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的爱人 (六)
后来我睡得很沉。早上十一点左右,我被太阳晒醒了。我的房间已经空了, 方俊扬大概在清晨离开了我家,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我的毛巾被叠得好好 的,席子上残留着她的气味,书桌上有一张她留下的字条: “我先回家了。T恤我很喜欢,带走了。 方俊扬” 我坐在床上,用手摩擦着席子,把那张字条读了很多遍。 秋天真正地来了,天气凉了,功课变得紧张。学校安排了教室,组织自愿的 同学参加晚自修。我和方俊扬因为是“无人管教的小孩”,也被班主任劝说“自 愿”参加了。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晚上在家里也没事,而且晚自修的管理也很松 弛。放课后我和她会结伴回家。但是,很可惜地,从那次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起 我们单独相处的想法,虽然在学校里,她还是会一般的亲切。 礼拜四,晚自修课间休息。教语文课的王老太太值班。她是个宽容的人,似 乎从未发现课间休息后有许多同学不知去向。我没有那么嚣张,但是在课上我从 没有正经自修过,只是把高阳的“红顶商人”包了参考书皮,读得兴致勃勃。提 高文学修养,无可厚非。 我和方俊扬在礼堂边上遛哒。她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很贴身。我穿 着……我穿什么想来你也没有兴趣。她给我看一个钥匙圈上的小东西,那是个哨 子,但不是吹的。我鼓捣了半天,她笑着告诉我:“你把它扔出去,空气穿过, 就会响。” 我把它用力向上一抛,果然“呜”地一声哨响。 我抛接了好几次,结果有一次不小心,抛歪了。钥匙串落下时,穿过了礼堂 的窗户,掉进了礼堂里头。 礼堂的门已经锁了,我在窗外看了半天,决定沿着水管从气窗爬进去。她很 担心:“算了吧,别爬了,明天来拿。” “那你怎么回家?” “嗯……”她也没了主意。 我禁不住想说“不如晚上睡我家”,又怕被她骂。罢了,还是爬水管吧! 虽然我体育成绩平平,但小时候没少干翻墙爬树的事。气窗上都是灰,礼堂 里一片漆黑。我从窗台上跳落地,在地上摸索着寻找。 窗棂上“喀嗒”一响,我看见她轻盈地钻过半个身子,骑坐在窗台上。 “找到了吗?”她问。 “还没有。好黑。” “那我下来一块儿找吧。”她朝下看看:“好高啊,不敢跳。” “我接着你。”我说。 “小心伤着你。” 我从边上拉来一块体育课用的垫子,站在上面。脚下“喀”地一声轻响,我 发现我踩到了那串钥匙。 “你跳吧,我这儿有垫子。”我说,一边把钥匙悄悄揣到口袋里。 她悄然无声地跃下,落入我的怀中,我们双双倒在垫子上,她轻盈的身躯被 我抱在怀里,轻轻地喘着气。 “你没事吧?”她问。 “没事。” 我们不再说话,静静地搂抱在一起,我的额头上感到她呼出的气息。 课间休息结束的铃忽然响了,她坐起来:“我们再翻窗出去?” “嗯,好。”我怅然若失地说。 她站起来,忽然一个趔且,我急忙扶住她。 “我的右脚好像扭了。”她小声说。 在黑暗中我为她除去鞋袜,按摩她的脚踝。她的脚踝纤纤一握,脚跟光滑圆 润,握在手中使我意乱情迷。寂静的礼堂里听见她细细的喘息,虽然我看不见, 但我想她的脸色一定如初吻时般绯红。 “你不回去自修没关系吗?”她问。 “没事,王老太太不会管的。再说,反正我也是看闲书。”我说。 她轻轻笑了:“看什么书呐?” “《红顶商人》,高阳的。” “噢。我在看《树上的男爵》。”她说。想不到我们是同道中人。 “没听过。讲什么的?” 她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说:“一个很像你的人。” “那我就是‘爬窗的男爵’。” 我们俩都笑了。 她坐起来,按住我的手,把脚缩回去。 “怎么,好了?”我问。 “我骗你的。”她小声承认:“我没扭到脚,我想和你留在这里。” 如果说有人喜欢被欺骗,那就是现在的我。我俯下身子,威胁似地贴近她: “你这个骗人的小妖精,你知道骗我要受到什么惩罚吗?” 她笑兮兮地把手伸进我的衣服口袋:“那你骗人又有什么惩罚?”口袋里的 钥匙圈被她拨弄得轻轻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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