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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１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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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折　姑射真仙，空林夜鬼】www.6park.com

　　耿照想起当夜，琴魔曾如是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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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了你的，便是你的东西。”老人嘶哑的声音仿佛又回荡在耳边：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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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韩家小子的约定，与你无关。爱还不还，随你高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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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了我的……便是我的东西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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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见他怔然无语，不由一笑，也不咄咄逼人，继续伏案振笔，偶尔6park.com
伸手翻看卷宗，鬓边几络发丝柔柔垂落，柔嫩的白皙面颊透出淡淡的粉橘色6park.com
泽，肌香温润，衬得肤如凝脂，几乎让人想轻捏一把，再将指尖凑近鼻端，6park.com
细细回味。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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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思耿照无从揣测，益发怔愕，一下子辨不清她是随意说笑，还是6park.com
真看破了手脚。僵持片刻，仍是横疏影先开了口。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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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魏无音前辈在把刀交给你的时候，也让你发了毒誓，不可轻易6park.com
将秘密说与他人知晓，是不是？”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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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掩起一卷帐目，随手又摊开了另一本，匆匆浏览两行，不由得蹙起蛾6park.com
眉，低声喃喃道：“这是谁写的注脚？一笔狗爬字！”笔往砚上一搁，支颐6park.com
细读起来，一边屈着玉指轻叩桌面：“研些朱墨来。会弄罢？”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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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在堂前见过锺阳等伺候笔墨，连忙另起一方新砚，取出呈在锦盒里6park.com
的填金腾龙朱砂墨，注水细研；又从笔架上拿下一小管紫狼硬毫，在笔洗中6park.com
润过，搁在砚旁备用。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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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用的是最上等的朱砂贡墨，每半两要价纹银十两，墨条的身价竟6park.com
是等重白银的二十倍。她每日批的文书迭满桌案，不到十天便能用掉一条，6park.com
有时遇着节庆、大比、召盟集会等城中大事，所费尤甚于此。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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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拈笔蘸朱，就着簿纸疾书起来，细缕半袖的宽大袍袖滑落手肘，露出6park.com
鹤颈般的雪白腕子，笔迹虽然娟秀柔媚，咬着唇低头振腕的模样倒有几分火6park.com
气。看来这文簿的主人处事马虎，着实触犯了二总管的逆鳞，朱笔所批肯定6park.com
没有好话，说不定明天还要唤来责骂处罚。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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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是头一次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看见如此模样的二总管，忽6park.com
觉她连生着闷气的样子都十分可爱，一点都没有平日的迫人威仪，反而像是6park.com
待在闺阁里细语叨念着日常琐事的邻家姊姊，幼时总盼着她带糕饼糖果来长6park.com
生园、与他一边吃一边说话的情景，仿佛又重到眼前。www.6park.com

　　他心想：“我是她手下人，她要打要骂，也就是一句话而已，何必问我6park.com
‘是不是’、‘好不好’？”念头一起，一股久违的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迟6park.com
疑片刻，小心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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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魔前辈临终之前，是将赤眼妖刀交给了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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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说嘛！”横疏影嗔怪似的抬眸一瞥，“噗哧”的笑了出来，旋又6park.com
低头继续办公，仿佛此事无关紧要，也只能够边写边聊。“是了，琴魔魏无6park.com
音在三十年前，乃是消灭妖刀的重要人物。他若说了妖刀重生，只怕此事不6park.com
假。”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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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困难的部分一说出口，耿照压力顿轻，眼见横疏影并未积极追问，益6park.com
发觉得安心，点头道：“刀是真的，持刀者杀人也是。我亲眼见过，这倒是6park.com
不假。”便将魏无音曾经说过的，关于妖刀的特征、性质、附身条件及因应6park.com
之道说了一遍。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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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天生谨慎，对于“夺舍大法”一事，以及染红霞中毒失贞一节始终小6park.com
心回避，不露口风，对魏无音口述的部分，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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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说着，横疏影不觉停笔侧首，咬着丰润的唇珠静静聆听，始终不6park.com
发一语。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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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耿照说完，她沈默片刻，才叹了口气，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啊，真6park.com
是惹了个大麻烦。”眼中却无责备之意，眸光盈盈，无奈里依稀有几分爱怜6park.com
横溢，像是姊姊看着捣蛋闯祸的幼弟、既好气又好笑的模样。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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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心中怦然一动，又多生出几分亲近之感，低声道：“小人知错。”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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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不禁莞尔。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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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哪里知错了？还想着要算计我呢！有没有冤枉你？”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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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无音临死之前，把这么重要的讯息托付给你，自然是希望全东海的6park.com
武林同道都能有所警惕，不要再重蹈三十年前的覆辙，教妖刀杀了个措手不6park.com
及。”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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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眯着眼舒了个懒腰，犹如猫儿一般，雪白丰满的胸脯不住轻晃，6park.com
颤起一片诱人乳浪。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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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十指交缠，柔腻酥白的手背托着腮帮子，不怀好意的笑容依旧像猫，6park.com
犀利的目光一把攫住耿照：“你自觉身份低微，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没准6park.com
还要惹上麻烦。所以说给我听，希望用我的口，把消息散播出去，取信东海6park.com
其他六大门派。我若猜得不对，你可以纠正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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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被说破心思，不敢抬头，这回连“小人知错”都不好意思说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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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咬咬嘴唇，又叹了口气。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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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想搧你老大耳刮子，狠狠教训你一顿，偏生你的顾虑却有道理极6park.com
了，一点都没想错。”她轻咬着丰润的唇珠，沉吟片刻，才摇头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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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谏纸望重武林，享有三十余年的清誉，他传信东海各大门派，警告6park.com
妖刀将于近日重生，人人都当他年老糊涂，背地里取笑。连萧谏纸都尚且如6park.com
此，何况是你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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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沿途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迄今仍无定见，罕有地仿徨起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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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怎么办才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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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其警告，不如点出源头，让六大门派自己发掘，更能取信于人。据6park.com
说三十年前的妖刀之祸，始作俑者乃是七玄界中的‘狐异门’一支，这些妖6park.com
魔鬼怪本是薮源魔宗的余孽，其中干系千丝万缕，说有勾结也不奇怪。”横6park.com
疏影沉吟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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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刀之祸平息后，东海六大门派联合起来，一口气剿灭了狐异门，作6park.com
为惩戒。近十五年来，已罕有狐异门人在东境活动的消息。魏无音前辈有没6park.com
有说，关于这一次的妖刀重生，可能是何人何派所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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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摇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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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就麻烦了。”横疏影咬着嘴唇蹙起蛾眉，不觉轻叩桌面，似乎陷6park.com
入长考。“唯今之计，只有硬着头皮，将琴魔遗言传诸东海。以断肠湖及灵6park.com
官殿的情况来看，埋皇剑冢姑且不论，其余三大剑门都有见证妖刀之人，许6park.com
缁衣、鹿别驾更是门中首脑，应能明辨真伪，做出因应。”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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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流影城握有耿照及妖刀赤眼，自不会置身事外。如此一来，东海正6park.com
道七大门派之中，就只剩青锋照、赤炼堂两家还未曾与闻。无论是萧谏纸亲6park.com
自出马，又或者许缁衣、鹤着衣出面疏通，总比同时说服六大门派要来得容6park.com
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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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将赤眼妖刀交给更合适的人，譬如萧老台丞。如果观海天门的鹤6park.com
真人，又或者是指剑奇宫的韩宫主有兴趣，交给他们也无妨。”她把耿照的6park.com
疑惑都看在眼里，却只是淡淡一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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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道，三十年前东海三大铸号里，并无一家叫白日流影城？”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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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愕然摇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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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今约三十多年，远在妖刀作乱之前，东海最负盛名的冶工门派名叫6park.com
‘玄犀轻羽阁’，号称有五百多年历史，其门人历代均担任东海的冶金官，6park.com
为央土的王朝管理东境的采铁冶金事务，纵使江山易改、代代更迭，这五百6park.com
年来，执东海铸冶牛耳者始终是玄犀轻羽阁的门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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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白城山上的“埋皇剑冢”一样吗？无论央土的政权如何转换，埋6park.com
皇剑冢始终都是天子祭天埋剑、乞求武运昌隆的祭台。久而久之，便形成一6park.com
种土地精神的象征，甚至摇身一变成为武林门派。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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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埋皇剑冢那样。”耿照低声道，仿佛自言自语。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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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向来喜欢同聪明人说话。www.6park.com

　　她露出满意的微笑，继续说道：“玄犀轻羽阁的历史之悠久，甚至见证6park.com
过第一次的妖刀战争，他们能利用极其珍贵的奇物‘天瑛’铸造出举世无匹6park.com
的神兵利器，连青锋照、赤炼堂都难以望其项背。势力如此庞大、兵器如此6park.com
精良的火工大派，却在三十年前彻底自东海武林除名，什么都没有留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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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毁的废墟、残断的兵器，甚至是尸体……什么都没留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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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柔的语声有些迷离梦幻，仿佛说着什么不着边际的神话传说，耿照却6park.com
听得背脊一寒，一股刺冷从脚底直窜脑门。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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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辛苦经营了十年，流影城才有今日。”横疏影眯着猫儿似的美眸，6park.com
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决计不能让本城卷入风暴，重蹈当年玄犀轻羽阁的6park.com
覆辙。妖刀赤眼绝不能留，须立即交出；你也不能站上东海七大派的盟会，6park.com
承认魏无音把所有关窍都告诉了你。”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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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着红嫩的樱唇，又露出那种忍着一丝窃喜、兀自不肯泄漏的神情，6park.com
仿佛此事就此议定，不容抗辩；结果虽不满意，但看在符合她胸坎儿里那小6park.com
小利益的份上，勉强还能接受。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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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没料到她最后的结论居然是“你不许说”，瞠目结舌，半晌才讷讷6park.com
道：“那……妖……妖刀怎么办？”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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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瓜。”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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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拈笔低头，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公事，暗示谈话已告一段落。对6park.com
算无遗策的横二总管来说，此事已然尘埃落定，没有其他更好的解法。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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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说，就让别人说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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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谁说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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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能有谁？”她趁着蘸墨的空档抬起螓首，嫣然一笑，笑容里似有一6park.com
丝顽皮戏谑。www.6park.com

　　“自然是你的染红霞染姑娘呀！还能有谁？”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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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巡城木梆忽然响起，混着山间细细的冷冽风咆，在静默的夜里回6park.com
荡着空洞洞的旷远与寂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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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竟已是丑时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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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耿照退下歇息之后，她还处理了一阵子的公事，回过神时腰背隐隐酸6park.com
疼，难受得紧。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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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轻舒藕臂，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兼具腴润肉感及紧致弹性6park.com
的小腰拧成一抹雕弧弓似的诱人曲线——这绝不是镇日抱着闺房绣墩足不出6park.com
户、即将错失青春尾巴的少妇，应该有的弹性与柔软度。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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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想象她在床笫间曲起长腿、扭转腰枝之时，成熟冶丽的胴体足以拗6park.com
成各种难以想象的惊人角度，绞着、拧着、掐握着嫩膣中硬挺滚烫的雄壮阳6park.com
物，裹着温腻的浆水，为男人带来不可思议的擦刮快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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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女人来说，她为自己的身体感到十分骄傲。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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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武林中，不是每个习武的女子都能像染红霞那样天生丽质，同时兼具6park.com
高明的武功与柔媚修长的诱人曲线，更多的是在艰苦的锻炼过程中失去了女6park.com
子独有的窈窕身段，被迫以发达的肌肉、粗厚的肩颈，以及鼓起结实的腰腿6park.com
等与男子一争雄长。她时常想象她们揽镜自照的模样，心中不无慨叹。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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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染红霞，还有适才耿照胀着一张大红柿子脸的模样，横疏影噗哧一6park.com
声，忍不住轻笑起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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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子都看得出那两人之间，关系并不单纯。那股子氤氤氲氲、遮遮掩掩6park.com
的暧昧之情，恐怕连貌似粗豪的胡彦之也瞒不过。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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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染红霞的武功造诣，腿上既然无伤，行走时却有着微妙的迟碍之感，6park.com
分明破瓜不久的征兆……是耿照盗了她的红丸么？水月门下一向重视弟子的6park.com
贞操，以两人身份之悬殊，却又如何能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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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横疏影轻叩桌面，抿着一抹苦笑，自嘲似的摇了摇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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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我们才是坏人呢！竟也觉得其中诡密重重？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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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她轻声呢喃着，秉着烛台走进了内室。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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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她日常更衣处，四面无窗，唯一的入口外还有镶玉屏风隔挡；放6park.com
落门帘之后，便无受人窥视之虞。内室里除了绣墩镜台、屏风衣柜之外，就6park.com
只有一张舒适的乌木牙床。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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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将披在床架上的单衣、肚兜等拾到一处，在梳妆台下轻扳几下，6park.com
“喀”的一声低响，翻开一方小小的夹层屉柜，取出一只乌木小匣打开。匣6park.com
中的青紫衬缎之上，嵌着一张脸谱也似的奇妙面具。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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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面具乃是木头雕成，打磨得异常光滑，美丽的木纹外仿佛上了层雾润6park.com
润的精制蜂蜡，从润泽之中透出清晰细致的肌理，与髹漆的那种晶亮油感截6park.com
然不同，更深沈也更细腻，仿佛蕴含在木质中的生命活力被倏然凝结，就一6park.com
直保持在“活着”的那一瞬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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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成面具的木质不易辨认，横疏影过惯了奢豪的生活，甚至见过许多价6park.com
值连城的珍贵木料，其中却没有这样轻薄却坚韧的质地。面具的厚度只有分6park.com
许，入手却不像同等大小、厚度的纸片或布匹，虽然不到“重”的地步，然6park.com
而入手的剎那间却有“微微一沉”的错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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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戴在脸上时会觉得安心、仿佛被什么东西保护着的感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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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具被雕成一张极端细腻的女人脸，柳眉杏眼，微撅的小嘴有着一股野6park.com
性之美。与精致非凡的面刻相比，上额两鬓的部位却大刀阔斧，极端豪迈地6park.com
乱凿起来，斫成一头狂野的狮鬃模样；粗暴狂乱、犹如树根般的鬃毛贴着鬓6park.com
边伸入面颊眼角，形成虎纹也似的奇异斑痕。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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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传说中的山鬼化出实体，该就是这般模样罢？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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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第一次看到这张面具时，忍不住浑身颤抖，几乎以为是从活人身6park.com
上剥制而成、如蜡尸面皮之类的鬼物。不过现在已不觉得可怕了；人就是这6park.com
样，时日一长，什么都会习惯的。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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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具的额间嵌有一枚小小的菱状突起，材质似是玉石一类，雕成一只竖6park.com
起的眼睛模样，眼中却有两颗交迭的瞳仁，疑似眼白的部位填满抽象的青铜6park.com
表号纹，模样说不出的诡密奇异。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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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重瞳’。”给她面具的那个人，曾经这样说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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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中，‘目有重瞳’乃成仙之兆。戴上这个面具，你才能成为我等6park.com
‘姑射’的一员。”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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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也算是仙人么？”她记得当时自己双手抱肩、簌簌颤抖，奋6park.com
力抵抗着地底岩洞中异常刺骨的湿冷水气。那是她平生第二次，那样的痛恨6park.com
自己不懂武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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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人”只是冷冷地望着她，面具的眼洞里射出两道凛冽寒芒，仿佛6park.com
她瑟缩在单薄湿衣下的诱人胴体什么也不是，并不比道旁沟里的一条盐腌尸6park.com
殍更加珍贵抑或可口。她生平头一次——或许也是唯一的一次——觉得自己6park.com
最骄傲得意的身体在男人眼中一无是处，心中最后一处可以依恃的堡垒终于6park.com
崩溃。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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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而复生之后，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仙人，便是厉鬼。”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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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说着，缓缓把面具罩在她的脸上，枯瘦的手指隔着眼洞为她抹去泪6park.com
水。那粗糙刺痛的磨砂感，有着霜痕裂冻般的肤触与气味，还有一丝风化似6park.com
的淡淡腐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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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究竟是仙人……还是厉鬼？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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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骤尔回神，咬了咬唇，小心将面具拿起，搁在一旁。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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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那人”并未召唤，还不到戴起这张面具的时候。但那一刻很快又6park.com
将来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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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具底下的青紫绸垫上，整整齐齐压着四条比一只女人尾指略细略短的6park.com
铜管，管上的雕纹与面具额间的“重瞳”如出一辙，精巧的突起和凹陷密密6park.com
麻麻地遍布整只铜管，管身上下各有一环，连结处设有活扣，可任意调整铜6park.com
环的高低。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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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拿起铜管轻晃着，确定管中有极细微的液摇声，这才在铜管上拨得几6park.com
拨，按照记忆将表面的凸纹移动到正确的位置。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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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嵌在管面的凹凸起伏各自连结着管中的细小机簧，一旦没有按照设定的6park.com
步骤开启，又或以蛮力破坏铜管，管中贮藏的石灰与水便会立刻混合，瞬息6park.com
间把当中卷起的菉草纸滚烂销毁。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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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答！”一声脆响，横疏影将管面簧片悉数归位，从管隙弹出一条铜6park.com
针似的小轴，如画卷般拉出三寸来长的淡青脆纸。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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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特制的菉草纸浸过药料，书写无须笔墨。她拔下发簪，簪尖划过之6park.com
处，纸上便浮出藏青色的字迹：“琴魔虽死，其知犹存，暂在我手，尚未泄6park.com
漏。赤眼无主，须先移出；尽速一会，以便定夺。”将面具上的重瞳摘下，6park.com
竟是枚天珠雕成的印章，在菉草纸笺末端印上“空林夜鬼”四个篆字，暗红6park.com
色的印痕宛若鲜血涂就。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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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铜针卷回管中，“喀答”一按，铜管表面就像是上了机簧似的一阵6park.com
乱转，凹凸不平的诡异纹路又回复原初的散乱模样。这便是恶鬼们……不，6park.com
是“姑射”的仙人之间传递讯息的方式。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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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管被放在后院花园的庭石间。孤伶伶的管子躺在嶙峋的石面之上，那6park.com
僻静的一角掩在夜色林荫里，从远处只能看到一抹回映着稀薄星月的金属暗6park.com
光。毕竟是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横疏影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披着大氅立在镂6park.com
窗后头，静静等待。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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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怎么联络你？”她质问“那人”，语出咄咄，仿佛想为先前的心6park.com
怯扳回一成。“既是同盟合作，总不能老等着你来找我。若有万一，我该如6park.com
何寻你？”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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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用‘鬼雀’。”www.6park.com

　　那人把“鬼雀”——她猜想是那只精巧铜管的名儿——交给她。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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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放在屋外无光处。”尖喙上方的眼缝里迸出寒月般的利光，说6park.com
不出的冰冷无情。那是张鸟形的面具，钩嘴细目，过于精细的雕工有种活生6park.com
生的恐怖。若非面具周围环着粗犷抽象的鸟羽刻纹，几乎让人产生“它是活6park.com
的！”的可怕错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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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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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派使者将铜管取走。”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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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嗤笑出声，用轻蔑来掩饰内心那股莫名涌起的悚栗不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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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使者，决计穿不过白日流影城的五千精甲！你……”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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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住，铜管附近不要有活物。猫狗牲畜、牛羊马匹，甚至是你的丫鬟6park.com
仆役……通通都不要接近。地点越僻越好。”那人不理会她的软弱挑衅，背6park.com
负双手，缓步离开，背影明明还有人形，看来却一点也不像是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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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鬼雀’饿将起来，什么都能吃落肚里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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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雀’？”她尖声惨笑着，笑到颤抖不止，在湿冷的岩洞中听来分6park.com
外凄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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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这只管子会吃人么？真……真是岂有此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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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管是铜管，世间没有铜管吃人这种事。”她已辨不清那人究竟走出6park.com
多远、走向何处，余音却依旧回荡不止，追着逐渐变长、变淡的身影幽幽曳6park.com
去，仿佛从岩壁中凿出来的隧道永远没有尽头，一直往脚下延伸，伸往无间6park.com
无明之地……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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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鬼雀便是鬼雀。鬼雀饿起来，什么都吃得下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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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拍翼声从天而降。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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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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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揪着氅襟缩在墙后，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恐怖感攫取了她，颤抖6park.com
不休的双腿开始发软。她一动也不动地靠着镂窗砖墙，慢慢向下滑坐，只有6park.com
清澈的双眸还牢牢盯着庭石的幽影之间，那从天而降的巨大黑影。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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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只非常庞大的赤眼乌鸦。漆黑的羽毛、漆黑的尖喙……它不曾发6park.com
出过任何叫声，因此横疏影无从揣想，但光是它拍击翅膀的声音就像是十几6park.com
条大汉在风中挥动大旗，连盘绕在朱城山峡谷间的呜呜风咆都难以掩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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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牢记“那人”所说，始终不曾靠近放置铜管之处。但隔着十丈的距离6park.com
来看，乌鸦的体型仍然大得骇人，远比多射司所豢养过的任何一头猎鹰都要6park.com
来得巨大，尖锐的嘴喙犹如磨过的锄头，一双黑爪虬劲狰狞，上肢鼓起一团6park.com
团肌肉；在横疏影看来，它的任何一只脚爪都远大过流影城里的猎犬后肢，6park.com
那是轻易便能抓起一头小牛的恐怖身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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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鸦的肩颈部位环着一圈怪异的银毛，在月光底下闪闪发亮。有时它并6park.com
不会立刻叼起铜管便走，会像巨人蹲在过小的凳子上一样，踞着庭石振翅摆6park.com
头，横疏影忍着惊怖多看它两眼，赫然发现怪鸟连喙边的肌肉都特别发达，6park.com
就着月光暗影看过去，觉得它似乎也有表情，就跟人一样……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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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鬼雀”！原来……这就是鬼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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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偷看过多少次，都不能稍减目击时的震骇与恐惧。这……这不是世6park.com
间有的东西；而能役使这种怪物的，又是什么样的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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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恶鬼的话，也只有仙人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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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彻骨的恐怖感，一次又一次地增强她的信心，让她在戴上那张“空6park.com
林夜鬼”的面具之时，觉得世间仿佛无一事不可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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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定会成功的，“因为……我跟仙人站在同一边。”她背靠着6park.com
墙，缓缓滑坐在地，双手环抱着的浑圆香肩不住簌簌发抖，低声对自己说，6park.com
直到发顶没于窗槛之下，什么都看不见。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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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要有了这张姑射之面，我……我也是仙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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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咬着颤抖的嘴唇，忍不住露出微笑。蓦地，龙卷风似的巨大呜呜声6park.com
旋绕，一片暗影倏地滑过镂窗，淡薄的月光乍隐倏现，庭中林叶沙沙动摇。6park.com
但屋外明明很难得的，一点风也没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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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上也是。什么都没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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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睁开眼睛。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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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大通铺里，就连伸近到眼前的手指轮廓也看不清，只能清楚感觉6park.com
到掌心透出的那股潮湿热劲，就像把脸凑到洪炉前似的。四周，粗重的鼾息6park.com
声此起彼落着，空气里充满浓重闷湿的男子气味，仿佛兽槛一般。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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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整间寝室中最僻的角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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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两端有门，分列于两侧的靠墙长卧铺，一侧从前门延伸到后门来，6park.com
另一侧却短少了六、七尺的榻面，在后门之前便收了边，留下一个露出夯平6park.com
泥地的空间来，原本是想摆些桌椅之类的物事；后来约莫住得挤了，便将六6park.com
条破旧板凳并在一块儿，勉强又架出一张低矮不平的“床”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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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既来得晚，年资又浅，与另一名弟子挤在板凳床上同睡，两个多月6park.com
以来也渐渐习惯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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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凳床紧挨着墙，离地又近，透着一股阴冷的霉味。因为就在后门边，6park.com
夜里无论是谁起床解手都得经过；有时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碰着板凳脚，6park.com
那些个年长的弟子抬脚便是一踹，啐痰咒骂。刚调到前堂时，耿照经常在睡6park.com
梦中惊醒，然后睁着眼直到天亮。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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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又发恶梦啦？”背后一阵低声咕哝，轻微的震动透背而来，恍6park.com
若呓语。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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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微感歉咎，只是凳上的空间十分狭小，两人均是枕臂贴背、侧卧而6park.com
眠，并无摇头转身的余裕，悄声道：“没……没有。”那人“嗯”了一声，6park.com
不再说话。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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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谁被吵醒了，哑着嗓子低吼：“肏他妈的日九！你再给老子吠6park.com
一声试试！”呼的一声扔来一样物事，似是鞋袜外衣之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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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虽大，但二月天里夜晚犹寒，窗牖多半闭起挡风，那人稍一嚷嚷，6park.com
满屋的人倒醒了三两成，纷纷咒骂：“吵什么吵！还给不给人睡觉？”起头6park.com
的那人被风一吹，脑子清醒大半，自知理屈，兀自嘴硬道：“哪里是我？是6park.com
日九那厮捣乱！你们啰唆什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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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在前门边上的鲍昶是执敬司的老人，是这间庚寅房里年纪最长、职级6park.com
最高的弟子，大伙儿都说内堂早传出风声，说他今年有机会能升上“行走”6park.com
一职，像何煦、锺阳他们一样跟在二总管身边办差，从此平步青云，都对他6park.com
巴结再三，言听计从。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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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鲍昶揉着眼睛披衣坐起，也不点灯，隔着满室的漆黑，远远叫道：“好6park.com
了，都给我闭嘴。不睡的，通通给我出去数星斗，数清了再回来睡！”众人6park.com
这才噤声。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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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先前嚷嚷生事的那人名唤文景同，是山下王化镇的仕绅之子，据说有6park.com
个叔叔在平望都做官。家里送来流影城听差，所图不过是资历而已，只消在6park.com
执敬司待上一年半载，便算“曾在王侯府中行走”，将来不管进京考武举，6park.com
或托乃叔在军中谋职，都与乡绅之子的白身大大不同。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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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家世撑腰，整间房里只有他不怕鲍昶，兀自叨叨絮絮，不肯罢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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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鲍昶蹙起眉头，犹豫不过一瞬，隔空叫道：“耿照、日九，你们俩都出6park.com
去。”众人一楞：“干耿照底事？是了，也只有他才会同日九说话，那两人6park.com
原是一挂的。”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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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景同听他当机立断逐出二人，倒也有些意外，一口气顿时馁了，恶狠6park.com
狠地撂话：“长孙胖子，再让老子听到你吠，小心你的狗腿！”悻悻然地倒6park.com
头蒙被，故意大喷鼻息，周围无不皱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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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还待分辩，被众人唤作“日九”、“长孙胖子”的弟子已然拥被起6park.com
身，裹着棉被的身躯更显臃肿，模样虽然颟顸，行动却没什么迟疑，汲着一6park.com
双陈旧的厚底黑布靴，一只手探出棉被掀开门帘，啪答啪答地踅出了后门。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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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叹了口气，跟着披衣行出。他双目已习惯夜色，屋外星月皎然，反6park.com
比室内明亮，见长孙日九裹着棉被，走到院里一株大树坐下，活像是一条大6park.com
胖白蚕，不觉失笑。信步走到他身边落座，并着肩仰观星斗。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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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发恶梦？”日九变戏法儿似的从树影里摸出一个溺壶，仰头便饮。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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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瞪大眼睛，见他津津有味地灌了几口，瓶口往耿照鼻尖儿下一递，6park.com
扑面竟是一阵甜糯的米酒香。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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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儿来的酒？”他不假思索，顺手接过灌了一口，只觉甘甜香滑，极6park.com
是顺喉，酒味却不甚强烈。就着皎洁的月色一瞧，壶中所盛浆液浓如豆乳，6park.com
色泽细白，又与山下酒铺里常见的白酎烧酒不同。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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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九眯着小眼睛耸肩一笑，拎过溺壶就口。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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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你的罢！管这么多做甚？”过了一会儿，才咂嘴抿笑：“半山腰上6park.com
的猎户自酿的，说是用糯米蒸熟了，掺几味炮制过的熟果做曲。滋味还不坏6park.com
罢？小心点喝，别以为没啥酒味儿，后劲可厉害得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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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遴选所部的标准相当严格，除了家世背景，读书写字、骑射武艺6park.com
等自不在话下，还须生得昂藏挺拔，仪表堂堂，丝毫不逊于指剑奇宫的择徒6park.com
条件。放眼当今执敬司里，唯二不符合标准的，只有耿照与长孙日九。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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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虽有张天生的娃娃脸，可万万称不上俊美。他个小结实，寡言、木6park.com
讷，不善交际，就连长年待在洪炉边所造就的黝黑肌肤等特质，都像极了流6park.com
影城铸炼房里毕生打铁的粗鲁匠人——这恰恰是执敬司那些出身大户的权贵6park.com
少年们最最看不起的类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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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长孙日九的情况则比耿照更加凄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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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进流影城第一天，往织造司领取衣袍鞋袜时，办事的老差员只瞥了一6park.com
眼，劈头扔来两件单衣、两件外袍、两件裤子……从头到脚，什么都是两件6park.com
两件的扔。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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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本城有‘执敬司’以来，没用过你这样的货色。”老差员乜着他哼6park.com
笑：“劳您小爷的驾，自个儿把两件缝成一件罢。多了一件的料头，没准能6park.com
把您的龙体给塞进去！”领他前来的执敬司弟子率先大笑，厅堂里投来无数6park.com
轻蔑目光。据说日九跟着呵呵傻笑，将不合身的衣衫整包揣在怀里，什么话6park.com
也没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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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笑话流传日久，每当有新人来就会被提起，以致耿照到前堂短短两6park.com
个月内，已在不同场合、不同人嘴里听过不下十遍。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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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是怎么拿到衣服的？”跟日九混熟之后，有一次耿照忍不6park.com
住问。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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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钱买呀！”日九耸肩一笑，模样满不在乎。“我娘给我带了一百五6park.com
十两进流影城，不到三个月就花光了，我还嫌花得不够快哩！等他们确定我6park.com
里外一个子儿都没有，找了个借口吊起来狠打一顿，往后就安生啦！谁也没6park.com
再打过我的主意。”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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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日九在执敬司没什么朋友，他生得白胖，一对眯起的凤眼几乎不见6park.com
眼瞳，不管什么时候都像在打瞌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上马背还得踩小6park.com
马扎子，稍微跑得远些，立刻上气不接下气，活像去掉了半条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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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的不行，长孙倒写得一手好字，还能打算盘。每月前堂关帐前，长孙6park.com
总会消失几天，然后才又红光满面的出现，问他去了哪儿，也只是神神秘秘6park.com
笑着，绝口不提内情。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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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此人的来历，众人都说不清。他自称是南方鼎鼎大名的诸侯、穷山6park.com
国长孙氏出身，名叫长孙旭，说话却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谁听都像是瞎扯6park.com
的鬼话。执敬司的老人们故意戏耍，将“旭”字拆开，当作绰号叫着玩儿；6park.com
“日九”二字以南陵道的土腔发音，与“入狗”无异。耿照懂了之后颇为不6park.com
豫，长孙本人倒是一点也不在意。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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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说你是狗，你便真是狗么？”他耸了耸肩。“在这儿讨生活一点6park.com
不难，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的，一律说‘小人知错’。他们爱干什么就随他6park.com
们去，别跟他们一般见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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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听得哑口无言，却把这些话都记到了心里。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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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夜料峭，两人并肩倚坐，那把溺壶传来传去，不觉喝完小半壶。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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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过了许久，耿照低声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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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长孙日九接过陶壶，楞了片刻会过意来，摆了摆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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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傻啦？旁人找你麻烦，几时还看黄历挑日子？说白了，二总管派你6park.com
去断肠湖那种好地方，你居然敢夜不归营，听说带了几个漂亮小妞回城，还6park.com
摆了巡城司一道……你小子这般轰轰烈烈，我们只能在这儿穷嚼蛆。别说文6park.com
景同，我都想找点什么事儿弄你一下才舒坦。”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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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想想也是，不觉苦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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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一把抢过陶壶，笑得不怀好意。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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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想白喝，这酒里我动了手脚。”他拥被坐起，手摇溺壶，说得一6park.com
本正经，扭动的大白被筒活像条胖毛虫。“本山人只消念个咒，尊驾满肚子6park.com
好酒即刻变回原形。我尿足了两天才有这么一大壶，你小子可别糟蹋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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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抱着肚子揍他一拳，明明手上没怎么蓄力，仍揍得长孙弓成了一只6park.com
活饺子。月下两人各自弯腰，咬牙不敢发出声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憋6park.com
笑憋得浑身大颤。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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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耿照还是把在水月停轩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连其后遇上胡6park.com
彦之、两人携手制服万劫一事也未曾遗漏；除了在红螺峪里与染红霞的旖旎6park.com
情事之外，可说是交代得最为详尽的一次，较横疏影听过的版本有过之而无6park.com
不及。长孙日九边喝边听，不知不觉干掉了一整壶，啧啧称奇，片刻才道：6park.com
“这妖刀太恐怖了，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东西？难怪你小子发恶梦。”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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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猜错了，耿照想。尽管睡得很晚，其实他一夜无梦。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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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想着，面色不觉凝肃，无语望向远方渐渐浮白的山棱线。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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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梦不到……正是恶梦的来源。）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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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向来多梦。来到流影城之后，他时常从恶梦中惊醒，醒来时浑身酸6park.com
痛，仿佛梦里的那些追逐、砍劈、刀光剑影……都是真的，以致脱离梦境多6park.com
时，犹自在肉体上留下印记。有时七叔教的打铁诀窍太过艰难，一时三刻学6park.com
不来，却能在一觉后忽然贯通；有些七叔明明未曾传授，只是依稀在梦里见6park.com
过，一学便能上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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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盼望能在一宿之后，多想起一些与“夺舍大法”或妖刀相关的事，但6park.com
脑海里却空空如也，反倒是妖刀万劫肆虐过后的血海惨状异常清晰，还有碧6park.com
湖那雪艳到了极处的诡丽身形，怎么也挥之不去，仿佛正嘲笑着他的无能为6park.com
力。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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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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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抱着头，屈膝颓然坐倒，突然有股冲动想要把一切都告诉长孙，不6park.com
想再独自守着“夺舍大法”的秘密，以及那种如海一般无边无际、无所著力6park.com
的无力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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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日九只看他一眼，忽然倒头侧身，便如往常一般，把圆滚多肉的背6park.com
门对向了他。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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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粘腻的咕哝声似有些温湿酒意，自称南方侯爵之子的北方少6park.com
年蜷起身子，舒服的睡姿几乎让人误以为他身下不是一片被露水打湿的杂草6park.com
野地，而是铺着厚厚兽皮的柔软床垫之类。“……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左6park.com
右时局的大人物罢？那种事留给上头的人去做就好，用不着我们出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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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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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妖刀大杀四方，排队也轮不到我们去死。你觉得，妖刀会杀到龙6park.com
口村这种乡下地方的机会有多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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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一凛，忽尔无话。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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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能杀人，豆腐则不，你会不会说豆腐比刀剑无用？”长孙日九背对6park.com
他嘟囔着，舒服得卷成一团：“无用之用，也是一种用途。掺和菜蔬煮一锅6park.com
清汤，刀剑比不上豆腐——起码你我不喝。妖刀什么的，自有那些个大人物6park.com
担待，你小子只管照看你阿爹、阿姊，其他就甭操心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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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无用之用”，也包括“夺舍大法”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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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魔前辈舍命托付的，岂能说不管便不管？这一切……没你说得那么6park.com
容易。你要是知道真相的话，就……）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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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正想开口，又被长孙日九的惺忪睡语打断。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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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什么都别说。”他嘀咕着，声音渐渐沉落：“这样明天二总管问6park.com
起来，我就不用说谎了。我当豆腐当得很开心，一点儿也不想有什么出息，6park.com
成天跟人打打杀杀的。你小子也一样，耿照……想想你阿爹和阿姊。”www.6park.com

　　——阿爹……和阿姊。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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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同二总管说了，她还问什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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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要问，又怎么会是问你？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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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满心疑惑，身旁却已传出如雷鼾声。长孙日九和耿照最大的不同，6park.com
在于长孙无论何时何地，总能睡得很香很沉；即使黎明将近，那怕只是多睡6park.com
一时半刻，长孙日九也绝不放过。www.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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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下折分解）www.6par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