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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第二十五集[河图实体]
送交者: 弄玉&龙琁
                    
六朝清羽记25cool18.com

作者:弄玉&龙璇
书系:绯梦之都
出版社:河图文化
出版日期:2011-08-12cool18.com


  【第二十五集】内容简介cool18.com

  江州在萧遥逸的主导以及「水泥」所发挥的功效,武装得固若金汤。cool18.com

  程宗扬接下孟非卿交付的协助战事、保护月霜这两桩任务,埋伏三川口,硬着头皮指挥扰敌战法。cool18.com

  宋国上四军之一的捧日军威容浩大、良兵铁骑的进发而来;星月湖不过数千之众,又逢大雪纷飞、积霜成冰的严寒天气,负责此战的青骓崔茂何来信心拦敌于此?cool18.com

  这群重新集结的武穆王亲兵,当真能够以一挡百、锐不可挡?cool18.com

  【第二十五集】第一章cool18.com

  程宗扬张开手掌搭在眼上,运足目力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飘浮着一层雾状的烟尘,形状宽扁,平而弥散。cool18.com

  「是步兵,大约有五六千人。」程宗扬停顿了一会儿,「好像还混杂有不少骑兵。」cool18.com

  臧修指着另一边道:「那边呢?」cool18.com

  程宗扬看了一会儿,「烟尘尖锐而高,那是一小队骑兵。数量……不超过二百骑,大概是警戒的游骑吧。」cool18.com

  臧修笑道:「行了,你可以出师了。」cool18.com

  为了避人耳目,星月湖众人化整为零,分批前往江州。因为有小紫在,孟非卿把几乎所有的好手,包括臧修、匡仲玉、吕子贞、马鸿……都放在这一组,无论人数还是实力,都是最强的一支。孟非卿和月霜一起,提前他们大概四五日的路程,这会儿应该已经抵达江州。cool18.com

  一路都能看到宋军正源源不断地往西开拨,单是自己遇到的人马,加起来差不多就有五六万人。整个队伍前后绵延超过二百里,这固然是因为在本国境内行军,不用太严谨,同时也表明宋军并不把江州的对手放在眼里。毕竟江州的守军只有两千,而捧日、龙卫两军各有五万人,即使不满员,也有七八万人马。cool18.com

  渡过沅水之后,路上的宋军数量明显增多,为了安全起见,众人避开大路,攀山越岭赶往江州。这一群人都是老江湖,路上遇到麻烦就远远避开,倒也没出什么事。cool18.com

  吕子贞从林中掠出,纵身落在队伍前方,先向程宗扬敬了一礼,然后笑道:「我看见夏夜眼的传令官,这一支应该就是宋军的前锋了。」cool18.com

  夏夜眼是宋军前锋主将夏用和的绰号,据说他双目如电,夜间犹能视物。这次贾师宪出兵,以夏用和为捧日军主将,在这里遇上他的传令官,说明众人终于赶到宋军前面。cool18.com

  程宗扬道:「老臧,你们车行那句话怎么说的?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既然碰见宋军前锋,咱们就先找个地方歇吧。」cool18.com

  众人都无异议,匡仲玉道:「这条路我走过。前面有个荒村能落脚。」cool18.com

  程宗扬看了看方向,「那边有点绕路啊。」cool18.com

  臧修道:「我们兄弟皮厚肉糙的,草窝都睡惯了,可紫姑娘累了一路,总不能宿在野地里吧?」cool18.com

  看到臧和尚担忧的样子,程宗扬气都不打一处来,星月湖这班好汉还真够意思,生生抬了一顶轿子走山路。死丫头这一路脚都几乎没有沾过地,哪儿半点辛苦的?cool18.com

  「行啊。大家都不怕绕路,咱们就按老匡说的,去荒村落脚吧。」cool18.com

  「是!」臧修挺胸应了一声。后面四名军士抬起轿子,朝荒村奔去。cool18.com

  村子被山洪冲毁才荒弃的,一半的房屋都倒塌了,村中杂草丛生,到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只有村子的祠堂建在高处,还保持着大致的形状。cool18.com

  马鸿和几名同伴分头进入村子,查看完毕打出平安的手势。臧修等人这才进入祠堂。吕子贞和几名军士扫净浮尘,在堂内搭好帐篷,然后各自在外面找好宿处,留出守夜的人手,开始打水挖灶,埋锅做饭。cool18.com

  程宗扬掀开轿帘,「大小姐,下来吧。」cool18.com

  一阵环佩轻响,一个美妇先下了轿,然后扶着小紫出来。离开晴州不久,泉玉姬接到六扇门总部传来的消息,让她立即赶回长安,汇报郑九鹰遇难的详情。按程宗扬的意思,泉贱人干脆辞了公务员的职务,来给自己当奴婢就挺好。但不知道死丫头跟她说了些什么,挥挥手就把她打发走了。cool18.com

  小紫拿出帕子,抹了抹他脸上的灰尘,娇滴滴道:「程头儿,你好辛苦哦。今晚让阿梦陪你睡,好不好?」cool18.com

  「哼哼!哼哼哼哼!」程宗扬道:「死丫头,你就气我吧!」cool18.com

  从晴州出来有月余时间,一路上自己跟着二十多条精壮汉子同吃同住,真见识了这伙兵痞的嘴脸,一到吃饭的时候,生生都是群活狼,而且这伙兵痞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物,想瞒着他们偷香窍玉比登天都难,再加上臧修等人将来都是自己的手下,即使为了不被自己的兵看扁,程宗扬也只好耐着自己那点心思,活活当了一个多月的和尚。cool18.com

  那伙兵痞对死丫头可照顾得很,轿子就放在祠堂门口,小紫下了轿子便直接进了帐篷。帐篷是用薄羊皮硝制成的,比一般的牛皮帐篷更加轻便,里面丝被、绣枕、锦靠一应俱全,平常只供小紫和梦娘休息,自己连边都摸不到。cool18.com

  「程头儿,」小紫笑吟吟道:「让他们打盆热水来,人家要洗脚,阿梦也要洗洗身子呢。」cool18.com

  死丫头明知道自己看到吃不到,还变着法子的逗自己。程宗扬扯开喉咙,让外面的兄弟都能听见,「是!在下明白,小姐还有没有别的吩咐?」cool18.com

  「想到再叫你好了。」cool18.com

  外面臧修正与鲁子印、吕子贞、匡仲玉等人商量。鲁子印和吕子贞都是中尉军衔,分别担任一排和二排的排长,匡仲玉是一连的专职术者,加上目前已经在江州的三排长少尉俞子元,这几人算是一连的核心。cool18.com

  星月湖大营是三三制,十人一班,三班一排,三排一连,加上连长直属的一个班,一个连总共一百人。谢艺的一营有三个连,满员三百人。整个星月湖大营有两个团,六个正规营,以及两个团部直属营,一共两千四百人。但自从星月湖大营解散,所有军士或是解甲归田,或是隐身江湖,从来没有补充过新兵,孟非卿估计,整个大营大概缺员两成左右。cool18.com

  程宗扬坐下来,「和尚,离江州还有多远?」cool18.com

  臧修道:「今天赶了九十里路,离烈山还有二十多里的路程。再花一天时间过烈山,便进入江州境内,离江州城还有一百四十里,最多三天就能赶到。」cool18.com

  程宗扬这一路算是见识了他们的行军速度,由于鹏翼社已经被宋国盯上,出于谨慎,众人没有利用鹏翼社现成的车马,而马匹在宋国是重要的军用物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渡过沅水之后,众人都是徒步行军,在全员负重的情况下,每天轻松走一百多里,完全是急行军的速度。但考虑到这些人都是特种兵教练的体格,这个速度也不算让人太吃惊,只不过苦了自己这个陪练,每天拉出来跑十趟五公里越野,还连续一个多月。有过这样的经历,什么马拉松、铁人三项,在自己眼里全都是渣。cool18.com

  「商量什么呢?」cool18.com

  「从哪里过山的事。」臧修道:「烈山有两条路,大路平坦但路程稍远,小路近一些,但有几处地方不好走。」cool18.com

  「你们的意思呢?」cool18.com

  鲁子印道:「我的意思是走大路。反正现在已经赶到宋军前面,走大路更安全。」cool18.com

  吕子贞道:「我认为走小路,宋军前锋已经抵达此地,以他们的速度,迟则七日,快则五日,便会到江州城下。早一日到江州好早些做准备。」cool18.com

  匡仲玉道:「我也能同意走小路。小路的险峻对咱们这些兄弟们来说算不得什么。万一有事,也比大路容易脱身。」cool18.com

  程宗扬扭头道:「老臧,你呢?」cool18.com

  「小路。」臧修画出烈山的大致走向和两条路径,指点道:「大路可以供骑兵通行,今天遇到的骑兵,很可能和我们同一时间入山。如果走大路,我们再快也快不过他们的战马。相比之下,还是走小路更安全。」cool18.com

  四人发表完意见,都停下来等程宗扬吩咐。cool18.com

  「大伙说得都有道理。不过我看走大路更合适。」程宗扬道:「咱们是分批行路,每赶到江州一批兄弟,都在报告宋军所在位置。江州那边对宋军的了解,恐怕比咱们更详细。你们觉得一旦知道宋军前锋已经接近烈山,萧少校那只小狐狸会老实在江州等着吗?」cool18.com

  程宗扬指着大路的位置道:「我敢肯定,萧少校在大路派了人。如果我们走大路,能第一时间与他们会合。」cool18.com

  四人一听就明白,星月湖的军士在山中埋伏,目的只有一个:袭扰宋军。四人都是胆大包天之徒,听到有仗可打,顿时笑逐颜开,臧修道:「公子说得对!明天入山,咱们就走大路!早点和兄弟们见面!」cool18.com

  几人商议完毕,饭蔬也盛了上来。这些年星月湖大营颇有几个跑到饭馆当厨子的,甚至出了两位名动一方的大厨。可惜孟老大百密一疏,只顾着往队伍里塞能打的强手,却忘了派个能做饭的来,结果自己吃了一路糙米煮野菜,不仅味如嚼蜡,而且倒尽胃口。cool18.com

  「干!这是什么?」程宗扬从菜里拨出一条长长的东西。cool18.com

  「蚯蚓,熟的!」臧修一筷子挟走,「嘓」的咽了,咂着嘴道:「够肥!」cool18.com

  程宗扬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扭头一阵干呕。cool18.com

  臧修意犹未尽地说道:「那年在北疆,我跟谢中校追踪真辽军的主力,因为不敢生火,生吃了半个月的活蚯蚓,那滋味……」cool18.com

  「死和尚!给我闭嘴!」程宗扬铁青着脸捧起那碗饭菜,索性闭上眼一阵猛扒。眼不见心不烦,一口气吞完,然后把碗一丢,「饱了!大伙赶紧吃,明天提前一个时辰,寅时就走!」cool18.com

  「得令!」臧修等人风卷残云般一阵狼吞虎咽,然后各自休息。cool18.com

  烈山是晋、宋与昭南三国交界的界山,东麓属宋,西麓属晋,向南绵延百余里,越过栖霞山,就是昭南的昆吾城。cool18.com

  六朝各自扩张,国境相邻处,往往是大山大泽之类难以开发的区域。烈山峰峦叠幛,山势高峻,由于雨量充沛,每到春夏之季,山上积雪融化,往往爆发山洪,因此人迹稀少。cool18.com

  山间的道路说是大路,其实只是一些平整易行的地方伐去树木,能供车马通过,平常只有六朝的商人和使节往来,如今江州之战一触即发,行人早已绝迹。但这时,山岗高处正立着一匹健马,一名短发汉子跨在马背上,鹰隼般的双眼盯着山下的大路。cool18.com

  一股烟尘远远驰来,形状尖锐,凝聚不散,看得出是一队骑兵正疾驰接近。马上的汉子注视良久,然后将一根铜哨含在口中,吹出一串鸟鸣。cool18.com

  来的是捧日军的轻骑,一共两都,一百六十骑。军使刘宜孙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骑兵一直是宋军的软肋,与步军每都一百人的配置不同,骑军每都为八十人。表面上看,捧日军有四个军的骑兵,八千骑的数量远远超过其他禁军。但这只是名义上的数字。事实上,即使在最精锐的捧日军,也有一半的骑兵没有马匹可乘,整个捧日军的战马还不足四千匹。刘宜孙常常羡慕北疆那些崇拜苍狼和青天的敌手,他们的军队出动时,往往一人携带三四匹马,而捧日军的骑兵两人才能分到一匹马。cool18.com

  这两个都是捧日军少有的满员骑军都,隶属于捧日左厢第六军。今天黎明,都指挥使郭遵越过指挥使郭逵,叫来刘宜孙和张亢,当面命令他们作为捧日军的先锋,带领部属进入烈山,为大军选择营地。cool18.com

  如果顺利的话,自己就是第一支踏入晋国境内的宋军了。刘宜孙心里涌起一丝激动,然后又省觉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边那个脸色冷峻的男子。cool18.com

  张亢比他年龄大得多,曾经当过一任知州,仕途也算顺利,不知为何莫名其妙转了军职,而且还是从最低级的押头作起,离开临安前,才升到副军马使。因为军使临时调任,才得以指挥这一个都,八十名骑兵。cool18.com

  与宋军相似,晋军同样不以骑兵见长。自己的八十骑人马精良,即使遇敌也可攻可逃。当然,刘宜孙知道自己面临的对手并不是正规晋军,而是星月湖叛军余孽,但星月湖大营全盛时,也仅仅是宋军中不入流的厢军,他们再强能强过自己这支上四军最骁勇的骑兵都?cool18.com

  张亢显然不这样想,离开营地他就主张缓进,尽量保存马力。刘宜孙的理由也很充足,捧日军营地离烈山不足二十里,全速奔驰,半个时辰就能赶到。在山下歇息半个时辰,总比花一个时辰在路上慢慢走合算。cool18.com

  为大军开路,选择驻地,在刘宜孙看来,这是一份唾手可得的功劳。郭遵派遣一个满员都作为协助,领头的张亢军职却比自己低半级,等于是给了他四个都的骑兵让他立功,还没有人来分功劳。cool18.com

  郭遵这样照顾自己,刘宜孙也不敢掉以轻心。参战之前他作足了功课,知道烈山不仅有大路可供骑兵驰骋,而且驻军的营地也是现成的,就在越过烈山中线的晋国一侧,有一片开阔地,可供大军驻营——毕竟他的父亲刘平是郭遵的顶头上司,捧日军左厢的厢都指挥使。刘宜孙所知道的信息,有许多是张亢做梦都想不到的。cool18.com

  但刘宜孙也并没有因此小看张亢。父亲刘平文武双全,为人轻财仗义,刘宜孙也不是一般的纨裤子弟,而且宋国崇文抑武,张亢和自己的父亲同样是进士及第,却弃文从武,让刘宜孙平添了几分敬意和亲近感。cool18.com

  「张大哥,按你说的,在这里歇半个时辰,养养马力吧。」cool18.com

  张亢环顾四周,然后点了点头,喝道:「下马!」cool18.com

  隶属于他的八十骑立即勒住坐骑,翻身跳下马背。刘宜孙的手下纵骑小跑几步,减速后才纷纷下马。cool18.com

  刘宜孙道:「大哥练的好兵,论起令行禁止,举止如一,小弟可差远了。」cool18.com

  张亢笑着说道:「你的兵也不错。」cool18.com

  刘宜孙道:「我听出使晋国的使节说,烈山的山路全长五十余里,可供四马并行。过了主峰之后,有一片平原,因为三溪并流,叫三川口。」他拿出一幅自己绘制的地图,指点道:「三川口离进山的位置大概有二十里。如果全速行进,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赶到。」cool18.com

  张亢聚精会神地看着,没有作声。cool18.com

  刘宜孙道:「这样的话,我们半个时辰后进山,大军距离我们有十五里,等我们到达三川口,大军离我们有二十多里,两个时辰左右能抵达营地,等傍晚扎好营寨,最迟后天,我们就可以进入江州地境了。」cool18.com

  张亢指着地图道:「这是什么?」cool18.com

  「哦,使节说进山四五里的地方有条溪水,水面不宽也不深,不用下车就能过去。」cool18.com

  张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不妥。我军远道而来,已经跋涉一个多月,这二十余里路,大军过了午时才能走完。如果立即进山,半夜方能赶到三川口驻营。大军夜行,又在山中,一旦遇袭,只怕立刻就要大乱。」cool18.com

  刘宜孙提醒道:「郭指挥使给我们的军令,是入山寻找驻营地。况且加起来四五十里的路也不远,往日行军,都走过的。」cool18.com

  「那是在我们大宋境内。」张亢道:「到了此地,随时都可能有敌军偷袭,宁可谨慎一些。」cool18.com

  「叛军所在的江州城,离这里还有一二百里,探子说,城中只有一两千的贼军,现在正招募民壮守城,即使来袭,能有多少?」cool18.com

  身后的捧日军不仅有郭遵的第六军,还有王信的第三军和卢政的第七军,总共六千余人,在刘宜孙看来,只用这支先锋就足以击溃星月湖叛军余孽,何况后面还有数万大军。cool18.com

  张亢道:「卑职有一策,供军使参详:我们两都各出十骑,在前探路,另出五骑,与营中联络。剩下的一百三十骑,缓缓进山,与大营保持十里的距离。」cool18.com

  刘宜孙道:「是不是太谨慎了?」cool18.com

  张亢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cool18.com

  刘宜孙道:「十里太近了,反正总共二十里,不如速去速回。」cool18.com

  两人商谈片刻,最后张亢作出让步,同意把探路的减少到每都五骑,两两相距一里,一旦遇敌,立即示警。这样主力一百四十骑与探马保持五里的距离,如果真有敌情出现,也可以选择是作战还是撤退。cool18.com

  骑军依次入山,第五组出发不久,刘宜孙和张亢也乘马踏上山路。cool18.com

  臧修回头看了一眼,「咱们被捧日军的娘儿们撵上了。」cool18.com

  吕子贞道:「只有两骑,我去把他们打发了。」cool18.com

  匡仲玉道:「后面还有,像是那两个都的骑兵。」cool18.com

  程宗扬道:「把兵刃收起来,咱们是赶路的客人,又没马匹。」cool18.com

  两名披甲的宋军骑兵拿出小旗,向后打出旗号,然后与他们擦肩而过,接着又是两骑,同样打出旗号。不多时马蹄声响,一百余骑沿着山路驰来,将已经退避到路旁的程宗扬一行包围起来。cool18.com

  一个年轻军官在马上道:「你们是哪里人?」cool18.com

  打扮成幕宾模样的匡仲玉点头哈腰地说道:「回军爷,我们是昭南人,从昆吾往临川去,路过此地。听说路上不太平,雇了几个脚夫。这穷山恶水,小的正担惊受怕,刚才见到几位军爷过去,心里才安生点。」cool18.com

  一个身材肥壮的男子道:「怎么这个时候去临川?」cool18.com

  「军爷明鉴,我们少爷家在昆吾,娶了临川王家的小姐,刚成婚一年,现在回临川拜见岳父大人。」cool18.com

  刘宜孙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你们……」cool18.com

  张亢道:「把轿子打开。」cool18.com

  程宗扬挡在轿前,「将军,里面是在下的家眷。还请将军留几分面子。」cool18.com

  刘宜孙低声道:「张大哥,这不合适吧?」cool18.com

  「昆吾离临川一千余里,这些人却连马都没有一匹,抬着轿子翻山越岭,难道不可疑吗?」cool18.com

  匡仲玉连忙道:「军爷明鉴!原本带的有马,前几日遇见贵军,把马匹都征用了。」cool18.com

  刘宜孙暗叫惭愧,军中缺马,这种事屡禁不绝。即便上四军的捧日军,也没少干过。他们从昆吾来,遇到的很可能是边境调集的乡兵。cool18.com

  张亢却不为所动,「本官是大宋捧日军副军马使张亢,尔等行迹可疑,本官命令你们立即把轿子打开,接受官军检查。」说着他一摆手,身后的骑兵拉开弯弓,搭箭瞄准众人。cool18.com

  程宗扬只好让开半步,张亢抬起马鞭,掀开轿帘,目光不由微微一闪。cool18.com

  轿中一个少女惊呼一声,连忙以袖遮面,掩住面孔。她眉枝如画,雪嫩的肌肤宛如明玉,如水的美目流露出怯生生的神情,在她旁边还有个美妇,虽然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但香艳的气息呼之欲出。即便张亢这样的铁石心肠,惊艳之余,也不禁想起我见犹怜这个词来。cool18.com

  程宗扬赔笑道:「军爷,这是贱内,从来没见过外人的。」说着塞来一把钱铢。cool18.com

  张亢伸手一掂,便知道是银铢,他放下轿帘,然后朝手下一摆头。骑兵收起弓箭,张亢也不客气,一边策马离开,一边将拿到的银铢一分为二,一半递给刘宜孙。cool18.com

  刘宜孙从来没干这种事,连忙推让。cool18.com

  张亢道:「军中辛苦,多少让兄弟们得点好处。这钱取不伤廉,拿着吧。」说着将剩下的一半交给本都的旗头,「老规矩,见者有份!」cool18.com

  张亢的手下发出一阵欢呼,看到自己手下的士兵虽然没作声,但都露出羡慕的眼神。刘宜孙苦笑一下,只好接过来。cool18.com

  程宗扬远远看着两人在马上推让,「老匡,你说的那条溪水就在前面?」cool18.com

  匡仲玉道:「没错。那条溪看着平常,但里面都是碎石,稍不留神就伤了马蹄。」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那好,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小狐狸的人只要动手,咱们就抄他们的后路。」cool18.com

  说话间,刚才那名年轻军官调转马头,带着十余骑奔了回来。cool18.com

  臧修和鲁子印踏前一步,肌肉微微绷紧,不知道哪里漏出马脚。cool18.com

  刘宜孙喊道:「你们要过江州?」cool18.com

  匡仲玉道:「军爷,要去临川,江州、宁州可绕不过去。」cool18.com

  刘宜孙勒住马匹,「没人告诉你们江州要打仗了吗?」cool18.com

  匡仲玉忙道:「听说了。所以小的们才急着赶路。」cool18.com

  刘宜孙道:「江州你们去不成了。那里如今被一群恶匪占着,那伙人是朝廷通缉多年的叛匪,杀人越货,无恶不做,我们这次去就是剿匪的。」cool18.com

  匡仲玉失色道:「这可如何是好?」cool18.com

  刘宜孙安慰道:「你们先回去找处落脚地方,迟则一个月,快则十天,等剿灭江州的匪徒,你们便可以平平安安去临川了。」cool18.com

  刘宜孙是一片好意。他平白拿了钱,多少有些愧疚,这些人再往前走,后面大军进山,想退都退不出来,特意前来提醒。cool18.com

  说话间,山坳后忽然传来战马嘶鸣,声音尖促而凄厉,刘宜孙浑身一震,扭头看去,便听到一片兵刃交击声,接着是军士的惨叫。cool18.com

  惊疑间,旁边一名骑兵大声喝道:「军使小心!」cool18.com

  臧修一手伸进轿中,擎出他的雷霆战刀,抬腕朝刘宜孙的坐骑劈去。战马跃起尺许,断颈血如泉涌,把刘宜孙掀下马背。cool18.com

  鲁子印、吕子贞等人纷纷动手,从轿中抢出兵刃,马鸿挥臂击碎充作轿杆的大楠竹,抓出里面的铁矛,抬手将一名骑兵刺下马背。cool18.com

  刘宜孙毕竟是将门虎子,一偏腿甩开马镫,从鞍侧拔出马刀,挡住一名脚夫的长刀。他手腕一震,惊愕地发现这些脚夫身手不是一般的强悍。cool18.com

  混战中,张亢带着人马驰回,他身边的一百余骑只余不足百骑,还有几个身上带着箭矢,神情狼狈。cool18.com

  程宗扬喝道:「老匡、老马!」cool18.com

  匡仲玉不擅近战,早退得远远的,听到叫声,他戟指喝道:「去!」cool18.com

  一条绳索从轿下钻出,蛇一样昂起头,朝大路另一端飞去。马鸿飞身跃起,铁矛一旋,挑住绳索,然后翻腕将铁矛笔直扎进山石。cool18.com

  绷紧的绳索立刻变成一道绊马索,疾驰而来的捧日军猝不及防,前面三骑顿时人仰马翻,跌成一团。cool18.com

  张亢一手扣着弓,在距离众人还有十几步的时候,突然从马背上站起身,挽弓、搭箭、瞄准、开弦、放箭一气呵成,利箭犹如流星,朝那个在轿旁指挥的公子哥射去。cool18.com

  程宗扬抽刀劈飞箭矢,咧嘴朝张亢一笑。张亢面沉如水,冷喝道:「果然是一伙贼寇!全都杀了!」他身边的数十余骑同时举弓,箭矢雨点般射向众人,另外几人解下马刀,在战马狂奔的同时,俯身砍向绊马索。cool18.com

  捧日军的精锐确实有点门道,前后同时遇袭,还能保持阵型。这时近百骑连人带马同时冲来,连臧修等人也不敢硬撼。绊马索已经被砍断,如果把使用长兵器的马鸿等人调在前面,还能阻挡片刻,但刘宜孙带着几名手下在前苦战不退,让星月湖众人无法排出抵挡骑兵的拒马阵型。cool18.com

  程宗扬叫道:「老臧!」cool18.com

  臧修放开对手,朝刘宜孙攻去,刀在半途,便发出雷霆般的战鸣。cool18.com

  张亢脸颊抽搐了一下,「雷霆刀臧修!」cool18.com

  「还有人认识老臧!」臧修大笑道:「白脸小将军,吃老臧一刀!」cool18.com

  双刀相交,刘宜孙的马刀立刻崩出一个缺口,手臂如受雷亟。雷霆战刀力道未竭,在他臂上一拖,将他重金打造的犀皮坚甲斩开一道长长的裂缝。接着另一个使快刀的脚夫飞身跃来,旋风般将那个救了他一命的部下劈下马,鲜血溅得他半身都是。cool18.com

  张亢策骑喝道:「上来!」cool18.com

  刘宜孙目眦欲裂,原以为轻轻松松立下一桩功劳,谁知第一次上阵就折损了这么多部下。即使能活着回去,有什么面目去见都指挥使和父亲。cool18.com

  「不用管我!你们走!」cool18.com

  两名骑兵挥刀挡住臧修,张亢一把抓住刘宜孙的背甲,将他拖上马背,「徒死无益!活着才有翻本的机会!」cool18.com

  捧日军的骑兵已经收起弓,摘下鞍侧的短矛,排成冲锋的阵型,一边抵挡来袭的兵刃,一边跃过跌倒的同伴,往前厮杀。cool18.com

  孟老大说过作战的八条戒律: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这支骑兵占了八勿的一半,如果硬拚,损失不可避免,敌人跑了还能再打,这班手下死伤一个都够自己心痛的。cool18.com

  程宗扬叫道:「不要硬挡!打两翼!」cool18.com

  臧修等人让开大路,从侧方将敌骑一一刺下马来。捧日军前方压力顿轻,张亢以文职从军,但弓马娴熟,丝毫不弱于刘宜孙这样的将门子弟。他抓住这一线生机,趁后面的伏击者还没有追来,带着残余的数十骑毫不停顿地直闯出去。cool18.com

  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张亢等人刚逃出百余步,身后十余名被这群脚夫拦住截杀的骑兵已经没有活口,只剩空鞍的马匹四处跳逸嘶鸣。众人收拢了逃散的马匹,把受伤哀鸣的战马补刀杀死,免得它们受苦。cool18.com

  山坳后的搏杀声渐渐低弱,片刻后,一匹快马从山坳中驰来,程宗扬远远看见,笑着对臧修道:「咱们俞老板看起来够精神的啊!」cool18.com

  【第二十五集】第二章cool18.com

  俞子元穿着一身青黑色劲装,背着一柄长刀,看上去精强干练,哪里还有半点商人的市侩气?他利落地跳下马背,向程宗扬敬了个军礼,「程少校!」cool18.com

  程宗扬左右看了看,「老俞,没认错人吧?」cool18.com

  俞子元朗声道:「团长孟上校前天晚上已经抵达江州,宣布命令,授予公子少校军衔,任一营营长。同时一营、六营设为一团,由公子暂领,四营、五营设为二团,由侯中校统领,二营和三营为三团,由孟团长协助月小姐统领。」cool18.com

  孟老大着手将星月湖大营交给岳帅后人,将部队重新编成三个团是第一步,看来一营和六营就是小紫的嫁妆了。cool18.com

  程宗扬道:「怎么是你们打头阵?来了多少人?」cool18.com

  俞子元笑道:「是我向萧少校要的差事,都是我们一连的兄弟,当然该我来接应。城中人手不足,我这趟只带了一个班,十名兄弟。」cool18.com

  程宗扬道:「十个人就敢打一二百骑的伏击?」cool18.com

  「我们接到的命令只是袭扰,萧少校要求将宋军进驻三川口的时间拖延两到三天,若不是遇见大伙,也打不成这样。」俞子元笑道:「何况顺利接到长官,属下已经立了一功。」cool18.com

  程宗扬偏着头掏了掏耳朵,「长官?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cool18.com

  臧修大声道:「程长官!多听听就顺耳了!」cool18.com

  旁边的军士发出一片笑声,程宗扬板起脸,挺胸凸肚地说道:「严肃一点!注意军纪!」cool18.com

  「是!长官!」cool18.com

  笑声中,俞子元道:「属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陪长官回江州,先派一名兄弟给长官领路。」cool18.com

  「你们人手本来就不多,还派什么人呢,我们自己去就行了。」cool18.com

  臧修挺胸道:「长官!不如让我带一半兄弟留下,反正都是我们一连的人!有两个班,也好照应!」cool18.com

  「臧和尚,你能不能不叫长官?」cool18.com

  「是!长官!」cool18.com

  「你以为这样我就让你留下了?休想!老吕,你带十名兄弟留下。」程宗扬告诫道:「记住,保命第一,其他的都是小事。」cool18.com

  吕子贞喜形于色,臧修垂头丧气,接着俞子元带来的军士也赶了过来,同袍相见,场面更加热络。cool18.com

  趁众人说话的工夫,程宗扬敲了敲轿子,「死丫头,你没事吧?」cool18.com

  小紫懒洋洋道:「好气闷呢。」cool18.com

  「就快到江州了,等你好一点了,我带你骑马。」cool18.com

  这场伏击前后不过一刻钟,捧日军丢下的尸体就有三十多具,俘获了近四十匹战马,对于缺乏骑兵的星月湖大营不无小补。众人收拾完战场,又砍来树枝做成轿杆,用四匹马前后驮着轿子,一行十余人带着剩余的马匹赶往江州,与大营会合。吕子贞则带领十名军士留下来,与俞子元一起执行任务。cool18.com

  第二天中午时分,程宗扬一行终于看到江州城的轮廓。早己闻讯在城外等候的一彪人马立刻迎了过来,当先一骑金冠束发,锦衣白马,风流英武,正是小侯爷萧遥逸。cool18.com

  「程兄!」萧遥逸远远叫道:「你可来了!想死小弟了!」cool18.com

  程宗扬露出笑容,这小子一点没变,被王茂弘踢出建康,宋军又大兵压境,还是一副神采飞扬,牛气冲天的样子。cool18.com

  萧遥逸跳下马,先向轿子揖了一礼,「紫姑娘一路可好?」cool18.com

  小紫掀开轿帘一角,笑盈盈道:「奴家好,小侯爷可好?」cool18.com

  萧遥逸笑道:「万事俱备,只待宋军!」cool18.com

  小紫嫣然一笑,放下轿帘。cool18.com

  臧修立正向萧遥逸敬了个军礼,「萧长官!」cool18.com

  萧遥逸还了一礼,「臧连长,好久不见了。」cool18.com

  臧修昂然道:「能在岳帅旗下与诸位长官并肩作战,是卑职的梦想!」cool18.com

  「好!」萧遥逸叫道:「苏骁!」cool18.com

  他身后一名军官踏前一步,正是自己在晴州见过的抛弃秦军右庶长爵位,奔赴江州参战的苏骁。cool18.com

  萧遥逸道:「带臧上尉和各位兄弟去大营报道。」cool18.com

  「是!兄弟们随我来!」cool18.com

  苏骁翻身上马,带着众人驰入江州城。cool18.com

  萧遥逸转身结结实实给了程宗扬一个拥抱,大笑道:「此番我们兄弟又可以联手纵横天下!」cool18.com

  程宗扬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怕啊?我们刚和捧日军交过手,比建康的禁军只强不弱,别说七八万,就是两三万这样的精锐,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了。」cool18.com

  萧遥逸道:「你看我的江州怎么样?」cool18.com

  「好地方。一马平川,连树都没有几棵,都是没开垦过的良田呢。」程宗扬道:「不过打仗就惨了,无险可守。宋军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几万人随便摆个什么大阵,当场就要你难看。」cool18.com

  「程兄说的不错。」萧遥逸举着马鞭道:「从烈山西麓一直到大江,一百余里都是平原,大军尽可以从容布阵,易攻难守。怪不得王茂弘这么大方拿出来,原来老家伙又摆我一道。如果不是有程兄帮忙,我只好带齐人马,到山中拚死狙击宋军了。」cool18.com

  程宗扬讶道:「我帮什么忙了?」cool18.com

  萧遥逸笑道:「你不会是忘了吧?看!」cool18.com

  程宗扬顺着他的马鞭望去,只见江州城前多了几个奇怪的东西,头大底小,形如哑铃,颜色灰扑扑的,怪模怪样矗立在城门前。cool18.com

  驰近看时,才发现那是六座城堡,每座相隔六十余步,分成两个品字形,排列在城墙之前。城堡形状与他见过的完全不同,底部呈圆形,直径不过两丈,高度却将近五丈,比后面的城墙还高出一丈,顶部呈方形,上面还有城堞和哨楼。城堡通体看不到门窗,也没有石块堆砌的痕迹,粗糙的表面呈现出深灰的颜色。cool18.com

  「士敏土?」cool18.com

  「没错!要不说你帮了我大忙呢!」萧遥逸道:「江州的城防几十年都没修过。进城的时候我都担心吊胆,生怕城门倒下来把我砸死。」cool18.com

  「有哪么夸张吗?」cool18.com

  「骗你是小狗。」萧遥逸道:「卢五哥见过你之后,从建康把祁远带来。我们先在城门试过,本来城砖都松了,也不用拆,把你弄的那个士敏土,掺了水和沙子,往缝隙里一灌,比新建的还结实!」cool18.com

  萧遥逸道:「多亏了祁远,那家伙没日没夜干了两个多月,在城外建了十座城堡。南门这边有六座,北门有三座,东面没有城门,也在城外建了两座,还有西边靠近大江的水门,也有一座。」cool18.com

  「十座?这么快?」程宗扬有点不相信地问道。cool18.com

  「本来还能快一点。但开始耽误了。最初建的一处,过了两三天发现,抹好的士敏土一晒干就会裂开。最后还是祁远琢磨出来,要往上洒水才行。要不是耽误了半个月时间,还能多建两座。」cool18.com

  程宗扬仰望着城堡顶端突出的方形堡塔,「这东西结实吗?」cool18.com

  萧遥逸「呯」的一拳砸在城堡的墙壁上,士敏土粗糙的表面纹丝不动,「里面都是一尺宽的条石,每层用士敏土浇灌,外面打了两层网状的竹筋,然后填进混过碎石、沙子的士敏土。我们试过,比一般的青石还硬,只要厚度足够,用一般的石弹根本砸不动。就是太耗材料了,像这样一座城堡,单士敏土就要近两千石。」cool18.com

  程宗扬估算一下,这差不多是一百吨的重量,「有这么多?」cool18.com

  「你不知道吧?」萧遥逸笑道:「云家出了十几条货船帮忙运石灰和沙子,我招募民夫把周围几十里的树木都砍了,拿来烧士敏土。」cool18.com

  「我还是不相信,你们两个多月能建成十座这样的城堡。这也太快了吧?」cool18.com

  「士敏土、沙子、石料、木头、竹子都是现成的,人力我手头有的是。」萧遥逸道:「我招募了两万民夫,几千人昼夜不息,二十多天就能建成一座,最多的时候五座城堡同时开建。晚上烧窑的火光几十里外都能看到。」cool18.com

  这完全是用人堆出来的,一座城堡几千人同时开工兴建,难怪能这么快。cool18.com

  「建得跟柱子似的,连门窗都没有,你的人怎么进去?」cool18.com

  萧遥逸大笑道:「连你也瞒过了。江州的护城河都淤成浅沟了,我索性让人把它填平,在城内挖了地道,通向各堡。我把城堡建到五丈高,一般的云梯只有三四丈的高度,连上面堡塔的边都摸不到。宋军不来则罢,要敢强攻,我非打他们个灰头土脸!」cool18.com

  程宗扬想像着如果自己是攻城的宋军,在距离第一座城堡一百步的时候,就会受到弓弩的劲射,再往前走四十步,便进入另外两座城堡的射程,当接近城堡的时候,更会受到周围四座城堡,甚至城墙上的射击。如果自己运气够好,能活着冲到城堡下,还要面对一个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攻击和攀爬的怪物。cool18.com

  如果绕开城堡,直接攻击城门,来自城墙和六个城堡的弓弩组成一个没有死角的射击区域,使进攻方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而城堡下的地道可以提供源源不绝的给养和补充,想掘断地道,难度恐怕比攻破城门更高。cool18.com

  萧遥逸道:「每座城堡只需要三十名射手就能守住,宋军的床弩、石炮在堡下毫无用处,只能拿人命来填。这几座城堡,宋军几千人也未必能攻下来。」cool18.com

  程宗扬相信他的判断,在没有火炮的时代,这六座士敏土怪物,将会成为江州城下宋军最可怕的噩梦。cool18.com

  「他们若是弃堡攻城,我这里还有悬楼。」萧遥逸指着城墙道。cool18.com

  城墙上每隔一百步,就有一间小型堡垒,像蜂巢一样悬在墙外,这种东西自己从未在任何资料上见过,看来也是江州获得士敏土后的创举。cool18.com

  「走!到城上去。」cool18.com

  萧遥逸拉着程宗扬进入江州城。高大的门洞全部用士敏土砌过,看不出以往摇摇欲坠的破败模样。顶部开着两尺宽的闸槽,可以在敌军进攻城门时,放下石闸阻挡。由于原料充足,整个石闸也换成了竹筋的士敏土板。城门内侧左右各有一道台阶,此时一群民夫正扛着盛在柳条筐内的士敏土往城上运送。cool18.com

  萧遥逸老老实实待在一边,等民夫经过,才带着程宗扬上去。cool18.com

  程宗扬道:「我没看错吧?在建康纵马狂奔的小侯爷,居然会给人让路?」cool18.com

  「这些可都是我的人啊。」萧遥逸一脸正经地说道:「替我们种田、干活,还替我打仗,能不客气点吗?」cool18.com

  说着小狐狸又肉痛起来,「你不知道,江州城总共才五六万人,加上周围的村镇也不到三十万口,说是一个州,还不及一个大县,能招募两万丁,我可是掏了血本了。一日两餐管饱,加上每日的工钱,两个月花掉我一两万贯,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钱啊……」cool18.com

  「你自己掏钱?」cool18.com

  「可不是嘛。」cool18.com

  六朝赋税各有不同,但大致分为三类,一是田租,按田亩向官府缴纳田税;二是兵役,成年男子按规定自行准备兵器用具到指定地方服役,第三是力役,为官府提供铺路、挖渠之类无偿劳动。修筑城墙属于典型的力役,像萧遥逸这样掏钱雇工的官府绝无仅有。cool18.com

  萧遥逸肉痛一会儿,又得意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不过这钱花得也值,民夫们听说有钱可拿,干活也肯卖力气。一个月的活半个月就能做完,对士敏土看得比我们还金贵。像这悬楼,就是他们想出的主意,算下来还是我们赚了。」cool18.com

  那群民夫正在赶筑悬楼,他们先用木板伸出墙外三四尺的距离,然后在城墙和悬楼的结合处架上条石,免得断落,接着倒上掺了沙子和碎石的士敏土,再铺上用大毛竹劈开扎紧的竹蔑,又倒上一层沙石士敏土,形成一道简易的混凝土地板。墙壁则是竹筋编成笼状,两侧打上木模板,再灌沙石士敏土,做成一个半圆状的垒巢,周围留出射孔。cool18.com

  这种悬楼结构虽然简单,但在没有士敏土的情况下,想造出这样的悬楼需要熟练的工匠精确切割、拼接石料,两个月也未必能造成一个,而现在几十名民夫十几天便能建成,而且比石堡更精细。有了悬楼,可以从侧面攻击攀附在城墙上的敌军,守城的威力不言而喻。cool18.com

  程宗扬站在城头四处观望,城墙上的门楼、城堞、女墙、射口都用士敏土加固过,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的城堞透出一派萧杀的灰色。朝远方望去,辽阔的原野从遥远的烈山山麓延伸过来,像地毯在眼前一样铺开。六座粗糙的士敏土城堡在城池前森然矗立,像巨兽一样守卫着江州的城墙。cool18.com

  萧遥逸满脸遗憾地说道:「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我还想把整个江州城都抹一遍呢。」cool18.com

  「这都够结实了。」程宗扬拍了拍士敏土城墙,虽然没有磨光抛平,表面显得很粗糙,但掺过沙子和碎石之后,已经和自己见过的士敏土混凝土相差无几。cool18.com

  程宗扬道:「咱们手头有多少人?」cool18.com

  萧遥逸道:「星月湖大营共有一千七百八十五人。带上今天到的,有一千八百人。雇佣兵两千人。另外从民夫中招募了五千人。其中三千人已经训练两月有余,拉出去也能打上一场半场。」cool18.com

  「雇佣兵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程宗扬记得孟老大计划拿五万金铢招募一千名雇佣兵,现在翻了一倍,比星月湖大营的人都多,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啊。cool18.com

  「听说江州要打仗,晴州的雇佣兵就像苍蝇见了血,都飞了过来。有几个大团还说打完仗再拿钱。」萧遥逸摸了摸下巴,好像还觉得晴州佣兵团的大方不可思议。cool18.com

  程宗扬想起敖润和冯源,「雪隼团来了吗?」cool18.com

  「你猜雪隼佣兵团来了多少人?」萧遥逸比出拇指和小指,「六百人!占整个雪隼佣兵团的六成!」cool18.com

  「副团长石之隼带队的吧?雪隼团这么卖力?」cool18.com

  「雪隼团的老大薛延山和云六爷交好,听说江州的事云家也有份,当即就拍了板。再则月姑娘以前在雪隼团待过,他们得知月姑娘是岳帅的后人,有心来攀交情。」cool18.com

  这和风险投资一样,雪隼佣兵团在星月湖身上押了重注,一旦江州之战星月湖得胜,作为武穆王的嫡女,月霜就相当于江、宁二州的女主人,对雪隼佣兵团的好处不言而喻。但一口气派来六百名雇佣兵,这样大手笔,还是超乎自己的想像。cool18.com

  「江州城并不大,南北长两千步,东西宽一千七百多步。」萧遥逸道:「因为城小,只在南北两面开了城门。大江由北向南从城西流过,西边开着水门,船只可以直接驶入城中,只要水路不被切断,宋军就不可能彻底围城。」cool18.com

  「一旦宋军兵临城下,我们打算在北、东、南三个方向各投入一个营,二到三百人,雇佣兵五百人,民夫一千人。这样城中还有三个营,五百名雇佣兵和两千民夫随时调度。」cool18.com

  萧遥逸倚仗坚城,对这一仗信心十足,程宗扬仍有些担心,提醒道:「别太大意了。再怎么说,宋军也有七八万人。比你招的民夫还多几倍。」cool18.com

  萧遥逸笑道:「宋军来得越多越好。眼下已是腊月,只要我们支撑半个月,宋军便要在城下过年。以江州的储备,足以支撑到三月。到时单是军中的耗费,就能把贾师宪压死。」cool18.com

  这倒不是空话。大军在外,吃喝作战都要消耗大量物资,况且是千里转运,宋国储备再充足,也难以支持。贾师宪调动大军,就是想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解决江州的事端,免得打成消耗战。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至少孟非卿、斯明信、卢景、萧遥逸等人就不会答应。cool18.com

  「贾师宪真是猪油蒙了心,在临安老老实实斗他的蟋蟀,我们不去找他麻烦就不错了,还跑来江州找打。」萧遥逸意气风发地说道:「走!我带你到城中看看!」cool18.com

  江州城内并没有忙碌备战的气氛,除了几队民夫在修葺城防,城中静悄悄几乎看不到人影。萧遥逸告诉他,一个月前,江州的居民就陆续迁往对岸的宁州,如今除了不愿离开的几千人,江州城已经成为一座纯粹的兵城。cool18.com

  萧遥逸一边走一边指点,「城中南面是民舍,东西各有一座市坊,西北方向是粮仓和军械库,从晴州运来的粮食兵甲都储存在这里。」cool18.com

  城内房舍密度并不大,不少田地都种着菜疏,看来还有很大的居住空间。说话间,前面出现一片空地,只剩下泥土的台基上,整整齐齐扎着帐篷。cool18.com

  「这是什么地方?」cool18.com

  萧遥逸道:「江州官署。」cool18.com

  程宗扬左右看了半天,「官署在哪儿?」cool18.com

  萧遥逸笑嘻嘻道:「我把江州的官署和庙宇都拆了。没办法,石料不够。你总不能让我去拆民居吧?」cool18.com

  「然后你就把大营扎在这儿了?」cool18.com

  「免得扰民嘛。」萧遥逸扬鞭道:「雇佣兵都在东市,里面有客栈、酒肆、赌坊,一到夜间就热闹非凡!」cool18.com

  说着他凑过来,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说道:「里面还有家妓馆,前些天新来一批娼妓,嘿嘿,我换了便服去过,比建康的也差不了多少,热辣得紧。上了床包你腿软……」cool18.com

  「不会吧?这时候还有娼妓来做生意?」cool18.com

  「挣钱的生意谁不来?真要宋军打进城里,她们也照样做生意。说不定生意还更好呢。」萧遥逸小声道:「程兄要有兴趣,我先包两个美人儿,今晚咱们去乐乐。」cool18.com

  程宗扬沉吟道:「我走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到了江州,就一头扎进妓馆,好像从晴州几千里地赶过来,就为了到江州嫖妓。是不是有点不好看?」cool18.com

  「名士风流嘛。」萧遥逸道:「也就是程兄你,换作别人,我才不跟他一块儿嫖呢。」cool18.com

  「干!」程宗扬道:「少扯这些没用的!你答应我的地呢?」cool18.com

  萧遥逸大笑道:「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早就给你备好了!」cool18.com

  「这是西市!」萧遥逸带着众人来到城西一座坊市,指点道:「虽然不及东市大,但地势极好。北边是府仓,西边紧邻码头,南边都是江州富户的宅阺。坊内客栈、酒肆、商铺一应俱全。」cool18.com

  整座坊市被一个十字形街道划分成四块,由于商户都迁往宁州,各间商铺都空着。萧遥逸指着西北一片铺面道:「这一块是官营的铺面,都是你的!」cool18.com

  「死狐狸!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把最烂的一块给我。」cool18.com

  「别误会啊!」萧遥逸道:「其他几处都是有主的,我倒是想全买下来送给你,当作咱们兄弟的定情之物,可这帮没良心的商户要不不肯卖,要不就漫天要价。我这次招募民夫可出了血本,连我从小攒的压岁钱都用光了,就是说想买也买不起,只好把官铺送给你。天知道前几任江州太守都是干什么吃的,房子破了都没人管。这些铺面我一文钱不要,连地契全送给你,然后再免你三年的税,够意思吧?」cool18.com

  「少来!你是想让我给你修房子吧?都破的快成危房了,免税三年你也说得出口?至少十年!」cool18.com

  萧遥逸叫道:「哪儿有那么破啊!最多五年!商铺都给你了,缴点税还这么小气。」cool18.com

  程宗扬道:「那我要士敏土的专营权,利润四六分,我六你四。」cool18.com

  萧遥逸怔了一下,然后像刚偷了只母鸡的小狐狸一样笑了起来,「成交!」他搂住程宗扬的肩,由衷说道:「程兄,你简直是我亲哥!」cool18.com

  程宗扬道:「别肉麻了。你比我大好不好?」cool18.com

  「那就是我亲弟弟!」cool18.com

  程宗扬那句话其实是把士敏土拱手让出,萧遥逸深知此举对江州意味着什么。江州地处晋国东疆,人丁稀少,又没什么出产,比其他州郡穷困得多。程宗扬愿意接手官营的商铺,已经是好事,现在又把士敏土交给自己,只要经营权,等于给了自己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一旦开始售卖,江州想不发财都难。cool18.com

  西市唯一一家客栈已经清理干净,一名军官站在台阶前,挺拔的身材犹如军刀。他双脚「啪」的一并,向两人敬了个军礼,「程少校!萧少校!」cool18.com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认出来,「萧五?」cool18.com

  萧遥逸笑道:「这是我们六营的副官,往后专门负责紫姑娘的安全。」cool18.com

  萧五伤势已经痊愈,气色好了很多,朗声道:「客栈已经整理完毕,程少校和紫姑娘随时可以入住。」cool18.com

  程宗扬道:「客栈只有我们住吗?月姑娘是不是也在?」cool18.com

  萧遥逸道:「月姑娘说习惯了住军营,反而是客栈住不习惯。我在大营专门给她设了处军帐。」cool18.com

  程宗扬放下心来,干笑两声道:「月姑娘一路上还好吧?」cool18.com

  萧遥逸佩服地说:「月姑娘把一路遇到的宋军统计下来,包括军力、装备、将领是谁,至少摸清了宋军一半的底细。」cool18.com

  程宗扬道:「那个好战分子和你们碰到一块,这下算是如鱼得水了。」cool18.com

  「还说呢,老大正头痛呢。」萧遥逸道:「本来说给月姑娘两个营,月姑娘不同意,她说自己带不了,只要一个班。」cool18.com

  「一个班还不简单?给她好了。」cool18.com

  萧遥逸苦笑道:「她要带一个班亲自上战场。老大那么强横的人,怎么都劝不住她。我看老大都快给逼急了,说不定把军衔一摘,把我们兄弟都给踢到她的班里去。」cool18.com

  程宗扬笑咪咪道:「那也行啊。你们这个班肯定是战斗力最强的班。一个上校,一个少校,再加五个中校,啧啧,这阵容够华丽的。」cool18.com

  萧遥逸埋怨道:「你不能在旁边看笑话啊,我还想让你劝劝月姑娘呢。」cool18.com

  真是个好主意,为什么他们都不怕月霜把自己剁成馅呢?程宗扬道:「劝是不好劝,不行你就给她一个班,到时候再看好了。」cool18.com

  萧遥逸苦恼地摇摇头,显然也对月霜的执拗感到头痛。把众人送到院内,萧遥逸停下脚步,「你们先休息吧。孟老大和月姑娘去察看地形,晚上回来再过来见紫姑娘。」说着他小声道:「喂,今晚真不去啊?」cool18.com

  程宗扬低声道:「有好的给我留一个。」cool18.com

  萧遥逸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然后作了个鬼脸,打马离开。cool18.com

  「公子!」一个满身是灰的人影奔过来。cool18.com

  程宗扬转过身,「老四!你怎么这德性!」cool18.com

  祁远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刚从工地过来。老四以前也建过房子,从来没用过士敏土这样的,拌好料浇上,几天就好,又快又结实!要什么样有什么样!」cool18.com

  「我看到你建的城堡了,好家伙,都是士敏土柱子嘛。硬梆梆戳在那儿,影子都能压死人,宋军看着都想尿裤子。」cool18.com

  「打仗用的,怎么结实怎么来,模样就顾不上了。」祁远拍着身上的泥灰,「哎哟喂,老祁这把身子骨这回可给折腾苦了。」cool18.com

  程宗扬笑嘻嘻道:「听你这口气,不会是兰姑也来了吧?」cool18.com

  祁远老脸一红,「刚来了没几日……」cool18.com

  「还真来了啊?哈哈,兰姑对你真够意思!怎么不一块带来?」cool18.com

  「她在忙着呢。」cool18.com

  程宗扬随口道:「在哪儿忙呢?」cool18.com

  「东市。」cool18.com

  程宗扬一怔。cool18.com

  祁远道:「她在织坊待不住。听说江州来了雇佣兵,兰姑跟芝娘商量,从秦淮河找了些想赚钱的粉头,前些日子一船来了。」cool18.com

  程宗扬忍不住笑道:「刚才小侯爷还谈到呢,原来是咱们自家的产业。兰大姊这怎么说呢……」cool18.com

  祁远道:「兰姑这一行做久了,干这营生还开心些。怎么没见老秦呢?」cool18.com

  「会之带了批货,直接回了建康,过些日子才来。别的兄弟怎么样?」cool18.com

  「吴大刀跟彪子来过两趟,」祁远笑道:「听说吴嫂子有喜了。」cool18.com

  「吴大刀手脚够麻利的啊。彪子呢?」cool18.com

  「比以前好了点。听说江州打仗,我看他也想来呢。」cool18.com

  「好说,会之这趟回去,带他一块来。吴大刀要当爹的人,就在家伺候老婆得了。」cool18.com

  「芝娘她们都好,听说公子无恙,都高兴得不得了。」cool18.com

  祁远口头来得,连比带划,说了建康众人的情形。程宗扬沉默片刻,「那个妖妇呢?」cool18.com

  祁远抿了抿嘴,「没有消息。公子平安的音讯传来,会之去寻公子,长伯找我问了五原城位置,第二天就自己去了。」cool18.com

  程宗扬心头一凛,吴三桂一个人去五原城,胆子也太大了。cool18.com

  「有音讯吗?」cool18.com

  「没有。不过听说有人在竞州的醉月楼大打出手,听情形有些像长伯。」cool18.com

  吴三桂不是个鲁莽人,这点自己可以放心。只要不正面与苏妲己交手,保命应该无忧。cool18.com

  祁远刚待了一会儿,就有人找来,「祁爷!水门的城堡已经晾干了,该浇多少水,还请祁爷赶紧去看看。」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你去吧,我让萧五给你留间房,就住这边得了。」cool18.com

  「成!」祁远笑着站起身,「老祁这是天生的劳碌命,到哪儿都闲不住。」cool18.com

  【第二十五集】第三章cool18.com

  臧修等人直接去了军营报道,身边只剩下小紫和梦娘。客栈有的是空处,程宗扬让萧五安置了一处房间,然后去取祁远的行李,自己把小紫送到内院。cool18.com

  客栈并不大,是处前后两进的院子,唯一一处上房在内院的二楼,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一进门程宗扬就吓了一跳。房中摆着一座镶金嵌玉的屏风,四壁垒垂着帷幕,榻前放着两尊三尺多高的银制熏炉,架上摆着玉器古玩,一器一物都华丽异常。cool18.com

  程宗扬打量着房间的陈设道:「小狐狸不会是把自己家里的好东西都搬来了吧?这熊皮够大的啊。」cool18.com

  天气已经是冬季,室内都铺着地毯,床榻前一张熊皮足有丈许长,头尾四肢皆全,没有丝毫破损,看得出猎来颇费了一番功夫。cool18.com

  小紫赤足卧在榻上,脸色微微泛红。程宗扬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又不舒服了?」cool18.com

  「好烦啊。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cool18.com

  「那就不说这个了。喂,你准不准备跟月丫头来个姊妹相认,抱头痛哭的戏码?」cool18.com

  小紫道:「她对她爹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有什么好哭的。好啦,人家要睡觉了。」cool18.com

  程宗扬挤到榻上,把小紫抱在怀里,「乖乖睡吧。」cool18.com

  小紫枕在他臂上,像猫咪一样闭上眼,手指却在他胸口写道:「有人。」cool18.com

  程宗扬不动声色地聚起真气,隐约感受到一丝微弱之极的气息,似乎有人正在屋顶窥伺。论修为自己比受伤的小紫怎么也要高那么一点点,但比起灵觉和敏感,就要差那么一点点了。cool18.com

  片刻后,那股气息迅速远去。程宗扬低声道:「是谁?」cool18.com

  小紫摇了摇头。cool18.com

  那个窥伺者似乎并没有恶意,但程宗扬还是不放心,萧五刚离开一会儿,就被人摸进来,看来得向小狐狸再要两个好手。程宗扬坐起身,「你先睡吧,我出去看看。」cool18.com

  房顶的枯草已经被刈除干净,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程宗扬四处看了片刻,忽然瞥见院侧一间小房子里有人影闪动。cool18.com

  程宗扬从房顶一跃而下,闪身地闯进房内,悄无声息地一把抓出。没想到得手这么容易,那人毫无反抗就被自己一把抓住脖颈。cool18.com

  梦娘愕然张大美目,她的罗裙和亵裤都褪到膝间,裸露着雪团般的屁股,坐在一只红漆净桶上。cool18.com

  干!这茅厕怎么连标记都没有!cool18.com

  程宗扬只好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还鬼鬼祟祟的?」cool18.com

  梦娘柔柔说道:「主人吩咐奴婢,出入时别让外人看到。」cool18.com

  当初瞒着孟老大把她从黑魔海带出来,自己原想让她和秦桧一起回建康,免得路上被人识破。但小紫执意要带她同行,程宗扬只好告诉臧修,这是紫姑娘的奴婢,随秦桧一同来的,晚了几日才到。cool18.com

  在岛上时,臧修等人并没有见过梦娘,路上小紫与梦娘形影不离,众人也未曾起疑。但程宗扬总觉得有点不安,梦娘的身材容貌放在哪儿都够扎眼的,身份肯定有问题。一旦被人看见,很容易引来麻烦。好在梦娘很听话,一路没有出什么乱子。cool18.com

  这些天小紫反覆诘问过,梦娘对自己的身世确实是全无记忆,不知道黑魔海用了什么手段,将她身世的记忆全部抹去,抹得就像一张白纸那样干净。好处是省事不少,小紫说什么就是什么。坏处是她的来历仍然是一团迷雾。到现在也没有丝毫线索。cool18.com

  桶内传来一阵水声,梦娘很平静地当着自己的面小解,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程宗扬一阵心动,禁不住在她玉颊上摸了一把。梦娘嫣然一笑,那双桃花般的美目水汪汪闪动着,充满迷人的风情。cool18.com

  梦娘小解完,取出一角丝巾,伸到下身抹拭。忽然丝巾一紧,却被程宗扬扯住。cool18.com

  程宗扬带着微笑的表情道:「我来帮你。」cool18.com

  梦娘全无疑心地把丝巾递给他,程宗扬揽住她的腰,一手伸到她雪白的美腿间。手指触到一片柔腻的肉体,脂玉般滑嫩得令人销魂。cool18.com

  梦娘抬起眼睛,清澈的目光毫无杂质地望着自己,然后唇角挑起,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是这里了。」cool18.com

  程宗扬手臂插在梦娘丰腴白滑的大腿间,手指隔着丝巾,放在她下身软嫩的秘处,心头顿时不争气地一阵乱跳。cool18.com

  慢慢将她微湿的下身摸拭干净,程宗扬拔出手指。梦娘含笑说:「谢谢。」cool18.com

  程宗扬微笑道:「不客气。」cool18.com

  说着程宗扬心里叹了口气。起初梦娘还有一些残余的惊惶和羞涩,但这段日子下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没有记忆的状况,平淡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连一点怀疑都没有。如果这就是黑魔海想要的效果,那么他们作得很完美。cool18.com

  梦娘的举止、气质,绝不是一般人家出身,但失去记忆的她,有时的行为就像婴儿一样无知。如果不是遇到自己,这个雍容高雅的美妇很可能就在被抹去记忆的情形下,被黑魔海作为奴妓淫玩终生——这种结局,也许比鱼无夷的下场更残忍。这会儿只要自己开口,就能吃到这块美肉,可自己到底还是不忍心就这么占了她的便宜。cool18.com

  烈山东麓,一队宋军披着重甲,举着长枪,沿山路缓缓向前推进。cool18.com

  忽然箭矢破空的锐响四处响起,那些箭手箭法精湛之极,专挑军士甲胄的缝隙处入手。纵然披着重甲,还不断有军士被箭矢射倒。cool18.com

  宋军沉默地向前迈步,再有十几步,这些重甲步兵就可以攻进山坳,与那些狡猾的对手短兵相接。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断裂声传来,一棵高大的杉木撞开枝叶,笔直朝山路倒下。宋军阵形顿时大乱,逃奔的军士不断发出惨叫,被林中飞出的箭支射杀。cool18.com

  刘平放下单筒望远镜,在他旁边,捧日左厢军的几名高级将领都神情凝重。第三军都指挥使王信道:「敌军在一百人左右。但箭法精强,狡计百出。」cool18.com

  刘平冷冷道:「不足五十。」cool18.com

  众将为之默然。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早已看出敌军人数不多。捧日军五千精锐被几十名敌军阻在山口,两个时辰还前进不到三里,传出去恐怕都有人不信。cool18.com

  都虞侯万俟政道:「这群敌寇居高临下,占了地势,强攻只怕不利。」cool18.com

  第七军都指挥使卢政道:「前军已经攻了六次,相比之下,还是两个骑兵都伤亡小一些。」cool18.com

  刘平冷哼一声,「两个满骑都,战死三十五人,丢了四十匹马,也敢说伤亡小?传令!下一轮让副都头刘宜孙带头冲锋!」cool18.com

  众将不敢劝阻,连忙通知刘宜孙披挂整齐,准备上阵。cool18.com

  刘宜孙抹了把脸,提刀持盾走在队伍最前面。山中遇袭的消息传至大营,刘平勃然大怒,立即降了他的军职,从骑兵的军使改为步卒的副都头,调到一线参战。刘宜孙已经带队参加了两次攻击,但都被敌寇击退,这一次如果不能冲开敌寇的狙击,自己也不用回来了。cool18.com

  两排盾手在前列阵,接着是刀手和矛手,最后面是弓弩手。这种阵形宋军已经用过五次,每次都在即将胜利的时候突然间溃败。刘宜孙觉得是攻击的力度不够,如果出击的宋军再努力一点,就能突破敌军的狙击。cool18.com

  张亢对他的看法嗤之以鼻,他的骑兵都伤亡较小,本来可以保留原职,戴罪立功,但营指挥使郭逵早看他不顺眼,直接把他踢到刘宜孙手下,当了名队头。cool18.com

  张亢告诉他,宋军每次在要紧关头溃败并不是军士不够拚命,更非因为运气不好,偶然败退。那些匪寇的狡诈和悍勇都超乎想像,他们在狙击中不断退却,造成己方进攻顺利的假象,使宋军不知不觉间拉长攻击队伍,然后抓住己方阵列中的缝隙,一击得手。cool18.com

  「你觉得应该怎么打?」cool18.com

  「容易。」张亢毫不犹豫地说道:「放火烧山。如今正值冬季,天干物燥。只需要一把火,在营中歇息两天,便可过了这烈山。」cool18.com

  这会儿刘宜孙望着山间的密林,仍为张亢的大胆狠辣震惊。山火一旦蔓延,谁都没有办法控制火势,这样一场大火烧下来,只怕烈山几十年间都恢复不了元气,到时不但敌寇无法藏身,宋军的水源、柴火、补给……也都被大火吞噬。为了几十名敌军,付出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cool18.com

  张亢忽然往地上一扑,刘宜孙清醒过来,立即屈膝半跪下来,用重盾掩护身体。cool18.com

  「夺」的一声,箭矢射穿盾上的铁片,从内侧冒出一截箭头,强大的冲击力使刘宜孙几乎仰倒。cool18.com

  他扛住盾牌,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宋军攻击的队伍被杉木隔成两半,刘宜孙没有迟疑,冲在阵列最前面。忽然一杆铁矛从树后挥出,发出刺耳的风声。刘宜孙举盾往矛上一砸,接着右手的佩刀翻出,贴住铁矛,飞快地朝敌人持矛的手指削去。cool18.com

  马鸿双臂一绞,铁矛车轮般翻飞,将他的佩刀挡开。就在这时,扑倒在地的张亢身体一抬,胸口飞出一道乌光,却是一支弩箭。cool18.com

  弩机射程越短,力量越强,马鸿猝不及防,手掌顿时被弩箭射穿,溅出一团鲜血。他立刻抽身而退,在张亢另一支弩箭射来之前,跃入山林。cool18.com

  刘宜孙喘着气把身体在盾后藏好,然后回过头,「你藏了一支手弩?」cool18.com

  宋军采用的是募兵制,不需要士卒自备武器,相应地,对士卒的武器控制极为严格,张亢不是弩手,又不是指挥使那些高级将领的亲兵,私藏手弩,已经犯了军中戒律。cool18.com

  张亢却不废话,他迅速装上一支弩箭,飞身抢到一棵树后,背贴树身,然后抬头看着树顶。cool18.com

  血的教训告诉他们,与这伙敌寇交手,最危险的攻击往往不是来自前方,而是头顶的高处。cool18.com

  十几丈外,俞子元和吕子贞短暂地商量片刻,然后决定俞子元带队撤到十里之外,休息两个时辰。吕子贞带人一连后退,一边阻击,把宋军拖到深夜,再由俞子元接手。cool18.com

  刘宜孙的攻击终于奏效,敌寇略作抵抗便退入山林。但宋军的好运并没有持续太久,前进两里之后,又撞上了一道狙击线。cool18.com

  捧日军主将夏用和不断派人讯问战况,最后来的是一位面白无须的宦官,捧日军都监黄德和,奉命亲自在前督战。cool18.com

  作为前锋的宋军一共有三个军,刘平索性从三个军中各抽出两个营,采用波浪式攻击,向前推出一条血路。同时禁用弓箭,只用弩机。cool18.com

  由于弩矢比箭枝短得多,无法被敌寇借用补充,僵持了一个时辰之后,林中飞出的箭矢越来越稀少,最后终于完全绝迹。但令刘平震怒的是,付出近百人伤亡的代价,六个营的宋军仍然没有任何斩获。cool18.com

  「程公子!老程!」外面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敖润虎虎生风地进来,与程宗扬把臂大笑。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你消息够灵通的,这么快就知道我来了。」cool18.com

  「我们比你早到了十几天!江州城都快混熟了!」说着敖润让开一步,「这是我们雪隼佣兵团的石副团长!」cool18.com

  石之隼身材瘦长,再加上宽松的衣物,更显得身形鹤立。程宗扬打量这位名动一方的雪隼佣兵团团长,拱手笑道:「早就听敖队长说起过,当日在晴州匆匆忙忙,竟然没机会见上一面。这次又让石团长登门拜访,实在是惭愧。」cool18.com

  石之隼微微一笑,「程公子的名声,我也早从云六爷口中听到过。」说着石之隼一摆手,多日没见的冯源捧来一件东西,一边朝他咧嘴而笑。cool18.com

  石之隼道:「据说这件东西是公子的手笔?」cool18.com

  那是一件皮制的衣物,手脚俱全,通体没有钮扣、系带,浑然一体,看起来有些像潜水服。程宗扬心里一动,摸了摸皮衣背后,里面果然藏着一条拉链。cool18.com

  石之隼抚掌道:「果然是程公子的杰作!寻常人见到这件水靠,都不知如何下手,公子却深悉其妙。」cool18.com

  程宗扬也有些讶异,自己只是提供拉链,没想到云氏竟然用到水靠上,还做出成品。「云家的工匠有一手啊,这么快就做出来了。这是云六爷送给石团长的样品吧?」cool18.com

  石之隼笑道:「你可小看云六爷了。这是我一百枚银铢一套买来的。如今外面已经卖到五百银铢一套,若不是薛团长与六爷交好,也到不了我们手中。」cool18.com

  这套贴身皮制水靠成本最多三十银铢,加条拉链就能卖到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高价,云家够精明的。但换过来说,这样浑然一体的水靠,完全颠覆了以往的水下衣物,对于在水上讨生意的佣兵团来说,一百个银铢也不算贵。cool18.com

  程宗扬让人献了茶,坐下道:「听说石团长带了六百名兄弟过来。这可帮了我们大忙了。」cool18.com

  「别忘了,月姑娘还是我们雪隼的副队长呢。」石之隼道:「我们雪隼团海上生意做得多,陆上生意做的少。这次团里的好手悉数而至,一是云六爷、月姑娘的交情,二来也是想看看武穆王名震天下的星月湖大营,学上几招。」cool18.com

  石之隼倒不隐瞒,坦然说出雪隼佣兵团的目的。晴州佣兵团不下数十支,海上生意日趋激烈,薛延山和石之隼有心往陆上发展,希望能在江州城,甚至建康打下一片天地,因此藉着这个机会倾力而出。cool18.com

  石之隼道:「听敖润说,公子来自盘江?」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蛮荒之地,让石团长见笑了。」cool18.com

  石之隼说起南荒的传闻,程宗扬自然是对答如流。谈到白夷的湖珠,石之隼大感兴趣。这个时代没有大规模的珍珠养殖技术,只能靠人潜到水下采珠。比起海珠,湖珠更容易采集,一直是晴州珠市的畅销货。cool18.com

  程宗扬道:「南荒通行不便,春夏之季有瘴气,一年有四五个月无法通行。贵团想做陆上生意,为何不贩卖马匹呢?」cool18.com

  「北方几个马市都在秦国、汉国和唐国手中,等闲不易插手。」cool18.com

  「还有一条路线,不知石团长是否听说过?」程宗扬道:「除了北方几个马市,西北的五原城也有大量马匹贩卖。」cool18.com

  石之隼道:「五原城?」cool18.com

  「在竞州西北大概一千多里。从五原走竞州,然后转建康,再从广阳直下晴州。路途虽然远了些,但五原马价低廉,运到晴州,就是十倍的利润。」cool18.com

  石之隼道:「佣兵团做的只是护卫的生意。公子若要往五原贩马,我们雪隼佣兵团自当效力。」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多谢石团长,忙完此间之事,还要请诸位帮忙!」cool18.com

  石之隼饮了口茶,「听说公子与城主小侯爷交情不浅?」cool18.com

  程宗扬干笑道:「我和小侯爷只算是酒肉朋友吧。」cool18.com

  「那么小侯爷笼络武穆王旧部的事,公子也知道了?」cool18.com

  萧遥逸的身份并没有向外公布,名义上领着晋国江州刺史的官衔,收拢星月湖旧部,不过是少年好事,招揽强徒,程宗扬谨慎地说道:「听说过一二。」cool18.com

  石之隼道:「武穆王生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惜树大招风,招来宋国君臣猜忌,冤死于风波亭。」说罢长叹一声。cool18.com

  程宗扬道:「我也奇怪,岳帅又不想篡权,宋主怎么相信岳帅会谋反呢?」cool18.com

  「哪里是谋反。」石之隼摇了摇头,「武穆王蒙冤多年,至今罪名不过『莫须有』三字而已。」cool18.com

  程宗扬暗道自己怎么把这给忘了?cool18.com

  石之隼道:「武穆王为人虽然大有商榷之处,但战功赫赫,自高少比。当日紫阳真人便曾面诘宋主,莫须有三字如何能服天下人?」cool18.com

  见惯了岳鸟人的仇家,老石这段话真让人耳目一新。程宗扬道:「石团长见过武穆王吗?」cool18.com

  石之隼道:「素不相识。不过石某对武穆王仰慕已久,此番雪隼倾团而来,倒有一半是冲着武穆王的名头。可笑石某一叶障目,月姑娘在我团中数月,都未识得她是武穆王的遗孤。幸而当日团中未曾亏负月姑娘,今日才有面目来见星月湖大营群雄。」cool18.com

  说着石之隼指着敖润笑道:「我这位敖兄弟,对月姑娘可是仰慕得紧呢。」cool18.com

  敖润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一红,「石团长别乱说。月姑娘和老程有婚约的。」cool18.com

  石之隼一愕,程宗扬连忙岔开话题,谈起晴州的生意。石之隼为人没什么架子,言谈间对星月湖大营颇有好感,加上敖润和冯源这两个老相识,众人谈天说地,攀攀交情,相谈甚欢。cool18.com

  送走雪隼佣兵团的人,萧五过来道:「孟团长已经回来了,请程少校前去大营见面。」cool18.com

  【第二十五集】第四章cool18.com

  孟非卿正聚精会神看着面前一只沙盘,听到程宗扬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过来看看。」cool18.com

  沙盘是用不同颜色的细沙堆成,制作十分精细。左侧是一片平原,大江从中将平原分开,左边是宁州,右边是江州,沙盘右侧,连绵的烈山山脉纵贯盘中。cool18.com

  「这沙盘做得挺不容易啊。」cool18.com

  「是老七的手笔。」孟非卿道:「依你之见,破敌之处当在何地?」cool18.com

  程宗扬审视着沙盘,然后将盘侧一面小旗插在烈山一处山坳中,「这里。」那是山中一片平地,三条溪水从山间淌出,冲积成一片平原。cool18.com

  孟非卿道:「理由呢?」cool18.com

  「敌众我寡,只能倚仗地利。整个江州平原无险可守,一旦宋军兵临城下,便占据主动。而且……」程宗扬笑道:「小狐狸让俞子元在前面骚扰,就是想让宋军在山中扎营吧?」cool18.com

  「不错。」孟非卿舒展了一下双臂,「这会儿侯老二已经带着四营和五营进了烈山。与宋军的第一仗,就在三川口。」cool18.com

  「两个营吗?」两个营即使满员也只有六百人,面对十倍于己的宋军精锐,他们还真敢打。cool18.com

  「三个营。侯玄带了他的直属营来。不过兵力还是有些不足。」cool18.com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孟老大,你叫我来,不会是让我去打仗吧?」cool18.com

  孟非卿道:「你觉得呢?」cool18.com

  「我觉得不妥!非常不妥!」程宗扬道:「如果我领着两个营参战,等于五个营的兵力都投放到烈山。五个营加起来一千多人,宋军五六千人,敌我比例五比一,就算咱们星月湖的好汉都能以一抵五,也与宋军势均力敌,胜负比例各占一半。如果打胜,宋军败的只是前锋,后面还有近十万大军,如果败的是我们,那后面也不用打了。用三分之二的筹码孤注一掷,赌人家百分之五的筹码,实在太冒险了!」cool18.com

  「说得好!」程宗扬一口气说完,孟非卿赞许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不能这样打!」cool18.com

  程宗扬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孟非卿说:「所以这次你只能带一个排三十人,前去烈山。」cool18.com

  程宗扬叫道:「你再说一遍!」cool18.com

  孟非卿一脸为难地摸着须髯,「还不是因为月姑娘?她听说三川口要打仗,非要参战。侯老二、崔老六、王老七都在烈山。老四、老五两个在宁州。老八这只小狐狸要留在城中,我想来想去,只好辛苦你一趟了。」cool18.com

  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和月姑娘一起去?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cool18.com

  孟非卿拍了拍他的肩,「我信得过你!」cool18.com

  程宗扬道:「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啊!」cool18.com

  「这一个排的人手我已经给你挑好了。」孟非卿自顾自说道:「一营三名上尉连长,赵誉、徐永担任班长,鲁子印他们都作为士兵参战。已经在烈山的俞子元和吕子贞也归你指挥。」cool18.com

  「臧修呢?三个班你才给两个班长?」cool18.com

  「臧修是副班长,给月姑娘当副手。有他的金钟罩在,月姑娘的安全也多几分把握。」cool18.com

  另一个班原来是月霜的。程宗扬道:「虽然不能投入太多,可带一个排去增援,也太少了吧?」cool18.com

  「谁让你去增援的?」cool18.com

  程宗扬瞪大眼睛。cool18.com

  孟非卿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去烈山,能不打就不打。打仗是侯老二的事,你只用保护好月姑娘就行。」cool18.com

  「别开玩笑了!月丫头的思维模式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预料的吗!她要上阵我能拦得住她?一上阵直冲着宋军主将的大旗杀过去,这种事她不是做不出来啊老大!」cool18.com

  「所以才要拜托你。」孟非卿道:「你知道,我这些兄弟都是岳帅的亲兵,对月姑娘就和对岳帅一样。月姑娘真要踏阵,他们也二话不说跟着去了。到时候只有你能约束他们。」cool18.com

  「凭什么?」cool18.com

  「你是一营营长,兼一团长。」cool18.com

  看来这差事自己是推不掉了,赶紧讨价还价吧。程宗扬道:「你既然要让我去,我有三个要求。」cool18.com

  「说。」cool18.com

  「第一:一个排肯定不够,至少再给我二百名佣兵。」cool18.com

  孟非卿道:「佣兵用来守城尚可,野战并不是个好主意。若是零散来的,二百个陌生人,没有一个月的操练谁也指挥不了。若是成团的,未必好调动。」cool18.com

  「刚才雪隼佣兵团的副团长石之隼来找我。」cool18.com

  孟非卿抱起肩膀。cool18.com

  程宗扬道:「他说雪隼团六百名兄弟全都交给我来指挥。他绝不插手。」cool18.com

  孟非卿大感意外,佣兵团独立性极强,一般应募来的,都要先说清楚守城还是野战,愿意出多少钱,然后团中自行指挥,极少让外人插手,像石之隼这样拱手把指挥权交出的例子极为罕见。cool18.com

  孟非卿沉思片刻,然后道:「既然如此,就由你来安排。」cool18.com

  「第二:既然我是指挥官,我要绝对的指挥权。」cool18.com

  「这个当然。给你的人全部由你负责。」孟非卿想了想,「六营的杜元胜和苏骁也调去,让他们指挥佣兵。」cool18.com

  程宗扬对六营这两名上尉印象极深,当即一口答应。cool18.com

  「还有呢?」cool18.com

  「第三:你要跟月丫头说明白,她既然要当班长参战,就必须听从命令。她如果不答应,我这就回建康。」cool18.com

  「月姑娘只是好胜,她在王哲军中多年,分寸还是有的。」cool18.com

  「哼哼。」程宗扬冷笑两声。cool18.com

  孟非卿道:「好!我去给她下命令!」cool18.com

  程宗扬俯身看着沙盘,听孟老大的口气,自己的增援很大成分上是让月霜上前线过过打仗的瘾,并没有太严格的任务。cool18.com

  他们的原计划是用三个营在三川口击溃宋军。这也太大胆了吧?三个营不满一千人,面对六千敌军,他们会如何打呢?水攻?如今正值冬季的枯水期,山涧不结冰就是好的。火攻?三川口是片开阔地,没有什么树林好烧。cool18.com

  孟非卿取出一件东西,「拿着。」cool18.com

  程宗扬接到手里,不由一愣。那东西是个半圆的物体,左右各有一只闹铃,金属的底盘上镶着一个透明的盖子,里面长短不一的三根指针,正「嘀嗒嘀嗒」的移动。cool18.com

  「这是用来计时的钟表,每格是半个时辰,一周六个时辰。最短的是时针,中等的是分针,最细那根是秒针。」孟非卿仔细解释一番,然后道:「时间定在后日拂晓七点,不要错过了。」cool18.com

  程宗扬盯着表盘,「这是哪儿来的?」cool18.com

  孟非卿道:「岳帅当年交给我的。老二手里还有一只,出发前对过时辰,比看日头准得多。」cool18.com

  「还有一只?」如果是一只,可能是岳鸟人随身带的。有两只就挺奇怪了。cool18.com

  孟非卿道:「其实还有一些。有的比这个更精巧,能带在手腕上,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cool18.com

  程宗扬半晌才道:「你们岳帅不会是卖表的贩子吧!」cool18.com

  天际彤云密布,半晚突然刮起的凛冽北风使气温骤降。宋国大部分疆域终年无雪,烈山也并非高寒之地,没想到一入冬就有了下雪的迹象。cool18.com

  「这鬼天气!」第三军指挥使王信道:「好端端的起了这么大风。要是下起雪来,就麻烦了。」cool18.com

  刘平浓眉紧锁,太师府对江州之战极为重视,早在大军出发之前,太师府的堂吏翁应龙便调集了大批棉衣,随时可提供装备。但进入烈山之后,他才发现面临的状况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cool18.com

  箭矢耗尽之后,敌寇的威胁大幅下降,没有给宋军造成太大损失。连日来交战十余场,捧日军死伤不到二百人。不过在那伙敌寇的袭扰下,路程严重迟误,现在捧日军已经在山中滞留了两日。cool18.com

  对于在何处扎营,众将分歧很大,第三军都指挥使王信、第七军都指挥使卢政提议在山中扎营,位置就在三川口。那处营地是刘宜孙冒死探到的,刘宜孙也因此重新升为都头,负责指挥一个都的步兵,虽然级别相等,但比起骑兵都的军使无疑是降职了。cool18.com

  郭遵曾经私下替刘宜孙抱怨过,但刘平告诉他,自己的儿子,不严苛一些,如何服众?cool18.com

  郭遵不同意在山中扎营,原因是三川口地势较低,如果星月湖那些叛贼四面合围,对己方大为不利。他建议,大军一鼓作气杀出烈山,赶到平原再驻营。郭遵的第六军是骑兵,在山中无法发挥骑兵冲锋的威力,但穿过烈山谈何容易。三个军轮流作战,至今也只走了二十余里,顺利的话,也要明日才能赶到三川口。如果不驻营休息,抵达平原便是几千疲兵。cool18.com

  前方传来一阵闷雷般的轰鸣声,尘土飞扬。接着传来讯息,几个贼寇从山上推下巨石,由于躲避及时,宋军只伤了两三个人,但道路被巨石堵塞,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能通行。cool18.com

  「传令!全军每人带五天的粮草,抛弃所有辎重。」刘平决定一鼓作气赶到三川口,再进行休整,连日作战,严重影响了军队的士气,一旦降雪,恐怕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cool18.com

  前来督战的都监黄德和没有异议,即刻向主将夏用和发去文书。宋军的都监一半由宦官充任,好在这些宦官颇知军事,即使像黄德和这样不知兵的,也能尊重前线将领的指挥。cool18.com

  「第六军全员休整,喂足马匹!第七军警戒,第三军继续行进。今晚不走出十里,让王信提头来见我!」cool18.com

  宋军迅速行动起来,一队又一队军士连夜投入战斗。cool18.com

  江州城,东市。cool18.com

  外面北风呼啸,坊内却热闹非凡。来自晴州的佣兵挤满赌坊、酒肆,大把大把的银铢掷上赌台,气氛热火朝天。cool18.com

  水香楼彻夜挂着纱灯,楼内笙歌处处。cool18.com

  萧遥逸侧身倚在席上,金冠斜到一边,一副白衣胜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把杯笑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冯兄干一杯!」cool18.com

  旁边一个歌伎捧起酒杯,向冯源劝酒,冯大法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自己是法师,不能饮酒,女色上头倒没有多少禁忌。cool18.com

  程宗扬和萧遥逸都笑了起来,程宗扬拥着兰姑笑道:「冯大法既然不喝酒,便给他找个房间乐乐。」cool18.com

  兰姑笑着朝歌伎说了几句,歌伎放下酒杯,牵着冯源的衣袖去了隔壁。cool18.com

  另外一席却盖着一条红罗锦被,被中不停蠕动。晋国风气如此,豪门士族的宴席上也多有歌舞伎现场宴客,何况妓馆。程宗扬早已见怪不怪,与萧遥逸碰了一杯,然后道:「你的六营给了我,往后怎么办呢?」cool18.com

  「不给也不行啊。我还挂着刺史衔呢。」萧遥逸道:「虽然是个幌子,但对外面好交待。如果我公然亮出身份,直接领兵,不说别人,王老头那一关就不好过。恐怕不等宋军杀到,北府兵就该出兵平叛了。」cool18.com

  有些事做得说不得。萧氏父子如果打出星月湖的旗号,让人知道江宁二州被一帮反贼占据,王茂弘再装昏聩,这把稀泥也没办法和,唯一的选择只有出兵。如果不打出星月湖的旗号,仍以少陵侯的身份都督江宁二州,即便是实际上的割据,建康的世家大族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cool18.com

  程宗扬道:「一直没见到萧侯爷,身体还好吧?」cool18.com

  萧遥逸道:「当日被咬了一口,身体一直不豫。这些日子在宁州。」cool18.com

  萧道凌虽然击杀王处仲,但在他临死反噬下,也受了伤,江州之战只怕不会出面。cool18.com

  萧遥逸道:「星月湖一共是八个营,每三个营组成一个团,另外两个是团部直属营。每营有三个排,营长有一个班的警卫,总额是两千四百人。老大的直属营在支撑鹏翼社,没有全调过来。现在统计的结果,每营缺员一成到一成半。」cool18.com

  距离星月湖大营解散已经十几年,还能保持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战斗力,这个数字已经相当不错了。cool18.com

  「给你的一营和六营里面,一营是艺哥的,状况最好,接近满员。六营损失最严重。」萧遥逸道:「大营解散的时候,我才十几岁,除了萧五他们几个跟着我到了少陵侯府,其余有三分之二都加入了左武军。」cool18.com

  「左武军?」程宗扬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cool18.com

  萧遥逸苦笑道:「你猜的不错,一大半都在左武第一军团,包括我们六营的专职法师文泽。大草原一战,六营遭受重创,尉级军官几乎全部战死,除了杜元胜和苏骁这两名上尉,只剩下一百多名士卒,不及原来人数的四成。」cool18.com

  这样算来,自己两个营加起来也不过四百多人,不足七成。看来有必要补充一些军士了。孟老大让杜元胜和苏骁带领雇佣兵,是不是就有这个意思呢?cool18.com

  思索间,被下一声大喝,狠狠动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敖润掀开大红锦被,神气活现地钻出来。那个歌伎半裸着身子在他身下娇喘着,脸上一片潮红,眼神浓浓的仿佛能滴下蜜糖一样。cool18.com

  「一两千人敢跟十万大军打,星月湖的爷儿们够汉子!」敖润爬起来,拿起酒觥一口气喝光,然后一抹嘴,盘膝坐下,「我们雪隼团的兄弟也不下软蛋!两队人马,算老敖一份!」cool18.com

  萧遥逸笑道:「像敖兄这样醉笑生死,方是豪杰!」cool18.com

  敖润大摇其头,「我们当佣兵的跟你们不一样,有钱卖命,没钱走人,但凡能有几个钱,能过日子。谁愿意打生打死?这两天我没少看你们操练,嘿嘿,老实说真比不了。就冲战前不赌不嫖这一条,当佣兵的就没几个能做到。不过我们也有好处,只要给足了钱,上了阵敢拚命!豁得出去!」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这个我信。敖老大不要命的架势我是见过。」cool18.com

  敖润拍着胸膛道:「你放心!既然你看得起老敖,老敖绝不给你丢脸!我们雪隼佣兵团,讲的就是公平、正义、责任和勇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cool18.com

  程宗扬举杯笑道:「少吹点牛吧。要不是知道敖老大靠得住,我也不会挑你们了。」cool18.com

  敖润哈哈大笑。几人酒到杯干,约定明日上午点齐人手,午前出发。江州距烈山一百余里,在路上宿营一日,六日拂晓出战。cool18.com

  程宗扬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子时初刻。虽然又要了几个人在客栈守卫,但一进城就被人盯上,小紫伤势未愈,梦娘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仍然有点不放心,于是起身告辞。cool18.com

  萧遥逸讶道:「这就走?」cool18.com

  兰姑拥住程宗扬的手臂,笑道:「我送公子一程。」cool18.com

  萧遥逸恍然大悟,拿扇子指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己也不好解释,干脆将错就错,与兰姑一道离开。cool18.com

  水香楼是江州唯一的妓馆,大战将临,原来的东主早已迁往隔江的宁州。这些天兰姑带了十几名妓女来讨生意,顿时又热闹起来。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没想到兰姑你胆子够大的,这时节还来做生意。」cool18.com

  「城里都是佣兵,没有这些姊妹,不定要惹出多少事来。况且那些佣兵得了钱,出手也大方,如今夜资快涨到十个银铢,我抽头又少,那些姊妹每日赚的快及上建康一个月,如何不肯来?」cool18.com

  说着兰姑挺起胸,用丰润的乳房磨擦着他的手臂,媚声道:「何况公子也在这里呢……」cool18.com

  程宗扬苦笑道:「兰姊儿,可别让老四瞧见。」cool18.com

  兰姑啐了一口,「我做的便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又不是卖给他了。」cool18.com

  程宗扬笑而不言。良久,兰姑叹了口气,「你对他们是真好,老祁跟着你,是他的福气。」cool18.com

  「好了兰姊儿,我自己回吧。」cool18.com

  兰姑轻笑道:「急什么?既然你不肯留我,我只好去找老祁,陪他睡了。」cool18.com

  祁远还没回来,兰姑松开他的手臂,嗔怪地推了他一把,然后取下发上的钗子,进了房间。程宗扬看着她将那些华丽的首饰包在帕中,一边挽起衣袖,给祁远收拾行李,笑着朝她摇了摇手,回到内院。cool18.com

  萧五站在楼前的阶上,脸上不动声色,眼睛却一个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cool18.com

  这家伙捣什么鬼?程宗扬有些纳闷,朝萧五脑袋上拍了一把,一边拉起衣角扇着身上的酒味,一边踏进楼内。cool18.com

  「呯」的一声,似乎有东西猛然扔在地上,砸得粉碎。程宗扬心里一紧,三步两步蹿上楼梯,闯进小紫房内。cool18.com

  「他怎么能这样!」一个女子愤怒地说道。cool18.com

  程宗扬刚踏进半步,立刻就停住了,正在发飙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月霜!cool18.com

  听到脚步声,月霜扭过头,厉声道:「死男人!滚出去!」cool18.com

  程宗扬连忙举起双手,赔着笑脸退到门外。心里暗自嘀咕,月丫头这是对谁发飙呢?自己?这丫头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公开被自己占便宜的事——她不会是知道了小紫的身份,发现上当受骗,来找死丫头麻烦的吧?cool18.com

  程宗扬小心朝里望去,只见小紫倚在榻上,一手拿着丝帕,楚楚可怜地咬着红唇,虽然没有流泪,但那模样比泪流满面还让人心痛。cool18.com

  小紫细声细气地说道:「他抛下我娘就走了。人家不敢认姊姊,是怕姊姊和他一样,看不起小紫母女是蛮荒地方来的……」cool18.com

  「怎么会呢?」月霜在榻旁蹲下,挽住小紫的手道:「有你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姊姊高兴还来不及呢。」cool18.com

  「可是——他怎么能忍心抛弃你们母女!」月霜气恼地说道:「师帅以前说爹爹是不世出的英雄,抛妻弃女,岂是英雄行径!」cool18.com

  「都是小紫的错。」小紫小声道:「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小紫,他也不会抛弃我娘……」cool18.com

  「不要说这种糊涂话!」月霜放软声音,「你这么乖,爹爹若是见到你,肯定会喜欢的。」cool18.com

  小紫柔弱地笑了笑,「人家从来没见过他……」cool18.com

  「他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就是……」月霜说着拧起眉头,思索半晌才道:「爹爹的样子,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小时候有个人抱过我,我娘说那是爹爹……」说了一半,月霜忽然怔住了。cool18.com

  过了会儿,小紫柔声道:「他肯定很喜欢姊姊。」cool18.com

  月霜像想起什么一样,眉头渐渐挑了起来,接着俏脸一红,恨声道:「那个大坏蛋!」cool18.com

  「姊姊记起什么了?」cool18.com

  「我刚想起来——他把我抱到一边,然后压住我娘…哎呀!我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个大坏蛋!」cool18.com

  「他们在做什么啊?姊姊?」cool18.com

  月霜满脸飞红地说:「你不要问了!」cool18.com

  小紫像受到伤害一样垂下眼睛。cool18.com

  月霜连忙道:「你别不高兴啊。他……他……哎呀,你长大就明白了。」cool18.com

  小紫展颜向月霜一笑,宛如鲜花初放,姣丽无匹。cool18.com

  月霜一时看得呆了,半晌才怜惜地说道:「小紫生得这么漂亮,小紫的娘一定也是个美人儿。」cool18.com

  小紫微笑道:「是啊。可惜去年她死了。」cool18.com

  月霜安慰道:「你虽然没见过爹爹,但能和娘在一起啊。姊姊小时候,娘亲就过世了,一直在军营长大,比你还惨呢。」说着她拥住小紫,「孟大哥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原来我真的还有个妹妹……」cool18.com

  姊妹俩拥在一起,月霜香肩微微颤抖,显然是真情流露。小紫却是另一番表情,程宗扬在外面看得清楚,死丫头露出狡黠的笑容,一边拥着姊姊,一边抚着她的背,指尖在她背后的穴道一一拂过。cool18.com

  程宗扬看得心惊肉跳,死丫头随便一按,立刻就是致命伤,可月丫头全无戒心,仍沉浸在姊妹相逢的惊喜中,全不知道自己抱着一个什么样的妖精。cool18.com

  姊妹俩终于分开,月霜有些难为情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别笑我啊。我一直孤零零一个人,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没想到还有个妹妹……对了,师帅说爹爹的墓在临安,我从来都没去过。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一起去好不好?」cool18.com

  「不好啦,」小紫轻声道:「他可能不喜欢看到我的。」cool18.com

  「你管他的呢!」月霜气鼓鼓道:「反正他又不能从坟里跳出来!我们去给他上坟,是给他面子,他地下有灵,高兴还来不及,轮到他挑三捡四!」cool18.com

  程宗扬暗赞一声,岳鸟人,你这女儿够个性的。cool18.com

  姊妹俩絮絮说了许久,到了深夜,月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cool18.com

  程宗扬靠着栏杆站好,提神戒备,免得她擦肩而过时给自己一个狠的。可月霜对他理都不理,就像他不存在一样,冷着脸离开。程宗扬开始绷着脸一副严肃的表情,但看到她在衣内滑动的圆臀,禁不住在背后露出暧昧的笑容。这丫头屁股越来越好看了。cool18.com

  程宗扬溜进房内,「她怎么想起来认亲呢?」cool18.com

  「孟大嘴巴告诉她的。」cool18.com

  程宗扬爬到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我还以为她要跟你一起睡呢。」cool18.com

  小紫笑道:「不好么?」cool18.com

  「当然不好。她占了床,我睡哪儿呢?」cool18.com

  「你可以睡在她身上,像她爹爹睡她娘那样啊。」cool18.com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鼻尖,「别逗我啊,我可忍了一路了。过来,让我抱着你睡觉!」cool18.com

  程宗扬抬手拂灭灯烛。黑暗中,小紫道:「程头儿,你顶到我了。」cool18.com

  「忍着!哼哼,让你挑逗我。」cool18.com

  「让阿梦来好不好?」cool18.com

  程宗扬叹了口气,「算了吧。她也挺可怜的。」cool18.com

  「真可怜呢。」小紫似笑非笑地说道:「谁今天摸她了?」cool18.com

  程宗扬脸上一红,强辩道:「我只是帮帮她。」cool18.com

  「好羞哦。一边摸着阿梦的小嫩鲍流口水,一边又说不想吃。」cool18.com

  「死丫头,你怎么知道她又小又嫩呢?」cool18.com

  小紫笑吟吟道:「你猜呢。」cool18.com

  「你别欺负她啊。」程宗扬侧过身,抱住小紫的腰肢,「我明天要去烈山,来回大概三四天时间。你乖乖待着,不要乱走……干!这是什么!」cool18.com

  「谁让你乱摸人家。」cool18.com

  「咪咪都不让摸!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cool18.com

  五日深夜,与宋军缠斗三日之久的敌寇突然消失。眼看天将落雪,刘平立即下令,休整多时的第六军全军出动,直奔三川口。轮流作战的第三军和第七军也抛弃所有多余的粮草辎重,全体出动。cool18.com

  刘宜孙羡慕地看着那些骑兵从身旁呼啸而过,对张亢道:「看咱们捧日军的精骑!敌寇再多十倍也抵挡不住!用不了午间,就能杀出烈山!」cool18.com

  张亢没有作声,他看着天际越来越密的彤云,皱起眉头。cool18.com

  第六军出发半个时辰之后,刘平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强劲的北风带着细小的雪粒漫天飞落,吹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cool18.com

  已经战斗数日的宋军打起精神,冒雪在山间行走,只盼第六军能杀开一条血路,早早离开这鬼地方。cool18.com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一骑快马从前方驰来,马上的骑手满身是雪,远远便亮出旗号,「第六军斥侯!有紧急军情!」cool18.com

  军士分开一条通道,刘平纵马上前,骑手见到主将,立即滚鞍下马,一个踉跄,险些跌倒。cool18.com

  刘平心里微微一紧,「前方有敌情?」cool18.com

  「不是!」骑手利落地施了礼,带着一丝兴奋说道:「郭指挥使发现了敌军的营寨!那些敌寇没想到我们会连夜冒雪进军,这会儿还没有动静!」cool18.com

  刘平精神一振,「敌营在何处?有多少人马?」cool18.com

  「在前面七里,过了三川口就是!敌军在山丘上树了三重栅栏,大概有两三千人,郭指挥使手下都是骑兵,无法硬冲营寨,请将军立即派遣两营步兵!」cool18.com

  「王信!你立刻派两个营去!」cool18.com

  第七军指挥使卢政急忙道:「将军!」cool18.com

  刘平扭头看着自己麾下的大将。卢政吸了口气,然后道:「将军三思!如果是星月湖大营……」cool18.com

  周围几名将领眉峰都微微跳了几下。作为宋军宿将,武穆王当年的星月湖大营无疑是一个足以令人心寒的名字。两三千人,正是岳逆卫队的规模。如果真是岳逆的星月湖大营,他们应该做的不是踏营,而是立即结营自守,等待后方的援军迅速跟进。cool18.com

  刘平沉默片刻,然后一挥手,「星月湖大营十余年间毫无音讯,什么样的强军也早已烟销云灭!最多只有几个余孽而已!王信,整军!」cool18.com

  斥侯连忙道:「郭指挥使说,大军行动,容易惊动敌军,请将军下令,将两个营分成十个都,分批开往前方。」cool18.com

  刘平朝第三军指挥使王信道:「听到了吗?」cool18.com

  王信一抱拳,「得令!」cool18.com

  宋军每营五个都,每都一百人。随着王信一声令下,十个都的步兵逐一加快速度,分批赶往前线,与郭遵第六军的骑兵汇合。cool18.com

  刘平的面孔在火光中时明时暗,两三千的敌军应该是敌寇的主力。他不相信前方等着自己的会是那支传说中未曾一败的强军。虽然传闻江州的敌寇有岳贼余孽,但时隔多年,连当年走马射鵰的自己也时常感到力不从心,何况一支十几年间默默无闻的军队呢?cool18.com

  捧日军前锋有三个军,满员是七千人,虽然宋军很少有军队能够满员,有些厢军缺员甚至达七成,但捧日军是宋军上四军精锐,这三个军兵员超过九成,合计六千余人,能够投入作战的步骑超过敌寇两倍。cool18.com

  刘平看了下部队,已经出发的有九个都,其余仍按平常行军的速度行进。此时夜色正浓,大雪纷飞,为了避免惊扰敌寇,军士都熄了火把,冒雪冲风赶往前线。七里的距离,两刻钟就能赶到。如果能全歼这伙敌寇,一鼓作气攻下江州也不是不可能。cool18.com

  刘平忽然道:「那名斥侯呢?」cool18.com

  旁边的亲卫往四周察看半晌,那名斥侯就像消失般,毫无踪影。虽然雪下得正紧,刘平身上却汗津津的,他放缓口气,又问了一遍:「那名斥侯呢?」cool18.com

  王信和卢政同时反应过来,「谁见过郭指挥使那名斥侯?」cool18.com

  亲卫们都面面相觑,最后都摇了摇头,刚才禀报时,众人都觉得那名斥侯面熟得很,但这会儿甚至没有人能想起他的面容。cool18.com

  「有诈!」几名将领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cool18.com

  王信大骂一声,「无耻!」然后厉喝道:「停止前进!召回前军!」cool18.com

  卢政道:「将军!请立刻下令结营!」cool18.com

  「不可!」都虞侯万俟政道:「此时我军尽在山中,无法布阵,一旦结营,必定大乱!」cool18.com

  争执中,都监黄德和单骑驰来,「出了何事?」cool18.com

  旁边的亲卫简单说了有奸细谎报军情,与此同时刘平也作出决断,「郭遵孤军在前,敌寇既然用诈,第三军必定危在旦夕。传令!全军结阵前行!」cool18.com

  「将军!」卢政劝道:「如今大雪纷飞,已无天时,山间行军,更无地利,不若遣一军与郭指挥使联络,我军得到确信之后再行出动。」cool18.com

  「时不我待!」万俟政道:「如果郭指挥使的骑兵陷入重围,我等在此坐而待命,只恐胜负之机转瞬即逝!」cool18.com

  旁边有将领道:「万俟虞侯!我军在山间跋涉三日,人马疲惫,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失,此时决战,非是上策!」cool18.com

  万俟政道:「江州细作已经回报,敌寇不过千余,大都还是佣兵。我等为大宋讨逆平叛,怎能出怯战之言!」cool18.com

  卢政还要开口,刘平抬手止住他的劝谏,「义士赴人之急,蹈汤火若平地,何况国事?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救!」刘平扭头道:「黄都监?」cool18.com

  黄德和频频点头,「将军说得不错!敌寇既然只有两三千人,我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郭指挥使麾下的两千骑,可不是小数。」cool18.com

  刘平心中苦笑,奸细说的两三千人,如何能作得了准?但黄德和说的不错,宋军骑兵本来就金贵,郭遵手下的两千骑,绝不容有失。cool18.com

  已经出发的十个步兵都被召回两个,其他已经走远,此时夜色正浓,风雪正密,无法找寻。剩余的宋军结成战斗阵型向前进发,走了两刻钟之后,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三条溪水从山间汇集起来,冲积出一片平原。由于是冬季,溪水并不宽,连日来的北风,使溪水表面结了一层冰渣,雪花不断飘落,掩盖了前军的行迹。cool18.com

  【第二十五集】第五章cool18.com

  程宗扬一手牵着缰绳,靠在一匹戴着辔头的战马。江州本身不产马,马匹都是从建康和晴州贩来,数量不多,编出一支骑兵都有些吃力。他不禁有些怀念自己留在建康的坐骑,不知道黑珍珠现在怎么样了。cool18.com

  雪越下越密,天地间一片白色。程宗扬摘下鞍旁的鹿皮囊,解开绳扣,从里面取出一只制作精细的木匣,打开木匣,然后取出一只棉布袋,拿出那只无比金贵,仔细收藏在袋中的机械闹钟——在战场上拿出这么个劣质的机械式闹钟,实在够诡异的。可自己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计时工具,只能凑合着用了。cool18.com

  时间还差五分钟到七点。他昨天下午赶到烈山,经过一夜的休整,手下这群汉子早已恢复元气,一个个生龙活虎。俞子元和吕子贞已经与自己汇合,不过这二十人把捧日军拖在山中三日,已经精疲力尽,一大半都带着伤,战斗力急剧下降,暂时无法投入战斗。cool18.com

  自己带来的三个班整整齐齐立在雪地里,身上落满雪花也没有人去拂拭。月霜立在最前面,九名军士品字形把她围在中间,为首一个就是臧修。cool18.com

  程宗扬目光在月霜身上停了一下,从江州出来,这丫头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过。程宗扬暗自揣测,会不会是月丫头醒来发现被人占了便宜,但并不知道是自己?毕竟自己从出手赶走牛二,到干完事,她都在昏迷中。cool18.com

  雇佣兵来了两支百人队,由六营两名上尉杜元胜和苏骁分别带领。这两百人都出自雪隼佣兵团,一般佣兵都是桀骜难驯之徒,换个生人指挥,不乱成一锅粥就是好的。但杜元胜和苏骁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让这些凶悍的佣兵服服贴贴。cool18.com

  敖润路上说起来还咂舌不已,苏骁接到这群雇佣兵,先验看武器。那些佣兵使什么的都有,颇有几个想看他笑话的,结果苏骁每件武器接过来使上几招,不管是刀枪剑戟这些常用武器,还是拐子流星之类的冷门兵刃,都使得比原主更高明,还顺便点出每件兵器的优劣所在,如何校正。那些佣兵做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意,手里的家伙顶得上半条命。苏骁这一手亮出来,不仅一个队的佣兵都心服口服,连别的佣兵也拿来武器请他验看。cool18.com

  杜元胜做的更简单,那个鱼贩似的汉子其貌不扬,一来到队里,敖润心里就凉了半截。结果杜元胜背对着众人,盘膝一坐,敖润手下百十条汉子在他背后走一趟,他一个不差地点出每个人的名字。cool18.com

  「我到现在都闹不明白,他这一手是哪儿来的?」敖润抓抓脑袋,「我要闭上眼,也能听出十几个人的脚步声。可他连名都没点过,到底是怎么知道谁是谁呢?不管怎么说吧,我老敖是服了!」cool18.com

  程宗扬暗抽一口凉气,臧修的金钟罩已经够猛了,杜元胜和苏骁又都是这种猛人,一营和六营现在还剩下五名上尉连长,想让他们对自己服气,可不是一件容易事。cool18.com

  徐永忽然沉声道:「来了!」cool18.com

  程宗扬举目从山丘上望去,三川口已经白茫茫一片,对面的宋军从山间进入平原,阵型随即扩张,拉出一道散兵线,谨慎向前推进。cool18.com

  另一名上尉赵誉伸直手臂,竖起拇指,先闭左眼,然后换右眼,接着说道:「宋军距最前面一道溪水二百一十五步。速度是每分钟四十五步。五分钟左右抵达。」cool18.com

  敖润道:「赵老七,看不出你小子还深藏不露啊。」cool18.com

  赵誉微微一笑,他和徐永化名加入雪隼佣兵团,以前就与敖润相熟。说起来让他和徐永指挥佣兵是更好的选择,但孟非卿宁愿让毫无瓜葛的苏骁和杜元胜带队,就是因为担心佣兵团把他们视为弃团而走的异类,惹出不必要的麻烦。cool18.com

  宋军离溪水越来越近,终于前锋开始踏上冰面。溪上的冰层并不厚,很快冰层开始破裂,军士趟着雪水越过小溪。幸好溪水并不宽,深度只有半尺,几步便趟了过来,朝第二道溪水进发。cool18.com

  月霜道:「还等什么?先打垮这些敌军的前锋!」cool18.com

  臧修张了张嘴巴,然后立正说道:「是!」cool18.com

  「别胡来!」程宗扬道:「等信号!」cool18.com

  月霜连理都不理,一抖马缰,叫道:「跟我来!」说着向前驰去。cool18.com

  孟老大!这就是你干的好事!程宗扬心里大骂一声,跃过去一把抓住月霜坐骑的缰绳,将战马勒住。cool18.com

  月霜柳眉倒竖,举起马鞭朝他手上抽去。cool18.com

  「啪」的一声,程宗扬手背冒出一道血痕。程宗扬不动声色,正容道:「三川口作战计划由侯中校全权负责,我们的任务是前来协助。不允许任何人轻举妄动,破坏原定计划。」cool18.com

  月霜看着他手背的血痕,以他现在的身手,要躲开这一鞭并不难,可他白白挨了自己一鞭,还浑若无事。这无耻小人冒充什么硬汉!cool18.com

  程宗扬痛得要命,还要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沉声道:「月班长,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cool18.com

  月霜勒住马匹,然后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胆小鬼!」cool18.com

  臧修松了口气,几千宋国禁军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小姐要这么冲过去,大伙儿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不打紧,大小姐要受一点伤,自己怎么对得起岳帅?cool18.com

  月霜松开马腹,一扯缰绳,坐骑向后退了一步。程宗扬也放开缰绳,冯源悄悄摸出一只小瓷瓶,把里面油脂状的液体涂在他手背的伤口上。cool18.com

  程宗扬闻了闻,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他舔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cool18.com

  「老鼠油。」冯源压低声音道:「一斤菜油装瓶,找一窝还没睁眼的小耗子浸在里面。泡出来就是上好的伤药,火伤、刀伤都管用。」cool18.com

  「呕……」cool18.com

  「干净着呢!」冯源道:「没睁眼的耗子,生吃都是好东西!」cool18.com

  「干!你省省吧!」程宗扬一边抹着嘴唇,一边抬起眼。cool18.com

  宋军越来越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宋军的旗帜。无论宋军还是晋军,都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军旗,军中所用的旗帜是为作战时指挥而设置。有经验的探子,根据旗帜就能判断出军队的构成和数量。cool18.com

  宋军最基层的军事单位是什,每什十人,五什一队,两队一都,五都一营,五营一军,十军一厢,两厢组成一大军。作战时一般以都为单位,都头、副都头以下设一名掌旗,称旗头。cool18.com

  都中所用旗帜高六尺,旗面呈三角形,上面一般没有文字。颜色也不统一,而是根据前军、中军、后军,分别使用红旗、黄旗和黑旗。这样即使作战中被打乱,只要旗帜还在,混乱的士兵也能从旗色找到自己的队伍。cool18.com

  五面红旗之后,出现的是营旗。营旗高八尺,旗面成方形。旗下乘马的将领就是宋军最高等级的固定指挥官:都指挥使,负责指挥五个都的士兵。宋军一向有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恶评,就是因为都指挥使以上的将领没有固定的部队,而是战前临时抽调。如厢都指挥使刘平、军都指挥使郭遵等人,在出征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指挥的部队是哪支。cool18.com

  这样无疑严重影响了宋军的作战能力,但在宋人看来,这正是宋军的高明之处,避免了高级将领掌控军队,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在这种军事制度下,像晋国掌控在谢家手中的北府兵、掌控在王处仲手中的荆州兵,绝不会在宋国出现,唯一的例外,也许就是岳家军。cool18.com

  不知道岳鸟人是不是吸取了历史教训,没有用岳家军的称号。但他的星月湖大营换汤不换药,难怪招宋国君臣之忌。cool18.com

  宋军已经开始涉过第一道溪水。由于少了八个都,第三军作为前军,兵力一下少了四成,实力单薄了许多,三面营旗之后,紧接着出现的就是军旗。军旗高一丈,旗帜上面有一条横枝,长条状的旗面竖垂下来,周围镶着黄色流苏。旗面正中绘着一个墨色的圆圈,圈中写着将领的姓氏:「王」。这已经不是统一的制式旗帜,带有更多的将领个人色彩。cool18.com

  「是王信。」徐永道:「王信出身豪门,自幼习武,是潞原派的大执事。当年带着几名弟子大破连云寨,一人擒下七十多名悍匪大盗,授神卫军指挥使,由此从军。他的亲兵都是他的亲传弟子。」cool18.com

  原来是帮会出身。程宗扬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王信是与狄青并称的名将,只不过现在只是一个军指挥使。cool18.com

  赵誉又测了下距离,「距第二道溪水一百二十步,三分钟抵达。」cool18.com

  程宗扬道:「离第一道溪水呢?」cool18.com

  「二百六十步有余。」cool18.com

  程宗扬吸了口气,以宋军的速度,再有九分钟最前面的军队就能涉过溪水,可星月湖的三个营仍不见踪影,只有自己这一支孤军,待在山丘上不敢露面。cool18.com

  两面大旗同时从山林中驰出,载旗的不再是旗手,而是战车。两丈高的旗杆上,火红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飞舞,左边一面中间用金丝绣着一个巨大的「禁」字,下面是两个隶体的墨字:捧日,周围绘着龙虎云纹捧起一轮红日。说明这支军队是宋国上四军之一的禁军精锐:捧日军。cool18.com

  另一面大旗,旗杆镶嵌着象牙,黄色的旗面上写着一个火红的「刘」字,正是捧日军左厢主将刘平的牙旗。两面旗帜之后,是一杆大纛,高两丈四尺,最上方是镏金的枪刺,枪刺下方是一个圆形的羽盖,盖下垂着七条豹尾。这是战斗中唯一的号旗,大纛所指,就是进攻的方向。cool18.com

  就在宋军大纛出现的刹那,一声号角声起,苍凉而高亢的声音直入云霄。cool18.com

  正在行进的宋军不禁放慢脚步,朝声音传来处望去。前一声号角未歇,又一声号角响起,这次却是在右前方的山脊处。接着号角次第响起,每一声都相距数里,最后两声却是宋军后方。cool18.com

  一名军士小声道:「都头,是不是四面都有敌军?」cool18.com

  刘宜孙呸了一声,「哪儿那么多敌人?少自己吓自己!」cool18.com

  张亢眼珠四转,一手紧紧按住腰甲。刘宜孙知道他腰里藏着手弩,三川口本来是自己找到的驻营地,没想到与敌寇的第一场大战,会在这里发生。cool18.com

  他朝前方望去,风雪下的三川口,看不到一名敌寇。cool18.com

  号角声在山中回荡,纛旗下,刘平在马上挺直腰背,拿起黄铜望远镜,朝远方了望。片刻后,他收起望远镜,然后一摆手。周围的亲兵迅速打出旗号。cool18.com

  程宗扬看到宋军不同的军旗、营旗、都旗不停摇摆,杂乱中却有着严格的规律。接到命令,正中间的捧日军随即停住脚步,左右两翼却加快脚步,迅速往前推进。不多时,宋军前锋便在距离溪水数十步的位置结成一个弧状的阵形。cool18.com

  「偃月阵。」程宗扬咧了咧嘴,「这场仗有的打了。」cool18.com

  偃月阵以主将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中央凹陷,两翼前出,形成如月。主将可以从中掌控全局,随时调度。一旦敌军进攻,前出的两翼便能攻击敌军侧翼,是一种稳健的防守阵形。cool18.com

  敖润跃跃欲试,「程头儿,上吧!」cool18.com

  「不用急。」cool18.com

  程宗扬虽然说的笃定,心里却忍不住发急。宋军已经涉过两道溪水,结阵以待,他们面前最宽的那道溪水这会儿已经成了天然的屏障,可自己这一方却根本见不到人,宋军这样平推过来,自己这二百来人就成了瓮中的死鳖。cool18.com

  结成偃月阵的宋军凝立不动,他们在正面放了十个都的兵力,每都八名执盾的刀手在前,然后是十六名长矛手,再后面全是弓手和弩手。这样的兵力配备加上溪水的屏障作用,能充分发挥宋军远射的威力。cool18.com

  中军留有两个都的后备军,在刘平的大纛前,还有一个完整的步军营,不过连旗号都没打,全军半跪在地,看着颇为奇怪,但在远处看得不甚清楚。cool18.com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忽然一声锐响划破天际。一支带着鸣镝的箭矢从空中激射而过。刘宜孙下意识地抬起盾牌,那支鸣镝却在距离宋军还有百余步的地方已经势尽,笔直落下,射在结冰的溪水中。cool18.com

  刘平皱起眉头,这些敌寇故弄玄虚,先是号角,然后又是鸣镝,到底搞什么鬼?cool18.com

  旁边一个年轻将领忽然道:「敌军要出动了。」cool18.com

  刘平心头一动,扭头看去,却是都虞侯种世衡。cool18.com

  种世衡指着那枚鸣镝道:「他们在察看溪水结冰的厚度!」cool18.com

  就在这时,溪水前方一声马嘶,一团积雪从地上缓缓升起。cool18.com

  白皑皑的雪堆下,先伸出一条马腿,然后又是一条,接着伏在马背上的骑手挺起身体,厚厚的积雪从他身上滚落下来,露出一件深黑色的披风。cool18.com

  众人这才看出,他的坐骑一直四肢蜷伏,卧在地上,任由大雪覆盖,却纹丝不动,此时突然起身,就像从雪中升起一样。cool18.com

  寒风呼啸间,那人身上的披风被风雪卷起,露出内侧血红的颜色。他抬起手臂,横在胸前,长声道:「日出东方!」cool18.com

  与此同时,他两侧的积雪轰然一声飞开,无数半蹲在雪中的军士同时起身,宛如一片森林,齐声道:「唯我不败!」cool18.com

  纷飞的大雪仿佛被震动天地的呼声惊动,紊乱的四散飞开。远在百步之外的捧日军为之气夺,情不自禁地后退数步。cool18.com

  程宗扬却盯着那些军士,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那些军士留着寸许长的短发,年龄大都在三十上下,已经看不出年轻人的青涩和浮燥,显得更加成熟干练。他们穿着笔挺的黑色军装,戴着上翘的宽沿军帽,翻开的衣领呈墨绿色,右侧镶着徽章,左臂佩带着盾状的臂章,上面嵌着银白色的弯月。军服是清一色的风衣,正面镶着六粒金属钮扣,袖口镶着细细的白边。风衣下摆长及膝部,下面是黑色的长筒皮靴,一个个擦得珵亮。他们的身形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配着帅气十足的军服,威武之极,显示出与这个时空截然不同的军容。cool18.com

  程宗扬瞪目结舌,一个手表贩子竟然把纳粹的军服用到这里来!岳鸟人难道不怕被雷劈?cool18.com

  对面的宋军受到的惊动显然更强烈,谁也没想到敌军离自己如此之近,偃月阵不禁微显散乱。刘平面无表情,他已经冷静看来,敌军虽然声势骇人,数量却并不多,只有二三百人,不过宋军半个营的兵力。在平地上交锋,即便他们真是星月湖大营余孽,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cool18.com

  现在最大的悬念是郭遵军,他的两千骑兵出发已经近一个时辰,如果星月湖大营全军出动,在烈山与自己决战,那么他们至少有一千人去攻击郭遵军。敌军有备而来,被诱走的八个都步兵此时也凶多吉少,想全歼这八个都,也需要五百兵力。传说星月湖大营只有两千五百人左右的规模,在这里与自己交锋的,最多只有一千人。问题是只出现了二三百人,余下的三分之二究竟在哪里?cool18.com

  刘平沉凝片刻,然后道:「传令!第七军戒备,严防敌军偷袭!」cool18.com

  一名亲兵翻身上马,向后军的卢政传令。cool18.com

  程宗扬也拿出望远镜,视线在严阵以待的宋军阵列上停留片刻,然后转移到星月湖军士身上。星月湖八骏自己已经见过五位,剩下三位,排名第二的天驷侯玄、第六的青骓崔茂、第七的朱骅王韬,应该都在这里了。cool18.com

  马上的骑手看上去三四十岁年纪,身上的披风又厚又重,外黑内红,披风下的军服佩戴着两杠两星的中校肩章。比起孟非卿的豪猛,谢艺的温和,斯明信的阴沉,卢景的放诞,小狐狸的风流倜傥,他的相貌显得清雅脱俗,有一种……很艺术家的气质。cool18.com

  徐永道:「是崔中校。那是第四营的兄弟。二百五十四人,缺员四十六。」cool18.com

  程宗扬忍不住道:「不会这么点人就开打吧?」cool18.com

  星月湖军士两翼张开,以崔茂为中心,排出同样的偃月阵型,左右各有一个连,中间是主力连和营直属的一个排。他们只有宋军半个营的兵力,偃月阵的宽度却不逊色多少,正面宽近六十步,厚度却只有区区四列。cool18.com

  刘平脸色阴沉,二百多人居然也排出偃月阵,分明是不把自己的捧日军放在眼中。cool18.com

  星月湖军士开始向前移动,身上覆盖的积雪不断掉落下来。他们黑色的军制风衣在风雪中摆动着,皮靴整齐地伸出,仿佛一部精密的机器。cool18.com

  敌寇踏进射程的刹那,宋军第一轮箭雨立刻袭来,他们的偃月阵正面宽达一百二十步,十个都七百余名弓弩手同时放箭,每名敌寇平均要摊上三支。cool18.com

  最前列的星月湖军士一边迈步,一边左手抬起,以相同的动作摘下背后的圆盾,挡在身前。射来的箭雨一多半被盾牌挡住,另外一些则被后排的军士用长矛拨飞,整个阵型的前进没有丝毫停顿。cool18.com

  同样是偃月阵,星月湖军士的阵型看起来就像摆出来一样整齐。左右两个翼尖的步伐几乎毫无偏差。每名军士每一步迈出,都像尺子量过一样精确。程宗扬很别扭地拿出那只闹钟,开始计时——感觉实在很逊,岳鸟人的趣味也太恶了。挂个闹钟打仗,亏他干得出来。不过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自己有只闹钟拿,已经很了不起了。cool18.com

  星月湖军士的步速是每分钟一百一十步,按两脚各迈一次为一步,合五十五步,比宋军步速快了百分之十。看起来似乎不是快很多,但他们的速度远比估算的要高。宋军第二轮箭雨袭来,两个翼尖已经越过第一道溪水。cool18.com

  那道溪水宽有六七步,冰层应该更薄,但星月湖军士没有一个踏穿冰面,踩进水中。越过溪水之后,两翼迅速合拢,形成一条横阵。cool18.com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崔茂为什么会摆出这个偃月阵,唯一的原因就是那条溪水。从鸣镝穿透冰层的情形看,溪面冻得并不紧,人数一多,不等后面的人涉过,冰面就可能破裂。因此崔茂才选择了偃月阵,拉开阵型,过溪后立即收拢,形成冲击对方阵列的横阵。cool18.com

  这样变阵操作起来十分麻烦,还要冒着宋军弓弩的威胁,但二百多名星月湖军士靴子连水都没沾,而宋军接连涉过两道溪水,不少人靴子已经进水,这样的天气里,所受的寒意可想而知。cool18.com

  刘平也在同一时间看出对手的意图,立即下令王信军冲击。王信此时还是与郭遵齐名的军中勇将,接令后亲自带队前出。cool18.com

  星月湖军士很快全部涉过溪水,单薄的阵型全面收拢,凝聚在一起,黑色的军服宛如雪地上一柄利剑,迎向宋军阵型中央。cool18.com

  几辆大车从宋军的中军阵列间推出,排成一列。车上载的都是直径六尺的牛皮大鼓。几名孔武有力的军士举起鼓槌,震天的战鼓声随即响起。cool18.com

  王信纵马吼道:「儿郎们!杀!」cool18.com

  他身边的亲兵应声喝道:「杀!」两个都的宋军随之从偃月阵后列突进,迎向对面的敌军。cool18.com

  两股人马在风雪中撞在一起,鲜血立刻染红了视野。星月湖军士严整的横阵微微分开,形成一个宽十步,长五十步的长方形。猛然看去,似乎浑然一体,仔细看时,却是一个个模块状的小型战阵。他们以三人为一组,一前两后品字形排列。三组形成一个班,由一名军士在中间指挥,三个组仍然品字形结构。两侧的两个班是一组在前,两组在后,中间一个班则是两组在前,一组在后。cool18.com

  这三个班分属三个不同的排,其中两个排的结构是一个班在前,一个班在侧方,另有一个班在队伍内侧,不与敌军正面接触。中间一个排只有一个班在前,另外两个班在队伍内侧。cool18.com

  这样投放在正面的,是一个完整的战斗连。九十名军士中,有五个班在正面和两侧作战,同时有四个班留在中间。每班的三组军士,由班长指挥调整,每排的三个班,由排长指挥,随时进行补充和轮换。cool18.com

  程宗扬几乎可以感觉到战场上弥漫的死亡气息。如果自己能置身战场,这样一场血战所吸收的死气,远远超过自己打坐修炼。可惜自己的战场不在那边,希望时间不要太晚,自己赶到时死气还没有散尽。cool18.com

  程宗扬重新把注意力在战场上。星月湖军士的战斗方式自己在王哲的左武军第一军团也曾经见过,但规模很小,远不如眼前这支军队运用的得心应手。事实上,这种战阵与其说是军阵,不如说更像江湖中一些门派的剑阵,只不过放大运用。cool18.com

  这种战法的好处是在激烈的战斗,仍能保持一部分士兵的体力,缺点是对基层士官的要求极高,尤其是连排级尉官,必须时刻掌握自己所属士兵的状态,这就要求他们不仅是一个合格的基层指挥官,还必须是一名修为足够的高手。一般军队即使想学也学不来。cool18.com

  星月湖的军队犹如雪海中黑色的礁石,将宋军的冲击像浪花一样切开。王信身披战甲,挥起重逾百斤的熟铁棍,纵马朝一名军士砸去。那名军士翻起臂上的圆盾,「篷」的一声闷响,盾面碎裂。队伍中间一名少尉立刻抢出,长刀疾攻。王信双腿一夹,坐骑跃起,籍着马势迎向那名少尉的长刀。cool18.com

  「叮」的一声,长刀被铁棍荡开,那名少尉身体一翻,以毫厘之差避开铁棍的劲气,同时抬脚踢向马腿。cool18.com

  王信从军前是江湖大豪,一身修为别说一般军士,就是一些成名的江湖人物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一棍击出,满拟将对手击杀当场,没想到却被他躲过,反而有余力攻击自己的战马,不由暗暗吃惊。cool18.com

  两组军士同时攻来,王信一眼便看出这些贼寇出手法度森严,已经在一般江湖好手之上。他有心立威,暴喝一声,熟铁棍刹那间化成一片乌光,先逼开那名少尉,然后震断两杆长矛,棍端「噗」的一声,从一名贼寇锁骨下方穿过,将他击得飞开。cool18.com

  王信夹马趁势前突,却见敌军阵型一换,另外一组军士接替下受伤的同伴,挥刀攻来,声势丝毫不逊于刚才的对手。cool18.com

  身旁传来一串兵刃撞击声,接着有人撞下马来,却是王信身边一名亲兵被另一组敌寇联手击杀。cool18.com

  王信铁棍连挥,将攻来的兵刃逐一扫荡开来,心里却越发惊愕,他本身出自草莽,又曾经率兵剿过弥勒教的得圣天王王则,王则擅长五龙、滴泪二经,手下不乏高手,但终究是江湖上的乌合之众,被他一战而定。一支军队全部由武林高手组成,身手强悍,军纪严明……难道真是武穆王的亲卫军?cool18.com

  【第二十五集】第六章cool18.com

  悬着豹尾的大纛下,刘平神情越来越严肃。战局虽然胶着,出击的宋军却像落在火堆上的雪花一样迅速消融,第三军已经先后投入四个都,却仍未能打垮这支区区二百余人的队伍。作为前军的第三军一共二十五个都,但有八个都被奸细引走,只剩下十七个都,一千五百余人。现在两翼有八个都列阵,四个都投入战斗,只剩下一个营作为中军。三个军六千余人,竟然被二百余名敌寇打得捉襟见肘,简直是荒唐!cool18.com

  「从第七军调一个营来!」刘平道:「传令!收拢两翼!绝不让这伙敌寇逃出生天!」cool18.com

  大纛往前一挥,偃月阵两翼的宋军开始朝中间合拢。不多时,第七军的一个营调至中军,随行而来的还有军都指挥使卢政、都虞侯万俟政。cool18.com

  卢政盯着战场,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万俟政失声道:「星月湖大营?」cool18.com

  「十余年下来,还有二百多人,果然是一支强军。」刘平冷笑一声,然后问道:「后军如何?」cool18.com

  万俟政定了定神,「暂时没有敌寇出现。」cool18.com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驰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为何不用阵图?」cool18.com

  都监黄德和气急败坏地说道:「刘将军!战有阵,阵有图!此行陛下亲赐阵图,为何不用?」cool18.com

  「摆不了大阵。」卢政提鞭道:「此地三溪并流,我军只能沿溪列偃月阵。若用大阵,一道溪水便能让我军乱成一团,何况还有两道?」cool18.com

  黄德和拿出一叠帛图,匆忙翻检着,一边道:「便摆不了大阵,小阵亦可!有阵图而不用,一旦败绩,便是我等的责任!」cool18.com

  刘平道:「区区二百余人,不用摆阵便一口吃了他!擂鼓!」cool18.com

  数面载在车上的牛皮大鼓奋力擂起,两翼的宋军加快脚步,往敌寇围去。刘宜孙紧盯着那些穿着奇怪黑色长衣的敌军,心跳得比鼓声更快。他曾经听父亲提到过一支类似的军队,而且还是宋军,可父亲明显不愿多提。如果这就是父亲说的那支军队,刘宜孙便理解父亲为何不愿多说。这样的军队,即使放在内宫,作为内殿直、龙旗直、御龙直、御龙弓箭直和御龙弩直这样皇帝身边的亲卫军,也令人不安,何况还是一支私军。cool18.com

  张亢忽然一跤跌倒,又跘倒了几名同伴,队伍一阵慌乱。刘宜孙扶住张亢,「你没事吧?」cool18.com

  张亢坐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雪泥。刘宜孙连忙看看其他同伴,幸好都没有受伤。耽误这一会儿,已经比其他几支队伍慢了十余步,刘宜孙扶起同伴,「旗头!拿好旗子!兄弟们!跟我上!」cool18.com

  张亢冷冷道:「急着送死么?」cool18.com

  刘宜孙愕然看着他,张亢道:「把绑腿都给我解开!湿水的鞋袜都换掉!用干布包好!」cool18.com

  刘宜孙急道:「你这是做什么!」cool18.com

  「这一仗有的打。穿着湿鞋湿袜,用不了一个时辰脚便冻坏了。」说着张亢先解开绑腿,拽下趟过溪水时浸湿的鞋袜,然后抹干脚上的水迹,用绑腿的布条仔细包扎起来。cool18.com

  程宗扬有些纳闷,他原以为崔茂会带着手下的兄弟直捣宋军中军,杀个天昏地暗。没想到星月湖军士过了溪水之后,就停步不进,只背临溪水,与攻来的宋军作战。跨在马上的崔茂更是留在中央,纹丝不动,对周围的交锋视若无睹。cool18.com

  有宋军试图从后方包抄,但刚走几步,溪面的冰层就破裂开来,数十名宋军落水,半身浸得湿透。cool18.com

  冯源小声嘀咕道:「这些宋军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cool18.com

  敖润朝他脑袋上拍了一记,「闭嘴吧!换成咱们,这会儿连渣都没了!」cool18.com

  宋军放弃从溪后攻击的念头,三面合围,持续不断地展开攻击。作为近战的主力,冲在最前面的是宋军的刀手。宋军武器制作极为精良,式样更是集六朝之大成,阵中长刀短刀一应俱全,除了著名的笔刀、掉刀、戟刀、陌刀、屈刀、凤嘴、眉尖、偃月这刀八色以外,还有朴刀、砍刀、雁翎、斩马等各种战刀。攻击时只见刀光像雪浪一样翻腾。星月湖军士的装备相对简单许多,刀具只有一种短刀,刀身挺直,刀尖微弯,形如马刀,每人佩备一把。长刀全部淘汰,长兵器只有矛和重斧,武器的单一性,极大的简化了作战模式,任何一个位置的空缺,都随时能得到补充。cool18.com

  他们的攻击同样简单而高效,最前面的负责抵挡敌方的攻击,矛手和斧手从后方使出致命的杀着,一击毙敌。鲜血一片片在雪地上绽放,飘舞的雪花还未落地,就被鲜血染红。cool18.com

  最先投入的两个都短短一刻钟内,伤亡便达到四成,已经被打残。另两个都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在激烈的搏杀中,伤亡数字急剧扩大。cool18.com

  就在宋军难以为继的时候,两翼增援的队伍赶到战场。速度最快的一个都首先排成进攻阵形,枪手放下肩上的长枪,朝敌寇逼去。cool18.com

  忽然,一名带着上尉军衔的军官从星月湖队伍中掠出,战刀左右疾劈,破开宋军的枪阵,接着从背后擎出长矛,抬腕掷出,一举刺杀宋军掌旗的旗头,然后在同伴的欢呼声中跃回本阵。cool18.com

  军旗和掌旗的旗头一同跌落雪地,造成一阵混乱。片刻后,都头重新整合好队伍,但士气已经大受影响,前进的速度慢了许多。刘宜孙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由暗暗心惊,催促张亢的话更无法开口。cool18.com

  随王信出击的四个都已经折损半数。这会儿无论是主将刘平,还是军都指挥使卢政,包括刘宜孙和张亢都已经看出,即使余下八个都的军士全部投入战斗,局面也不会立即好转。毕竟这八个都都是以弓弩手为主,真正可以近战的还不到三成。cool18.com

  卢政道:「将军。不若遣铁甲营上阵。」cool18.com

  刘平放下望远镜,向前一挥手,密集的鼓声立即变得愈发激烈。cool18.com

  一面红色的营旗挑起,中军那支一直半跪在雪地上的步兵营数百名军士同时起身。五个都的军士在旗下排成方阵,朝前逼去。他们头戴铁盔,披着青黑色的铁甲,甲片光滑之极,虽然沾了雪水,仍然莹彻明亮。在甲片末端留有一小块棱状的突起,形如瘊子。积雪的土地在他们沉重的脚步下被踩得一片泥泞,连枪锋在内长达六尺的长枪,如林挺出,缓慢却毫不停止地向前推进。cool18.com

  徐永道:「是铁甲军。」cool18.com

  冯源道:「那是什么甲?磨得跟镜子一样,还有个疤。」cool18.com

  程宗扬道:「瘊子甲,宋军最精良的步兵坚甲。那不是磨的,是用锤打出来的。看到上面的瘊子了吗?那是精铁的厚度,锻造的时候不用火,一锤一锤把精铁打去三分之二。」cool18.com

  敖润道:「老程,你知道的不少啊?」cool18.com

  程宗扬道:「打仗当然要做好功课。」cool18.com

  这些资料还是自己以前看过的,程宗扬还记得,一副完整的痦子甲,重量将近二十五公斤,有铁甲一千八百片,每片重量仅十几克。通过冷锻,厚度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甲片表面未锻的痦子,不仅增加了甲片的强度,还增加了表面的弯曲度,使斩开甲片更加困难。cool18.com

  铁甲营出现的同时,崔茂的马匹向前动了一下。星月湖的阵型露出一道细小的缝隙,阵中唯一一匹战马随即驰出,与王信针锋相对。cool18.com

  王信甲衣染满鲜血,有敌寇的,有自己的,更多的则是来自身边的亲兵。交手不到半个时辰,他的亲兵只剩下不足半数。这些亲兵都是他亲传弟子,一战伤亡如此之多,还是从未有过的惨痛经历。cool18.com

  眼看敌将从阵中驰出,王信霹雳一声喝道:「杀不死的贼寇!又作乱么!我捧日军在此!看尔等还能顽抗多久?」cool18.com

  崔茂侧耳听着,然后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原来是捧日军,岳帅常说,捧日军模样、身段都好,就是缺了俩奶子,不然在家奶孩子正合适。」cool18.com

  他声音并不高,但战场几千人听得清清楚楚。此言一出,宋军都露出愤怒的神情。宋军禁军挑选极为严格,专门用木头制成士兵的标准形状,称人样子,所有军士都要跟人样子比过,符合条件的才能选中,他这番话可骂到骨头里了。cool18.com

  程宗扬道:「六哥这嘴够损的。」cool18.com

  徐永咳了一声,小声道:「这是岳帅的原话。」cool18.com

  王信脸色铁青,长吸一口气,抡起熟铁棍,朝崔茂攻去。棍端撕开空气,发出一声短促的爆裂声。崔茂从马后摘下兵器,「铛」的一声巨响,将王信的熟铁棍砸到一旁。cool18.com

  程宗扬禁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个八骏中排名老六的青骓,看起来充满了艺术家的浪漫气质,用的兵器却是一只粗笨到极点的混元锤。西瓜般的锤头泛着青铜般的光泽,上面用蚀刻法刻着小桥流水的图案。cool18.com

  锤棍相交本来就占了优势,这一记崔茂又是久蓄力道,全力出手,王信的熟铁棍顿时被砸得弯曲如弓,无法再用。cool18.com

  王信抛开熟铁棍,反手抢过一柄长刀,只见青光一闪,接着一篷热血溅得他半身都是。崔茂左手举起混元锤,一锤将王信战马的头颅砸得粉碎。王信腾身跃起,弃马挥刀,斩向敌将的脖颈。cool18.com

  斜里一杆长矛刺来,另一名带着上尉衔的星月湖军士将王信逼开。崔茂则单骑迎向那一个营的铁甲步卒。cool18.com

  离铁甲营还有两三步距离时,那些披着重甲的军士同时举起长枪。崔茂一扯马缰,坐骑横移一步,接着战马后腿弯曲,上身昂起,包着蹄铁的前腿踏出,蹬在两名军士胸口。军士身上的瘊子甲「卡啦」一声,被铁蹄踏中。这一下力道不下于被人全力一击,虽然瘊子甲抵消了部分冲击力,两人仍被踏的口喷鲜血,向后倒去。cool18.com

  接着崔茂抡起混元锤,只一击,便将最前列十名军士的长枪一并砸断,最前面一名铁甲步卒被锤头扫中,顿时像纸片般横飞出去。cool18.com

  刘平面无表情地说道:「勇将!」cool18.com

  「是青骓。」卢政道:「岳贼手下八寇中,排行第六的青骓。」cool18.com

  「我去会他!」万俟政绰矛翻身上马,从中军冲出。cool18.com

  卢政道:「还有七寇。我也去!先格毙此贼!」cool18.com

  刘平忽然喝道:「刘宜孙!拖延战机者!斩!」cool18.com

  这声长喝声震全场,刘宜孙脸色一下涨得血红,拔刀朝崔茂奔去。张亢暗骂一声,狠狠抹了把脸,紧跟着都头冲上战场。cool18.com

  刘平对卢政道:「你回后军。小心敌寇截断我军退路。」cool18.com

  卢政盯了崔茂一眼,带着亲兵驰回后军。cool18.com

  随着铁甲营投入战场,王信的第三军已经全数出动,以六倍的兵力围攻星月湖第四营。四营伤亡快速增加,但倒在他们阵旁的宋军伤亡更多。几乎每有一名星月湖军士受伤,就有两名宋军战死。可出乎意料刘平等人的意料,第三军装备最精,战斗力最强的铁甲营始终没有接近星月湖的阵列。他们的阵型不断被那个披着披风的身影冲开,崔茂的混元锤带着风声呼啸而过,像死亡一样无法阻挡。cool18.com

  「难怪崔中校一直不出手,原来是养足精力对付铁甲军。」程宗扬看了看闹钟,「已经半个时辰了,侯中校怎么还不发信号?四营的兄弟顶得住吗?」cool18.com

  敖润道:「不如我先冲一把!替兄弟们解解围!」cool18.com

  程宗扬道:「老杜!你看呢?」cool18.com

  杜元胜道:「四营的兄弟在拖延时间。宋军刚才趟过水,支持不了多久,打掉他们这股锐气便疲了。」cool18.com

  月霜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这让程宗扬有点欣慰,这倔丫头还不是一味的蛮横,知道轻重。毕竟宋军还有两个整军没有投入战斗,卢政的第七军在后面虎视眈眈,郭遵的第六军更令人担心。那是一支全骑兵,一旦及时赶回,局面立刻就会逆转。cool18.com

  战斗从卯时一直持续到辰时,三川口是一片数里宽的平原,双方却在溪水间的狭小地域展开血战。程宗扬越看越是放心,一般人很难支撑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即使优秀运动员,也不可能一口气冲刺一千米。像这种连续作战,受过训练的精锐士兵也支撑不了太久。宋军依靠数量优势,持续不断地发起进攻,而星月湖军士则利用熟练的阵型,不急不燥地与宋军对攻,再急迫的局面,也始终有人保持休息状态,虽然强敌环伺,却守得固若金汤。cool18.com

  从中军冲出的宋军将领已经伤在崔茂锤下,幸好铁甲营的士卒拚死相救,万俟政才捡了条性命。崔茂的披风浸透鲜血,内里的血色愈发红得刺目。宋军铁甲营不惧刀矢,但他的混元锤无锋无刃,无论刀枪剑戟,还是精铁打制的瘊子甲,面对那只铁西瓜都是白饶。cool18.com

  崔茂像一个高明的指挥家,指挥着战场的节奏,他每次冲击之后,都仗着快马远远驰开,铁甲营披着瘊子甲的重装步卒速度本来就慢,根本无法追击。最后刘平派出一队亲兵追杀,反而被崔茂引得大兜圈子,接着趁铁甲营立足未稳,突然从他们阵型最薄弱处杀入,再扬长而去。cool18.com

  铁甲营所在的中军距离星月湖军士只有二百步,正常速度五分钟就可赶到,但这五分钟的路程却被崔茂单人匹马拖了半个时辰。宋军中军紧邻第二道溪水,前军放在距第一道溪水四十步的位置,原意是想趁敌军进攻时,半渡而击。结果星月湖军士以偃月阵渡过溪水,随即背水列阵,迫使宋军主动攻击,原来的计划顿时成了鸡肋。cool18.com

  宋军前军出击,准备的偃月阵完全没用上,反而与中军拉开距离,于是中军的铁甲营出动之后,就给崔茂留下了冲杀的空间。可以看出,从头至尾,宋军的反应都在对手的算计之中。cool18.com

  一名年轻的宋军迎着崔茂驰来的战马横起长刀,一边喝道:「拒马!」cool18.com

  十余名枪手挺起长枪,紧张地盯着对手,最前面一排持盾的刀手半跪下来,用肩膀扛住盾牌,其余的军士纷纷举起弓弩,瞄准那个煞星的坐骑。cool18.com

  只剩下十余步时,刘宜孙大喝道:「放!」cool18.com

  数十支弩箭同时飞出,却见那名敌将左手抓起披风一挥,将箭矢尽数卷走,露出肩章上两颗银星。cool18.com

  十余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已经没有机会再放第二箭,刘宜孙横刀大声喝道:「杀!」说着当先冲上前去,一刀砍向崔茂的肩膀。cool18.com

  崔茂清雅的面孔不动声色,他左手抡起混元锤,磕开刘宜孙的长刀,忽然眼前乌光一闪,一枚精巧的弩箭朝他面门疾射过来。张亢这一弩放得刁钻之极,待崔茂发现,已经避无可避。cool18.com

  崔茂头一仰,仿佛被弩矢射中,接着从马背上挺起身,口里已经多了一枚弩矢。他「呸」的一口,吐出弩矢,然后举锤朝张亢砸去。cool18.com

  张亢奋力一挡,顿时佩刀弯折,口喷鲜血,整个人旋转着仆倒在雪地上,接着被马蹄践过。cool18.com

  刘宜孙目眦欲裂,眼看着那名敌寇踏过张亢的尸首,冲向拒马阵,嘶声道:「刺!」cool18.com

  「杀!」枪手挺起长枪,齐声高呼,朝敌寇的胸口、大腿、马腹刺去。cool18.com

  谁知崔茂一勒战马,硬生生停在枪锋前半尺的位置,那些军士刺了个空,连忙收枪,重新结阵。cool18.com

  众人都有些不懂,他为什么会停在枪阵之外,混元锤再凶猛,也只有三尺多长,勒马对战,长枪自然占足了便宜,不等他锤到,十几支长枪就能在他身上、马上戳几个窟窿。cool18.com

  崔茂举起混元锤。青铜的锤瓜上沾满血迹,锤上蚀刻的小桥流水淌着鲜血,宛如地狱的修罗血池。出乎那些军士的意料,敌寇手臂一抬,那只青铜锤瓜以雷霆万钧之势直轰过来,越过丈许的距离,将数名军士砸得筋断骨折。cool18.com

  崔茂回臂一收,锤柄飞出的铁链一匝匝绕在臂上,血淋淋的锤瓜宛如血河。他冷笑一声,纵马闯入敌阵,将那队宋军杀得四散奔逃,这才拨转马头。cool18.com

  一个都上百名的宋军,这会儿只剩下那个年轻人孤零零立在战场上,双手握住一支捡来的长枪,对着自己。cool18.com

  崔茂拍了拍战马的脖颈,小步朝那名宋军奔去,目光却落在他背后的铁甲营上。这个都头级别的小人物,不值得他多费心思。cool18.com

  「杀!」刘宜孙大喝着,长枪如蛟龙出水,刺向崔茂的胸膛。cool18.com

  崔茂生出一丝讶异,这年轻人颇有几分锐气,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很可能会前程似锦。崔茂瞟了他一眼,举起混元锤。就在战马驰过的刹那,地上一具尸首忽然翻身,一刀刺进马腹。cool18.com

  崔茂踢开马镫,飞身跃起,一截刀锋从鞍侧伸出,带出一篷滚热的马血。cool18.com

  崔茂珵亮的马靴踏在雪地上,黑色的披风不住滴下血迹。他冷冷盯着张亢,「很好。难得宋军有你这样的人才。」cool18.com

  「青骓崔茂,天下英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张亢握着雁翎刀,毫无惧色地说道:「不知崔中校是不是有伤在身,一直未见将军用右手?」cool18.com

  崔茂伸出右手,手上一道伤疤一直延伸到袖中,伤痕从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笔直穿过,似乎整个右手都被劈开。cool18.com

  崔茂道:「能接我一招,便饶你不死。」cool18.com

  张亢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提刀道:「来吧!」cool18.com

  崔茂旋风般掠过雪地,张亢弯下腰,似乎要迎上去,忽然侧身一滚,挥肘砸开冰层,游鱼般消失在冰下。cool18.com

  溪水并不深,但要砸开冰层找到张亢,也没那么容易。何况崔茂已经失了战马,随时可能被敌军缠住,只好放过这个不知名的宋军小卒。cool18.com

  「这家伙够狡猾的。」程宗扬道:「杜元胜!」cool18.com

  那个曾经的鱼贩双脚一并,「到!」cool18.com

  「你带……」程宗扬刚说了两个字,宋军中军忽然响起一阵锣声,厮杀的宋军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鲜血。cool18.com

  程宗扬讶道:「打了一个多时辰,一千多人连两百人都没吃掉就退了?他们不会是认输了吧?」cool18.com

  杜元胜道:「恐怕是出现冻伤了。刘平为人豪勇,免不了有些气傲,这口气必定咽不下去。此战宋军处处失算,撤军重整阵脚,不失为良策。」cool18.com

  「老杜,你对宋军挺熟悉啊?」cool18.com

  杜元胜微微一笑,「我们最熟悉的就是宋军了。」cool18.com

  程宗扬拍了拍脑袋,「忘了你们当年也算宋军。嘿嘿,估计你们岳帅没少欺负过人家禁军吧?」cool18.com

  赵誉在旁边满不在乎地说道:「算不得欺负。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cool18.com

  捧日军内部正爆发一场激烈的冲突,黄德和拿着帛图大声道:「刘将军!我军阵图精于天下!为何弃而不用!」cool18.com

  种世衡道:「偃月阵乃古之名阵,刘将军临溪结阵,并无不妥。」cool18.com

  黄德和立即顶了回来,「我朝有常阵、平戎万全阵、方圆牝牡八阵!哪里来的偃月之阵!以古为上,这是抱残守缺,泥古不化!」cool18.com

  和世衡耐着性子道:「八阵之雁行阵,就是偃月阵变化而来。」cool18.com

  「既有变化,为何不变?以数千精卒对数百寇贼,损兵折将,不正是偃月阵的过失吗!」cool18.com

  刘平止住种世衡,「都监大人意思如何?」cool18.com

  「山中仓促而战,便以常阵对之!」cool18.com

  种世衡忍不住道:「常阵要九阵并用,都监大人如何分派兵力?」cool18.com

  黄德和指着阵图道:「其一先锋之阵『御奔冲,陷坚阵,击锐师』,便以铁甲营为之;其二策先锋阵『置于先锋阵后,以骑将一员统之,制敌奔突』,便以王将军为首,领二都策应先锋;其三中军大阵,以第三军十个都,第七军十个都为之;其四前阵乃奇兵,出中军大阵之前,选一营为之。」cool18.com

  种世衡道:「四阵已经用掉六营人马,还余五军,如何为之?」cool18.com

  黄德和厉声道:「若第六军在此,何需捉襟见肘!东西拐子马阵、无分地马三阵需用骑兵。既然无骑可用,只能弃之。殿后、策殿后阵,各用一营,有此六阵,尚堪一战!」cool18.com

  刘平看着黄德和,良久道:「就依都监大人所言。鸣金!」cool18.com

  种世衡急道:「将军!切切不可!敌寡我众,正需一鼓作气!一旦鸣金,我军锐气必折。」cool18.com

  刘平冷哼一声,「哪里还有锐气!传令!调卢政神射营为中军!」cool18.com

  宋军重新结阵,以铁甲营在前,王信带领两个都在旁策应,第三军剩余的十个都以及卢政的两个营结成中军大阵,第七军余下三个营分别为前阵、殿后阵和策殿后阵。cool18.com

  三川口有三道溪水,星月湖军士据守第一道溪水,宋军中军大阵有四个营的兵力,无法全部放在第一道、第二道溪水之间,只能退过第二道溪水,在第二道和第三道溪水之间结阵。最后面的殿后阵,更是放在第三道溪水之后。cool18.com

  刘宜孙匆忙收拢自己的队伍,一边寻找张亢,但天寒地冻,根本无法往溪中打捞,看到营旗招展,招集散乱的队伍,刘宜孙只好放弃,带兵回撤。cool18.com

  双方都获得了一丝难得的喘息机会,抓紧时间休整部署。程宗扬看看这边的徐永和赵誉,又看看另一边的杜元胜和臧修,「你们以前打仗也是这样打的?」一个不满员的步兵营,与宋军捧日军几千精锐打得不分胜负,程宗扬都不明白这一仗是怎么打的。cool18.com

  徐永道:「刘平是地方将领调到禁军的。对我们不熟,对捧日军也不熟,才一错再错。如果只用铁甲和神射二营,四营的兄弟就麻烦了。」cool18.com

  敖润道:「宋军也是,怎么不一家伙全压上来?」cool18.com

  「他们不敢。」赵誉道:「宋军的骑兵被引走,又少了八个都。只剩下第三军三个半营,第七军五个营。大概是三千五百人上下。宋军不惯雪战,战斗力要打个八折,想吃掉四营的兄弟,至少要投入四个营,但四营兄弟背后有冰溪,宋军没办法展开阵型。如果后军也压上来,再来一队人马,就把他们冲散了。刘平这样做,是在防着我们伏兵。」cool18.com

  杜元胜道:「大雪是天时,冰溪是地利。我军背溪作战,后顾无忧,再加宋军不敢投入全力,崔中校的混元锤又正克宋军的铁甲营——便是这样了。」cool18.com

  程宗扬默算了一下,宋军四个营名义上是两千人,实际大概有一千八百人,战斗力打过折,算一千四百。星月湖军士不足三百人,与宋军的比例是一比五。再加上溪水,承受的压力在一比三左右,看来这个比例并没有数字上那么悬殊。尤其宋军的铁甲营并没有实际投入战斗。这样算下来,星月湖一个营独斗捧日军两个半营还游刃有余,也不奇怪了。cool18.com

  星月湖军士损伤达四成,数量虽然不小,但情况明显比宋军好得多。宋军一退却,他们并没有趁乱追击,一半人坐下来,打坐调息,恢复体力,另外一半在前列阵戒备。伤者在队列中就地救治,没有一个撤到溪水之后。cool18.com

  生死关头,双方军士的素质便显露出来,星月湖许多伤者都是在要紧关头避开要害,战殁者并不多。相比之下,宋军的伤亡数字就足够刘平皱眉了。王信第三军的三个营加两个都全部投入战斗,包括铁甲营在内,伤亡达三成,比例看似比星月湖低,但战死不下三百人,尤其是最先投入的一个营被彻底打残,只能把散兵编入中军大阵。cool18.com

  星月湖军士抓紧时间休息,却不愿让对手也能休息。崔茂提着铜锤踏雪走向宋军坚阵,朝大纛下的宋军将领扬声道:「刘平,敢与我一战么!」cool18.com

  刘平冷冷道:「射!」cool18.com

  宋军张开弓弩,箭矢雨点般飞向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崔茂大笑道:「刘平小儿!无能鼠辈!」说着又闯上前去,接连击杀数名宋军,在先锋阵合围之前,逸出重围。宋军虽然吃了些亏,但他们紧守阵脚,星月湖如果强攻,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战局一时陷入僵持。cool18.com

  【第二十五集】第七章cool18.com

  程宗扬看了看时间,时针接近十点,大雪已经埋到小腿的一半,还没有停歇的迹象。这样的天气里,宋军严阵以待,只会让体力白白流失。cool18.com

  王信驰回中军,「将军,不能再拖下去了!兄弟们不耐风雪,这会儿衣甲都湿透了,再待下去,只怕铁甲营的甲片会冻在一起。」cool18.com

  刚才刘平接纳了自己结阵的主意,让黄德和很是松了口气。捧日军不依阵图而战,即使打胜自己也不能免责,一旦打败,斩首的可能都有。他说道:「既然战不得也守不得,不如缓缓退却。」cool18.com

  种世衡嘴张到一半,又闭上了。cool18.com

  刘平道:「说吧。」cool18.com

  种世衡简单说道:「郭指挥使。」cool18.com

  「没错!」王信一拍大腿,「老郭去了两个时辰,也该回来了!」cool18.com

  黄德和道:「如果敌寇是以主力攻击郭指挥使的第六军呢?」cool18.com

  种世衡道:「不可能。敌寇精心挑选三川口,就为了在此与我军一决胜负。他们以数百兵背水列阵,有恃无恐。末将认为,这周围至少还有三个营的敌军潜伏。」cool18.com

  黄德和不咸不淡地说道:「但愿都虞侯能看准吧。」cool18.com

  远处刘宜孙忽然站起来,招手道:「张大哥!」cool18.com

  张亢已经脱了湿衣,不知从哪儿剥了身带血的衣甲,从山林中钻出来。cool18.com

  「张兄去哪儿了?」cool18.com

  张亢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低声道:「给兄弟们找条逃生的出路。」cool18.com

  刘宜孙愕然看着他,半晌才道:「我军虽然初战不利,哪里就输了呢?」cool18.com

  「你还看不出吗?」张亢道:「敌寇步步设计,先是小股袭扰,令我军心浮气燥。我军本来三个军,六千余人,结果郭遵的骑军轻易出动,王信军被引起八个都。这便少了一半的人马。这伙敌寇你也见了,寻常敌寇被十倍军力包围,早逃之夭夭,他们却敢背水而战。嘿嘿,如果我没猜错,这三川口,便是我们捧日军第三军、第七军的葬身之地!」cool18.com

  刘宜孙打了个寒噤,一时说不出话来。cool18.com

  「敌寇处心积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始来一战。既然如此谨慎,此时出阵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张亢道:「好在敌寇人手不足,未必能把我们全留在这里,想要逃生,还有机会。如果伏兵出现,我们先往北逃往山上,再往东绕个圈子……」cool18.com

  「不要说了。」刘宜孙打断他,「我刘宜孙绝不会当逃兵!」cool18.com

  十点二十分,程宗扬几乎怀疑双方会不会就此罢兵的时候,崔茂军忽然全军起立,除了受伤无法行动的数十人以外,其余军士列成锥阵,沉默无声地朝宋军逼来。cool18.com

  刘平立刻道:「策先锋阵、前阵、策殿后阵戒备!」cool18.com

  黄德和道:「敌寇在前,为何动用侧翼?」cool18.com

  种世衡冷冷道:「敌寇弃水来攻,不理后路,必然侧翼有援军出现。」他转过身,抱拳道:「将军!都虞侯种世衡请战!」cool18.com

  「兵出何处?」cool18.com

  「北山!北风正急,敌寇不来便罢,若来,定会顺风而袭。」cool18.com

  刘平点了点头,「前阵交给你了。」cool18.com

  种世衡径直出了中军,率领前阵的一个步兵营在北面列阵,人人刀出鞘、弓上弦。前面先锋阵的铁甲营厮杀声不断传来,种世衡却看也不看一眼。那伙敌寇虽然勇悍绝伦,但以不足半数的兵力,想撕开铁甲营的防守绝非易事。要紧的是侧翼随时会出现的敌寇生力军。cool18.com

  程宗扬放下望远镜,「宋军学聪明了,竟然没有上当。」cool18.com

  杜元胜道:「这几员将领还不差,指挥都有章法,就是运气差了些,遇到了侯中校。」cool18.com

  大雪变成鹅毛状的雪花,大片大片飘落,前阵的宋军迎风而立,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宋军不耐苦寒,不少人被冻得脸色发青,种世衡有些怀疑,如果敌寇不出现,自己的军队还能在这样的天气里支撑多久。cool18.com

  忽然一面战旗出现在山林中,火红的旗面在风中猎猎飞舞。那面旗帜不知上过多少次战场,边缘已经破损,但上面一个绣金的「岳」字依然色泽鲜明,仿佛随时都能从旗上跃出。cool18.com

  种世衡微微眯起眼睛。武穆王,岳鹏举。时隔十余年,又见到星月湖大营的战旗,他不禁手心出汗,这一仗究竟是生是死,种世衡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毫无把握。cool18.com

  从林中出来的只有一匹枣红色的战马,马上的骑手穿着与崔茂同样的军服,单手持着旗杆,从容踏雪而来,如果不是他手中的大旗,简直就像踏雪寻梅的文人雅士。cool18.com

  骑手简短说道:「八骏第七,朱骅王韬。」cool18.com

  种世衡在阵后看着他,一边道:「放箭!」cool18.com

  就在弓弩手放箭的同时,王韬右手举起大旗,用力向前一掷,旗杆标枪般直射而来,掠入宋军阵中,从一名枪手颈中刺入,带着血雨牢牢刺进泥土数尺。接着王韬纵马向前,一边从鞍侧取下一柄大斧,双臂一挥,巨大的斧轮带着火光轰然而出,扫过丈许的距离。激射的箭矢被烈焰卷住,顿时化为灰烬。cool18.com

  崔茂在幽长老交手时右手受伤,无法使出全力,此时王韬的出手,才让种世衡真正见识了星月湖八骏的实力。cool18.com

  前排十余名刀手同时举盾,合力挡住王韬的焚天斧,两名刀手被斧轮劈中,包铁的木盾顿时碎裂,溅出无数火星。宋军严密的阵型被他这一斧撼动,露出一个缺口。后面的枪手匆忙举起长枪,刺向王韬。后面阵内的军士则试图夺下那面军旗,但旗杆入地数尺,几名军士联手,都未能拔出,反而使阵型更加散乱。有军士挥刀试图砍断军旗,但拼尽全力也没能砍动旗杆。cool18.com

  种世衡厉声道:「不必理会!全军听令!杀!」cool18.com

  趁着军旗引起的混乱,王韬的战马像楔子一样攻入前阵,巨斧烈焰狂舞,以一人之力,撞开宋军的阵型。cool18.com

  程宗扬这才知道为什么早在夜影关时,臧修说起几位校官,对烈山这一战信心十足。星月湖八骏,真的是够猛。不过王韬这种打法极耗真元,能支持一刻钟已经很了不起。宋军再怎么说也有几千人,等他气势一弱,踩也踩死他。已经等了快一上午,约定的信号始终没有出现,难道孟非卿和侯玄商量好了,让自己来观战的?cool18.com

  转眼间,王韬已经攻进宋军阵中,那面军旗仍牢牢钉在雪地上,反而是宋军两面都旗被他的焚天斧斩断,连旗子都烧了个干净。cool18.com

  种世衡没想到敌寇只出来一骑,就让己军士气大挫,再让他横行下去,整个前阵就彻底乱套了。种世衡擎出眉尖刀,催马上前,双手一送,刀尖卷起风雪,挑向王韬的咽喉。cool18.com

  就在这时,种世衡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队军士悄无声息地掠上战场。cool18.com

  王韬的第五营采取了与崔茂军完全相反的战术,崔茂的四营是列成战阵,以集团方式作战,而五营则以以班为单位,彻底打散,十人一组,趁营长吸引了宋军全部注意力的机会,以隐蔽的方式接近,然后突然出手。等种世衡觉察出他们的战术,二十个班就像快刀切牛油般,将整个前阵切开。cool18.com

  五分钟。仅仅五分钟,严阵以待的宋军前阵就彻底崩溃。程宗扬与敖润互视一眼,后者也一脸愕然。程宗扬耸了耸肩,「风向实在太好,雪这么大,宋军连眼都难睁开。老杜,你说是不是?」cool18.com

  杜元胜道:「就是让宋军自己跟自己打,站在上风的一队也能轻松取胜。」cool18.com

  种世衡的眉尖刀以快见长,此时前阵已乱,他索性放手一搏,一时间刀光霍霍,连王韬的焚天斧也难以斩开他的刀网。cool18.com

  前阵的突然崩溃,令宋军大为震动,位于最后方的殿后阵试图回援,但有溪水相隔,只好停下,隔溪等待。幸好卢政亲率策殿后阵的一个营,加上中军大阵派的两个都,重新稳住阵脚。cool18.com

  就在这时,远处号角声响起,程宗扬精神一振,「干!终于想起我们了!兄弟们!该出手了!」cool18.com

  「程头儿!」敖润叫道:「宋军在这边!」cool18.com

  「是郭遵的骑兵!你以为咱们备马是干什么用的?」cool18.com

  江州坐骑都是从外地贩来,萧遥逸多方搜罗,把自己私养的马匹都凑上,数量也不足五百匹。这次却交给程宗扬三分之一,除了自己带的星月湖五个班,两队雇佣军也有半数乘马。cool18.com

  程宗扬跃上马背,一连串道:「徐永!你带队去协助四营的兄弟!赵誉!你在后协助,无论如何把他们赶过第二道溪水!杜元胜!你带雪隼的兄弟们过溪,在四营后面列阵!郭遵的骑兵肯定要回归本阵,能不能挡住他们第一波攻击,就看你们的了!」cool18.com

  山丘上人声鼎沸,战马嘶鸣,那些雇佣兵已经等了一上午,又见宋国禁军没有想像中那么强,都有心杀过去大捞一把,军令一下,立刻欢呼起来。三人带着人马分头行动,战马的铁蹄在雪地中划出几道相背的弧线。敖润也跟着杜元胜去溪水列阵,冯源却留下来,待在程宗扬身边。cool18.com

  月霜踢了臧修一脚,臧修连忙道:「报告程少校!我们呢?」cool18.com

  程宗扬抬手指道:「看到那座山丘了?苏骁带的一队雇佣兵就在后面,我们去另一侧。等郭遵军的前锋一来,就从两边冲出,把他们截断。」cool18.com

  「是!」臧修的声音分外宏亮,然后转身向月霜敬了个礼,「报告班长,我们的任务很重啊!」cool18.com

  月霜皱了皱眉,程宗扬把人都调走了,身边只剩下自己这一个班,用这点人去拦截禁军的铁骑,简直是笑话。可自己前面说得太满,这会儿提出质疑,未免显得比这个胆小的混蛋还胆小。cool18.com

  月霜一磕马刺,坐骑蓦然加速。臧修提醒道:「班长!地上有雪,万一有凹坑,马蹄就废了。」cool18.com

  月霜没好气地说道:「我在北疆,一年八个月都是大雪。」cool18.com

  「属下明白了,」臧修用崇拜地口气道:「班长很厉害啊。」cool18.com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臧和尚。」cool18.com

  「请程少校指示!」cool18.com

  「我有点明白你从哪儿骗来的一妻一妾了。」cool18.com

  臧修悄声道:「哄女孩嘛。岳帅也夸过我,说老臧这不叫本事,叫本能——喂,程头儿,本能是啥?」cool18.com

  「闭嘴吧,你个花和尚。十方丛林瞎了眼把你捡到庙里。」cool18.com

  白皑皑的雪原上伸出一面军旗,厚厚的积雪掩盖了蹄声,只能看到战马的铁蹄不断践开雪花。cool18.com

  担任前锋的是第六军轻骑,为了尽可能减轻负重,他们只在肩头和胸前的要害披着轻甲,每人备着一张角弓,一柄马刀和一杆短枪。cool18.com

  前面是一条百余步长的坡道,越过这处隘口,就是三川口了。郭遵天不亮就全军出动,途中遇到一伙敌寇,追逐多时却被引到一处山谷。他派出的探马始终没有回音,眼看大雪封山,迷失路径,又与中军音讯断绝,郭遵心生疑惑,立即率军撤返。结果归师途中连续遇到小股敌寇的狙击,等赶回三川口,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好在禁军战马都是一等一的良马,冒雪奔驰百里,劣马已经力竭,这些战马却正跑到劲头上。cool18.com

  最前面一个都的轻骑已经驰上山丘,骑手往三川口方向望去,不禁露出惊愕的表情。领队的军使看清战况,立即回马奔来,高声道:「郭指挥!敌寇……」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飞来,将他脖颈射了个对穿,那名军使重重跌下马来。cool18.com

  一名骑手从半丘处驰出,白色的氅衣仿佛与雪原融为一体,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如飞而至。他举起雕弓,快捷无伦地弯弓搭箭,战马冲出七步,便放了四箭。宋军来不及反应,便有一名军使,三名旗头被射落马下。最远的一名旗头还在一百六七十步外,骑手射出的箭矢却如灵蛇,准确地射中那人咽喉。cool18.com

  三面都旗跌落雪地,宋军的前锋顿时大乱。此时最前面一个都的骑兵已经驰上山丘,坡道上聚集着两个都。失去旗号指引,军使只能大声喝令,整顿队伍。cool18.com

  接着山丘上传来一阵吼叫,来自雪隼佣兵团的雇佣兵一拥而出,跟着那名骑手杀出来,与宋军绞杀成一团。cool18.com

  郭遵在后面看得清楚,那群贼寇毫无阵列,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但他们从半丘处攻击,倚仗地势和勇悍的身手,竟然一下把自己的骑兵冲开。两个都的骑兵被拦截在山丘上,战死的马匹和军士不断从山坡上滚落,堆积在一起,阻碍了后军的冲锋。cool18.com

  那个白氅的骑手在雪地上奔驰如飞,射空箭囊之后,他将箭囊连同雕弓一并扔开,从鞍侧摘下一支长戈,一刺一挑,将两名宋军刺下马背。cool18.com

  忽然有人认出那个身影,「苏骁!」cool18.com

  「他不是在秦军吗!」cool18.com

  「他是岳贼的余党!」cool18.com

  「不对!这些贼寇不是他手下那些!」cool18.com

  一直没有作声的郭遵喝道:「挥旗!」说着他挽起铁鞭,亲自催马出战。cool18.com

  第六军被堵在山丘上的两个都全是轻骑,此时军使和旗头先后被杀,都中的副军马使接管了指挥权。看到郭指挥使的旗号,两个都的骑兵立刻调转马头,一个都守在山丘上,另一个都向下冲锋,前后合击那伙大胆的贼寇。cool18.com

  那伙敌寇数量并不多,又胆大妄为,竟然敢楔入大军中间。宋军前后合击,要不了一刻钟就能全歼这些贼寇。cool18.com

  就在这时,守在丘上的捧日军骑兵发生混乱,一小股骑兵突然从侧面出现,最前面一名骑手虽然穿着皮甲,但美目丹唇,肤色白净,竟是个女子。cool18.com

  月霜骑术娴熟之极,她越过一堆被大雪覆盖的乱石,直接闯入那个骑兵都的中间,双手握住矛杆,右手手背挺直,长矛笔直刺出,将一名宋军刺倒。cool18.com

  她看着崔茂和王韬两人纵横披靡,觉得宋国禁军也不过如此,只用了五分力气,长矛刺出,才发现那名骑兵身手矫健,被她刺中不仅没有一命呜呼,反而一把握住矛杆。月霜索性丢开长矛,从腰侧拔出真武剑,盘马侧身,挡住旁边一名骑兵的马刀。接着双腿一夹,坐骑向前纵出半步,凭借马势,将那名骑兵斩落马下。cool18.com

  宋军骑兵并没有一窝蜂地冲下去救援,留在山丘上这一个都有八十骑,而月霜身边只有一个班的兵力,就算能以一当十,也是一场恶战。cool18.com

  很快宋军的数量优势就体现出来,山丘上的两个都先后稳住阵脚,无论是月霜还是半山丘处的苏骁都陷入苦战。cool18.com

  臧修紧跟着月霜,替她挡住侧方的攻势,一面调动手下。这十骑就像一个整体,月霜冲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一时间把宋军撞得人仰马翻。cool18.com

  可月霜毫不领情,气恼地说道:「你们总跟着我干嘛?」cool18.com

  臧修一点都不含糊,「报告班长!班长去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cool18.com

  「我只说两个字。」月霜道:「滚开!」cool18.com

  说着月霜一勒马匹,从臧修等人的空隙间冲出。负责指挥的副军马使看出她才是为首的贼寇,立即调动手下挡住臧修等人,自己提枪杀来。cool18.com

  月霜孤身陷入重围,手中只有一柄真武剑,勉强可以防身,想破敌就没那么容易了,一个不小心,被宋军乱刀分尸也不是不可能。她凭藉娴熟的马术,接连闪过两股宋军。cool18.com

  那名副军马使紧追着月霜,一面摘下角弓,把箭支扣在弦上。月霜似乎也感受到背后的威胁,一拉缰绳,坐骑侧身跃上积雪山坡。cool18.com

  副军马使紧追不舍,他在疾驰的坐骑上拉开角弓,瞄向月霜的背影。忽然马匹猛地向前一栽,却是踏到积雪下一块乱石,顿时马失前蹄,撞向地面。副军马使极力甩脱马镫,忽然面前一个影子疾掠而过,月霜从马背上斜过身,真武剑轻轻一划,斩断了他的脖颈。cool18.com

  山丘下,郭遵与苏骁交手的想法并没有实现,那个悍匪向下冲杀十几步,将宋军前后彻底斩断,便拨转马头,逆着山势迎向刚冲下来的宋军骑兵。郭遵已经看出他们打的主意是山丘上的两个都。但敌寇数量不过百余人,吃掉两倍的宋军精骑岂是容易。何况他们还有一半的人没有马匹,即使两个都全部被他们吃掉,也逃不出十倍兵力的追击。cool18.com

  月霜巧妙地利用地势,斩杀了宋军的副军马使,引来臧修一阵喝彩,接着他大喝一声,用手臂挡住宋军的马刀,接着雷霆战刀咆哮着撕开对手的衣甲,将他手臂连同躯干砍成三截。cool18.com

  两名宋军骑兵围拢过来,月霜心无旁鹜,与两骑交手七八个回合,才将他们刺落马下。月霜胸口微微起伏,一边暗自惊讶于捧日军的强韧。接着月霜一眼看到山头上那个混蛋。他神情悠闲地看着自己在下面厮杀,还有脸在笑。月霜一怒之下,摘下弩机,对着那个混蛋射了过去。cool18.com

  程宗扬看着弩箭从脸旁飞过,咧嘴对冯源笑道:「冯大法,你们副队长发脾气了。」cool18.com

  冯源有些紧张地说道:「程头儿,行不行啊?」cool18.com

  「行不行要看你的本事了,还问我?」cool18.com

  「程头儿,匡神仙可比我强。」cool18.com

  「匡大骗子被孟老大调走,干别的活了。不管行不行都是你了。」cool18.com

  冯源咧了咧嘴,使劲攥着拳头。cool18.com

  军使、副军马使、旗头全部战死,那一个都的骑兵仍没有崩溃,反而将月霜等人团团围住,四面攻击。臧修和鲁子印牢牢守在月霜身后,既要让她这一仗打得痛快,还要避免她受伤,这两个尉官可是使尽浑身解术。cool18.com

  那支轻骑弓马精熟,臧修接连替月霜挡了三箭,虽然连皮都没破,但这样近距离混战,一个疏忽就可能致命。cool18.com

  程宗扬见宋军已经不再顾及阵型,最后几名警戒兵力也挽弓加入战局,立刻扬手一摆。cool18.com

  林中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喝杀声,如同数百伏兵同时出现。接着两支骑兵分别驰出,朝宋军的轻骑杀来,后面战旗飘扬,看不出有多少兵力。第一波攻击之后,失去指挥的宋军轻骑终于崩溃,骑兵开始拨转马头,往三川口的战场逃去。cool18.com

  月霜等人驱散剩余的骑兵,立刻居高临下,朝山坡间那一个都杀去。宋军在被截断后,立即前后合击,没想到这时反而被对手围住。眼看着山丘上一个都的骑兵被一扫而空,这些骑兵也失去斗志,前后都有敌寇,不少人弃马朝两侧的山林逃去。cool18.com

  月霜舒了口气,这才朝援军看去。那个胆小鬼竟然还藏的有伏兵,到底是哪里来的?cool18.com

  两股骑兵汇合在一起,来的却是吕子贞和俞子元。他们休整多时,这会儿能动的全部拉来,也不过十四人,林中摇旗呐喊,声势汹汹,其实只是些不能参战的伤兵。cool18.com

  但这点人马已经足够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顷刻间两个都的骑兵死的死,逃的逃,在山坡上抛下数十具尸体和百余匹无主的战马。cool18.com

  在坡上阻挡宋军的雇佣兵已经支持不住,在宋军的冲击下不住退却。月霜等人从山丘上驰下,与苏骁合兵一处,双方联手,朝宋军攻去。宋军抵挡不住,前面十几骑转身后撤,被敌寇衔尾追杀,一直退到山坡下。cool18.com

  这种击溃战最为轻松,对手完全把后背暴露出来,而且没有还击的余地,月霜接连斩杀了两名骑兵。正打得顺手,臧修却拉住她的缰绳,「班长!程少校命令我们立刻撤退!」cool18.com

  「为什么要退?这个胆小鬼!」cool18.com

  臧修压低声音,「敌军势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cool18.com

  山坡下,第六军的骑兵一列列秩序井然,一眼望不到队尾。虽然失去了两个都,还有一个都的骑兵遭受重创,但第六军总共有二十五个骑兵都,就算放手让她去杀,杀到天黑也杀不完。cool18.com

  月霜气恼地啐了一口,停止追击。cool18.com

  「骁骑营!卸甲!」cool18.com

  随着郭遵一声令下,一队骑兵卸去战甲,接着催马上前。他们的坐骑是清一色的高头战马,比旁边的同伴明显高出一截,此时战马迈开步子,铁碗般的马蹄践起雪泥,如同风雷涌动。cool18.com

  苏骁等人杀开一段距离,掩护没有马匹的雇佣兵撤退,一旦被骁骑营追上,攻守之势逆转,他们就成了被追击的对象。没想到郭遵的调动来得如此之快,那些卸了甲的骑兵速度极快,殿后的部队还没有撤回就被追上。苏骁且战且走,他白色的大氅被箭矢穿透,露出里面一套黑色的皮甲。cool18.com

  臧修等人拥着月霜一路狂奔,月霜不甘心地回头望去,正好看到苏骁的坐骑被追兵射杀,他跃下马背,挽戈立在当道,然后伏身一扫,前面两匹战马前腿碎裂,嘶鸣着翻滚过来。cool18.com

  月霜一扯缰绳,就要回去。臧修拽住她,「班长!程少校命令我们……」cool18.com

  「你给我闭嘴!有人在后边被敌军缠住了,有胆量的跟我杀回去!没胆量的都给我滚!」cool18.com

  「是!」臧修挺起胸膛,一边满口答应,一边道:「请班长放心!程少校有办法截住那些追兵!」cool18.com

  「那个胆小鬼!」月霜气得七窍生烟,「啐!哎,你们住手!」cool18.com

  臧修和鲁子印不由分说,一个牵着马头,一个踢着马屁股,挟着月霜撤离。cool18.com

  那些雇佣兵刚才在前面顶了片刻,知道宋军的骑兵不好惹,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命令撒腿就跑,这会儿一大半都撤回到山丘上,只剩下苏骁、俞子元几人在后支撑。幸好山路狭窄,没有被骁骑营围住。cool18.com

  程宗扬拍了拍冯源的肩,「冯大法,看你的了。」cool18.com

  冯源拳头攥得紧紧的,活像要从他身上割掉一块肉,舍不得撒手。cool18.com

  「冯大法,够抠的啊。是这块破石头要紧,还是兄弟们的命要紧?」cool18.com

  冯源一脸肉痛地说道:「你说的啊,是不是真有拳头那么大的龙睛玉?」cool18.com

  「有。」cool18.com

  「是不是真给我啊?」cool18.com

  「是。」cool18.com

  冯源咬着牙,心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最后叫了声,「拼了吧!」然后双掌将龙睛玉夹在掌心,喝了声「疾」!抬手将龙睛玉扔到坡下。cool18.com

  那粒小小的龙睛玉在雪泥中滚了几下,接着被骁骑营的战马践过,消失在雪泥中。cool18.com

  程宗扬与冯源面面相觑。片刻后,程宗扬道:「火墙呢?」cool18.com

  冯源期期艾艾道:「在啊……我花两天时间才注进去的……刚才施法的时候还在啊……娘哎!」cool18.com

  冯源跳起来就要往山下冲,程宗扬扯住他,「你疯啦?」cool18.com

  「我的玉哇!」冯源伸出手,一副要拚死钻到骁骑营的马蹄下捡宝的模样。就在这时,雪泥中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火墙拔地而起,将山道截成两段。cool18.com

  几名骑兵被火墙吞没,随即变成一团火球,翻滚着撞下山坡。后面几名骑兵眉毛头发都被烧得蜷曲,战马人立而起,嘶鸣着朝一边逸去。更多的马匹嘶鸣起来,奔逸跳踉,试图避开烈火。cool18.com

  无论牲畜都天生惧火,面前的火墙足有两丈多宽,飞腾的烈焰升起丈许,热浪滚滚,受惊的马匹四处乱踢,骁骑营的追兵顿时大乱。cool18.com

  臧修咧开嘴道:「我就说吧!程少校心里有主意!」cool18.com

  月霜冷着脸道:「卑鄙小人!无耻狡计!抢别人的功劳,带着一群马屁精的不要脸的肮脏懦夫!」cool18.com

  臧修和鲁子印对视一眼,然后正容道:「我觉得班长总结得很好。」cool18.com

  那道火墙只持续了半盏茶时间,便化作一股烟雾。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众人撤退。等宋军拉住受惊的战马,只看到火墙前方十几名骁骑尸横就地,那伙敌寇早逃之夭夭。cool18.com

  【第二十五集】第八章cool18.com

  风雪渐止,从空中望去,三川口白皑皑的雪原仿佛绽放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梅花,令人触目惊心。三道溪水中,两道已经被鲜血染红,宛如滴血的梅枝从雪原蜿蜒淌过。cool18.com

  星月湖四营与铁甲营的碰撞惨烈无比,经历两刻钟的殊死搏杀,双方的伤亡都超过一半,但无论是面对宋军的铁甲,还是星月湖的长枪重斧,都没有一方退却。事后连崔茂也不得不承认,捧日军的铁甲营确实是强军,能以一营之力抵抗四营全力攻击,不分胜负。cool18.com

  王信身上受创七处,几乎是浴血而战,趁敌寇攻势稍减,他返回中军,向刘平道:「将军!儿郎们撑不住了。」cool18.com

  刘平眉毛微微挑起,连王信都这么说,看来真是难以支撑了。cool18.com

  王信道:「天时不对,打了这一上午,儿郎们一大半都冻伤了脚。」cool18.com

  刘平抚着腕上的皮甲,迟迟没有作声。cool18.com

  一名亲兵忽然道:「敌军!」cool18.com

  侧方的山丘后驰出一队人马,数量有百余人之多,其中一多半都是骑兵。这点数量在这些将领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但和数百名敌寇交战至今,任谁也不敢轻视这支突然出现的生力军。cool18.com

  战局的转折点却是出现在远离战场的第三道溪水。cool18.com

  刘宜孙先是被编入中军大阵,由于前阵被王韬的第五营迅速切割,他和张亢被调去支持。cool18.com

  这伙敌寇与前方的列阵对战完全不同,相同的是他们惊人的杀伤力。他们全部分成小股,最大也不超过二十人。这种敌寇本来是最容易消灭的,宋军每阵都有一个营,近五百名军士,完全是压倒性的多数。可那些敌寇就像利刃一样,从不同的位置切进宋军阵列,将宋军完整的阵型切割开来。cool18.com

  刘宜孙手下的一个都仅剩下半数军士,他们追着一小股敌寇淌过溪水,却被对手甩开。眼看手下的兄弟在雪地上跋涉,疲惫不堪,刘宜孙只好让众人歇息片刻。cool18.com

  张亢道:「逃不逃?」cool18.com

  刘宜孙喘着气道:「不逃!他们这种流寇战术,是自取灭亡!」cool18.com

  「这么高明的流寇战术,普天下也没几支军队能做到。」张亢毫不客气地说道:「那些敌寇总共二十股,攻击前阵的时候是从三个方面进击,看似杂乱,实则先分后合,严密之极。前阵空有五百人,被他们切开时,一多半都守在原地,真正交锋的不到三分之一。」cool18.com

  刘宜孙打了个寒噤,脸色一下变得苍白。cool18.com

  张亢冷冷道:「看出来了?」cool18.com

  刘宜孙回想起前阵崩溃的一幕,一个整营对只有自己半数的敌寇,却在交锋中被切得七零八落,空有两倍的数量,被切割的部分却是以少对多。看似散乱的敌寇就像一只冰冷的狼,每一口只咬下一小块,连续几口,就将一个前阵完全撕碎。可是这样的纵横分合,多达二十支的敌寇怎么能配合得如此默契?cool18.com

  「军旗。」张亢道:「那面军旗的位置,就是他们攻击的方向。嘿嘿,武穆王的亲卫营,果然不同凡响。」cool18.com

  张亢搓了搓手,「刘都头,此时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cool18.com

  刘宜孙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多谢张兄。但我刘宜孙绝不会逃!」cool18.com

  张亢冷笑一声,「你不逃,自然有人要逃。」cool18.com

  战场后方,孤立在第三道溪水之后的殿后阵忽然放下旗帜,全军开拔。刘宜孙浑身一震,叫道:「不好!」cool18.com

  种世衡的眉尖刀被巨斧劈断,刚抢过一杆长枪,重新上阵,便看到这一幕,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cool18.com

  厮杀的双方都已经接近极限,殿后阵的变动,使双方不约而同地分别向后退却。cool18.com

  战场上的铁甲营已经不足两个都,他们的瘊子甲沾满泥土、雪水、血迹,依然明亮如镜。四营也好不了多少,他们撤出二十步的距离,重新整合队伍。cool18.com

  另一股贼寇也脱离战场,王韬一手提着战斧,一手挽着军旗,在距离宋军中军大阵不足三十步的位置昂然走过。他手中的军旗已经成为宋军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军旗所向,宋军士卒都为之变色。在他身后,五营的军士血染战衣,如同一柄柄浴血的战刀,散发出逼人的杀气。cool18.com

  王韬和崔茂都没有理会远处殿后阵的变故,而是抓住时机合兵一处。他们两个营减员达四成,余下的三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但高昂的士气和严密的阵型,无不显露出百战之师的强悍和武勇。cool18.com

  「都监大人!」刘宜孙一把拽住马缰。cool18.com

  黄德和厉声道:「你是何人!来人啊!」cool18.com

  张亢从后面一脚踏住刘宜孙膝弯,刘宜孙腿一弯,被他踩得跪下,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在阵中阻拦主将的战马,当场格杀也算不得冤枉。cool18.com

  他顺势行半跪礼,一手仍拉住缰绳,「卑职第三军第二营步兵都头刘……」cool18.com

  「一个微末的都头就敢拦本监的坐骑!滚开!」cool18.com

  刘宜孙大声道:「都监大人!我军与敌交战正殷,胜负只在毫厘之间,都监大人怎能弃军逃生!」cool18.com

  黄德和怒道:「厢都指挥使刘平刚愎自用,指挥无方,本监多次规劝,仍置若罔闻。留在这里,难道等死么?」cool18.com

  「大人!敌寇不过数百,虽然破我数营,但已是强弩之末!大人若在,敌寇必败!大人若走,我军危在旦夕!」cool18.com

  「荒唐!」黄德和喝道:「难道三军六千余众生死,都在黄某一人肩上?你这等胡言乱语,是何居心!来人!把这厮叉出去!」cool18.com

  黄德和踢开刘宜孙,打马便行,一边道:「再敢啰嗦,便将他斩了!」cool18.com

  几名亲兵把刘宜孙推到一旁。望着黄德和的背影,刘宜孙急怒攻心,「哇」的吐出一口鲜血。cool18.com

  张亢拉起他,一边拍了拍他身上的雪泥。cool18.com

  刘宜孙抬起头,「你说的出路,在哪里?」cool18.com

  卢政驰回中军,向刘平道:「看到了吧?我就说那帮孙子靠不住!」cool18.com

  刘平露出一丝苦笑。殿后阵的主将由都监黄德和担任,这一营军士都来自卢政的第七军,如果是他以前所在的边军,第七军的军都指挥使没有下令,任何人都不敢私自撤退。但这是禁军。都指挥使以上的高级将领不过是临时委派,负责指挥五个营的军事。黄德和身为都监,他要走,卢政也拦不住他。cool18.com

  刘平摘下头盔,露出花白的头发,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回咱们的脸可是丢大了。三个军,竟然败在几百名敌寇手下。」cool18.com

  卢政道:「不算冤。八骏来了两个,老卢的面子是够了。老刘,退吧,大不了给夏夜眼磕个头,最多挨几记军棍。嘿,你有个进士身份在,我琢磨着夏夜眼不大好意思让你扒掉裤子挨打。」cool18.com

  「以六千对五百,大败亏输,砍头都有份。」cool18.com

  「你是按着阵图打的,我们都能作证。没打胜,那是阵图……」cool18.com

  刘平拦住他,「阵图是御赐的。」cool18.com

  「呃,阵图不会错,咱们也尽力了。得,爱说什么说什么吧。这会儿咱们还有三个半营。我来殿后,你先走。等退出烈山,整好军马,再来找他们拚命。」cool18.com

  刘平笑道:「我要活着回去,脸皮也未免太厚了吧?」cool18.com

  「你们读书人就是想的多。我跟你说,你就是想那个啥,也得把我们这些兄弟送回去。我还没活够呢!」cool18.com

  刘平呼了口气,「哪里便败了呢?」他话语虽然平淡,口气中不甘却溢于言表。cool18.com

  王信两个都的策先锋阵已经损失殆尽,剩余的铁甲营撤过第二道溪水,与中军大营汇合,接着卢政的策殿后阵也全军赶来,宋军全面收拢。cool18.com

  那队骑兵渡过溪水并没有投入进攻,而是临溪列队,背对着宋军主力。刘平皱了皱眉头,忽然眉峰挑起,眼中透出一缕光芒。cool18.com

  一名亲兵叫道:「郭指挥使!」cool18.com

  一彪人马出现在远处山丘上,黄色的军旗在风雪中招展,看旗号,正是郭遵的第六军。cool18.com

  刘平以下,卢政、王信、种世衡、万俟政都如释重负,郭遵的骑兵在最要紧关头终于赶回,有这两千精骑对敌军数百疲军,己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cool18.com

  众人心头的重石还没落地,山丘上突然一阵混乱,持旗的旗头跌下马来。接着看不出多少敌寇四处冲出,那队骑兵勉强支持片刻,就彻底溃散,败兵从丘上驰下,朝大营逃来,但还未接近第一道溪水,就被守在溪旁的敌寇射杀,没有一人能活着回来。cool18.com

  众人心都沉了下去。这伙敌寇的狡诈,远出于己方的意料。这时刘平才隐约明白,为何对付一伙流寇,贾太师却不惜调动上四军的两支禁军。cool18.com

  刘平目视良久,然后道:「撤吧。」cool18.com

  众人都松了口气,虽然没能打胜,但自己的兵力仍超过敌寇五倍,攻敌固然不足,自保仍然有余。cool18.com

  程宗扬和冯源越过溪水,迎来一片欢呼。臧修口沫横飞地说道:「老敖!你刚才是没看到!兄弟们被骁骑营的野狗咬住,甩不脱,走不掉,一个个都急红眼了。全靠老程,一把火将他们都留在山下,姓郭的急的直跳脚,也只能吃我们的马屁。」cool18.com

  敖润道:「真的假的?老程哪儿学的这手艺?副队长,你说……」cool18.com

  「假的!闭嘴!」cool18.com

  敖润闭上嘴,忽然又想起来,「哎,副队长,你还没吃东西吧?正好我带的有。你尝尝!尝尝……」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老敖,你还敢给人拿东西吃啊?」cool18.com

  敖润讪讪收回手,月霜却一把将他手里的纸包夺过来,撕下一块牛肉,大口大口吞了下去。cool18.com

  程宗扬小声对敖润道:「我就喜欢看月丫头生气的样子。」cool18.com

  「老程,你这可不对……」cool18.com

  「怎么,你觉得她生气的样子不漂亮?」cool18.com

  敖润偷偷看了一眼,「漂亮是漂亮,不过这事不能这么说……」cool18.com

  程宗扬暧昧地挤了挤眼,还没开口,半包牛肉就连纸带肉朝自己脸上飞来。cool18.com

  月霜拔出真武剑,要斩这个混蛋,臧修和敖润连忙拦住,一个说:「班长息怒!」一个说:「别跟老程一般见识。」cool18.com

  程宗扬做了个鬼脸,把月霜气得半死,这才一溜烟跑掉。月丫头动不动就拿鞭子抽人,害得自己尝了冯大法的老鼠油,不气气她,自己心里实在平衡不了。cool18.com

  崔茂和王韬并肩立在一处,两人的披风吸满鲜血,沉甸甸拖在地上,肩头的校官银星却分外明亮,在两人背后,那面绣着「岳」字的血红战旗在风雪中猎猎飞舞。cool18.com

  程宗扬向两人敬了个礼,「崔中校!王中校!」然后笑道:「头次见面,多多关照。」cool18.com

  崔茂道:「上次在建康,听说你嫖妓去了?」cool18.com

  程宗扬一阵尴尬,玄武湖一战之后,自己在宫中胡混,与八骏失之交臂,没想到一见面就被他拿出来说。cool18.com

  崔茂淡淡道:「下次记得叫上我。」cool18.com

  程宗扬松了口气,笑道:「一言为定!」cool18.com

  星月湖大营解散后,八骏隐身草莽,崔茂的身份是画师,王韬则僻居荒村,作了名教书先生。他拢手向程宗扬长揖一礼,「程兄千里迢迢送回三哥的遗骸。王某深铭五内。」cool18.com

  程宗扬连忙还礼,「七哥太客气了。」cool18.com

  崔茂道:「你送回三哥的遗骸,我们兄弟本来该给你磕个头。但老崔的头你未必稀罕,这样吧,往后嫖妓,我请你。」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多谢多谢。」cool18.com

  郭遵军随时都会投入战场,崔茂直入主题,「你的人马有多少?」cool18.com

  「五个班,二百名佣兵。」程宗扬补充道:「可惜没有法师。」cool18.com

  「这个当然。」cool18.com

  程宗扬有些好奇地问道:「听说各营都有两三名法师,为何没见到呢?」cool18.com

  崔茂举手一划,然后道:「你以为这场雪是哪里来的?」cool18.com

  「什么!」cool18.com

  王韬道:「为了这场雪,侯二哥把整个大营的法师都调去了。要不哪儿有这么巧?」cool18.com

  程宗扬有些头痛地抓起一团雪,握成雪球,在太阳穴上揉着。这里的死气太浓了,太阳穴的伤疤一跳一跳,像要涨开一样。天驷侯玄在八骏中排名仅次于孟老大,因为名头太响,想藏也藏不住,索性跑到秦国,作了一名客卿边将,一直在边疆作战,没想到回来之后,一出手就是一场天马行空的雪攻。这场雪对于己方的价值,无论怎么说都不为过。恐怕宋军到现在还以为运气不好,哪里知道远在交战之前就受到了对手无孔不入的攻击。反观星月湖大营,上阵之前就抛弃甲胄,早有准备地换成过膝的长军服,交战前就胜了一半。cool18.com

  程宗扬道:「看来宋军准备撤退了,要不要放郭遵与中军汇合,晚上再来袭营?」cool18.com

  崔茂露出一个富有魅力的笑容,「我倒是想走,就怕刘指挥使不会轻易放过咱们。」cool18.com

  王韬道:「他能忍这么久还不动用神射营,真是好耐性。」cool18.com

  程宗扬道:「你们说的是神射营,是不是神臂弓?」cool18.com

  「不错。」cool18.com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刘平还有一个营的神臂弓?他们与宋军只隔了一道溪水,不过二百步的距离。崔老六和王老七这么谈笑风生,竟然是坐在生死线上!自己对神臂弓的威力印象极深,以神臂弓的射程,轻易就能覆盖这片战场,难怪后面的星月湖军士即使休息,盾牌也绝不离身。cool18.com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宋军既然有神臂弓,为什么不拿出来?」cool18.com

  「他在等二哥的直属营。」崔茂赞道:「刘平文武双全,有名将之称,果然有几下子。」cool18.com

  王韬也道:「刘平到这会儿还没乱了阵脚,打着主意想用这点残兵把我们一口吞掉,如此能战,算得上是悍将了。」cool18.com

  就在这时,一支穿着轻甲的宋军出现在视野中,他们隔溪列阵,接着三百张神臂弓同时举起。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三川口浴血的雪野上。cool18.com

  【第二十五集完】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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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贴由[小脸猫]最后编辑于: 21日/10月/2012 16时35分29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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