六刀,十六刀啊,就算程怀远这个畜生真的有精神病,他就可以那么残忍的杀害我爸了吗?死的是我爸,不是你们的亲人,凭什么让我们服从判决结果!我们不认!不认!” 她气愤地要抢过材料撕了,执法人员阻止住她,她眼睁睁看着钟盈在笔录上签了字。 无力的感觉袭满全身,钟梨想起来钟母也在,她连忙急切地道,“妈,你说句话啊,你管管我姐,爸不能白死呀。” 短短几个月,钟母头发早已满是霜白,她眼神浑浊,发出来的声音苍老无力,“小梨,不要喊了,等回去后再说。” 钟梨滞住,因为才发现母亲竟然老成了这般模样。 出法院后,钟梨一直沉默着,她目光紧紧钉在钟盈身上,她在等她的姐姐主动给出一个解释。 “你们走吧,我得帮程怀远办理后面的手续,然后搬回去和他住,以后就不和你们一起了。”钟盈开口,不是愧疚的解释,却是对仇人的原谅。 钟梨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你什么意思?” 钟盈有些冷漠,“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可我舍不得我的丈夫受苦。” 见钟盈毫无歉意甚至理所当然要人理解的样子,成年后的钟梨第一次朝她大发脾气,“舍不得他受苦?钟盈,爸怎么死的你忘了吗,如果不是你,爸才不会死,现在你为了一个人渣做假证,处处想帮着他,你还是个人嘛,你不配当女儿!” 旁边的钟母也开了口,她对钟盈仍旧带着不褪色的爱意,“盈盈,你想要有自己的生活,妈不怪你,可你要想清楚,程怀远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不忍心看着我的女儿再陷入痛苦当中。” 钟盈保证道,“妈,我相信他能改的……” 钟梨听不下去,激动地打断了她,“他能改什么!从头到尾他改了吗,就是因为你一次次的相信他,才会造成现在的悲剧,你能不能清醒点!” “你没有处在我的境地,怎么会明白我?”钟盈也激动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变得冷静麻木,“钟梨,我可以告诉你,我离不开他,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所以就当做爸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听到钟盈这一番话,钟梨气到口不择言,“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爸的死你不管不顾,你自己受到的伤害也可以忘记,好啊,你这么喜欢那个人渣,干脆帮着他把我和妈也全害死好了,这样你就可以跟他幸福的过一辈子了!” “他不是人渣,都是因为受了刺激他才会不受控制的……” “什么狗屁刺激,分明是他本性就坏,我看得精神病的不是他,是你!行,你精神失常可以不替爸讨回公道,但我不能让爸白死,我要上诉,我一定要让程怀远这个畜生付出代价!” “你不准这么做!” “我就要这么做,你管不着我!” “够了,都别吵了!”钟母打断了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她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钟梨顾不得再和钟盈置气,赶紧扶住母亲,钟母叹了口气,“小梨,我们回去吧,不要管你姐了。” 钟梨还想多说,可看到母亲佝偻的身躯,一阵心疼,她听话地闭住嘴,没有多言。 钟梨扶着钟母,走到钟盈身边时,钟母道,“盈盈,我知道你的选择谁都劝不住,我只求你,别做傻事,要是再受了委屈,就回妈妈这来好不好?” 刚才不管发生什么,钟盈情绪都控制得很好,可钟母简单的几句叮嘱让她眼里一下泛出泪光,她笑着道,“好。”
(七十九)她的计划
钟盈打点好一切,接程怀远回去。 一路上程怀远不敢说话,到了家里才小心翼翼试着开口,“你,你为什么对我……” 他没有底气,结巴得说不好话,钟盈体贴地替他续上,“对你这么好是吗?” 程怀远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盈露出娇怯之态,靠在他肩头,柔声道,“怀远,我很爱你,虽然你对我做了不好的事情,可我们是夫妻,我舍不得让你坐牢。” 久违的需要之意流淌在心间,他们在一起时,钟盈对他有示软的次数寥寥无几,如今他犯了错,她竟会向他底下头颅, 心中激起一阵涟漪,程怀远伸手搂住钟盈,信誓旦旦保证道,“阿盈,往后我一定好好对你,毒我也听你的,我戒掉,我一定戒掉!你相信我!” 钟盈依偎在他怀里,“不用戒,以前是我不好,是我不理解你,吸毒那么快乐,为什么要戒掉呢?” 程怀远惊喜不已,“阿盈,你能这么想太好了!” 钟盈低声道,“你好久都没碰应该憋坏了吧,等会是不是要出门过瘾,其实我很好奇你每回都是从哪里买的呀?” 程怀远推开她,眸色紧张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钟盈抬头看着他,“你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在想,每次都要这样求人,不如将资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钟盈的眼神中,程怀远又惊讶又怀疑地道,“你的意思是想……走私毒品?” 她艳丽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 程怀远难以下定决心,“可,可这样是犯法的。” 钟盈继续劝说道,“我跟你说,你可别生气,先前因为你的案子,我熟识了警局里的一个高职位的警察,他对我特别关照,我试探过他的口风,只要给利益,他可以当我们的保护伞,查不到我们头上来的。” 程怀远仍有所犹豫,“那些人都不是好招惹的,而且就算我们有这个心,他们怎么肯带我们呢?” “你带我去,我自有办法。”钟盈道。 在钟盈的劝说下,程怀远动了心。 -- 夜总会。 程怀远带着钟盈坐在包厢内,供货的胖猴看到钟盈,眼睛色眯眯地道,“程大少爷,你这是从哪找来的这么漂亮的妞?这是带过来卖的?” 程怀远有些局促,“别乱说,她是我老婆。” 另一个与之一起的瘦羊不怀好意的道,“我说你怎么每回都不找小姐呢,原来家里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程怀远慌了下,啪嚓一声,他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再一看,钟盈摔碎了个酒瓶子。 他正要道歉,钟盈气势十足地开口,“我要见你们老大。” 瘦羊和胖猴的脸色立马变了,他们看了眼钟盈,又看向程怀远,瘦羊脸色难堪的道,“你这是带个女人来砸场子了?” 程怀远被那碎声震得还心有余悸,听到瘦羊的话,才恍惚回过神,他慌乱地拉了拉钟盈示意,钟盈却说,“你不用管,我和他们谈就行。” 随后她淡定的朝两人道,“去告诉你们老大,我要见他。” 两人看她架势强大,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在这里看着,一人离开,离开的那个估计是出去找人了。 没走出门,钟盈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不要找人糊弄我,我要你们最能管事的人。” 没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削稍显白净的男人过来了,他探究地看着钟盈,开口道,“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 钟盈扫了他一眼,“我不是说过不要找人糊弄我?” 男人叫凌杰,他愣了下,随后不慌不忙地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糊弄你?” 钟盈靠在沙发上,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你只能算个领班吧,不是我要找的。” 凌杰露出笑脸,“你告诉我怎么看出来的,我亲自把我们老大找来。” 钟盈缓缓睁开眼,“第一,你很年轻,能做到高位置无非有两种可能,腥风血雨爬上来或者靠背景,如果是爬上来的,不可能不受一点伤,你的脸上手上干净的不像打斗过的样子,如果是靠背景嘛,你穿的这双鞋……还没我老公的贵呢,第二,你要是老大,必然忙的很,不可能出现的这么快,就算今天刚好在这,见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不至于这么积极吧?所以你大概就是手底下的人找来试探我的了,第三,”她平静地直视着他,“我敢赌。” 权衡了一会儿,凌杰道,“我们老大叫良哥,你在这等着。” 一个小时后,灯光闪动,一位模样四十多岁的男人出现了,身后跟着一帮穿着黑色衣服的小弟。 钟盈没有起身迎接,仍旧坐在沙发上,“你就是良哥啊?” 等待的过程钟,程怀远一直在跟钟盈说实在不行就算了,不要得罪人,现在他正好远去了卫生间,不然他一定会拉着她站起来表示尊敬。 良哥上下打量了钟盈一番,盘着手里的大串佛珠,眯眼道 “是,说吧,为什么要见我?” “我来跟你谈交易。”钟盈坐正身姿,抬起眼睑望着他,眼神如丝,“你们的生意拉我入伙,我可以帮你们的利润至少提高两成,我一分不要,只要你们按时给我的丈夫提供毒品就好。” 良哥哈哈大笑,“我有的是做事的人,为什么要找你?” “因为你们做的不是好事啊,只有熟知规则的人才懂得如何规避风险,而我刚好足够明白这个道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不过从此以后你就多了一个有力的对手,从这里出去后,我会投靠你们的对家,或者……去举报你们。”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良哥话落,明晃晃的刀纷纷举起对着钟盈。 程怀远刚好回来站在门边,吓得不轻,但他还是急忙过来替钟盈求情。 钟盈始终没有表现出恐惧,也没有求饶,只有在程怀远要跪下的时候,拉住了他,“别跪,他真的要杀我们也不会在这的,在这动手,手脚可清不干净。”。 有点儿意思。 良哥命令手下收起刀,“三天后,这个地点,你自己一个人来。” -- 钟梨应姐姐的约,来到一家律所。 除了她们两个人,招待室还有一名律师。 虽然依旧很生气,但毕竟是亲人,血浓于水,再生气钟梨还是把姐姐放在心上的。 “你找我什么事?”她没好气地开口,心底却隐隐期待希望着姐姐是后悔了,所以来找她商量怎么给爸讨一个公道。 钟盈坐在椅子上,淡漠的道,“我听说这段日子你一直在忙上诉的事情,我跟你说过你不要再管,如果你非要这样做,我只能和你断绝关系。” “你说什么?你要跟我断绝关系?”钟梨声音骤然拔高。 就算不是如她所想的,也不该是这个结果。 她握紧手指,坚定地表明态度,“爸的事,我一定要管。” 钟盈无所谓的道,“那就断绝关系好了。” “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要跟我断绝关系?”钟梨不愿意相信,也不想相信。 “我不想有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妹妹。”钟盈态度更坚决,甚至一点儿感情也没有。 “我不听话?”钟梨说着,出现了哽咽之声,“我只是不想让爸白死。” 钟盈丝毫不为所动,“断绝关系不能光口头说说,该有的手续也要齐全,不然今天我也不会把你约到律所了,要断就赶紧断。” “你是真的要跟我断绝关系?”钟梨又一遍确认。 钟盈冷淡地嗯了一声。 “好,这是你说的,从今以后,我也没有你这个姐姐!”钟梨怒气冲冲。 律师递过协议,“你好,我叫夏千绍,您可以叫我夏律师,请看下这份协议,有异议您可以提出来,如果没有问题就在指定位置签字。” 钟梨完全没看律师,就瞪着钟盈,协议递到她面前,她看也没看,负气签了字。 签完一页后,她刚要摔笔离开,律师告诉她还有。 啪嗒一声,钟梨泪水掉了下来,因为意识到这不是在闹着玩,不是小时候过家家,她是真的要失去这个姐姐了。 又想到钟盈的决绝,钟梨连忙止住伤心,配合律师签完所有的字,重重摔笔出门而去。 钟盈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她的背影,胳膊一抬一抬的,一看就知道是一边哭一边又嫌丢人在那擦眼泪,她忍不住笑了下,可笼在身上的悲凉空茫却难以散去。 “你真的想好了?” 低沉的嗓音响起,夏千绍站在她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钟盈眼神冷厉,“要么,你就选择帮我,要么就别那么多话。” 夏千绍是她关系很好的大学兼小学同学,之前程怀远的案子是他在帮她,消息也是他帮着打探的。 程怀远家里花大价钱请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律师,打通人脉给他出具精神证明,又通过隐晦手段在警方和法官那里说情,所以他不可能被判死刑,刑罚也会很轻。 得知以后,钟盈只问了一句,“那我被他打得流产要怎么算呢?” 夏千绍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攻击点就别想了,最多算家暴,都未必能判得上刑。” 从那个时候,钟盈就变得很平静,很麻木。 既然法律不能严惩凶手,那么她就自己来,不惜一切代价。
(八十)十六刀,开始了
钟盈从夜总会出来,一股寒意兜面而来。 她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轻松。 她终于从贾世良手中得到了迷药。 贾世良就是良哥,是他亲口告诉她他本名的。 她的计划里需要迷药,现在管制严格,无色无味的迷药太难弄到了,她知道当初引诱程怀远吸毒的那伙人肯定会有。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自然要接近那条大鱼。 其实要说贾世良是很谨慎的,奈何她是攻心的一把好手,才会让她计谋顺利,并且收获颇丰。 他好像很喜欢她,也极其信任她,甚至同她透露了不少重要消息,比如,警局有他们的人,比如他们的交易信息。 不过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有那么伟大,她只想亲手杀了程怀远。 她走了几步,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影,她认出是便衣的冯警官,之前她和程怀远提到过的那位警官。 只是事实并非完全是她说的那样。 她是认识这位警官,但他职位并不高。 他是关照她,但他为人正义,根本不可能成为黑暗势力的一份子。 既然碰到了,不如送给他一份大礼,反正留在她这也没用,她从包里拿出口红和纸,挑了最关键的信息写上去后,迭好放在手心。 她朝他走去。 到了冯警官面前,她还没说话,倒是他先惊讶地开了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盈好笑地看着他,“我是个成年人,这种地方我不能来吗?” 冯警官尴尬地挠了挠头,“这里最近不太安全,如果没有重要的事,还是少来比较好。” 钟盈敏锐的道,“你来这查人啊?” 看着他不太好的表情,她问,“抓到了吗?” 明明接到线报,但他们的人来到这里,一切正常,什么也没查到,出于保密的性质,他没有回答。 见他没回,钟盈也识趣的不再多问,“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冯警官刚犹豫这么晚了,要不要送送她,结果她刚迈出步子,脚下一崴,差点摔倒,他赶紧扶住了她。 在他没注意时,口袋里多了东西。 钟盈站稳后,礼貌的向他道,“谢谢啊。” 他心神微愣,见她目光正直视在他抓住她的手上,他急忙松开,说了句不客气。 “你喜欢钓鱼吗?” 钟盈突然这样问,他莫名其妙,但还是回道,“我工作忙没时间,但我大伯挺喜欢的。” “哦,码头那边的鱼虾大,没事你可以去那转转。” 更奇怪的一句话,他拧眉思索,再抬头想要问问她什么意思,她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清寒的月色中,心头不禁笼起一层迷雾。 - 底弃的危楼楼顶。 程怀远被紧紧的绑在椅子上,头颅微垂,嘴巴缠了一圈黑胶带。 钟盈目光平静地盯着他,如同在看一具死物。 等待中,程怀远逐渐睁开眼睛,他迷茫地看着周围景象,直到见到钟盈,心里七上八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钟盈缓缓开口,“我找了两个壮汉,告诉他们这里是我们定情的地方,你生了重病快死了,临死前我们想要来这回忆,他们就帮我把你抬上来了,我又告诉他们我想在这陪你好好待一会儿,他们就先走了,走前还很期待的说等我们想下来再喊他们,大概是我给他们的钱很多吧,可惜,下来就用不着他们帮了。” 程怀远眼神露出了慌乱的恐惧,这里根本不是他们定情的地方,他也根本没有生重病。 他挣了挣绳索,呜呜咽咽的叫着。 钟盈继续平静的道,“你猜猜我要做什么呢?” 程怀远惊惧地看着她,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她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闪闪,她用刀背轻轻拍了拍他脸颊,“十六刀,你捅了我爸整整十六刀。” “十六刀,每一刀我都记得。” 她眼角有泪光浮出,但她越发的平静,收回眼泪,她揭开绑着他的黑胶布。 胶布贴着皮肉,扯下来的时候很痛,程怀远却顾不得喊痛,他连忙喊道,“钟盈、钟盈,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钟盈的声音极低极轻,可落在程怀远的耳中,像是可怕的催命符。 他不顾一切地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盈盈,我们夫妻一场,你就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十六刀,你说,叫我怎么忘呢?”钟盈的眼神癫狂无比。 程怀远从来没见过钟盈这副样子,尤其她拿着刀,在他面前划来划去。 裤子一阵湿意,程怀远吓得面色苍白,他不嫌丢人,反倒希望引起同情似的,不住地求她放过他。 钟盈温柔的冲他笑,好像是体贴善良的妻子在同丈夫说话,“我还没开始做什么呢,你就吓成这样,当初,我爸中了那么多刀,他可是一点儿疼都没喊。” “知道为什么我对你下的是迷药不是毒药吗,因为我要你清晰的体会死亡的味道。”话锋一转,她不再有任何感情。 “盈盈,我求你,我求你,你放了我吧,我真的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再也不吸毒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钟盈厌倦了他的声音,她缓缓的道,“我揭开黑布不是听你求饶的,是想听你痛苦的叫声。” “十六刀,开始了。” “一。” 锋利的匕首插入胸膛,伴随着震彻天空的惨叫。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握着刀柄的手轻微颤抖了下,她并没有停止,拔出来时血溅到她脸上,她没有擦。 目光无波,继续下去。 “二、三……” 另一边。 早上,冯警官换衣服时,忽然摸到口袋里有东西,他拿出来看了看,上面居然还有信息。 这张纸什么时候到他口袋里的? 百思不得其解时,脑中闪现出昨夜碰到过的钟盈,为了证实猜测,他打了个电话出去,却没有打通。 他打算编辑条信息给她发过去,刚编辑完刚要点击发送,他接到消息,说是出事了,这事,和钟盈有关。 “十五。” 钟盈麻木地把刀从程怀远身体上拔出来,程怀远不叫了,或者说是叫不出来了。 只差最后一刀时,她很累,歇了一歇。 “别动!放下凶器!放开人质!” 严厉的怒喝从背后传来,一群警察持枪动准了钟盈。 钟盈立刻转过来,刀对着程怀远的脖子,与他们僵持,“你们别过来。” 冯警官痛心地看着她,“钟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给我的纸……” 他忽然住了口,因为想起来信息里说警局里有内鬼,他不能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假性,也不愿意相信有这样的事,可身为警察,任何一丝线索都不能忽视,所以他必须要慎重。 如果要问,也要等平息这场风波后。 砰! 一声枪响,打中了钟盈。 冯警官震惊地看着开枪的上司,什么都还没有问,没有谈,没有做,就这样开枪,实在是不应该。 钟盈身上沾满了血,中了枪的胸口也在汩汩流出来血,她笑了,看着他们,“我才不要死于你……”目光略过冯警官,“你们这种虚伪的公务人员手中。” “十六!”她狠狠捅向程怀远,同时用尽全力将他推了下去。 砰的一声,又是一枪。 钟母和钟梨气喘吁吁赶了过来,见到钟盈,心疼的立马哭了出来。 她们忍不住想要冲过去,却被警察拦着,不准靠近。 钟盈最后看了一眼,目光辨别不出什么情绪。 “不要!” 声嘶力竭的哀吼中,她从楼顶跳了下去。 钟母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钟梨不知所措哭喊着,满是颤腔。
(八十一)我没有家人了……
自从那日后,钟母受了刺激,神志不清。 钟梨每天照顾着钟母。 从前是被人照顾的角色,如今突然变成了照顾人的角色。 一次钟母又发病得难以控制,钟梨千方百计才把钟母哄睡着了。 四周一片安静,悄然无声,可是巨大的无力却卷满全身,她蹲在角落,哭着给许盛阳打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盛阳,她的男朋友。 如今她唯一可以诉说的人了。 其实和他在一起,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他是系草级别的人物,而这个时期的钟梨距明艳的大美女还很有差距,要说唯一有优势的便是气质清秀这一项,但实在还是难跟他挂钩。 他们偶然认识,偶然碰见过几面,钟梨对他心思暗生,鼓起勇气试着提出交朋友,他居然答应了。 随着相处,她又没抱希望地表明心意,然后他们就正式交往了。 一开始钟梨不敢相信,直到慢慢发现,许盛阳很听她的话,对她也极为尊重,她的心跟着安定下来。 感情稳定后,她是想告诉家里人的,但还没等她说,家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 许盛阳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后,依旧表现得善解人意,只是因为工作的缘故他一直在外地出差,不能陪着她。 电话那端传来许盛阳耐心安慰的声音,“梨梨,你别伤心,我这边实在太忙,等忙完了我立马回来陪你。” 钟梨好受了一点点,却忍不住更加无助,小声祈求道,“那你能不能早点回来?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好。”许盛阳应了一声,随后像是有着急的事情,但声音依旧温和平稳,“现在很晚了,你先早些休息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挂断电话后,钟梨擦干泪水,告诉自己要坚强。 不管如何,她的妈妈还在,为了妈妈,她也要振作起来。 …… 天气难得的好,阳光暖洋洋的。 钟梨提着食盒到医院,餐盒里是给母亲精心准备的营养餐。 她已经从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照顾人,逐渐变得细心周到。 推开病房的门,母亲正坐在窗边,呆呆望着外面。 阳光洒在母亲花白了大半的头发上,背影显得苍老。 钟梨心中一酸,咽下情绪,把餐盒放在桌上,朝母亲走去。 “妈,你坐在这看什么呢?饿不饿呀?”她照例先拉进距离,语气放得轻和小心,生怕会刺激到母亲。 ……毕竟有些时候,母亲连她也不认得。 钟母抬头仔细看着她,心疼又愧疚的开口道,“小梨,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钟梨短暂地滞了下,母亲状况也有好转的时候,这是这么多天她恢复最好的一次。 怕她病情加重,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轻轻露出微笑,她细声地哄母亲,“小梨不辛苦的,但如果你不吃饭,那小梨就不开心了哦。” 看着女儿这样,钟母止不住的心疼,“小梨,妈现在精神很好,你可以放松了。” 钟梨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妈,你,你没事了?” 再三确认,终于确定母亲此时是正常的。 抑制在心底的委屈顷刻间汹涌成堤,她紧紧抱着母亲,“妈,姐姐,姐姐也没了……” 钟母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 哭了一阵,才想起来不能再这样任性,母亲就是那天受到刺激,导致精神失常,自己这样哭哭啼啼的,倘若再刺激到母亲该怎么办呢? 她止住泪水,想要说些什么话带来力量,却难过得怎么也说不出来,反倒是钟母同她说了很多话。 “小梨啊,不要因为遭受到的不幸就否定生活的全部。” “谁都不想经历苦难,可没有人的一生是一帆风顺的。”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做你想做的,爱你想爱的。” 听到母亲的这些话,钟梨担忧更深,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母女连心,钟母看出来她心中所想,安慰她道,“你放心,妈会积极配合治疗的,我只是担心哪天我又意识不清,你承受的压力太大,我不能及时做你的后盾。” 钟梨缩在钟母的肩头,感受着母亲的温度。 她想,至少这一刻,她还是幸福的。 - 吃完饭后,钟梨陪同母亲散步。 幽静的小路上,钟母忽然问道,“我记得你是不是马上要毕业典礼了?” 钟梨没想到母亲还记得日子,鼻头发酸,她摇了摇头,“妈,我不去了,我不想去。” 毕业本当是期待的,但如今父亲和姐姐都不在了,她什么心思也没了,何况只要想起来原先他们说过要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而这件事永远不会再有实现的机会,她就更不愿意去了。 钟母道,“这是你人生中重要的时刻,怎么能不留做纪念呢?” 在钟母的坚持下,钟梨还是参加了毕业典礼,当然,由钟母陪她去的。 毕业典礼这天,许盛阳还没有回来,钟梨就没和母亲提她谈恋爱的事,她想等母亲病情彻底稳定后再说。 看到母亲还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钟梨调整好心态,认真对待这场毕业典礼。 当然她也怕母亲犯病,所以时刻关注着母亲的状态,幸运的是,母亲全程精神都很好,没有半点异样。 自那以后,母亲的病大有好转,医生说再观察一小段日子,如果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尽管如此,钟梨还是格外谨慎,每天尽职尽责地陪在母亲身边。 这天,有些材料需要钟梨去学校办理,钟梨不放心母亲,因为母亲不是一直能保持清醒的意识,她请护士一定要仔细照看。 各种注意事项交代完后,她才放心去了学校。 病房内,护士看钟母没什么异常,就忙别的事情去了。 护士走后,没多久,睡着的钟母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空茫,“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被坏人抓走了,我要去救我的女儿,救女儿……” 钟母起身,朝门外走去,偌大的医院里,没人注意到钟母的异常。 钟母走出医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救她的女儿。 医院临近的街道,来往车辆奔流如织。 接连多辆车差点撞上钟母,好在都及时避开了,其中有个脾气暴躁的司机狂按喇叭,对着她骂骂咧咧,“你有病啊,是不是想赶着投胎!” 被骂了一通,钟母迷茫地站在马路中央,突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过了会儿,似是找到意识,“我要找女儿,对,我要找我的女儿。 随后,她又捂着阵痛的脑袋,终于慢慢反应过来,“不对,这里都是车,很危险的,我得回去,我不能出事,我还有,还有……小梨。” 钟母终于意识清醒了,她刚要走,一辆超速的轿车飞奔驶来,车主看见有人时已经来不及刹车了,并且由于醉酒驾驶,慌乱状态下,把油门当成了刹车。 砰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将人撞飞到几十米以外。 …… 抢救室的灯闪闪烁烁。 钟梨焦急地在外面等待着,指甲死死扣入掌心,拼命忍住发抖的身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红灯熄灭。 不等医生出来,钟梨便急切地冲上去询问情况。 医生摘下口罩,无奈地摇了摇头,“病人脾脏破裂严重,我们尽力了,不过病人还强撑着一口气,应该是有话和你说。” 轰隆。 世界在钟梨眼前崩塌开来,如果唯一的母亲也没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她记不清她是怎么走到母亲床边的,母亲手伸在半空中,不舍地望着她。 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泪水决堤,一滴一滴,砸在她的手背上。 母亲虚弱地开了口,“小梨,都是妈不好,不该乱跑,妈对不起你。” 钟梨拼命摇着头,是她不好才对,是她没有照看好母亲,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这样了呢…… “以后就留你一个人在世上了可怎么办啊,你还这么年轻。”母亲的眼里全是牵挂。 如果不是这份牵挂,或许撑不到现在,可再强撑,也不会发生奇迹。 “答应妈妈,好好……活着。”极为艰难的说出这句话,钟母的呼吸变得极为薄弱。 钟梨仍是摇头,看着母亲不舍不放心饱含期冀的眼神,终是哭着点了点头。 钟母最后看了看她,随后,闭上了眼睛。 仪器界面上的显示变成平线,彻底没了起伏。 钟梨哽咽着哀求道,“妈,妈!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别离开我……” 只是无论怎么哀求,也得不到半分回应。 嗓子嘶哑到没有力气,她不再有泪水流出。 她守在母亲身边,双眼失焦,医院的人说要转移遗体,她固执地不肯让人动母亲的身体,因此和医院起了冲突。 发生这么多事情,许盛阳终于有一次是在的,他听到钟母车祸的消息,立即赶来医院。 看到许盛阳后,钟梨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紧紧拽着他的袖子,“我妈妈只是睡着了,许盛阳,你帮我告诉他们,我妈没有死。” 许盛阳耐心安抚着钟梨的情绪,道,“梨梨,你妈妈的死我也很难过,但你这样让伯母怎么安心,你要接受事实啊。” 听到安心两字,钟梨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她安静下来,可是突然又怨恨自己起来,“我为什么要去学校,为什么要去回学校拿东西?” 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去在学校里报告的材料就要撕,许盛阳急忙阻止,“梨梨,这是重要资料,不能撕的,你冷静一些。” 是了,母亲说过要好好活着,所以她不能丢失理智,但真的好难过,好难过,钟梨无力地靠在许盛阳怀里。 …… 撞死钟母的是个富二代,尽管钟梨一分钱都不想要,只想肇事者重罚,但富二代家里还是赔了很多钱给她,加上医院也有一定责任,赔了一笔钱给她。 与此同时,夏千绍来找钟梨,让她最后确认签字。 他告诉钟梨,钟盈把所有的遗产留给了她。 原来那天签的不是断绝关系的证明,而是一份遗产协议。 之所以现在才给她,是因为她姐姐怕程怀远家里人会找麻烦,所以拜托他处理完所有的麻烦再交到她手里。 他还告诉钟梨,他知道钟盈计划要亲手杀了程怀远。 也有想过劝钟盈,但知道她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主意。 既然阻止不了,他就一直想着怎么帮她减轻刑罚,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用那样惨烈的方式,让他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夏千绍走后,钟梨目光僵硬,久久不能回神。 姐姐死后,她已经不怪姐姐了,为什么又要来告诉她,她其实连怪的立场都没有,相反,她还多了一份要承载的爱。 她以为母亲死后,她就麻木了,怎么现在会那么的疼呢,成倍成倍的疼。 待了不知有多久,许盛阳来找她,看见许盛阳的那一刻,她情绪再也止不住,破斧而出。 “我现在有好多好多的钱啊,可是我,我没有家人了……” 钱可以失去,拥有,再失去,再拥有,无限反复。 可家人一旦失去,却是永远不能再拥有的了。 “我没有家人了……”她蹲下身子,喃喃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许盛阳忽然紧紧抱住了她,“梨梨,我们结婚好不好?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他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依靠。
喜欢a_yong_cn朋友的这个帖子的话,👍 请点这里投票,"赞" 助支持!
帖子内容是网友自行贴上分享,如果您认为其中内容违规或者侵犯了您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我们核实后会第一时间删除。
打开微信,扫一扫[Scan QR Code]
进入内容页点击屏幕右上分享按钮
楼主本月热帖推荐:
>>>查看更多帖主社区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