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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龙战士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 由 小脸猫 于 2013-12-08 18:17 【龙战士正传(续写实体版)】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 内容简介: [说明:本集和第三十七集是「冰心」代替半只青蛙所作,作者名称改为:整只青蛙。] 十八年过去,达克名义上是帝国的皇帝,却躲在深山里抚养弗莱娅,宛若希拉再世的「女儿」弗莱娅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而最终回复咒文的效力逐渐消失,达克再次回到人尘世,等待那已经等待了二十年的死亡降临,等待小克里斯汀的月渎能送他最后一程……但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弗莱娅身上的紫电龙龙力觉醒了! 新的帝国则在卡尤拉的带领下展现全新的风貌,人类、魔族、兽人不再有阶级地位的分别,共同为风之大陆住民,而鲁斯贝尔大量发明了各种器械,改变了风之大陆生产结构和生活方式,「狎西」不再是轻蔑的侮辱,而是伟大智者、贤者的代名词,在这个世界,不再需要如同怪物一般的龙战士。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前言:一梦二十年 夜深了,却无法入眠。 这里是我睡觉的地方。 这儿又湿又冷,风很大,没有床,只有厚厚的积雪,睁开眼睛就能看云和星星,这儿其实只是一片荒凉的枫树林。 冬天了,原本在空中飞舞的枫叶早已落尽,我只能以积雪为床,躺在这片冰冷的地上。 这儿根本不适合睡眠,但这儿是世上唯一能让我感到有些温暖的地方。因为这里埋葬着两个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每次躺在这里,我总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们就在我身边。 十八年前,我与小克里斯汀一战,我的好友使出绝招「天人合一」,将风都城的废墟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森林,我与安达相会那片枫林而此而与这片人造的森林连为一体。我得感谢他,风都城,枫树林,这两处带给我无穷悔恨与遗憾的地方因为他而合为一体,现在我只需躺在一处,就可以同时怀念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两个女人。 天亮了! 昨夜,又想起那些早已逝去的人和事了! 每每午夜梦回时那种空虚的感觉,深深地扎根在灵魂深处,不断地蚕食着早已成为一具空壳的躯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是如此的鲜明。 我早该死了,可是这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却偏偏还活着,那颗本不属于我的心,却依然还在跳动着,延续着这条本就不该存在的生命。 「为了爱而活着吗?」 我所爱的人都因我而死,让我为爱而活着?这种活法实是在太无耻了! 「那么是为了恨,这世上很多人都是靠着仇恨而活着的。」 恨?报复?报仇?可是早在很多年前,我恨的人个个都被我整得生不如死,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好恨的?已经无人可恨的我,现在唯一能恨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是无能的我,犯下愚蠢错误而害死了妻儿!是那个口口声声说只愿为自己所爱的人而战,到最后却要靠所爱的人的牺牲来活命的我,废物的我,害死了安达! 是我是我还是我,其实她们的死,最大的凶手就是我! 她们不该死却死了,我该死却无耻地活着! 赎罪,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第一章:新世纪 「爸爸,你醒醒,天已经亮了!」 当女儿用轻声的呼唤将我从回忆的洪流中惊醒时,我睁开眼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女儿弗莱娅那张秀丽而亲切的面孔。 我的女儿弗莱娅,她留着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瓜子脸,柳叶眉,不过,她给人印象最深的,却是那个经常绽放的和熙的微笑。 对我来说,弗莱娅的微笑是世间最美丽的事物。即使是在再冰冷的夜里,当她冲着我笑时,倾刻间就可将一切寒流驱散得无影无踪。 见我睁开混浊的眼睛,弗莱伸出手,轻轻地掸去我脸上的积雪,柔声道: 「爸爸,时间到了!该回去了,今天是新年,妈妈在等你呢!」 这十八年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年的最后一天,在故居中陪着罗莎和雪莎吃过年夜饭后,我都会独自一人来到这片枫树林,或者神龙广场的旧址,躺在地上,将自己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度过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这片枫树林所在的位置正是昔日神龙广场的旧址。十八年前我带着弗莱娅回到帝国后不久,我从我与安达相识那片枫树林里采积了一些枫树的树苗移植到这里,经过十八年岁月的催化,如今他们皆已长成了参天的大树。 如果按旧的年历访,今天帝国帝国329年的第一天,距令我终生遗恨的那天也整整有二十年了。 昨夜这里刚下过一场大雪,一夜的降雪几乎将我活埋,只有鼻孔处呼出的少许热气还预示着我依旧活着。对于我现在的样子,女儿早已见怪不怪,她见我没有马上起来,便蹲下身子,用手掸去我身上厚厚的积雪。 我静静地躺在地上,眯着眼睛,偷着专心我为掸雪的弗莱娅。 十八年了,十八年前,我和卡尤拉「捡」来的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见我在偷看她,女儿忍不住嫣然一笑,无尽的春风迎面而来,竟令我死灰一般的内心忍不住悸动起来。 「爸爸,该起来了!这里很冷!」 这一回,我没有拒绝女儿向我伸出的手,被她拉着站了起来。两手相握的瞬间,一股暖意由掌心传来,激得我心头又由来地一热。 我明知故问道:「去伯尔达吗?」 「是啊,今年是新年,按妈妈的计划,爸爸你要在今天对臣民做一次讲话的!」 「唔,真是麻烦……」 「爸爸,你从来都不管事,妈妈一个人管理这么大的国家很辛苦的!今天是新年,你就帮她一次吧,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啊……」 弗莱娅抓着我的右手,撒娇般地左右摇着。望着她孩子气般娇嗔的样子,看得我心中又酸又痛。她冲着我撒娇耍小脾气时的神态,和希拉真是太象了。 「爸爸,你又想起她们了吗?」 我眼中流露出的痛楚,立刻让女儿感觉到了,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我冰冷的右手合握住,想要用这个动作帮我驱散心中的痛楚。 我的心里难得涌起一股暖意,女儿长大了,很漂亮,也很懂事。这十八年来,我一直将她看着做是我和希拉的那个没有诞下来的孩子,异常地疼爱着她。 我轻轻一拉,女儿顺势将身子倒进我的怀里,与我拥抱在一起。鼻孔嗅着她充满青春活力的发香,我有点醉了。 希安就站在我的右侧,微笑地看着我们父女俩。我笑着对她道: 「瞧你的妹妹多懂事!再瞧你自己,整天惹老爸生气,多向妹妹学学!」 希安不服气地撅起了嘴,这个小子还是象从前一样的臭脾气,对我这个父亲一点都不买帐。 我与女儿拥有得很紧,她把脸枕在我的右肩上,小声地道: 「爸爸,这里离伯尔达很远,我飞不过去,还是你背我吧!」 「呜,好的!」 我不假思索地答应。我蹲下身子,女儿熟练将双手往我脖子上一搭,攀上了我的背。十几年了,即使已成了一个大姑娘,弗莱娅依旧还是象小女孩时一般,依恋父情的情愫一点也没有减少。 「年夜饭,你没有陪妈妈一起吃,她一定很不高兴的!」 「让妈妈不高兴的人,是爸爸你吧?你多少年没有在新年前陪她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你都是一个人躺在这里。」 弗莱娅侧着脸,用最舒服的姿势趴在我的背上,毫无顾忌地将身体和我紧贴在一起。我极力平稳地飞行着,女儿长大了!我清楚地感觉到,她胸口紧贴着我的后背时,胸前的双峰传来的弹性。 理智告诉我,应当早点对她说:你是一个大姑娘了,而爸爸是个老男人了,不能再这样亲近我了! 但这样的话,我一次次地想开口,又一次次地吞进肚里去。 这就是我的女儿,弗莱娅.希维亚,对外宣称是我和卡尤拉的女儿,但在我心里,她却是我和希拉的孩子,也几乎是我的全部。我舍不得弗莱娅,我舍不得她和我亲近的关系。早在几个月前,弗莱娅身上的紫电龙之力就该觉醒,但我让小克里斯汀帮忙,使用时间魔法暂时延缓了紫电之力的苏醒。 之所以这样作,一是我害怕失去这个女儿,二来,我更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受到伤害。 如月为我生的那个孩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抱过他。而尼诺,这个臭小子实在太顽皮了,以至我对我他又爱又恨,而小弗莱娅…… 她几乎是由我抱着长大的。 从收养她的那一天起,我就把全部的心思投到了她身上。只要有一阵子没看到她,我就会感觉心里慌慌地不自在。我知道,她一定是希拉不忍受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而设法将我们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通过莉莉丝之「手」转交给了我,一定是这样的! 对于弗莱娅,卡尤拉虽然极力地想表现得象个好母亲,但孩童的感觉是很灵敏的,不是真的喜欢,她还是能觉察得出。虽然卡尤拉是她的「母亲」,但小弗莱娅和她的关系却很一般,见到卡尤拉时也显得有些畏缩,但是对雪芝和罗莎这两个「二娘」关系极佳。她的情况就和那个叫拉法的小子极类似。 如月生下的那个孩子拉法,同样和生母怀有隔阂,在她面前同样有些畏畏缩缩地,不过却和梅丽娅与小公主极为亲密。小拉法对如月的称呼是「母亲大人」,而被他称为「妈妈」的人,却是梅丽娅和小公主。至于小弗莱娅,她的情况也完全相同,她称罗莎和雪芝为妈妈,却叫卡尤拉「母亲大人」。 妈妈和母亲大人,意思虽然相同,亲疏却是有别。这正是所谓的亲娘不如养娘亲了! 脑子里回想着过去这二十来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中,我已到达了伯尔达市,新帝国的新首都。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虽然昨晚降了大雪,但严寒丝毫不能驱散节日的气氛。自从十八年前,人类帝国和魔族合并之后,整个帝国从上到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前,在帝国的街道上,除人类之外,你很难看到别的种族存在。但如今在伯尔达,或者在帝国的其它城市,举目望去,熙熙攘攘川流走动的人群中,不光是额上长角,模样极象人类的黑魔族,更低级一些的红魔族,蓝魔放,绿魔族也随处可见。不仅是魔族,兽人也逐渐融入到了人类世界的生活中来。就在十六年前,由罗宾率领的人类和兽人的联军再次攻下了没有雷神之锤的托布鲁克要塞,不久之后更攻下兽人首都,新任的兽人王自缚投降。 人类、魔族、兽人,三大种族间长达数百年的战争结束——当然了,结束的只是大规模的战争,这些年来,不止是在布鲁斯大陆,就连在合并的阿沙尼亚大陆上,反抗卡尤拉统治的小规模的起义重未停止过,结束的只是规模的国家间的战争罢了。 统一了大陆的卡尤拉,为整合三大种族,这十八年来耗费了无数的精力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革。为了收买人心,她颁布的最出名的法律就是平等法。 「凡我帝国子民,无论人类、魔族、兽人,无论贵贱,无论种族,皆一律平等!」 卡尤拉所说的帝国,当然是指统一了的三个大陆所有的土地。从前的人类帝国这边,自从雷兹时代起就颁布过平等法,帝国土地上无论平民贵族一律平等。而魔族由于是个等级制度很森严的种族,占在最高阶层的黑魔族,以下分是红魔、绿魔和蓝魔族。十八年前,卡尤拉在我和小克里斯汀的帮助下,用铁腕强行让两大种族合并,为此她得罪了大批从前支持她的黑魔族阶层。 入主人类帝国后,她虽然有世上最强的两个龙战士的支持而坐牢了位置,但这个女人并不是那种想要依靠他人掌握权力的人,她很明白一切最终还是得靠自己的道理——我在她的眼里是不能帮什么忙的废物,而小克里斯汀这个支持者更是一个「怪胎」,他的支持同样也是不能长久依靠的。 明白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卡尤拉,大刀阔斧地在魔族内进行了一番改革,首先做的就是废除魔族实行了几千的种族分级制度。她的做法虽然得罪上了层的黑魔族,却落得了中下层魔族们的支持。当然了,她的新政策的推行肯定不是一帆风顺的,围绕着这一政策的实施推行,其中腥风血雨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十八年来,卡尤拉实施的各种政治改革,民族政策多不数,真要说明,就是花上几天几夜扯不清,不过一切目的和宗旨,都是围绕民族平等和种族和睦相处这一目的进行。其间有成功的政策,也有失败的,所幸的是,无论阻力多大,小克里斯汀一直都在站在她身边。 有了这位帝国最强的龙战士的支持,卡尤拉总算能将她的一系新政推行到底。但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尽管卡尤拉以皇后之身行帝皇之职,手握人魔两族大权。她长袖善舞,政治手腕和军事铁腕并重齐出,人魔兽三大种族,这十八年来也不过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和平」罢了。 只是表面而已,三大种族百年的积怨,就是创神之神重生也难以化解,三大种族的和平共处之路任重而道远,她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和女儿一起走在大街上,看着擦身而过的魔族、兽人还有人类,我不仅有些同情起卡尤拉来。我知道这十八年来卡尤拉过得比我要辛苦百倍,劳心劳力,呕心沥血,坐上后位不过三年,她居然就象我一样地满头白发,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被烦和累的! 这十几年来,几乎每年新年之初,当我到达皇宫里见她时,我都少不了招她的白眼甚至被她臭骂一顿甚至是发脾气打我。完全理解她心情的我因为心理有愧,一直都是陪着笑脸任她打骂。 事后,我好心地劝她道:「既然你做得这么辛苦,那就放弃这些,让喜欢的傻瓜坐上去被火烤就是了!」 结果呢,她冲着我一瞪眼:「你以为每个人都是象你这样不负责任啊!」 骂完后,她又忙着去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政事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权势的魅力了。虽然他让你又苦又累又烦又恨,但为了追求那掌管一切的快感,还是会有「傻瓜」不惜抛弃一切与之交换的。 走在街道上,女儿问我:「爸爸,我们现在就去看妈妈吗?」 女儿只是在我我面前提起卡尤拉时才称她为妈妈,但当面她从不叫她妈妈,卡尤拉虽然为此不满,但因为我极庞弗莱娅,什么都护着她,时间久了她也只能这么算了。 我答道:「现在还早呢,现在去见她,还不是要被她抓着骂啊?」 弗莱娅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定是回想起了从前我和尼诺一起,被卡尤拉指着鼻子「训话」却不敢吱声的糗样。在这一点上卡尤拉很象希拉,她当生气,板起脸训我时,总能在气势压住我,让我乖乖地听训,就象希拉从前一般。 我接着道:「先去见你的宝贝哥哥,那个臭小子,很久没看到他了,他不要又给我惹出什么事吧?」 我所说的臭小子,当然是指尼诺!这个臭小子从来就不是安份守已的主儿。他的外号:「荒唐王子」,不仅在伯尔达很出名,在阿拉西亚,甚至是整个风之大陆,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第二章:荒唐王子 我的儿子尼诺象谁? 这个问题卡尤拉答不上来,但我却答得上来,他象他的爷爷! 性格上,他不象卡尤拉那般地坚忍,也不象过去的我那样的叛逆,却和他那从未谋面的爷爷,我的老爸基思十分地相似。我的老爸年轻时在艺术上有无与伦比的才华,这一点他没有留给我,却隔代遗传给了尼诺。 很小的时候,尼诺就在雕刻上展现出了惊人天赋,陪着我的移居帝国后,在那座小山村里居住的日子里,他从家中的贮藏间里翻出了他爷爷留下的几幅油画。 起初,他只是觉得好玩,弄来毛笔颜料参照着旧画在白纸上胡乱地涂抹,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自称包含「宇宙运行真理」奥秘的「绝世名画」,搞得雪芝每天都要清掉一堆的垃圾,而罗莎事后则得费力地替他清洗脸上身上的油彩。 起初我只当尼诺是出于孩童心态,觉得好玩才痴迷于绘画,谁知他乐此不疲一直画下去,自学成才下竟有起色。于是我请来帝国内最好的画家指导他,却被他使尽调皮的手段给赶跑了。最后,还是母亲最了解儿子,卡尤拉替他换了一位年青美艳,画技却不是太出色的女教师后,成天与人捣蛋的尼诺这才老实地坐下来学画。 「这个臭小子,他是我儿子吗?他象我?不,他象他爷爷,死鬼老爸当年……」 一切象是命运的轮回,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也在尼诺身上重演着。我的父亲年轻时以多才多艺闻名帝国,在音乐和美术上都有着极高的天赋。而尼诺在这方面表现出来的才华似乎比他更出色,在十二岁的时候,他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替胸部大大的漂亮姐姐(罗莎),还有「腰很细的美丽姐姐」(雪芝),偷偷地画了两张她们沐浴时的LT画。 那两张羞人的油画事后被我没收藏了起来,仅是学画数年,尼诺在绘画上的功力已高深,已直逼他的爷爷鼎盛之时。在惊叹这臭小子的天才之余,我也毫不客气地痛打了他的屁股一下——只是一下而已,因为我的巴掌正要挥第二下时,对尼诺极为溺爱的雪芝和罗莎抢过来护住了他。然后呢…… 这个臭小子把脸埋进罗莎的怀里哭得惊天动地的同时,却透过指缝偷瞄我的表情。而我当时被雪芝抱住,见到这个情况,想揍他也不能,只能郁闷地走到隔壁的房间去哄小弗莱娅解闷。 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生在尼诺身上的荒唐事也越来越多。 十五岁那年,他雕了两尊雕塑送给雪芝和罗莎,待我揭开蒙着的白布时,看到的是两尊和真人一模一样,维妙维肖的白玉雕像。尼诺在雕塑上的天才同他的绘画天赋一样,令我无可挑剔。只是,让又我忍不住抬脚踢他屁股的事情是,这两尊雪芝和罗莎的雕塑,全是没穿衣服的LT…… 又气又恨又爱,这就是我心里对尼诺的感情。 尼诺十五岁那年,卡尤拉来到小山村强行将他带走,理由很充份:尼诺将来是接任皇位大统的人,她不能再让他跟着我放纵胡闹了。其实卡尤拉从前很早就想将他带走严加管束,却都被我阻止。尼诺将来能否接任帝位我根本不在乎,我只希望他能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并不想他走上我和如月走过的路,但卡尤拉却不这么想。 那一次,在尼诺将来的教育问题上,我称帝以十余年来和卡尤拉爆发了大规模的争吵,最后败北的人是我。男人和女人吵架本就吃亏,更何况是卡尤拉这样的女强人。在我眼里,她比如月还强大,似乎天生就是我的克星似的。 被卡尤拉带到伯尔达后,卡尤拉开始用她的方式来雕塑尼诺这位「皇太子」,结果嘛……她差点被这个臭小子活活气死。 这个臭小子到了伯尔达后,把他在那座小山村里胡闹时所做的一切全照搬了过来。从前他生活的那座小山村,因为观众少,加上有雪芝罗莎的管教,尼诺还收敛些。而到了伯尔达后,他简直就是蛟龙入海,无人可制的他趁机为所欲为地释放自己无尽的精力。 新首都伯尔达市的街道,在他到来后不久,开始被人画上了各式各样的春宫图。 那些春宫图只是用彩色油墨在墙勾勒而出的线条素描,虽然简单却维妙维肖,内容嘛自然是不堪入目。所画的位置,不仅仅是沿街的墙壁,马车的车厢背,行人的后背,甚至连严肃庄重的国会议事厅大堂上,天花板,甚至是卡尤拉的后座上,都时常会冒出他的涂鸦——这个臭小子在恶作剧完成之后,还不忘署上自己设计的签名。 几乎是一夜之间,荒唐王子尼诺的大名就已传遍了伯尔达。卡尤拉当然毫不客气地想对这家伙进行严惩,但尼诺却聪明地找到了保护伞:拜小克里斯汀为师。 当时,小克里斯汀早已和雪怡结婚,并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当卡尤拉气势汹汹地赶到他家找尼诺算帐时,他却狡猾地将新拜的「师傅」推了出来…… 事情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有了小克里斯汀的管束,尼诺收敛了很多,但远在小山村里的我,还是可以时不时地听到关于他的荒唐传说。 尼诺的住处并不在皇宫内,而是在伯尔城东边的一条街上,那儿距城市的中心广场不过数百米远。十八岁那年,完成了成人礼之后,尼诺就借口自己成年该自立了,逃命般地脱离卡尤拉「魔掌」搬出了皇宫。 身为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人的孩子,同时又是未来的皇储,尼诺的身边从来就不缺乏讨好者。伯尔达如今是帝都,地价之贵堪称寸土寸金,但尼诺所住的那条街,整条街道二十一座沿街建筑的产权,却全记在了尼诺的名下——这条街道上的一间间沿街建筑,全是那想在ZZ上有所企图的人为讨好尼诺「赠送」的,而他也来者不拒地全接收了。 那二十一座沿街店面,除了一座尼诺自己用了之外,余下的全部分给了他的女人。这小子无论是艺术上的才华还是在女人方面,和他爷爷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卡尤拉一直想严加管束他,但很遗憾,卡尤拉这几年的教育是彻底失败了。 每次在站在尼诺的住所门前,看着摆着门口的那尊尼诺的「自雕像」,我忍不住要摇头,因为这块用汉白玉大理石雕的他自己的石像,同样是没穿衣服一丝不挂。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这尊雕像的形态,居然是成人的他提着小弟弟撒尿的模样。 如此有伤风化的东西,用卡尤拉的话来说,是「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险些被他气得吐血。她几次下令将石雕移走,甚至是命人将石雕当场砸碎,可是过不了几天,尼诺又雕了一座一模一样地放回原位。 到后来,卡尤拉毁掉一座,尼诺很快就重塑一座,母子俩算是较上了劲。没完没了拉锯了几回后,到最后卡尤拉也只好求助小克里斯汀。见学生如此荒唐,这几年一直在帮他「补锅补漏」,有「尼诺的召唤兽」之名的小克里斯汀,也只好再次出手。他走到那座和尼诺一样高的雕像前,在雕像脚埋下一颗牵牛花的种子。 在小克里斯汀近乎神迹魔法力量施展下那个花种瞬间发芽生根,抽枝长叶,然后缠绕着尼诺的LT雕像茁壮成长。披上了这件「天然环保」的绿色服装,「尼诺」总算不必LT见人。这株小克里斯汀亲手栽种的牵牛花,终年郁郁葱葱,即使是白雪铠铠的冬天,藤蔓上也是开满了各色的花朵。 每次来到这件尼诺和小克里斯汀联手制造的「艺术品」前,弗莱娅都会害羞地把头扭到一边。我知道她的尴尬,故意站在她和雕像之间挡住视线,然后示意她敲门。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敲门,因为尼诺住处的大门是半开着的,但敲门是绝对不能跳过的,因为这间屋子的男主人,正在屋里做着荒唐的事情。 「噢喔!噢喔!」 近似狼发春的嚎叫声,一阵接一阵地突然由楼上传出,弗莱娅听到这个声音后,吓得连退几步,站到了我身后。 「爸爸……」 弗莱娅求助地把目光投向我,我踏前一步,一脚踢开了大门。 我心里暗哼一声,混蛋臭小子,知道我来了才故意这样胡闹的吧? 尼诺住的这间房子是座三层的建筑,底层是尼诺的工作室。我踢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内堂。内堂里堆满了画了一半或雕了一半的半成品油画和雕像,这些画或雕像的内容全是年轻艳美的女子,其原形都是尼诺的女人。 尼诺的卧室就在二楼,站在底层的楼梯口,弗莱娅满脸通红地冲着我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上去。尼诺的荒唐她早已领教过,不想上去看到那无比淫糜的一幕。 我知道刚才狼嚎怪叫声是尼诺故意的,站在楼梯口,我大声厉喝道:「臭小子,我数到三!不滚下来我就拆了这房子!一,二……」 「三」字正要口的时候,二楼的房门呯的一声打开,接着一个身乎全裸的年青人,仅在腰上裹着一条毛巾冲出了房门。在我「三」字出口的霎那,他已一个鱼跃从二楼的走廊跳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我面前。 「哇,老头子,你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啊!你知道吗,就差一点,你要是再来迟一点,我和莉莎就要进到那个美妙的世界去了!」 尽管腰间用一块大白毛巾围住了,但由胯下突起的部位,还是可以猜出几秒钟前他正在做什么。看到这羞人的东西后,弗莱娅立刻脸红得把头侧向一边。 站在我面前的年轻人,个头身材与我极接近,相貌也和我很相象,只是,他看似玩世不恭的眼神,却充满了年青人特生气、激情和灵气,与眼里尽是死气的我完全不同。这十八年来,为了怀念希拉,我再没有剪过头发,头上的白发一直长到了脚跟处,最后束成一团当成皮带缠在腰间。而眼前的这个和我容貌极象的年青人,他也学我将头发全部捋到后脑用一根细绳束住,仅在额前留几束刘海。几年前,他也曾想学我将头发留到脚跟,不过却因为生活太不方便,最后也只留到肩膀了事。至于他额角的那几绺刘海,则故意染成了白色,他对我的解释说是觉得头上有几束白发会显得很性感。 这个束着猪尾巴辫子,称呼我为老头子的年青人,他正是我和卡尤拉的儿子,曾经名动大陆的「神之御子」:尼诺。 任何人,看到这个荒唐之子的装扮,都会忍不住苦笑着摇头,但已经几乎不会笑了的我却不为所动。我冷冷地道:「在你妹妹面前,正经一些!吓坏了他,我对你不客气!」 「不好意思,老头,昨晚忙赶画赶工,加上又和玛丽、凯特、茜茜、露娜、蒂娜、凯茜,对了,还有美娜……我忙着和她们研究加探讨一些关于生命起源的问题,所以睡得有些过头,忘记您今天会来这里……」 我猛吸一口气,咬着牙忍住了踢他屁股的冲动。其实是我象他这么大的时候,是非常向往尼诺现在过的生活的。拥有无限未来的尼诺,是不折不扣地享乐主义者,他整天嘴边的口头惮就是: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享受幸福却是无限的,我愿意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享受幸福中去。」 其实从前的我,也是一直是这样看待生活的,可是因为命运的捉弄……看到现在的尼诺,我就觉得象看到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这也是我远比卡尤拉更能容忍甚至是默许他的荒唐的原因。 我脸色不好看,但尼诺却不为所动,他骚骚头皮,故作亲切地凑上来道:「老爸,你一定肚子饿了吧!」 我答道:「你的妹妹还没有吃早饭呢,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吧!」 弗莱娅道:「哥哥,你正经一点不行吗?今天毕竟是新年啊,不要每次见到你都这么疯!」 尼诺没有作答,嘿嘿地笑笑,然后他抬起头冲着楼上喊道:「凯茜,蒂娜,还有美娜,快点把衣服穿好下来,给我的爸爸和妹妹做早点去!」 两分钟后,三个容貌极其美丽的少女,衣冠不整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用畏惧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正想鞠躬向我行帝皇之礼,却被尼诺一手拦住。 「别做这种动作,我老爸是最讨厌别人做这个动作的。你们只要象寻常的媳妇拜见公公一样地对他就是了!」 这二十年来,尼诺和弗莱娅是少数能让我笑的人。他再胡闹,我都能容忍,实在忍不住了,最多也就是在他的屁股上重踢一脚。 先下来的三个女孩子,行完礼,小声而羞涩地叫了我一声「父亲大人」后,飞也似的逃往厨房准备早点。她们三个我全部不认识,显然是今年刚刚落入尼诺「魔掌」的,跟着下来的另外六个少女,我却全部「脸熟」,去年这个时候我来到这里时,尼诺已带着她们拜见过我了。 尼诺朝我耸耸肩,指指大门的位置,做出无奈的模样道:「老爸,过一会儿,丽丽她们也会过来帮忙打扫房间的!」 尼诺所说的丽丽她们,是住在这条街上的其她女人,在猎艳方面的成就,他早已远远地超越了我。 「这个臭小子!」 我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在心里说这五个字了!这个臭小子我十八年前对他没办法,现在他大了,我还是拿他没办法。 弗莱娅在我耳边小声嘀咕道:「哥哥好坏,是个坏蛋!」 我爱怜地伸出手,摸了摸弗莱娅羞得通红的脸蛋,然后我扭头对着望着这一切的希安笑笑,用眼神问他道: 「你妹妹害羞的样子,象你的母亲吗?」 希安只是微笑地点点头,而尼诺则作怪地对我扮鬼脸。 *** *** *** 我新年的第一顿饭,是陪着尼诺和他二十个女朋友一起吃的。长长的一张桌子,我坐在主位,弗莱娅在我的左手位置,尼诺在右手,然后两边各十位坐了二十位如花似玉的年青女子。这些女孩子还只是尼诺的「女友军团」的一部分而已,这么多的女人,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应付得过来的。 我心中的疑问还没有说出来,尼诺就猜到我在想什么似地在我面前自吹自擂道: 「老爸啊,当年你将分身术灵活使用,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一招我这几年来一直勤炼不休,现在可以同时分身三十六个……」 后面的话他还来不及说完,就被身边诸多女孩的粉拳淹没。望着在众女的粉拳下夸张惨叫的尼诺,我终于不住微微地笑了。尼诺和弗莱娅,我的儿子和我的女儿,他们是这世上少数能让我笑的人。 新年的第一顿饭,就这么在快乐的气息中度过了。 我很喜欢在尼诺这儿吃饭的气氛和感觉。因为他身边的那些女孩们都不怕我,还一直用好奇的眼光偷地观察我。甚至尼诺的女友中,曾经有个胆大而活泼的,居然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如果我不是尼诺的父亲,她一定会被我迷住,因为我充满忧伤的眼睛真是太酷太帅了。 我当时哑然失笑,确切地说是在苦笑。我很赞同路西法对兰丝说的那句话,残缺是一种美,但这种美还是越少越好,因为对当事者来说,那意味着无限的悲凉和痛苦。这种「酷」和「帅」,不过是我在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后才「得到」的。 尼诺则酸溜溜地在边上骂我道:「你这个扒灰的臭老头!」 我回敬他的是在屁股上不重不轻的一脚。 时间就象流水一样,他可以无情地冲走世间绝大多数的东西。死亡天使达克.秀耐达,二十年在大陆上是魔王的代名词。即使是在我打败如月,被帝国的人民当成是「革命的救世主」的那段时间里,绝大多数人望向我的眼神也是充满了畏惧。 但在二十年后,不仅是尼诺身边这些女孩,那些法比尔王朝覆没后成长的一代,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八变的怪物四处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的时代,这些无知者无畏年青人们,他们却一点也不害怕我。虽然父辈们曾经对他们说过死亡天使血腥的过去,但那毕竟只是耳闻的传说。相反,当父辈告诫她们要远离我这个恐怖的存在时,这些年青而背逆的少年少女们,反而用很不屑的口气对长辈说道: 「切!达克·秀耐达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他只是一个失去所爱之人的可怜人罢了!我要是他,那时我也会这样做的!」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即使曾经是真实的事实,毕竟也只是曾经。不是亲身经历体会的人,只会看传说中最「浪漫凄美」的一面,却无法体会和理解那些经历「传说」所在时代的人的恐惧和悲哀。 二十年前的我,是人见人怕的恶魔,二十年后的我,却成了许多年青人倾慕甚至崇拜的偶像!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在时间的洗涤下,其中的正与邪,善与恶,似乎都不重要了。 吃饭的时候,我胡思乱想着,尼诺在边上不满地叫道:「老头子,不要整天摆出那副苦瓜脸的哀伤老男人的模样好不!你的眼睛的杀伤力太大了,你瞧瞧!凯茜,蒂娜,还有她们,现在全在看你,一个个眼睛都呆得快流鼻血了!还有,我的头发,现在正变得越来越绿!」 没有多客气,我举起右手,曲起中指,在他脑门上用力地狠敲了一记,敲他的时候,我极力地想保持冷漠,但最后还是失败,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又笑了。 这就是我的儿子,尼诺,一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 看着他一天天地成长,我常在心里想,和希安相比,这两兄弟谁会更优秀一些?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第三章:雕塑 因为时间还早,完成了那顿不知算早饭还是午饭的一餐后,我带着弗莱娅在伯尔达城里闲逛,我们打算拖到傍晚的时候再去皇宫见卡尤拉——原因很简单,我和尼诺都怕她,怕被她指着鼻子臭骂我们父子俩是不负责任的混蛋。 我们刚出门,尼诺就追了上来,如今是寒冬,这个臭小子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浴袍,脚上蹬着一双木履拖鞋,就这么衣衫不整地啪嗒啪嗒地跟着我们身旁。 尼诺整天奇装异服早已是伯尔达城内一道有名的「风景」,当地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一路过来,回头率倒是不高——如果哪天他穿得正正经经的,估计才会引发无数人的回头观望吧。 路上,我问他道:「你就打算这么疯疯癫癫地过一辈子吗?」 「疯癫?怎么能这么说呢?生活就象是品酒,用舌头的不同部位去品尝,方才可以尝到不同的滋味!我这是在体验生活呢!」 说着,尼诺突然一拉浴袍的带子,身体向右一侧,掀开衣袍,对着右手位的行人肆无忌惮地露出了赤裸的下体。 「呀!变态!」 原来刚才恰好有一位模样异常俏丽的女孩从他身边走过,尼诺的「奇装」惹得她驻步回头,于是就惹来了「祸害」。 「哈哈哈,她记住我了,记住我了!」 望着女子捂着脸仓惶逃走的羞态,尼诺拍着手掌笑个不停。与此同时,弗莱娅挽着我的手臂加快了脚步,拉远了和尼诺的距离,她边走边对我道: 「爸爸,走快点!别和他走一起,装成不认识他!」 我点头表示赞同女儿的看法,我们父女一路快走,暂时甩掉这个暴露狂。路上,我问弗莱娅道: 「下午有什么有趣的节目吗?」 女儿答我道:「去贤者学院看鲁斯贝尔老师的热气球升空典礼!克里斯汀叔叔和拉娜妹妹也会在那里,还有波尔多叔叔,他们都会去那儿的!对了,还有……」 女儿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声地道:「还有拉法弟弟也在那儿!」 拉法?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脸皮很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那个废物吗?」 只是因为顾忌女儿的想法,我忍了忍,把这五个字在心里念了一遍,而没有在嘴里念出来。尼诺再荒唐,但无论谁提起他时,都只会婉惜地评价道:「可惜了,这个天才……」 而对于拉法,那个我与如月恨的结晶,在我眼里,他简直是个令人讨厌的废物! 对,他绝对是个废物! 他的性格不象如月也不象我,在他身上,我既看不到如月的那种唯我独尊的自信与刚强,也没有我那股蔑视一切的叛逆!这个废物是由梅丽娅和小公主养大,他的性格倒是和小公主有些很相似,说话细声细气,在我面前更是小心翼翼,成天低着头,从来不敢在我面前抬头大声说话!和尼诺在我面前无法无天的嚣张放肆相比,懦弱的他简直是天上和地下的分别。 懦弱而无用的废物!这就是我对这个继承了如月神龙王力量的孩子的评价。 事实上,就连他的生身母亲如月,也和我一样不认可这个孩子!这恐怕是互相仇视的我俩在这世上唯一认同的东西了。 尼诺追了上来,和弗莱娅一起一左一右搀住了我的手臂,生怕外人不知道他这个荒唐小子是我的儿子似的。 「老头子呀,不要一提起弟弟你就摆出那样的臭脸好不!从小到大,难得见他一次,你都是一直是这么臭着脸对他,弟弟当然在你面前会抬不起头来了!也只有象我这样的变态中的变态,才敢在你这个变态面前这样……啊!」 被我又狠敲了一记脑壳后,尼诺在呼痛的同时却不忘对远处的某个望向他的漂亮女孩抛飞吻。 弗莱娅也小声地对我道:「爸爸,我也赞同哥哥的话!你确实对弟弟……」 我当然知道我这些年来对拉法很不好,掰开手指数数,这十八年来,我们父子见面的次数,大概不会超过一百次。而其中又是有大半是梅丽娅或小公主带着他硬塞到我跟前的,她们说小拉法是我的骨肉,我必须对她承担父亲的责任。 对于拉法,从一开始我就有心理障碍,在心里一直排斥着这个仇恨的结晶,相信他的母亲也存在着类似的念头,只是程度不及我严重罢了。 爹不亲,娘不爱,那孩子最后变成这样,我和如月恐怕都是罪魁祸首。 脑子里想着那个孩子,我就这么被两个孩子缠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贤者学院门口。如今的贤者学园内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市民,大多都是年龄在二十上下的年青人。我的好友鲁斯贝尔就在学院内的操场上为今天他的新发明的第一次表演做最后的准备。 伯尔达的贤者学园是十年前卡尤拉的命令下重建的,建立之初,我的好友鲁斯贝尔成为第一任的校长。如果要评先这十八年里对世界的影响最大的十个人,鲁斯贝尔肯定可以入选。 十三年前,鲁斯贝尔制造出以一台名为「蒸气机」的怪机器,只要烧煤就可以产生巨大的动力。这项发明很快被运用到运输行业上。使用蒸机机作动力的轮船很快取代了风帆为动力的帆船,而后一种名为火车的铁皮车的出现,不但逐渐取代了传统的畜力运输,更令整个风之大陆变小了。 十年前,一条从新首都伯尔达到南方阿沙尼亚圣城芭珊的铁路铺设完毕后,乘座那辆铁皮火车,穿过天之裂痕的栈道,只需用上七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数千里外的芭珊市,而在从前这是不可想象的。从那时候开始,帝国大量投资修建覆盖全国的铁路网,如今已经联通了全国各大城市。交通日益便捷的同时,人们的餐桌上也可以越来越多的吃到各地的美味。 鲁斯贝尔的发明却并不只有这些,他和他领导下的贤者学园,这十多年来制造出了大量的新奇的发明,极大地改变了大陆上居民的生产生活方式。狎西,这个名词从前意思的是「废物」,含有强烈的侮辱意味,但现在,许多人在教育孩子时,却常常这么说: 「孩子,你好好努力,将来长大后,做一个像鲁斯贝尔一样的狎西!」 从智贤者诺查。丹玛斯到哥里德尔再到鲁斯贝尔,经过无数代的狎西们的不懈努力,人们对狎西的看法已完全被颠覆了过来。 「大陆上最强的力量在龙战士的身体里,而世上最高的智慧则在狎西的脑子里。」 狎西的意思,现在的许多人的心中已智者、贤者的代名词。没有人会再歧视狎西了,时代在变化,世界在改变,比起二十年前,统一后的风之大陆,很多地方已经让人认不出来了。 鲁斯贝尔能获得世人这么高的评价,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他二十年前的那个令他懊悔不已的发明——被人们称为「 鲁斯贝尔的爆破油」 的硝化甘油。 由硝化甘油改进而来的炸药,还有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的武器革命,对这个魔法世界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强烈冲击。在二十年后回首过去进行比较时,人们才发觉,过去与现在,早已是面目全非了。 二十多年前,火龙枪火龙炮出现前,寻常的剑士佩剑是标准装备,魔法师配魔法杖,魔剑士佩带着魔法宝石的刀剑,这差不多就是各国军队或武士们的平常装备了。酒馆里喝醉了酒的醉汉们打架斗殴时,习惯性的动作就是拔出腰间的佩剑对砍。 而如今,刀剑这些传统的武器,几乎已成了用处不大装饰品,甚至到了几乎要消亡的地步。在伯尔达的年青人眼里,腰间佩剑走在街上,会被人嘲笑为乡巴佬。从前剑士们拔剑互砍的决斗方式,在这十几年里已渐渐地变成枪手们拔出火枪互射的所取代。至刀剑,只有在打光子弹又来不及装药的时候才会被应急地用一下。而后随着更轻巧,射击效率更高,装弹更多的六响左轮枪的出现后,刀剑这类常规武器更是被大多数人堆进了储藏室。 因鲁斯贝尔改进了弹药而获得新生的火枪,经过这十几年的演变,终于将传统的刀剑武器打入了地狱,更将剑士这个职业逼到了消亡的边缘。受他的冲击的不仅是剑士职业,传统的魔法师职业也遭遇了巨大的危机,比起剑士们,魔法师更怕这些拔枪就打,「张手雷」(他们对六响左轮手枪的称号)的攻击速度比无想转生还快的枪手们。只要事起突然,一个突然拔枪射击的狎西,完全可以在对手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轻易地击杀一个高级剑士,高级魔法师,高级魔剑士,除八变的龙战士外几乎一切所谓的「强者」…… 幸好多年前,一种名为「暴炎地狱」的魔法阵的开发,可以在战场上极大地限制火药武器的使用,否则鲁斯贝尔的这项发明,就足以颠覆整个魔法世界的战斗方式。只是,「暴炎地狱」是大型魔法,只有军队才有办法使用,而常人在小范围的战斗中就无能为力了。而且最糟糕的是,这几年来一直有传言,鲁斯贝尔的某个不肖弟子,正在偷偷地开发针对「暴炎地狱」的反制魔法阵,据说已经成功了!最可怕的是,这种反制魔法阵还是「迷你型」的,只要通过特别的方式将魔法阵灼刻在枪炮上,就可以对抗这种限制。 传统魔法流战斗方式的支持者们为此而忧心忡忡,而新式火器的支持者们则是兴奋得磨拳擦掌。 这些传统魔法流的坚持者们只好去求助于帝国的魔法大师小克里斯汀,谁知在那儿他们却看到了小克里斯汀正饶有兴趣地摆弄着一把六响左轮手枪。 看着一脸忧色的那些传统坚持者们,他笑着安慰对方道:「火器时代并不能完全取代魔法时代,这两个时代会共存下去的!只是融合的过程,会有一些冲撞,一些起伏,一些矛盾!一些旧的东西会因此而消失,而一些新的更有生命力的东西会出现……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落后时代的落后产物被更先进的事物淘汰是自然的法则!而且,有矛就有盾,针对爆炎地狱的反制魔法出现后,肯定也会有相关的克制他的魔法诞生,就是因为矛与盾不断地冲突,我们的时代才会进步啊!」 我和小克里斯汀用八变的力量改变了大陆的形势,而鲁斯贝尔则用他的发明改变了这个时代。 用尼诺的话来说,如今在伯尔达,最拉风最时髦的生活方式是:骑着一辆名为鲁斯贝尔发明的「机器驴」的「摩托车」,戴着墨镜,穿着黑色劲装,披着黑斗蓬,腰间各别一把新式的六响左轮手枪,背上再背一把长枪,然后载着两个美少女,驾着「机器驴」高速地穿过伯尔达市中心的自由广场,伴着女人的尖叫声,拉风而嚣张地呼啸而过。 当我带着女儿来到贤者学院里,学院操场的跑道上,就正在进行着这样的表演。十多位按照尼诺所说的,以「最拉风最时髦」打扮的少年,骑着摩托,正在操场的跑道表演着各种惊险万分的飞车特技动作,并引得围观的人不停地哄然叫好。 比起以惊恐的目光看着鲁斯贝尔新发明的老一辈,这些年青人们都是鲁斯贝尔最坚定的支持者。年青人,他们都象尼诺一般,活力无限,未来无限,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同样也是近乎无限。 心境已归于平淡的我并不喜欢太热闹的环境,更不喜欢被公众注意的感觉,只是我垂腰的白发太过引人注目,就象尼诺的奇装异服一般,我缠在腰上的头发同样也是我的标志。只要看到这头长发,谁都会认出我是达克。秀耐达,曾经杀人如麻的死亡天使。 我用魔法暂时隐藏了这头长发,装成普通人和女儿混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鲁斯贝尔。在操场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气球悬浮在空中,鲁斯贝尔正指挥着两个学生为挂在气球下的吊篮添加燃料。到了这里后,尼诺就兴冲冲地跑过去帮忙。他如今同样也是鲁斯贝尔的学生和狂热的支持者,每当他有什么新发明,第一个跳出来尝鲜的人一定是尼诺。 二十年后,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如今也已步入中年,额头上也渐渐地爬上了几道皱纹。远处的他,和尼诺说了几句话后,突然眉头一皱,然后飞快地从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取出几个药粒后吞了下去。 鲁斯贝尔的心脏很不好,他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卡尤拉很重视这位影响了这个时代的科学家,曾屈尊请小克里斯汀用天使之泪为他重造一颗健康的心脏,谁知却被他拒绝了。 「是我发明了硝化甘油,制造出了炸药,打开了那个潘多拉的盒子!我的发明伤害了无数的生灵,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对于二十多年前发生在对马川平原上的一幕,鲁斯贝尔至今仍为自己当年「伟大」的发明愧疚不已。硝化甘油,是他一生中最懊悔却也是最成功的发明,只是很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杀人无数的发明,却是治疗他心脏病的急救药…… 捣腾了半天,一切准备完毕后,尼诺拉响了吊篮上的汽笛,在无数人欢呼和掌声中,砍断了束缚的缆绳后,巨大的热气球挂着笨重的吊篮缓缓升空。 「我先祖的梦想,是象鸟儿一般在天上飞翔!他因此而去学习魔法,因此而成为龙战士!那个男人,他用他的方式证明,没有翅膀和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也可以轻易地享受到飞行的感觉。这可真是了不起的发明啊!」 站在我身旁发这番感叹的人,正是我的好兄弟小克里斯汀。当鲁斯贝尔的热气球升空时,他就静静地在出现在我身旁,用充满希冀的目光,静望着升空的气球。 周围的吹呼和掌声,随即被少女们刺耳的尖叫所掩盖。尖叫不是针对升空的热气球,也不是针对我这个满头白发的老男人,而是全冲着我身边这个赤着脚走路魔法师发出的。 今天吃饭的时候,尼诺就曾问我道:「变态老爸,你知道在伯尔达,谁是最帅最酷最有型的头号少女杀手吗?」 「是谁?你该不会想说是你吧?」 尼诺摇着头,故作悲哀地哭诉道:「我?本来该是我的!可是,因为太风流,我已经痛失这个宝座了!」 「那怪得了谁!不过,你说的那人是谁!」 尼诺恨恨地说道:「那个男人,他走路有风,头发看上去总是象刚刚从浴室里出来,混漉漉的,带着少许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辉!」 「听起来好象很肉麻!」 尼诺接着用无比嫉妒的口气道:「那个男人,不管多么美丽的佳人在她面前经过,他都目不斜视!那种看谁都象是温和地微笑,偏偏是是有情中却透着无情! 那种似笑非笑,似有情若无情的眼神,比老爸你的哀伤老男人的目光的杀伤力还要恐怖,简直就象是会勾人放电!「 「我的毛孔已经竖起来了!谁象你说的这样恐怖啊?」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他走路的时候总是赤着脚耍酷!最过份的,最近他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在左脚系着一串金铃铛,右脚系着一串银铃铛!走路的时候叮当作响!日,这么好的造型,我怎么就想不出来!现在他出现在哪里都会让少女们尖叫!又帅又酷又有型得让我眼红得想吐!最可恶的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他那种境界……」 这个让尼诺眼红得想吐的人,现在就站在我的右手位,他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好兄弟小克里斯汀。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从前那个在女孩面前说话都会脸红的小男生,如今被岁月洗去青涩之后,全身都透着一股磊落出尘的逸气,颇有几分路西法当年的风采。 我低头瞄了他的脚部一眼,果然看到了那两串铃铛,我摇头道:「难道尼诺会眼红你!你现在的装扮,确实很拉风啊!」 受尼诺影响,我总算和这个变化了的时代没有脱节得太远,嘴里也能说出「拉风」这样的新名词来。 「铃铛是小怡和女儿硬要我系上的,因为我整天赤脚走路没有声音,她们说我老是吓到她们,于是就逼着我系了……」 「那么这身白色的魔法师袍呢?胸口开得那么低,乳头都快露出来了!布料又这么单薄,你是男人,现在这副打扮好象有卖弄男色的嫌疑啊!」 小克里斯汀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无辜样,这些年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强行将逆乱因果的九成半境界降到八成,那些失去的「人性」也重新回到了身上。 「也是小怡和女儿逼我这么穿的,她们说想让全伯尔达的人看看,她们的丈夫和老爸,是多么地……啊,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是多么酷和有型!这些年青人的新名词,说起来真拗口!」 说到这,小克里斯汀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结果这个表情引发了更多的尖叫。对于现在的小克里斯汀来说,妻子和女儿就是他的全部,也许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抗拒逆乱因果完全境界的诱惑吧。 「时代真的变化了!」 我看着那些拼命地在周围搔首弄姿,想要吸引小克里斯汀目光的狂蜂浪蝶们,只能一个劲的摇头。我有种感觉,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对于这些花痴一般的少女的尖叫,小克里斯汀恍若未闻,他低声对我道: 「大哥,今天已经满了二十年了吧?」 「是啊!」 我看了一眼边上的弗莱娅,她也紧张的看着我。我的过去在帝国人人皆晓,女儿当然也知晓,这是不可能隐瞒的。 我坦白道:「保护我的最终回复咒文,现在效力已经非常地微弱了!它随时会消失!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还有十五天!」 「什么意思?你是说十五天后,那个咒文的效力就会完全消失吗?」 小克里斯汀郑重地道:「不,离完全消失,确切的时间会是在四十天!只是在十五天后,效力已经减弱的最终回复咒文,将无法再压制两极合一地后遗症,而到那个时候……」 我坦然一笑:「那时我会死吗?真是太好了!」 「爸爸,不要这样!」 女儿紧张地抓住了我的左手,这个关怀的动作让我倍感欣慰。 我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其实我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 「不!为了我,爸爸你得活下去!只要你能突破自己的心魔,只要爸爸能原谅自己,那颗心……」 女儿说的我都懂,这些年来,小克里斯汀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这颗魔神赠给我的心脏,包含着一道逆乱因果完全境界的力量,只有它可以调和好我体内创造、毁灭两种极端力量的冲突。但是这颗心脏,只有我的心结解开后才会发挥功用。 但是,要我解开心结,原谅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又谈何容易呢? 我摇了摇头,因为这个动作,女儿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女儿很在乎我,这让我很感动,但她并不是能够救赎我的人……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第四章:拉法 尼诺和鲁斯贝尔驾着热气球在空中转悠,以尼诺的脾气,今天他会在天上转悠很长一段时间才会下来。 当女儿抓着我的左手,紧紧地将身体贴上来和我说话的时候,一个青年人静静地走到了我身后。 没等他开口,我就先不满地道:「为什么不直接走到我面前?我很可怕吗?」 「我看到父亲大人您和妹妹在说话,不好打扰……」 回话的人声音很低,他象羞涩的小姑娘般,低着头,花了十几秒钟地时间,才慢慢地将身子挪到我的面前。 他就是那个仇恨的结晶,被尼诺和弗莱娅称为弟弟的人——在心里,我到现在还不承认他是我的儿子。拉尔兹。法比尔,小名拉法,如月起的名字。 「抬起头来说话,说过多少次了,在我面前,不要那么……」 「废物」两字还没说出口,我的左臂一紧,是弗莱娅在暗示我调整情绪,不要那么刻薄和冷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懦弱的小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讥刺几句。 「大哥!」 小克里斯汀也对我的态度发出了不满,听到了他的声音,我面前这个软弱的青年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我先看到的是一对色泽不同的眼睛,右眼是代表魔族血统的紫色,而左眼是来自如月半精灵血统的冰蓝色。 虽然我身边的人总是不停地唠叨说面前这个人非常象我,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小公主说他的脸型很象,拜托,我的下巴有他那么尖吗?罗莎说她的额头象我,象吗?我照了镜子,怎么看都不象,还有梅丽娅,她也说……很让我郁闷的是,这些说拉法长得象我的人,都是我心存愧疚无法板起脸面对的人,虽然听得腻歪,却不能反驳,只能苦着脸受教。 要说面前这个废物年青人像我,那他身上唯一象我的地方,就是他的右眼了! 因为他右眼和我一样是紫色的,而他的左眼却是和如月一样的冰蓝色——本来他的两只眼睛都是紫色的,可是在两年前,这小子身上的神龙王之力觉醒后,他的左眼就变回和如月一样的色彩——比起其它的龙战士后代,他身上的神龙王的龙魄,倒是很早觉醒,十六岁的时候,就成为了龙战士。至于四翼堕落天使变身,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也已经觉醒。 那回,见到那只变色的眼睛后,我恨恨地在心里想着:「连唯一一处象我的地方,也缩水了一半!」 先是怯生生地和我对望一眼,然后象被火烧到屁股的兔子一般快速移开目光,数秒后又象遗望了什么似的,他又把飘走的眼神挪了回来,和我冰冷的眼神对视,再也不肯离开。 与周围喧哗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和他就这么平静地对视着,在那双努力提起勇气和我对抗的眼睛里,我意外地读到了一点熟悉的讯息。 我和他,无声地对视了很久,我发觉自己无法在精神上令对方的眼里露出软弱的姿态后,我用轻哼一声结束了这场无言对抗。 「哼,我还以为你只会跟在你的两个妈妈边上才会敢过来见我!很难得,今天居然一个人就过来了!」 我所说的两个妈妈,当然是不是指如月,而是指小公主和梅丽娅,从前他见我这个「父亲」时,身边总是要跟着小公主或梅丽娅这两个「保护人」。 他习惯性地想低头说话,却又努力迅速地抬头道:「我,成人了!两个月前,我十八岁了!」 他的语气不亢不卑,不过在我听来,却有种打肿脸充胖子装好汉的感觉。 「忘记了,你现在已经拥有神龙王变身了……」 我说话的语气,包含着一丝嘲讽的味道,弗莱娅在一旁拼命地摇着我的左臂,暗示我对弟弟好点,但我却不为所动。每次看到这个小子,我心里就忍不住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怨气,然后心脏就开始隐隐作痛。幸好三头黄金龙的力量,自从如月被我打碎了龙魄之后,这一脉力量已经断绝,并没有在拉法身上重现,否则我会更不喜欢他。 和其它的龙战士不同,拉法所具备的神龙王的力量,不需要经过七次的蜕变才能达到巅峰,他需要做的,仅仅是通过长时间的修炼,让肉体逐渐可以驾驭神龙王龙魄中传承下来的强大无比的力量,而没有诅咒发作的危险。这个时间,如果没有外力催化的话,大约是二十年左右。 我正想再说点难听的话,却发现希安已站在他面前,用身体护住了这个弟弟,一副全力保护他的模样。 「气死我了!」 我无耐地叹口气,退缩地对着他摇头道:「别说是你了,就连尼诺,他也……」 「爸爸!」 女儿听到了我的呐语,用力地摇晃我的左臂,发出了哀求,对于弗莱娅的恳求,我从来都不拒绝,勉强闭上了嘴。 我面前这个叫拉尔兹。法比尔的青年人,他的个头比我还要稍高一些,站在我面前,我总觉得他矮了我很多。 他在我面前小声地道:「父亲大人,这段时间,我已经把杀神完全修好了!」 杀神,在十八年前的那场世纪之战中早已被毁,小克里斯汀归来后,从战场上将杀神的碎片集齐。但它的上一任主人如月却没始终没有将它修复。拉法出生后不久,乔西主动来找如月,要求成为孩子的指导老师。这些年来,这小子一直跟在银翼龙身边学习,偶尔地,小克里斯汀也会过去指点他一番。 要说性格,据小克里斯汀的评价,他说拉法外柔内刚,性格方面受乔西影响极深,我觉得他软弱废物只是因为我抱有成见不愿正眼看他的缘故,对此我当然是嗤之以鼻。 拉法身上的神龙王之力觉醒后,小克里斯汀将杀神的碎片交给了他,让他修复这把剑!拉法的力量继承自我和如月两个人,他拥有一只紫色的眼睛,在神龙王之力觉醒前,他拥有的变身力量,是来自我的四翼堕落天使变身。 ——这个废物,除了这两点生理上的遗传,真不知道他哪点象我了! 对此,在心里,我非常地不满! 在得到杀神碎片的那一天,拉法将神龙王之力注入拼成剑型的碎片内,想将杀神修复。结果呢…… 分离成近百个碎片的杀神,在吸收了他的龙力后,是重新融合成了一把剑,只是剑身表面布满了无数的裂痕,只是勉强「粘接」在一起,并没有真正地完美修复。 「废物就是废物,乔西那个笨蛋只教会人一些过时可笑的东西!跟废物笨蛋学艺,变得更加废物了!」 得知此事后,当时的我也不知出何种心态,居然鬼使神差地精神病发作,把这小子叫到身边,破天荒地「指点」了他一番。 结果,那次指点最后变成了一场灾难,因这个不开窍的废物怎么也教不乖,我和梅丽娅、如月发生激烈的冲突,最后若不是小克里斯汀插手,差点就演变成一场恶斗。 那次糟糕至极的「教育」之后,拉法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听弗莱娅说,他离开了伯尔达,混迹于平民中,去体会「民间疾苦」去了。 「体会民间疾苦?这是谁灌输给他的愚蠢的念头?想不到过了二十年,还有蠢材想恢复法比尔皇朝荣光啊!」 对此,我当然是又一次地嗤之以鼻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雷兹也罢,龙战士也罢,他们昔日救世主的形象早已走下神坛,把自己当成是国家救世主的家伙只会被人送进疯人院,从前很热卖的,一个小屁孩救世的传奇小说,现在只能当擦屁纸。 时代变化了,现在不是三百年前!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没有雷兹那样的人,没有龙战士,人们会过得更好!——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拉法居然对我说他把杀神修好了! 「是你干的?」 我没有直接问,而是用眼神向小克里斯汀示意,在我看来,这世上除了小克里斯汀外,没有人可以完美地修复杀神,丧失了霸者之心的如月也不行。 在我面前,小克里斯汀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表明剑不是他修的,然后道: 「在那一天后,我打了他一拳!用的手法,是模拟当年路西法轰向雷兹的那一拳!」 「路西法打雷兹的那一拳?」 这话好熟悉啊,我在记忆里搜寻了好一阵子,方才忆起这是二十多年如月说过的事,关于雷兹和霸拳的一段秘密,路西法轰向雷兹的那一拳,被如月评价为最完美的一拳!即使是后来得到雷兹精神烙印的如月,甚至包括比如月更强的希安,他们也挥不出那样的一拳。 「那种轻绵绵的一击,也敢说是完美无敌,可笑!」 当年希安也曾接触过雷兹的精神烙印,体会过路西法的那一击,在我看来,路西法的那一击很可笑的,因为他在轰中雷兹的身体后,送给他的这一拳的招意,居然是恶心得令人想吐的四个字。 ——仁者无敌。 「我想吐了!」 我差点将这句话说出口,可是站在拉法身边的希安冲我一瞪眼,硬是把我快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我无奈地看着面前的拉法,他正用充满期望的眼神望着我,望着这个在血缘上是他父亲的「死人」。 「让我瞧瞧吧!」 我无力地说了一句,然后使用传送魔法,将他和弗莱娅一起传送到学院里一个无人的修身馆内。 在新的场地里,我嘲讽地对小克里斯汀道: 「仁者无敌,我还以为这种让人想吐的东西只有乔西才会教人的,想不到居然会是你,真有趣!」 「一片树叶,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他体现出来的绿意都是不同的!」 小克里斯汀摆摆头,拍了拍拉法的肩膀,在他鼓励的目光的注视下,他从身体里抽出了杀神,双手握柄,平举过胸,让我能看个清楚。 我扫了杀神一眼,果然,当日剑身表面密如蛛网的细痕如今全部消失不见,杀神又恢复了我第一次在如月手上见到他时的样子,不,并不是完全一样,还是有一点点差别的…… 从前,杀神在如月手上时,总是透着一股令人退缩的霸意,就算是瞎子也会感觉到他是一件可怕的武器。但此刻在拉法手上时,却象一块普通的凡铁般,除了体型大一点,笨重一块外,平平无奇根本看不出他有何出奇的地方。 我嘿嘿地冷笑两声道:「有意思,敛起所有的杀气,错,应当是磨去所有的锋芒,杀不了人,就是所谓的仁者无敌了?老实答我,你现在的剑术,是不是以防守为主!」 拉法身体一震,不出我所料,我的最后一句话果然说中了。杀神和逆鳞一样,他是一面镜子,会反映出主人的心镜,看到杀神身上半点杀意霸念全无,傻瓜也猜得出他的主人是怎么样的废物了。 小克里斯汀道:「大哥你也看出来了啊!」 我白他一眼,不满地道:「你还记得我两年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 「给我重复一遍!」 见我露出不满,拉法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低下头,又迅速地抬起,然后皱着眉,在我背诵着道: 「父亲大人当年对我说过,勇者无惧,霸者无双,杀者无情!这三者之中,我必须选择一条自己该走的路!」 「还记得呀!」 我挣脱弗莱娅拉扯手,寒着脸,绕着拉法兜着圈,边走边教训道:「这个国家里,很多别有用心的人,怀着彼此不同的目的围绕在你的身边!他们有的是想借助完成替你的那个姓氏所代表的王朝复辟的愿望,有的是想借助你爬得更高,有的则是借着你的力量去复仇,去对付某些人,比如说站在你面前的这个讨厌的臭老头我……」 教训这个废物儿子时,我思想突破了时空,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两年前,就在风都神龙广场的旧址,我几乎是用样的话教训着这个榆木脑袋的家伙,我不接受他,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很不开窍,非常地不开窍! 两年前…… 「你不要什么都学你的乔西叔叔!义者无顾,那是他那样的人才会走的路!你的身边,到处都是别有用心的貂狼虎豹,你的身份也决定了你不可能做个象他那样满脑子正义的「愚蠢的义者」,那只会让你死得很快!」 「父亲大人,那我该走什么样的路。」 「勇者无惧,想轻松的活下去,就做个有勇无谋的蠢材,不要多管事,简单地活着!除了自己的剑以外,什么事都别多管,做个最简单的勇者就是了!」 「……」 「霸者无双!如果你有野心有想法,那就学你的外公,挡在你面前的人,不管是谁,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六亲不认,该利用就利用,该杀掉就杀掉!当然了,我所说的,也包括我和你母亲在内!」 「父亲大人……」 「吓坏了吗?瞧你那眼神,很让我失望啊!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你很不好,你应当恨我才对!为什么我在你的眼里,总不是看不到仇恨的目光呢?是你聪明地把这一切全都隐藏在心底,还是你真的懦弱得无可救药了?」 「小姨,小姨告诉过我……」 「住嘴!大人训话时别打断!」 两年前,站在那片令我失去一切的土地上,我一手抓起地上的泥土,一边填鸭般地向他灌输着自己的信念。 「如果你恨我,那就要学会不顾一切地去恨!杀者无情,暗黑龙一脉本来就是世上最恐怖的杀手!越无情的人越不容易犯错!我过去的失败就是因为我不够无情,所以上天让我失去了一切!」 我的「教育」在此被人打断了,因为突然出现的梅丽娅强行阻止了我的教子工作。 「别信他的话,你这家伙,又在这儿发疯了,不准你教给我的孩子那些偏激的东西!」 她先是一顿言语上的重炮轰得我开不了口,然后抓起拉法的手转身就走。 从前,我在姐姐面前总是让她几分,但那天我没有退让,因为那一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正是我失去一切的十八周年的纪念日。 「什么叫偏激的东西?我只是教他一些最实在的东西,一些人生的感悟!我今天难得有心情教育孩子,姐姐你就不要阻止了!」 「你还是不能从过去里摆脱出来,那件事,只是命运的戏弄和历史的悲剧!拉法,什么勇者霸者杀者,他都不该去扮演,他只该做他自己,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的身份,决定了他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你这是在害他,姐姐!」 「害他的是你!」 争吵的结果是我和梅丽娅差点大打出手,最后更引来了如月。这十几年来,这对姐妹几乎是不分离地粘在一起,当我和梅丽娅间的火药味升级的时候,她就出现了。 「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没有动手,也快闷坏了,姐妹俩一起上吧!出来吧,希安,我们父子和,和你的姑姑,还有那个家伙,一起玩玩!」 那一天,我在神龙广场的旧址处,当着拉法的面,让他从未见过的「哥哥」实体化了。 当时的情景,拉法被惊惧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在见到实体化的希安后…… 我得意地对他道:「看到了吧,勇者无惧,霸者无双,杀者无情!你的哥哥,他身上可同具这三者的个性啊!」 我教拉法那些东西,只是因为在我看来,那小子再这样下去,真会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若成了废物,哪有种资格和我和希拉的孩子相比!若没有他来做比较,又怎么能显示出希安的优秀呢?出于这个目的,我不能容忍他变成废物! 当时的情景,如月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态度,我不记得了,因为在她出场后,我根本就没看她一眼,完全是无视她的存在。 那场闹剧,最后是小克里斯汀出场,一招月渎在背后我暗算我,把我封入那个心灵的幻境中才算结束。说来真是让人生闷气,一招吃遍天下,仗着这招月渎,这十八年来他一直把我压得死死的,每次我想招惹什么事,次次都被他用这一招困住,偏偏我怎么也找不到破解的手法。 那天之后,小克里斯汀留在拉法身边,替他做了一堆心理辅导以消除我「恶劣」的影响。那小子离开伯尔达去体会「民间疾苦」,估计就是小克里斯汀教唆的缘故。 我绕着拉法走了几圈,在我的训斥下,他眼中的自信却有增无减,到最后,他居然反驳我道:「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可能复制前人!武艺也一样!仁者无敌,是雷兹先祖最后选择的路,我想这也未必完全适合我,但他可以成为我的一个坐标!每个人在迈出自己人生的步伐时,都会去寻找一个坐标!尽管他们最终到达的目的地和最初设定的坐标可能会差很远,但是……」 后面的话,我已经没有听进去了,因为我的注意力,这时全集中在希安身上,他站在拉法身边,正为弟弟的话不停地点着头,并用眼神不断的示意我将注意力转回拉法身上。 望着希安期冀的眼神,我只好将视线转会拉法身上,听他继续「教育」我:「我想了两年,您以前教导我的,义者无顾,勇者无惧,杀者无情,霸者无双,这些路无论哪一条都并不适合我,乔西叔叔曾经给我讲述那个时代发生的事情,那个时代已经过去,我走的路必须符合这个时代,或许您会觉得我的选择是在和父亲大人做对,但是,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我也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坐标和道路,可能和先辈们有所交集但又有所不同:我清楚自己的能力,无法达到雷兹先祖的高度,也不是您,更加不可能称为外公……」 「这小子,居然把我当初说的话记得那么清楚……」我正摇头时,却看到旁边的希安边点头边发出会心的微笑。 我无力地骂他道:「气死我了!你这臭小子也象尼诺一样,老是和父亲作对啊!」 拉法闭上了嘴,我常常和希安说话,身边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见我没有专心地听,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弗莱娅抓住了我的左手对我道:「爸爸,弟弟他长大了!」 在我面前,希安也在不停地点头,两个我最宠爱的孩子都表示赞同,我也不好拂逆他们的看法。 我不知所谓地赞了拉法一句:「不错,有点长进了!」 小克里斯汀也在一边帮腔道:「这两年,你的修行没有白费!比起当年,你敢抬着头,一个人,眼对眼地和父亲说话了!」 呯的一声,健身馆密闭的大门在这时被人用力地撞开了,尼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冲着我大叫道: 「老头子,不好了!老妈亲自来学园了,惨了,她又要拉我去受刑了,救命!」 看到拉法后,他发出一声长长地尖叫,然后直扑上来,一把搂住了他。 「哇,我亲爱的弟弟,你回来了!」 「哥……」 看着热情似火的尼诺,拉法有些不知所措。尼诺和拉法,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间的关系倒是非常的好。 「啊,长高了!哇,比我还高了!哇,变结实了!」 尼诺先是给拉法一个大拥抱,然后挥拳在他胸口上重擂一记,接着不待他答话,噼里啪啦地吐出一堆话来。 「哇,老实答我,这两年你在外面到处游荡,失身了吗?不要告诉老哥你还是处男啊?要不要老哥出面,今晚找几个漂亮的妹妹帮你破处!哇……老头子,又敲我的头!哇,还打,打傻了我,小心我阉了自己叫你抱不成孙子!哇……」 尼诺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下场,除了被我在脑壳上猛敲一记外,再追加一脚重重地踢在他的屁股上,直接将他踢出了健身馆。 拉法很羡慕地看着因胡闹而挨训的尼诺,我心里很明白他在羡慕什么……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第五章:期限 「你们两个混蛋父子!一个是不负责任的撒手大将军,一个是变态加自恋的暴露狂!碰上你们这对恶心的父子,我这辈子算是倒大霉了!」 坐在前往鲜花广场的马车,我苦着脸,站在卡尤拉身后,一边听着她不满的抱怨,一边讨好地替她揉着肩膀,而无法无天的尼诺,此时也象小猫一般,老实地蹲在卡尤拉身前替她捶腿。 一物降一物,当卡尤拉瞪眼发飚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尼诺,都会变得老老实实地在她面前安守本分地讨好她,待这股怒火过去后,我们父子俩则是在她不注意转过身的时候,心领神会地互看一眼,然后一起放松地吁出一口大气——意思是,解脱了,总算熬过这阵大火了。 仔细回头望去,这十几年来,卡尤拉是变得越来越不温柔了,可是我却总是赔着笑哄着她逆来顺受,不但没有生出受不了的感觉,反而在心里愈发觉得对不起她。换作是如月这样对我,恐怕我早就受不了和她翻脸大打出手了。 同样是「女皇」,我对她们态度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呢?仔细回忆起来,卡尤拉和如月的区别就在于,她从来都是看准时机发脾气,只会在「最适合」的时候才会发火,而在应当温柔的时候她绝对会乖得象绵羊一般。更重要的是,和如月不同,她虽然生我的气,却不会象如月那般,基本不会强迫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不仅是对我,对于其它人,她也是这样的。比起如月,卡尤拉待人处事更懂得手腕和迂回。以魔族之身入主人类帝国的卡尤拉,最初几乎不被人类社会所接受。但这十几年过来,她通过各种手段手法,已经让不少人类忽视了她魔族的身份,尤其是年青的一代。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象个人类,她忍痛除掉了额上的那个纯魔族象征的尖角,此法虽然刻意而显得有些做作,但效果确实很明显,纯血的黑族和人类在外观上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个角了,没了这个角,她看上去和人类几乎毫无二致。 由于有议会的存在,加上一些政策逐渐进入轨道,这十年来,以皇后之身行皇帝之职的卡尤拉自由的时间相对多了些,所以她经常在帝国内四处巡游。每次出巡时她都身穿平民服装混迹于民众之中,进行一番嘘寒问暖式的政治作秀并乐此不疲。每次出巡时,她所穿的服装虽然是由宫廷裁缝设计,款式自然是新颖别致,但所用的布料市面上最普通的布料,实际造价非常便宜。每次巡游过后,当 地的服装店都会根据她穿过的服装的样式出产出一批款式相同的投入到市面上卖 给普通的平民。所谓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现在,卡尤拉穿什么样的衣服,已经成为可以影响帝国青年女子穿着的时尚走向了。 卡尤拉穿什么样的衣服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在长年累月地潜移默化下,却是一件大事。这十八年来,她就是用类似的手法,慢慢将自己融入人类社会中,让被魔族「统治」的人类忘记了她魔族的身份。卡尤拉明白,她难以改变老一代根深蒂固的想法,但她可改变代表未来的下一代。 尽管已是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但龙战士是永远不会老的生物。今天卡尤拉看去依旧无比的年青,和弗莱娅相比,她就象她的姐姐一般。那头因过度劳心而化为雪白的头发,并没有给她增添半分老态,反而令她看上去更有成熟女人的韵味。 伯尔达的一家八卦小报曾作过调查,让大众投票评选帝国最有韵味的女人,卡尤拉荣幸地名列第一,而与她分享这一荣誉的男人则是我的好兄弟小克里斯汀,至于尼诺,他则悲惨地连前十都未进。 把心思放在影响下一代上,这一点卡尤拉做得相当成功,最好的例子就是,在帝国的新一代的龙战士里,据我所知,缪斯的儿子和小克里斯汀的女儿,就是卡尤拉狂热的追随者。据我观察,其它几位龙战士家族的后人,看卡尤拉的眼神多少也怀着一份倾慕。无论是作为女人还是女皇,卡尤拉都比如月要成功得多。 和她相比,卡尤拉人生的前半段,是在压抑和困境中的度过的,不得不象我一般地仰人鼻息地生活,所以她学会了忍让和迂回,而如月却恰好相反,在被我打倒前,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 「好了好了!你们这对不负责任的父子!要是平时能象样点,多帮我分担一点责任,现在也不会象这样狼狈地方讨好我了!」 尼诺嘿嘿地赔着笑脸,而我则默不作声,至于弗莱娅,她则专心地在边上烧好开水,沏上一杯热茶恭敬地递给「母亲」。卡尤拉虽然对我和尼诺常常发火,却从来没有骂过弗莱娅一句,而弗莱娅从小一直都是被我带大的,她和她的感情并不是很深厚。 弗莱娅小声地道:「母亲大人,请喝茶!」 卡尤拉接过茶杯,看了弗莱娅一眼后,扭头对我和尼诺道:「今天你们俩都有任务要完成!别丢我的脸!」 尼诺惨叫道:「哇,那种事很无聊啊,我不做不行吗?」 卡尤拉没有和他多啰嗦,只是鼻孔冷哼了一声。 「只是让你站在那儿一会儿,又不要做什么,会无聊吗?」 尼诺哭丧着脸道:「就是什么都不做,才很无聊啊!」 尼诺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我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比起他来,真正该大叫无聊的人是我,因为今天傍晚我要做的事情,才是真真正正的无聊加无趣,但还是得去做,谁叫我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呢? 尼诺冲着我做哭丧状时,我的脑子里正回忆着离开贤者学院时的情景。拉法一直在背后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失望,我知道他因何而失望。 很早,小克里斯汀就对我说出了这个孩子心里真实的想法:「拉法,其实他心里很渴望得到父亲的赞美的!」 拉法想要什么,我当然看得出来,我那句有点长进,就让他的脸上喜色。对于拉法来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再严厉一点地评价,对他,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过做父亲的责任。虽然乔西对他视如己出,但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取代我的作用。于这个孩子,我一直很吝啬,吝啬得连罗莎和雪芝都感到不满。 「其实他又有什么罪呢?」 我曾无数次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也曾无数次地改变对他的态度和看法,但每次到了临界关头,我都无法踏出那一步。 我心里明白,这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我心中那道始终无法突破的魔障。 达克。秀耐达,其实从来就不是一个拥有宽恕之心,会轻易原谅人的人,这个人,不光是指别人,也包括我自己! 「大哥,你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究竟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呢?」 这是今天离开前小克里斯汀最后对我说的话。 在回忆,懊悔和恍惚中,我被带到伯尔达市中心的议会大厅前的自由广场上,这里是这个新帝国权力的中心。我象个木偶般由卡尤拉摆布着,她左手挽着我的右臂,右手拖愁眉苦脸的尼诺,再加上我左手挽着的弗莱娅,我们一家四口,就就这么走上了建在最高处的演讲台,开始了一年一次,被尼诺称为「史上最无聊的滑稽剧」的政治作秀。 卡尤拉将一叠厚厚演讲辞塞到我手里,我任务很简单,就是照上面的内容念一遍就行了。此篇演讲辞名为「国情咨文」,内容无非是描述一下这个国家这一年来的政治、经济、政治等各方面状况的总结。厚厚的一大摞的稿子,足足有好几万字,要念完他们最少得花上几个小时。 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十几万臣民,我感觉很厌烦。多年前,当我第一次被卡尤拉逼着做这事时,我向她抱怨过。 「这种东西,又臭又长根本就没人想听!我宁可把下面听众全宰了,也不想做这么无聊的事!我小时候最讨厌做的事,就是站在下面听那个狗皇帝做这种一年一次的犬吠,想不到现在轮到我自己了!」 「不行!我一年只要求你做这一件事!别的你什么都不管我都随你,但今天你得站在这里念这篇稿子!谁叫你现在是皇帝啊!」 「不念不行吗?」 「可以!」 出人意料的回答,让我欣喜若狂。 「啊,真是太好了!卡尤拉,你果然是这个温柔的好妻子!」 「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不念这种东西,你要我做啥都行!」 「你得站在这里!摆个样子就行!」 说着,卡尤拉拿出一样东西,我望了一眼,呆住了——那东西是鲁斯贝尔发明之一:录音机。 「稿子的内容,我已经找口音和你相似的人事先念好了录下来了,你只要象尼诺一样,在这儿站一会儿就行了!」 卡尤拉真是聪明,同样是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她也懂得迂回和「退让」,而且还表现得很有「度量」和极有妥协性,让我想生出怨气都不能。 争论的最后结果就是,我不得不在每个新年的第一天傍晚,像根桩子一样地在这儿傻站上几个小时。 政治,有时就是这么无聊和愚蠢。 「老爸,其实我们可以找几个长得和我们一家人模样相象的替身做这种蠢事的!」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尼诺虽然荒唐却很讨我欢心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可惜他的好建议却被卡尤拉狠狠地否决了。我知道卡尤拉是故意这样做的,她是借此来发泄对我们这对不负责任的父子的怨气和不满,结果我们父子俩就不得不一年一次被推上这里受刑,连带着也害得弗莱娅一起遭罪。 我站在高处,望着台下芸芸众生,听着「我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广场,今天的这个份稿子,比去年的那份又厚了许多,我估计得在这儿站上几个小时。 这十多年来,每年被迫在这儿,在那或长或短的几个小时的煎熬中,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站在高处俯看人群。 下面的十数万张面孔,只有一部分在专心地听着,其余的人,站在这儿大多数只是做个样子的,他们脸上的表情或者茫然,或者不所谓,或者分神在做自己的事。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无比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在这十数万的芸芸众生中,我看到了十几张熟悉的面孔。 小克里斯汀右手牵着他的妻子雪怡混迹于人群中,左手则着他的爱女,一个十四岁的漂亮女孩。 缪斯也混迹在人群里,他的左臂弯挽着他妻子的手,脖子上则跨骑着一个漂亮的男孩,那是他的宝贝儿子。 波尔多也来了,他是最幸福也是最不幸的,他的左臂被茉莉挽着,右臂则被卡玛拉着,两人的周围,围绕着四个儿女。这小子在武艺方面或许是我们这一代龙战士中最臭的,但在生儿育女方面却无人可比,虽然只有两个女人,却是五个孩子的父亲——少掉的那个是茉莉去年为他生的,现在正在家里由奶妈带着。 至于迪卡尼奥,他没来,这个肌肉男是第八代龙战士中最迟当爸的人,直到三个月前他尝到身为人父的滋味,现在正在家里替孩子喂奶洗尿布。 至于如月,她不会来这里的,十八年前生下拉法后,她一直都住在雷兹的陵墓里,几乎没有离开过,现在小公主和梅丽娅正陪着她。至于拉法,在见过我一面后他也已回去找如月了,现在也不在伯尔达。 我费了一番的功夫,在十数万人里找到了乔西的身影。身为帝国大法院院长的他,并没有坐在为他特设的位置上,而是躲在自由广场一角的小吃摊的桌前吃东西。他和他的妻子飞羽肩面对面坐在桌前,正有说有笑地一起吃着一些小点心。 「这里,谁都可能会缺席,但我却没有想到乔西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溜号!真是有趣!」 怀着极大的兴趣,我的目光透过数千米的距离,仔细地审视着这对夫妇。七年前,飞羽为乔西生了一对极可爱的双胞胎男婴,现在,这两个孩子一个人,分别在父母的大腿上你争我夺地尝着端上来的一盘糕点。 至于他们的父母,乔西和飞羽,他们没有说话,夫妇同时用手托着下巴,微笑着看对方腿上的孩子可爱的动作,偶尔地,彼此的目光视线会在空中接触,碰撞,激出一道心有灵犀的火花。 家,一种无比温馨的家的气息,就笼罩在那个小小的餐桌前。静望着这一切,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比强烈的嫉妒的情绪,接着鼻孔一酸,竟止不住地想流下眼泪。 我低下头,强行忍住即将滴下的泪水,却在低头瞬间,目光却又无意中扫到了正抱着妻子热吻的小克里斯汀,以及正被在被卡玛和茉莉揪耳欺负的波尔多,酸楚的感觉更加地强烈了。 那颗静寂没多久的心脏,又在这时开始作怪了,一阵阵的揪痛中,我的身体一阵摇晃,几乎要软倒在地。 「爸爸!」 站在身后的女儿是第一个感觉到我的异样的人,她走前,挽住了我的右臂。 感觉到女儿的体温,心痛和心酸的感觉稍稍减弱一点。 卡尤拉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急忙先关掉了那台放声机,以免这出双簧的政治作秀穿帮。 她从我手里拿过稿子,翻到停住的那一页,然后塞给了尼诺。 「尼诺,你帮你父亲念完后面的稿子!」 「为什么是我!」 尼诺发出一声惨叫,却在卡尤拉凤眼的狠瞪之下,哭丧着脸接过了稿子,然后有气无力地念了起来。 卡尤拉和女儿,一左一右搀扶着我进入了后面的休息室里,这时我的身体已虚弱得连都几乎走不了。一路上,我的气喘得很急,有如濒危将死的病人。这是我的老毛病了,这十几年来,每当我的心情变得象刚才那般时,那颗不属于我的心就会莫名地剧痛,痛得我无法呼吸甚至全身痉挛。 二人刚才扶着我在一张床上躺下,小克里斯汀就出现在床前。他现身后,二话不说,探出右手按在我的胸口注入力量,以那颗魔神的心脏为依托,全力调节我体内乱成一团互相冲突的两个极端的力量。 此刻,我左半边的身体此时干瘪得象枯树枝一般,而右半边的身体,此刻却肿得像得了水肿病,膨胀了近一倍,这个情景,就和当日我使最强绝技天绝,肉体遭遇反噬时一模一样。 两极合一,是不能在一具肉体里修炼的,只是因为最终回复魔法的保护,我的身体才能一直支撑到现在,但此刻,这招守护了我近二十年的最终回复魔法,她的效力已减弱至即将消失的边缘。 一旦没有的最终回复咒文的镇压,两极合一的反噬力就会强烈暴发,就象当初我使天绝后的结果一般,将我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仗着接近逆乱因果完全境界的修为,小克里斯汀全力地替我压着这道不安份的反噬力,瘫倒在床上的我却不是太领他的情。 我躺在床上,癫狂地大笑着:「别多事啊,小克里斯汀,这是希拉在召唤我啊!」 「二十年了,这一天,我等了整整二十年了,该结束了,终于可以结束了,希安,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哈哈哈!」 小克里斯汀没有理睬我,只顾全力地化解我体内乱成一团的力量。我此刻的身体,皮肤表面不停地开裂,破碎,不时有血花崩出,象被千刀万剐般现出无数的创口,但眨眼间,这些创口又极其诡异地迅速自动愈合。保护我的最终回复魔法,正和我体内撕碎一切反噬力做着最激烈的斗争。 除了最终回复魔法外,两极合一的反噬力只有领悟逆乱因果完全境界的人才有办法化解,修为不足的小克里斯汀根本帮不了什么,他尝试着将力量注入我体内的结果,就是被那股强大的反噬力狠狠地推开,然后身体重重地跌出去,摔了个狼狈不堪。 房间里这时已冲进了很多人,都是我的老熟人,我的好友波尔多也在其中,不过我这时已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而女儿这时不顾一切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停地在我的耳边鼓励道:「爸爸,坚持住!叔叔说过,只要你有足够的生志,那颗心就会发挥作用!为了我,你一定得活下去!」 我的右手背一凉,是女儿的泪水洒在上面,她已经急得哭出来了,她很关心我,很在乎我,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了,家的人感觉,亲人的感觉,很温暖…… 一股暖意,透过她紧握着我的右手传入心房内,那股揪痛的感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我感觉到胸口暖烘烘的,创造与毁灭,体内正剧烈冲突的那两股力量,就在这时神奇般地分离开来。 得到魔神的心脏,残留最终回复魔法的效力,及女儿的眼泪,在三者共同的作用下,这一次要命的反噬,我终于逃脱了。 占据上风的最终魔法,虽然效力已经很弱,但是迅速地将我惨不忍睹的身体修复。我躺在床上,右手和女儿的手紧握在一起,目光恍惚中,女儿的脸和希拉的面孔又一次重叠了。 希安站在女儿的身边,用同样关切的眼神看着我,我问他道:「她很象你妈妈,不是吗?」 这时,我再一次确定,女儿弗莱娅,她一定希拉为了救赎我而投胎到人间的转世,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第六章:觉醒 十五天的期限一晃而过,当回复咒文的效力不断减弱,已无法压制两极合一的反噬力后,我的身体却没有出现先前的那种异样,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颗魔神的心脏已经发挥了作用。 「我战胜了自己的心魔了吗?」 「也许吧……」 从小克里斯汀瞧我的眼神看,他并不是这样认为的,但没有多说什么。 只有尼诺的那张臭嘴:「你这个恋女狂的臭老头……」 即便我很纵容他,还是毫不客气地一脚朝他踢去,却被小子灵活地躲过。 女儿陪着我在那个小山村里度过了第一个期限,当时我的心里的想法是,如果过不了这第一道死关,那就死在那里好了。 所幸一切顺利,连从前折腾我的心魔也没再出现,那颗心也再未痛过。 期间,卡尤拉曾找过我,她为尼诺而来,谈的还是几年前的老问题。 「尼诺,他应当是继承了你或者我,其中一个人身上的龙战士的力量的,可是他现在都快二十三岁了,暗黑龙的力量也没有在他身上觉醒!」 卡尤拉很聪明,可是她再聪明,到底还是一个母亲,到底还是把帝位的传承看得很重。 我不以为然道:「那不很好吗?不是龙战士的话,说明他也没有象我们一样,不必承受那个诅咒!这是好事啊!」 当我面临生死大限之时,这个一贯镇静得让我佩服的女人,终于也静不下来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拥有八变的潜力的龙战士却有很多!将来,可能会越来越多,而他们都不是魔族!」 「那很重要吗?以尼诺的性子,就算你把这个世界交给他,他也会懒得去管理的,他只是将一切都当游乐场的家伙,你和我都了解他的脾气,真的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你会后悔的!」 「我不喜欢被人摆布命运的感觉!如果没有你,我们,我们母子还有谁可以依靠?知道了你的状况后,你知道吗,我这些天来……」 这些天来,卡尤拉人都瘦了一大圈,原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对于卡尤拉来说,她最看重的事物有两件,一个是这个国家,尤其是这个国家所代表的魔族的利益,另一个却是我们的宝贝儿子。 当时,我一手摸着卡尤拉头上的白发,哈哈大笑道:「你担心啥啊,我们的儿子尼诺,他不是生下来就拥有六只翅膀的神之御子吗?」 卡尤拉不满地摇头道:「那只是用来宣传骗人的鬼话!他除了人小鬼大外,其它地方和普通的孩子没有区别!」 「真是灯下黑啊!卡尤拉,你看什么都很清楚,却看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不过也难怪,别说是你了,就连他的老师,我的好兄弟小克里斯汀,他也看不透我们的孩子!那个臭小子,他将来肯定会比你我要优秀得多的!」 仰天大笑中,我看了一眼身边,希安也在不住地点头!十八年前,第一次在沉月峡感觉到尼诺身上那深不可测的神秘后,这十八年来,闲着无聊时,我不止一次地和希安联手,想把这个臭小子「看」个明白,却没有一次可以成功的! 「尼诺不是一般的孩子,绝对不是!」 这是我的看法,小克里斯汀也有同感。大概是尼诺从前的荒唐形象在卡尤拉心中太重了,我这么高地评价尼诺,卡尤拉也只是半信半疑,最后悻悻地回到了伯尔达。以她的脾气,估计会想办法去「测试」尼诺来验证我的话了。 嘿嘿,那个臭小子整天疯疯癫癫,甚至没大没小地捉弄他老子,这一回就我借他母亲的手,好好地整整他吧! 连我自己都感觉吃惊的是,新年那天之后,我竟难得地恢复了一丝顽皮少年的心态,多年来竟第一次生出想捉弄人的念头。 这一切当然都得感谢女儿弗莱娅,现在她已经几乎是我的全部了。 女儿已经十八岁了,我也不想她整天陪着我这个垂垂老朽的人窝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我劝女儿离开村子,去大城市人多的地方生活,去找寻她的未来,但女儿却不愿意,说要永远陪着爸爸在一起。 十八年来,女儿一直和我在小山村隐居,也许是我的刻意培养,她的性格越来越像当年的希拉,不只是我,罗莎雪芝也都很明确的感觉到了这一点,她们顾虑我的心情,极少对我提及有关弗莱娅身世的事情。 但是,在我又一次整整一天都在痴迷的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女儿以后,雪芝曾问过我:「她身上的紫电龙之力终有一天会觉醒,她终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身世,那个时候……」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当时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要把女儿身上的紫电龙之力完全封印,令其永远无法觉醒并不是做不到,只是这样做的后果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我一直不肯这么做。 「万一哪一天,女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我相信到时候也能坦然地接受,嗯,应当可以坦然地接受吧…… 新年后的第二十一天,我们一家人接到波尔多的邀请函,去伯尔达参加他最小的女儿的周岁酒,于是我们全家人一起出动,来到了伯尔达。 比起我那冷清的旧居,波尔多在伯尔达的旧居十分热闹,长女普莉西娅是茉莉所生,今年刚满十四岁,模样和茉莉很相似,脾气性格却酷肖卡玛,十足飞扬跳脱的火爆性格,至于其它几个孩子,也全是活泼好动的捣蛋鬼。 这次由于孩子的周岁酒,波尔多把其它几个龙战士家族的后代全请了过来。 我们这一代龙战士中,最后当父亲的人是迪卡尼奥,去年才当爸爸的他喜得千金,经小克里斯汀鉴定,那个女孩正是继承了他铁背龙的龙力,不过想想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浑身肌肉,挥舞惊天锤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发笑。而波尔多的五个孩子中,延续碧玉龙之力的人,正是这次家宴的主角,他第五子,也是卡玛的第三个孩子。 第八代龙战士的后代,除拉法和尼诺外,全都尚未成年,一堆未成年的孩子聚在一起,其结果就是将波尔多的家搅得像游乐场一般热闹。 聚会的地点是波尔多家的后花园,一张圆桌,围坐着帝国第八代的六位龙战士。我们六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虽然平静却不压抑,因为大家正微笑地看正在四周嘻戏打闹的一干孩子们。 园子的一角,茉莉抱着波尔多最小的女儿正和迪卡尼奥的妻子说着话,对方怀里同样也抱着一个千金。两个孩子此刻都醒着,年龄较长的波尔多之女,正好奇地伸出小手,想要抚摸比她更小的女孩的脸。 在花园里的常青树下,波尔多老大老二两个孩子则带着乔西的双胞胎在爬杏树玩,而缪斯的儿子则站在树下仰着头看四人的举动。而波尔多的另外两个女儿,此刻和小克里斯汀的女儿并肩站在一起,尼诺正专心地替她们三人画素描。 无论我,波尔多,或者缪斯、迪卡尼奥,还是小克里斯汀和乔西,围坐在桌前的六个龙战士,在心里都不希望彼此的后代重复父辈走过的路。看着融洽地聚在一起玩耍的孩子们,我们心里都感慨万千。 乔西首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让下一代继承父辈的仇恨,真是一件非常罪恶的事情!」 波尔多看了我一眼,小声地道:「可惜公主没有来!」 今天他的这个家宴,同样也邀请了如月,但如月却没有参加这个聚会,只是让拉法代表她出席。十八年来如月一直游离于人群之外,和梅丽娅一起默默地住在雷兹空荡荡的坟墓里,除了小公主外,她几乎不和外人接触交往。她像我一样,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 说起来如月比我还可怜,我至少有弗莱娅作为承欢膝下作为精神寄托,而如月的儿子拉法和她的关系却并不好,我一直以来都想不通如月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生下拉法的,是报复?还是母爱的体现? 拿自己的孩子报复我,如月应该不至于,可是要说到母爱,没看出如月哪里像个母亲。根据这些年打交道得来的印象,我也很难把如月和洗衣煮饭的贤妻良母挂上钩。 波尔多心里的想法我大致可以猜得到,他希望能借这个机会化解我与如月间冷冻了近二十年的关系。 我装作没有听见,把目光投到园内的其它地方。 卡玛和雪芝这对好朋友这时正和罗莎一起坐在另一张桌前拉着家常。对于父亲神秘的死亡,以及他从前对我和希拉做过的事,这些年来卡玛已经知道了一些真相。对于我,她的心态很复杂,一方面我是她的杀父仇人(虽然希美亚公爵是死在小克里斯汀手里,但记在我头上也没错),另一方面她也为父亲所做的事深感愧疚。矛盾冲突之下,她只能对我避而远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尽量回避着我,而我也识趣地尽量不和她照面。实在不行因为意外而见面了,我们也只是彼此礼节性地一笑。 这种保持最远距离的「陌生人」关系,应当是我和她之间最好的选择了。有些事,扯破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至于让我关注另外的两个人,我的另一个「儿子」拉法,这时他正和女儿弗莱娅低声说着话。从前在我面前不敢抬头说话的拉法,一直受到他的「哥哥」和「姐姐」的保护。 大多数一夫多妻的家庭中,子女们的关系都并不好,但是在我家里却是个例外,堪称兄友弟恭的典范,似乎我和他们的三个「娘」都没有对他们进行过这方面的教育,可是姐弟三人的关系却非常融洽。 我把注意力到他们身上,偷听二人的交谈。 「阿姨又没来吗?」 「母亲只是让我代替她过来。」 「二十年了吧?爸爸和阿姨他们互相……」 后面的声音突然模糊起来,我再怎么施法也听不清,接着我就听到小克里斯汀在耳旁念叨:「大哥,偷听小孩子聊天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啊!」 我知道是这家伙在边上干扰破坏,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十八年来,我最想踢屁股的人不是尼诺,而是我的这个好兄弟小克里斯汀!每次我想找点「有趣的事」做做时,他总是在边上搞破坏,遗憾的是,虽然我十八年前就想踢他屁股,却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我把注意力拉回到围坐的六人身上,却听到波尔多在叹气:「每次孩子出生时,我都很担心,担心他象我们一样,继承那种被诅咒的力量!前面四个孩子都是没有力量的凡人,我本以为逃过了,谁知道这个孩子,嗨……」 和我一样,波尔多也不希望被诅咒的命运再在下一代身上延续。 乔西叹了口气:「我的两个孩子,小菲利浦很羡慕哥哥拥有龙战士的潜力。其实,那种超越世界的力量,只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它确实不该再延续下去了。」 缪斯和迪卡尼奥没有答话,两人则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小克里斯汀,他是我们这一代中唯一个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开诅咒的人,而且他的后代也没有传承诅咒。 小克里斯汀复杂的目光在我们几个脸上一一扫过,悠悠叹道:「其实,被诅咒的龙战士是幸运的,没有被诅咒的龙战士才是不幸的!」 波尔多往他胸口上猛锤一拳,笑骂道:「标准的站着说话不腰痛!」 「我是认真的!」 小克里斯汀受了他一拳,苦笑着摇头道:「如果龙战士能在一百岁的时候才开始第七变,诅咒在他们一百岁的时候才发作,那么,每个被诅咒的龙战士,都是幸运和幸福的!」 我猜到了答案,却还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不老不死才是最可怕的诅咒!」 小克里斯汀的回答并不出乎我意料,众人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家一阵沉默。 围坐在此处的六个龙战士,都已是五十左右的「中年人」了,也都已经完成了第七变,但我们的模样,还是保持着十八岁时青春年少的状态。由于新人类的青春期可以持续到八十岁,周围的那些身为「凡人」的亲人们,虽然目前还看不出老态,但是他们毕竟是凡人,终究还是会老,会死…… 魔神路西法,拥有世间最强的力量,他连逆乱因果完全境界的诱惑都战胜了,可是最后还是故意死在我的「过去未来拳」之下,也正是因为无法承受不老不死的悲哀。当你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衰老,死去,自己却青春依旧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其实不老不死,才是世间最可怕的诅咒。 由于一直以来受困于终极回复咒文二十年的期限,我从未设想过如果自己不老不死会是何种景况,小克里斯汀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自己的悲哀。 「算了,不去想了,反正我又活不到那天!」我皱了皱眉。 「那该怎么办呢?」 一个怪怪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是尼诺,这个臭小子从后面将整个身子攀在了波尔多的背上。 「亲爱的叔叔,抱抱尼诺吧!」 他用肉麻得令人毛孔直竖地「嗲声嗲气」向波尔多撒娇,惊得波尔多虎躯巨震,再震,连震三下将他震了下来,接着有人从后面抓住尼诺的耳朵,狠狠地用力拉扯着。 「搞什么鬼,你这变态小子,画没画完就跑过来抱变态大叔!真是越来越低级了!」 「哇,轻点,好痛啊!」 能把尼诺压得死死的人,是小克里斯汀的女儿妮妮,也不知道温和的小克里斯汀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火爆的女儿,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尼诺安份老实的人,至于无辜地被安上「变态大叔」头衔的波尔多,只能苦着脸对小克里斯汀摇头苦笑。 「被她的母亲宠坏了……」 小克里斯汀抱歉地对着波尔多耸耸肩,因为被尼诺中途插话打断,我们没再谈论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那天,直到最后散场,如月一直没有出现。 因为小克里斯汀的挽留,当晚我们没有马上回家,暂时借住在小克里斯汀家中。今晚的聚会,因为谈到了一些沉重的话题,我的心情不是太好,于是在散场后一个人偷偷地溜了出来,在伯尔达城内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女儿没有跟着我,她被妮妮拉去逛伯尔达的夜市了。 一个人单独地走在街上,我无聊地一家商店地逛过去,仔细算算,我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象现在这样单独逛街了。逛街的时候,我突然发觉,街上来往的行人中,几乎都是成双成对,沿街的商店,更是有不少打出了「情人节礼品特价五折优惠」的招牌。 「今天是情人节?」 恍惚中,我方才忆起自己这二十年来,好象这个很重要的节日都忘记了。 「小公主,雪芝,罗莎,我好象很多年没送给她们礼物了……」 忆起过去,我这二十年来的生活真是一团糟,这些日子因为女儿的关系,我方才渐渐开朗起来。想到这一点,我连忙找到一家最大商店,精心挑选了几件情人节的礼物准备送给她们。 看到在礼品盒上写下三个不同的名字,付帐的时候,那个男售货员冲着我猥琐地发出不可言传的嘿然一笑,竖起大拇指做佩服状。 「兄弟,厉害!」 「呵呵,送给家里的女人的……」 从前的我,满身死气,除了尼诺外,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开玩笑。但现在,一个凡人却毫无顾忌地冲我开玩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态正在发生变化,现在的我,可以对着普通人笑了。 「这一切是女儿的缘故啊!女儿,我的救世主!」 想起女儿温柔的笑容,我的心里暖洋洋的,心想也该为她挑一件礼物。 就当我抱着一堆的礼物兴冲冲跨出商店的大门时,脑中的龙之魄突然一阵颤动,一种极不妙的异样感报警般地由心里生出。 「这种感觉,是共鸣!有人的龙战士的力量正在觉醒!啊,是紫电龙的力量!」 「女儿现在应该正在逛街,难道她的力量就在现在觉醒了?」 啪嗒一声,礼物从怀抱中掉到了地上,我的心在感觉紫电龙龙力觉醒的瞬间,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不!不!」 我害怕得全身都发起抖来,这二十年来,自认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的我,却又一次生出自己将要失去一切的感觉。 「不要觉醒,不要啊!」 在感应到紫电龙龙力的第一时间,我不顾一切地奔跑在闹市里,并且瞬间将八变的力量提升到极限,力量在急剧提升下所产生的冲击波激得四周惊叫连连。 「女儿,别离开我!」 仗着八变的力量,我迅速地锁定弗莱娅的在城内的方位所在,一个瞬移出现在她面前。 当我瞬移到女儿所在的那家礼品屋里时,看到的却是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的弗莱娅,她的背上,一对肉质龙翼张开扇动着,那对黑魔族血统象征的紫色眼睛,此时已化为龙战士独有的金色。 弗莱娅的双手,此刻雷电缠绕,一圈接一圈的蓝色电弧,在手腕和手肘间来回徘徊震荡,虽然没有修炼过赫克托尔的紫电破神拳,但他雷属性的力量还是遗传到了女儿身上。 我还是来迟了! 小克里斯汀的女儿妮妮张大了嘴,一脸惊讶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的弗莱娅。弗莱娅的脚下的地上躺着一个刚刚包装好的礼品盒,盒上还粘着一张字条。 「送给爸爸和妈妈的礼物!祝爸爸和妈妈情人节快乐!」 看到震惊的我,女儿呆住了,许久,她才颤抖地问我道: 「爸爸,这应当是紫电龙的力量吧?我怎么会拥有紫电龙的力量?」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对于这一天,我曾经准备了无数的谎言,可是此时此刻事情发生时,脑子里却完全是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隐瞒。 一声悠长的叹息,小克里斯汀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该来的,终究要来!该躲的,终究躲不过!大哥,逃避了二十年,现在的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这时的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女儿,我要失去她了……」 那颗不属于我的心脏又开始作痛了,那种失去一切,世界末日的感觉又来了……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第七章:无路可逃 这种些年来,为了掩盖弗莱娅身世的真相,我曾通过卡尤拉下令,严禁帝国内任何人提起紫电龙赫克托尔这个名字,更是极力避免有人在女儿面前提到这个名字。 然而我千防万防,在女儿十岁那年,紫电龙赫克托尔。埃莫斯这个名字,还是传入了她的耳朵。原因,是当年赫克托尔埋下的那颗种子,经过最初几年的蛰伏期后,终于开始萌芽,成长。 赫克托尔用自己的死,成为了那些反对卡尤拉魔族政策的人精神领袖。在许多魔族的心中,他的形象被一再拔高、神化,最后提升到和魔神路西法相当的地步。魔族里那些赫克托尔的崇拜者和追随者们,这十年来更是竭尽所能反抗着卡尤拉统治,这十年来,更诞生了一些「怪胎」般的反抗组织。 那颗赫克托尔当年播下的种子,经过十余年的蛰伏,生出来的怪胎是多种多样。一些死抱着魔族利益至上的极端民族主义者们,他们强烈地反对魔族和人类和平的相处的政策,更极尽所能的破坏卡尤拉的统治,除了煽动民众发动起义之外,破坏与暗杀是他们最常用的反抗手段。虽然这些人的做法一次又一次地遭到了卡尤拉掌握的国家机器血腥镇压,但是这些反抗者们还是象苍蝇一般,杀掉一批又一批,始终无法清理完毕。 这些针对性的暗杀,不仅是针对支持卡尤拉的帝国或魔族的官员,也包括卡尤拉和我,到最后甚至涉及到了我的家人。一些狂热的反抗者们,就曾周身绑满炸药冲向卡尤拉的座车,充当人肉炸弹。类似刺杀事件这些年来不但没有平息,反有愈演愈烈的迹象,最后也波及到了我。 就在五年前,一个狂热者就采用类似人体炸弹的方式冲向我和弗莱娅展开自杀攻击。这些反抗者们知道杀不死我,但他们也知道我对女儿的宠爱,能伤了她让我伤心难过也是好的。当时幸好我及时察觉制止住了,我一怒之下这十八年第一次也是唯一次大开杀戒,包括刺杀者在内相关的数十位同谋者全被我杀得干干净净。 那个刺杀者在当时在弗莱娅面前高喊着自己是赫克托尔的追随者,也就是从那天起,紫电龙赫克托尔这个名字第一次进入了女儿的耳朵。而后的数年,以赫克托尔追随者自居的,被卡尤拉称作「恐怖份子」的反抗者们不停地在帝国制造爆炸和暗杀事件,越闹越大,紫电龙赫克托尔的生平事迹终于还是让女儿得知。 知道紫电龙是死在我手上后,女儿好奇地问我道:「爸爸,紫电龙赫克托尔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那些恐怖份子都自称是他的追随者呢?」 虽然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但我当时心中还是异常地恐慌,我用多年前早就想好的说辞向女儿解释道:「赫克托尔,他是个英雄,魔族的英雄。」 然后,我将赫克托尔死亡前后的经过和女儿详细地说了一遍。 「民族利益,个人的信念,真的就比家庭更重要吗?而且当时,他自己也认为妈妈的做法没错,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极端的方式选择死亡呢?」 年幼的女儿,当年还无法理解赫克托尔的作法,不过她问起此事也只是出于好奇,可是在结束询问之前,她感叹说了一句。 「我听说在死前,他的妻子怀孕了,他这样随随便便地就去死了,他的妻子和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将来一定可怜吧?」 女儿只是随口说说,我在一旁却听得心惊胆颤,装模作样感叹道:「是啊!真是有点不负责任啊!」 「如果换成是爸爸处在他那时的情况,我知道爸爸一定不会作出他那样的选择的!」 「那当然了!你和你的妈妈,我的家人,都是我的全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们更重要的了!」 当时,事情的开始让我胆战心惊,最后的结局却是以喜剧收场,听了我的话之后,女儿很开心地将身体靠在我怀里。 「知道吗?爸爸!每年看到爸爸躺在雪堆里的时候,弗莱娅很羡慕她们呢!能让爸爸这样怀念她们,她们一定是非常好的女人吧?」 当时,被女儿提起了我最不愿意回忆的往事,我心中无限酸楚之余,却还是点头而肯定地回答道:「那当然了,在我心中,没有女人比她们更完美的女人了!我对她们的爱和思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有变得更多。」 「比对妈妈的还多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面前的那杯苦艾酒,慢慢地饮下。如今的我,终于也能体会碧姬阿姨当年独饮苦艾酒时的心情了。 看着我默然不语的样子,女儿托着下巴自语道:「将来弗莱娅要是也能成为这样的女人就好了!」 那一年,女儿十三岁,正是她情窦初开的年龄。 「爸爸,我怎么会拥有紫电龙的力量?」 女儿又问了一次,可是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始终不知该如何答她才好。 「因为你是紫电龙赫克托尔的女儿!」 小克里斯汀给了女儿确切的答案。 「叔叔,你说什么?」 女儿震惊的表情就和我几乎是一样的,小嘴张成了O 型。 「你的母亲生你时难产,你是我亲手接生的……在生下你后不久,她就是死了!后来大哥收养了你……」 「我真的是紫电龙的女儿?」 女儿一脸惊慌失措,一瞬之间,最敬爱的父亲一瞬间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巨大的反差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震惊过后,女儿突然笑了,她扑上来,抓着我的手臂,用近乎于哭的声音对我道:「爸爸,这一定是个玩笑,一定是尼诺的鬼主意,你听了他的话,和我开玩笑?」 我默然,这个时候,我能说什么? 「你的紫电龙之力,早在几个月前就该觉醒了,只是那时我让你的克里斯汀叔叔帮忙,将这时间延后了。」 小克里斯汀走到呆住了的弗莱娅面前,伸出右手,食指在她的额上轻轻地一点,将一缕讯息注入她的脑海里,我知道小克里斯汀给她的讯息是什么,是赫克托之死的经过,以及弗莱娅出生前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对她道:「是时候该让你知道真相了。」 我呆呆看着女儿,数秒后,弗莱娅先是身体一抖,然后象是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似地,捂住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那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当年你收养她时,应当已经猜到今天这个结局了吧!」 我坐在椅子上,脑袋低垂,双手插进头发里,目光却斜视着望昏睡在床上的弗莱娅,她的胸脯有规则地起伏着,睡得很安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女儿的情绪极其激动,最后是小克里斯汀只好将她弄晕,送回我在伯尔达皇宫外的府邸。和我说话的人是卡尤拉,知道这事后,她倒是表现得极为冷静。统治风之大陆十八年,她的心志已被磨炼得坚如铁石,如今已很难有什么能令她精神失措,对于今天发生的她更是早有心理准备。 「小克里斯汀给她施了安眠魔法,效力只能持续到明天清早,醒来之后,你打算怎么面对她。」 卡尤拉就站在我身后,她双手抱着我的头,让我的脸贴在她的小腹处,双手放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现在的她,既象是一个正在安慰丈夫的妻子,也象是抚慰儿子的母亲。她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总是能在任何时候扮演好恰当的角色,难怪在她面前我总是无可奈何。 我麻木而颓然地答她道:「如果她要我的命,我会给她!」 「真是很不负责任的答复啊!把命给她?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我的想法,没了你,我该怎么办?」 象赌气似地,卡尤拉的手指在我的脸上狠掐了一把。 我无能地答道:「我知道这十八年来一直债台高筑……」 「这十八年来,你不停地逃避过去,逃避自己……你的兄弟说得没错,今天的你已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了,该面对的东西你必须去面对!」 卡尤拉松开手,转过身走出房门,临出门前她回头对我道: 「给你个建议吧,在弗莱娅的心里,你一直是疼爱她的父亲,所以,你选择她作为结束你生命的人是很愚蠢的!明天你最好换一种想法面对你的女儿!」 门合上了,外面传来尼诺的惨叫声,正躲在外头看热闹的他被卡尤拉抓着,揪着耳朵拖走,只留下我陪着熟睡着的弗莱娅在渡过这漫漫长夜。 天亮了! 一夜未睡的我陪在弗莱娅身旁静坐了一夜。我没有睡,卡尤拉也没有睡,她此刻就坐在不远处一个房间里窥视着这里。她只是嘴硬心软,我需要帮忙时她还是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当第一缕晨光撕破黑暗,射入屋里的时候,昏睡中的弗莱娅眼皮颤动,缓缓睁开。 当女儿的明眸缓缓睁开的瞬间,一直看着她的我心中没由来地惧意大生,我哇地一声大叫,竟撞碎房门落荒而逃。 是恐惧,极度地恐惧,恐惧女儿会不再认我这个父亲,害怕弗莱娅会视我为仇敌,那种心理就象是我惧于承认自己要为希拉母子的死承担一定的责任一般……我再次选择了逃避。 我变了身,展开六翼,以最快的速度向北飞驰着,心灵的恐惧化为恶魔,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咽喉,让我无法呼吸。我必须飞到那里,飞到那片枫树林里,那处世间唯一能让我感受到一线温馨的避风港。 一路北去,那颗不属我的心脏一直痛个不停,而两极合一带来的反噬,也伴随着窒息感再次发作,一路上我背上的三对翅膀一只接一只地炸碎,当我到达风都附近时,我已失去了所有的翅膀,象鸟儿折翼一般从空中落下,一头栽进了下面的枫树林里。 躺在我的身体砸出来的土坑里,看着四周光秃秃的枫树林,全身骨头尽碎的我惊喜的发现,这片树林正是当年我与安达初识之处。 创造与毁灭,两个极端的力量在体内纠集成一团肆虐着,那种痛苦绝对不亚世间任何一种酷刑。比这更糟糕的是,十八年前曾将我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心魔,那个让我无比恐惧的家伙,他也在这时冒出来了。从前,自从我收养了弗莱娅之后,就不再出现,但今天,在失去了弗莱娅,我的女儿我的天使之后,他却再次出现在我的身边,让我心酸、让我颤抖,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的肉体和精神已全面崩溃,守护我的最终回复咒文效力还有一点点,却已无法挽回我如风中残烛的生命。 我躺在地上,两眼空洞地看着灰色的天空。小克里斯汀已经赶来,他一直都跟在我附近,但此刻也放弃了对我的救治。这时的他正站在我身边,一手光明,一手黑暗,他正准备「弹奏」那招为濒死者送行的「安魂曲」…… 「月渎,对了,就是这一招了!」 我开心地笑着,同时在心里咒骂着做事婆婆妈妈的小克里斯汀,这混蛋早在十八年前就该对我用这一招,却偏偏拖到了现在!怀着家人团结的美妙幻想快乐地死去,这不正是这我十八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吗? 来吧,来吧,快点完成这招魔法吧!我的眼睛已经模糊地看着那些逝去了的亲人们的身影!快啊,小克里斯汀,快点完成这招繁琐冗长的魔法吧!啊……你的手为什么停下了,你在犹豫什么?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停下来了? 啊,这种感觉,这种力量,是神龙王的力量!混蛋,是那个女人的力量! 美妙而幸福的一刻就将到来,却在最关键时刻被停止了,我随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滚开,你这个贱人!不要打扰我和爱人团聚!我才不想受到你的恩惠!」 我大叫着,却无法阻止那个女人把我从地上抓起,举到空中,接着一只金色拳头狠狠地轰在小腹处。 「公主,谢谢你的力量!」 是小克里斯汀感激的声音,接着一只手掌按上那颗魔神赠送的心脏,得如月之助,再加小克里斯汀的帮忙,这颗不属于我的心脏再次发挥功效,自动地调节起我体内两极力量。 我的身体翻转着,高高地向着天飞抛,脸朝大地的瞬间,我的意识已重回肉体,那一刻,我看到了那张让我恨了整整二十年的面孔。 那张带着伤疤的面孔还是那样的令人讨厌,无比冷漠和刚硬,看不出丝毫女性应有的温柔。 「混蛋!」我对着她骂了一句,结果却她换来狠狠的一脚。 出脚的瞬间,她对我道:「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幸福!」 这个女人出脚好狠,她凌空跃起,一个抬腿重踢,狠狠地将我踹到空中的浮云上端。 我的身体被高高地踢向空中的时候,却听到了尼诺那招牌式的怪叫声:「为了漂亮的妈妈高兴,变态老爸,对不起了!」 当我被如月凌空踢飞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的尼诺,又在半空中补上了一脚,重重地踢在了我的屁股。 虽然那个魔神的心脏正在发挥功效,但身体正处在恢复中的我此刻半分力量都使不出来,只能任人摆布,我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朝西南方飞去。 「尼诺,那个臭小子这回又在玩什么花样!」 由飞行的轨迹判断,如月和尼诺的这两脚,至少将把我踢到千公里外。「飞翔」在空中,朵朵白云不停地在身边飘过。尼诺不简单,我知道他这一脚绝对不只是因为「好玩」,我知道他这一脚绝对是「别有用心」,只是暂时无力可施的我,只能顺着惯性让身体飞向陌生的目的地。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第八章:救赎 「轰!」 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我的身体头朝下脚朝上和大地再次来了个亲密接触。我恢复力量,治好身体上的伤,已是二十分钟后的事。 受到如月和小克里斯汀的联手压制,两极合一的反噬已暂时消失,折腾我的心魔也不见了,但谁也说不准下一次何时发作。 环顾四周,我发觉自己身处在一片山谷中,这里靠近阿拉西亚南端的连云山脉,且由于靠近海洋,气候比北方要温暖得多。伯尔达还是白雪皑皑的冬天,这里却已早已进入了冰雪消融,万物萌芽的春天。 我落下的地点,是这片凹型山谷的盆地处,由高空落下,我的身体在地上在砸出一个硕大的坑,同时发出轰隆的巨响。我瞧了瞧四周,冬雪初融,回复生机的大地处处显出片片绿意。一股清澈的山泉,发出叮咚响声,横穿过盆地奔腾着流向远方。在溪流的尽头,我看到了几间房子。 看得出来,这是一处位于深山中,交通不太便利的小山村。我从天而「降」引发的巨响已经惊动了山谷里的居民,当我环顾四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周围有几双充满童真的眼睛正好地打量着我。 十数步外的一处灌木后,探出了几个孩童的脑袋,他们个个睁大了眼睛偷瞧着我。当我的目光扫到他们身上时,这些孩子「哇」的一声发出怪叫,然后一哄而散。 「白发妖怪来了,白发妖怪来了!」 借着清澈如镜的溪水照了一下脸,我才发现自己束着头发的绳子已经脱落,及腰的长发完全披散开来,加上那惨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我如今的样子确实有些骇人。 「这头长发,留了十八年了……」 对着溪水,手里捋着大把白发,我动了将其斩去的念头,最后还是留下了。 尼诺留长发只是觉这样潇洒好看,而我则是纪念希拉——以前我对希拉说过我喜欢长头发的女孩,为此她特地为我蓄起了长发。我理了理头发,右手吸收自然界里魔法元素变出一根细绳,将头发随便地绑在一起。我正在做这事时,一个悦耳的童音在我背后响起。 「阿姨,你是从天上来的吗?」 一句话激得我浑身剧震,差点一头栽进水里,我板起脸,以最凶恶的模样,缓缓地转过身。 「看清楚了,是叔叔不是阿姨,我是男的!」 刚刚咬牙切齿地对着这个犯下巨大错误的孩子说完话,我凶恶的表情马上就凝固住了。因为这个叫我阿姨的孩子竟长得和幼年时的尼诺有七分的相似。 我在心里嘀咕道:「真的很象尼诺……」 我惊讶地蹲下身子,把伸出右手搭在这个男孩的肩膀,凶恶的表情已极力地舒缓开来,努力地转化为亲切,当我的手指和男孩身体接触的瞬间,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由指尖传来,没错!这孩子身上确实流着和我相同的血液!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和尼诺很相象的孩子一点也不怕我,好奇地伸出手,抓着我的头发的末端,放在面前仔细地看了几眼后,惊讶道:「真有人的头发,可以长得这么长!只是,叔叔你为什么是男的而不是女的呢?尼诺哥哥明明告诉过我,说是有个阿姨的头发……」 「尼诺?是不是一个长得和你有点象,留着马尾巴辫子,喜欢穿着浴袍到处走的家伙?」 「是啊!」 男孩不住地点头,又道:「尼诺哥哥几天前还在这儿陪我玩,妈妈也很喜欢他!只是……」 「只是什么?」 「妈妈不喜欢我叫他哥哥,总是要我叫他叔叔!不过村里的大人们背后都叫他变态怪叔叔!」 听到这儿,我已经明白了一大半,尼诺来过来这儿,他把我送到这里也是别有目的,只是,面前这个流着和我相同血脉的男孩,他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他是尼诺的私生子?」 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这很有可能…… 我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答我道:「我叫维特,维特。克莱亚!」 「克莱亚?你的爸爸妈妈也住在这里吗?」 「是啊!不过爸爸几天前进城买东西去了,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我弯下腰抱起这个叫维特的小男孩,让他坐上我的肩膀,走向远处的村落,我相信在那里可以找到答案。 一进村子,我就看到尼诺来过的证据,村口的水井旁,立着一座石像。石像明显是不久前才完成的,石像呈蹲坐姿态,右手托着下巴支在膝盖上,摆出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样,它的面孔正是尼诺自己的样子。这是那个臭屁自恋的臭小子的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不管对方喜欢不喜欢,他都会在当地留下一具自己的作品充当纪念。 看着尼诺的作品,我心里轻哼了一声。 「真是难得啊!那家伙居然有穿衣服!」 这是一个和外面世界几乎完全隔绝的村子,泥瓦房,水车、磨坊、养牛场,在伯尔达已经看不到的东西在这儿却随处可见。「古老的,近乎自给自足的小山村」是这里最好的写照,除了外面有亲戚因探亲而来访外,这个村几年也难得看到一个外人。 我这个长头发陌生人的到来立刻打破了村原有的平静,几乎是在我踏进村口的一瞬间,整个村子的节奏一下子就被我打乱了。喂牛的老人,劈柴的青年人,正在玩耍的孩子,甚至连那个在水井边打水年青女子,全都停了手中的活计,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 我是很反感被人象瞧猴子一般盯着看的感觉,不过和心思复杂的城里人不同的是,这儿的人的眼睛都很纯真,他们清澈的眼神让我回忆起了三十年多前我带着安达回到故居时的情形,那时那里的人也是这看着我们的,而且那时那里的环境和此处也十分地相似。 「嗨,一切都已物似人非……」 当我忍不住又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时,我怀里的维特冲着村头的第三座房子大叫道:「妈妈,来客人了!是一位白头发的叔叔!」 几秒后,那扇厚实的木门在咯吱声中缓缓打开,门后现出一位年青妇女,头上包着很传统的头巾,容貌倒是十分清秀,由额前露出的发丝我判断出她的头是黑色的,而她的眼睛为紫色,黑发紫眼,这是拥有黑魔族血统的混血人类最明显的特征。从外表上看她最多只有二十岁,不过拥有黑魔族血统的混血人类青春期极长,我用了点探测魔法,判断出她的实际年龄约在三十岁左右。 女子看了我一眼,怔了一下,眉头一皱,不满地对她喊道:「维特,快点下来,去给叔叔倒水!」 我留意到,她在说到「叔叔」这个词时,中间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对于这个女人,她给我的「亲切感」和我怀里这个维特的小孩给我的感觉极相似,更重要的是,她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心里有着很大的疑问,但我还是摆出一副陌生的来访者姿态,放下维特后,我把右手放在胸口一躬身,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希安。贝蒂,我是一个旅行者……」 因为达克。秀耐达这个名字太出名了,所以我用了假名,希安是我为我和希拉的孩子所取的名字,贝蒂则是我母亲的姓。 「很高兴见到你,贝蒂先生!我叫……你还是称呼克莱亚夫人好了!」 对面这个女子朝我礼节性点点,然后将迎了进了家门。 几句客套的寒暄过后,我坐在了小维特兴冲冲为我搬来的椅子上,而女主人则为我沏上了一壶热茶。当我端起茶杯细细品味时,小维特则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我,显得十分地兴奋。 这个自称为克莱亚夫人的女人走过来,拉住小维特,在他耳边轻声道:「维特,你到隔壁的肖恩叔叔家告诉他我们家里来了客人,向他要两块牛排来,!」 「哦,妈妈,晚上我们吃牛排吗?太好了!」 微笑着看儿子地兴冲冲地跑出门,克莱亚夫人随即将那扇笨重的木门合上,并且插上了插梢。 当她转过来面对着我时,脸上的微笑已全部敛去,接着她翕动的双唇吐出了令我无比震惊的问候语:「欢迎到来,我的父亲大人!」 咣当一声,我手中的杯子掉到桌上,茶水溅了一身…… 被对方直呼「父亲大人」时,那一刻我差点想要撞破克莱亚身后的大门落荒而逃,可惜对方的眼神却牢牢地钉住了我的身体。 「你想逃走?你逃避整整二十年了,到这个时候,你还想再逃到哪里去?」 类似的话,小克里斯汀也曾说过。 「你……」 用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我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脑子拼命地在过去的记忆库搜寻着。我差一点就把「你的母亲是谁?」这个愚蠢的问题问了出来。 那颗总是作怪的心脏这时也跳得相当地快,令我自己都感觉到意外的是,在这个时候我居然能够冷静地思考。 「从她的年龄上推断,还有她的黑魔族血统……」 一个生疏得几乎被我忘却的名字跳了出来。 「你的母亲是艾丽莎?」 我想起来了,那个和我有一夜之缘,名字叫艾丽莎的女孩,她的父亲是风都十虎,还有发生在神龙广场上的那场恶斗,时间,应当是近三十年前!对了,还有九凝当年我批命时翻出的第一张塔罗牌,当时牌面上的内容就是一个抱着孩子喂奶的女人,她那时告诉过我我作爸爸了。 对方没有答我,冷冷地看着我,两道目光象利刃般插入我的眼睛,一直深到我的灵魂之中,仿佛要我心灵深处所有的秘密全都挖出来。 面对着这个称我为「父亲大人」的女人,我再次感到害怕,又一次开始考虑是否要马上逃走。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她还好吗?」 对方淡淡地答我道:「就在前年,她和父亲一起去世了!」 「父亲?」 她的脸上无悲无喜,平静地答我道:「当年妈妈离开风都后,就搬到这个村子里住下,后来她遇到了父亲,一个她爱也爱她的男人……他们一直都很幸福,不过三年前村子里闹瘟疫,他们一起病逝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于那个和我只有一夜之缘的女子,凭良心论,我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这二十年来,除了抚摸尼诺和弗莱娅这对子女外,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但回忆起艾丽莎时的次数并不多。 我沉默了,半晌,我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那小维特,他应当是我的……」 对面,这个血缘上是我的女儿的女人打断了我的话,继续冷漠地道:「他是我的儿子!我现在跟我丈夫姓!」 我发现让我感到害怕不敢面对的女人,现在又多了一个。 我小心地试探道:「我,我该怎么称呼你?」 「村里的人都称呼我为克莱亚夫人,你是一个外来的客人,也应当这样称呼我。」 嘴里答着我的提问,克莱亚却转身拉开插梢打开了刚刚被关上的门,光线由屋外射入,我却连逃走的勇气都失去了。 我和克莱亚隔着一张桌子,东一句西一句地交谈着,气氛异常尴尬。 在亲生骨肉面前,我的嘴的变得很笨,因为尴尬的「父女」关系,所以我们的交谈也同样地尴尬。 「你,这些年来,过得还好吧?」 很糟糕的开场白,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这里的人比外面的人纯洁多了,在见到父亲大人之前,我一直都过得很幸福。」 「啊?……我明白了……对不起……」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我这个女儿存在,不是吗,父亲大人?」 克莱亚一口一个父亲大人,听得我非常难受,面对她的咄咄逼人的攻势,我根本无力招架。这时我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从前当弗莱娅称呼卡尤拉为母亲大人时,她会那么不高兴了。 我转移话题道:「你刚才提到尼诺,他不久前来过这里?」 「尼诺?是说我的弟弟吗?他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男孩子。他怎么知道有我这个姐姐住在这儿?他说是他的叔叔告诉他的!你这个当父亲的,还不如他的叔叔呢!」 在我面前,克莱亚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不过当我提起尼诺时,她的脸上本能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想必那段日子里,尼诺和她处得很不错,但对我她的态度却不是太好,总是不忘记中在话里随时刺我一记。 我苦笑道:「尼诺的叔叔?是那家伙啊,他的叔叔,可是魔神啊!他还活着的时候,一直象在看戏似地笑看着我的故事……他确实比我强!」 克莱亚语带讽刺地笑笑:「尼诺的叔叔居然是魔神?我差点忘记了,父亲大人你是龙战士啊!非常之人必有非常家庭,我们真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说到这里,克莱亚将目光投向屋外,我顺着她的目光的角度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明净的蓝天,这里的天空确实要比伯尔达洁净得多。 我不知道该怎么将对话进行下去,克莱亚却没有再讥刺我,在我想要发出告别之辞前,她对我说道:「维特的父亲要三天后才会回来,在这之前,你可以一直住在这儿。」 「你的意思是……」 「毕竟你是出名的大人物,这里的生活很平静,我不想……」 后面的话克莱亚没有说出来,但从她拉长的语气里,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我计算了一下时间,自己的身体,在那个时候差不多也要崩溃。如月和小克里斯汀联手,也只能在最终回复咒文的效力消失前,暂时压制住两极合一的反噬罢了。这儿青山绿水,有如人间仙境般美丽,倒也是一个埋骨的好去处。 我松了口气,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离开,不会给你带来太多的困扰的!」 于是,我就这样以客人的身份留宿在了「女儿」的家里,而我的外孙,则是一口一个叔叔地冲着我叫喊着,那种感觉实在怪异。 「叔叔,我想听故事!」 当克莱娅准备晚餐的时候,小维特缠着我,要我给他讲故事。有过弗莱娅的经验,哄小孩子对我来说本不是太难的事情,但是小维特的要求,却让我有些难以招架。 「我想听关于龙战士的故事。」 「龙战士?不过是一群被命运玩弄的可怜虫罢了,他们的故事,有什么好说的?」 这些年来,我总是竭力避免想起过去的事情,竭力地想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要我回忆过去,揭开那些被岁月暂时掩盖的伤疤,这对我来说实在是难以做到的一件事情。 我在第一时间就拒绝了,但小维特却缠着我,撒娇似地抓着我的手左右摆动着。 「我就想听嘛!我想听的是,关于现在的皇帝,达克。秀耐达的故事!尼诺哥哥前些日子住这儿的时候,给我和我的朋友,说了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不过,他没有讲完故事就走了,临走前哥哥告诉我说,过一阵子,会有一个白头发的阿姨,啊,不对,是叔叔会来这儿,把接下来的故事说完。」 又是尼诺!从头到尾,这个臭小子一直都在偷偷地算计着我。对于这个便宜儿子,我一点都看不透他,他的老师小克里斯汀也一样没有看明白他。他虽然拜小克里斯汀为师,可是,除了请教一些栽花种草的技巧外,沧海龙一脉最擅长的魔法却半点都没有学会。不是小克里斯汀不想教,而是他压根就没学过。 但我和小克里斯汀从来没有小看过这家伙,在我们眼里,这个平时总是疯疯癫癫行事怪异的臭小子,其实潜力无穷,深不可测,这是我和小克里斯汀对他一致的注解。卡尤拉总是担心尼诺的未来,其实是她多心了。 「叔叔,给我讲嘛!」 当我发呆地想着尼诺的时候,小维特仍然抓着我的右手不停地哀求,看着可怜兮兮仿佛要哭出来的眼睛,我忽然想起了女儿弗莱娅,记得她小时候伏在我怀里撒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的。 「好吧,你真的想听,那我就讲吧!」我妥协了。 「从哪里讲起?你的尼诺哥哥走的时候,他说到哪了?」 「他说到达克皇帝和魔族皇帝斯罗在天之裂痕的第一次决斗!当时他被魔族皇帝挖出了心脏……」 我脸色骤变,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是我心里最痛的,最不愿意想起的事!尼诺,你精心为我准备了这一切,是要逼我去面那些伤痕吗? 「叔叔,达克皇帝没有了心脏,他后来是怎么活过来的?尼诺哥哥没有告诉我,他说要你来说……啊,算了,叔叔你心情不好,还是别说了!」 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到底还是让小维特留意到了,他闭上了嘴,甚至有些害怕松开手,坐到对桌子对面的椅子上,怯生生的看着我。 我知道我刚才的脸色吓到小孩子了,我可以对小拉法恶声恶气,却无法对这个新认的外孙保持着铁石心肠。几乎就在觉察到他脸上表情的瞬间,我就以最快的速度重组了面部的肌肉,摆出一副最和善的笑容:「叔叔的心情没有不好……叔叔最喜欢小维特了,好吧,叔叔现在就给你讲后面的故事。」 「达克皇帝他没有死,因为就在他的心被打碎后不久,有个世界上最爱他的女人,用她的生命为代价,为他重造了一颗心脏!」 说出这话时,我知道我脸上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逃避了二十年,已经无处可逃的我,终于还是不得不在自己的外孙面前,去面对自己从前犯下的过错。 堤坝决了个口子,汹涌而出的洪水就再也拦截不住,记忆也是如此。 过去的事,不管是美好的,伤心的,痛苦的,懊悔的,这二十年来一件都不愿意想起,这二十年来,我为自己做了个壳躲进去,妄想将过去完全截断。但妄想终究还是妄想,该来的总要来,无法逃避的终有必须面对的一天。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我被小维特缠着,象掏豆子一般地,不得不打开自己尘封多年的记忆库,将不愿想起和提起的往事一件一件地说出。 当我说到托布鲁克要塞攻防战那一章之时,夜已经很深了,小维特坐在小板凳,双手托着下巴靠在我的膝盖上依旧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她的母亲,我的女儿发出的不满的声音,要他上床睡觉时,才悻悻地离去。这个晚上,她几乎没有和我主动地说过话,只是做为一个听众,静静地在边上旁听着,从不发表意见。 我本以为说起自己的过去会很痛苦,但对着一个天真的孩子,和一个与我有最亲近血缘的女儿提起那一切时,心中的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妈妈,晚上我要和叔叔一起睡!」 「和叔叔一起睡可以,但晚上不准你再缠着叔叔讲故事!不允许影响叔叔休息!」 「知道啦,老妈!」 「不要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上次你就是这样缠着尼诺哥哥的!你肚子里有多少虫子我很清楚,要是晚上再缠着叔叔影响他休息,小心我打你屁股!」 小孩子的伎俩理所当然地被母亲识破了,看着女儿对外孙故作严厉地训话的样子,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类似的场景,同样是不肯睡觉缠着父亲要他说故事小男孩,边上还有一个板着脸训话要他早点睡觉的母亲,他们的面孔,一个是希拉,另一个是希安,我们那个还没有出生就死去的孩子…… 「是的,是那个还没有出生就死去的孩子,希安!」 完全是在毫无意识中,两滴泪水从我的眼眶里落下来,滴在了手背上。 「希安,其实他从来就没有出生过!希安,其实他只是我人格分裂而产生的幻觉!希安,其实他只是我凭空幻想臆造出来的一个虚像!」 其实我早就知道,希安根本就不存在!只是这二十年来一直在自己骗自己罢了! 一滴,两滴,然后是喷泉般不停地涌出。我用二十年的时间在结出的硬壳,却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被击得粉碎,没有了那层硬壳的保护,暴露于外的心脏其实是那么地脆弱,以至于无比失态地在自己的女儿和外孙面前痛哭流涕。 「呜,叔叔别哭,一定是小维特不好,惹叔叔伤心了!」 我大声哭泣着,受我影响,小维特也跟着哭了起来,他抓着我的手不停地道歉着。我弯下腰抱起外孙哭得更凶了。 女儿一直静静地看着我们祖孙俩,她虽然没有流泪,眼睛里却也有水光在闪烁。半晌,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 「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原谅你了!象小孩子一样再哭了!」 我接过手帕,却顺势把女儿的手抓住。 「今晚,陪我好吗?」 我需要一根稻草,一块木板,一个最亲近的亲人,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度过这个夜晚。 女儿静静地看着我,我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她,小维特抬着头,目光在外祖父和母亲脸上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女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山村的夜是宁静的,人们早早就休息了,窗外的灯火早已尽数熄灭。只有我和女儿,以及小维特,围炉共坐。 我继续讲述着三十年来那些我亲身经历的故事,我略去了我对如月大肆施暴的细节,进代之以「惨烈折磨」了事,女儿也许明白一些这其中的玄机,小维特则是听得又哭又笑。十分入神,居然忘了加以评论。 这些故事,对于亲历者如月和我,以及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民来说,都是一段段不堪回首的惨痛记忆,但是,现在面对我这个今天刚见面的外孙,我却有一种莫名的宁静感,这是我的女儿带给我的。 三十年来,我从不知晓这个女儿的存在,我无数的女人中,艾丽莎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是深刻。没想到,我在这个小山村里见到了自己的血脉。我继续讲述着,忽然心中产生了一个疑惑:难道这些都是尼诺安排好的?! 最近二十年,我和小克里斯汀联手,无数次想看出真实的他,但全部都失败了,最近几年,我开始相信,从小跟路西法混的尼诺确实有他神奇的地方,这些地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而是属于天上的神。 故事终于讲到了当下,寂静的夜里,女儿静静的坐在我的对面,小维特坐在她的腿上,时哭时笑。五十年的岁月,三十几年的压抑和痛苦,终于得到了一次完整的倾诉。倾诉之后,我感觉自己似乎放下了什么,至少,心魔暂时没有了发作的迹象,我已经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可悲的事情,二十年来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求死,但是,此刻,我求死的念头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 「后来呢?」小维特爬到我的膝盖上,还在追问着。 「后来啊,就到这里见到你了……」我抚摸着小维特的头,心里似乎涌出到一种似乎只在记忆的很遥远的深处才有的一种叫做「温馨」的东西,我的泪水再一次不停地涌出来。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把自己的孩子抱在膝盖上抚摸他的头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我一直没有机会,是的,没有机会。尼诺是个调皮的臭小子,根本无法让我产生这种感觉,至于拉法,我二十年来和他他面的次数寥寥可数,弗莱娅……我虽然对她百般宠爱,但是她毕竟不是我的骨血。「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呢?爹?」女儿问我。 这个「爹」里没有了开始时「父亲大人」的冷漠和讽刺,多了浓浓的温情,我凝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说句老实话,我已经不大记得艾丽莎长什么样子,但是,眼前的女儿却着实的让我回忆起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我也不知道会如何了,终极回复咒文已经失效,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会埋骨在哪里。虽然你们的出现,暂时压制了我的心魔,但我还是活不了几天」,顿了下,我低下头思索着,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快死了。」,说到这里,我抬起头来坦然望着女儿。 也许是尼诺曾经对他们说了什么,我的话并未让女儿感到意外,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无言。 艾丽莎已经谢世多年,我却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我的女儿,她没有继承我的龙战士的力量,但是,她却是我这些孩子中最让我羡慕的。她从小就在平凡中生长,过着我从小就想过却一直没有过成的日子,宁静,恬淡,健康成长,嫁人,在世外桃园中过着自己幸福的小日子。而我和死鬼老爸这样所谓的天之骄子,龙战士血脉的承袭者,却不得不放弃原本的种种梦想,去沙场征伐,染上一手鲜血,脚踏累累白骨。 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里,我的心魔从未发作过,我心里很清楚,心魔并非就此消失,只是暂时被正面情绪压制住,让我得以在终极回复咒文失效之后,还能苟延残喘。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活下去,二十年来我的目标就只有一个:等待死亡。我也曾无数次的设想过弗莱娅亲手杀死我的场景。但是,孩子们的成长,眼前这个女儿的出现,却让我在二十年后多了不少生气。 有些记忆,终究会被尘封。 天空已经放亮了,小村子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我站在门边,望着这些朴实的人们,小山村里无风雨,他们纯真善良,不关心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外面的人与人相处时的那些机谋,我忽然很想永远留在这里,甚至对女儿提出了要求:「我在山上盖一间小房子,就留在这里直到死就好了!」 女儿没说话,我又继续道:「我死了以后,你就将我埋在山上就可以了!」 女儿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对于能死在这里,死在自己亲人的身边,我感到十分欣慰,似乎这辈子再无他求。一时之间,我忘记了赎罪,忘记了希安,甚至忘记了视若性命的弗莱娅。 女儿站起来抱住我,泪水流进我的脖子里,我抱紧了女儿,泪水也不住的滚落下来。我曾经无数次的紧紧抱着小弗莱娅,那是因为宠爱以及把她当作希拉的化身,而今天,我确实是因为被女儿话中所蕴含的浓浓亲情感动了。「我的名字叫莉娅!」女儿道。 我很清楚,我不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然后埋骨荒郊,在旧帝国,每一位龙战士的诞生和辞世都是大事情。在新生的「革命」帝国,龙战士不再是救世主,但是作为八变龙战士的我和小克里斯汀,在民间却被传得更加神乎其神,这些年来流传的那些「浪漫凄美」的悲剧以及我作为「革命的亲密战友」的「光辉业绩」,还有我们杀死大魔神路西法的传说,都被「塑造」成了「拯救人类」的丰功伟绩。 天光大亮,精力无穷的小维特终于也疲乏了,女儿抱着他去睡,我一个人来到屋外,晴空朗朗,小山村的空气格外清新。 我在这里逗留了一个星期,带着外孙小维特山上山下到处跑,打他想要的野味烤来吃,听他津津有味的述说着「尼诺叔叔」带着他四处淘气作怪,天伦之乐四个字,竟然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在这期间,我见到了小维特的父亲,一个朴实可靠的青年。听说我是他妻子「失散多年」的父亲,他对我十分热情,女儿能够嫁给他我也很放心。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可能听说过我名字的缘故,他也有些怕我,但是,并不像二十年前人们恐惧死亡天使那样。其实也难怪,当年我打仗和发疯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况且,小山村与世隔绝,也很少接收到外面的信息。 我和女儿女婿一起去祭扫了艾丽莎和她丈夫的坟墓,就在小山村后的小山包上,普普通通的一抔黄土,一座石碑,埋葬着当初和我仅有一夜情缘,却为我生下第一个孩子的女人,如今,三十年过去,我历尽沧桑生不如死,而她却已经辞别人世。 这七天,我的心魔一次都没有发作过。 我依旧无法解开心结,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当年愚蠢的错误,但是,冰封了二十年的心,似乎已经开始悄悄解冻。 七天后的早晨,我离开小山村,女儿一家送我到村子口,大家挥手道别,我们都不知道彼此是否还能再见。 我离开的时候,莉娅,我的女儿,对我说了一句话:「爸爸,我代替我的妈妈,原谅你了!」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第九章:心障 怀着对女儿和小维特的不舍,我离开了小山村,向伯尔达赶去。路上,十八年来几乎一直过着隐居生活的我,看到了很多新生事物,卡尤拉统治的这十几年,人类的生产力水平有了划时代的进步,在数条主要方向的铁路开通以后,交通愈发便捷,人们长途运输贩卖各种保鲜货品变得更加容易,各地的农副食品种类大大增加,同时税赋大大减少。在历代龙战士留下的记忆里,即使是某几位姓法比尔的「明君」所统治的时代也没有达到这个地步。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这是毋庸置疑的。 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倒还真有不少,其中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发现有人居然在家里供了我的画像,在一座距离连云山脉不太远的小村庄,冰雪刚刚开始融化的地方,我无意中转到一户人家房顶,居然看到神龛里供着我的画像烧着香,有人虔诚地跪拜并念念有词,大体上是感谢我带给了他们新世界新生活之类的。当初杀人如麻的死亡天使达克。秀耐达,曾经被形容为整个人类的毁灭者,但现在,却变成了众人口中的救世主和「浪漫凄美爱情故事」的主角。对这个时代,我从未做过任何实质意义上的贡献,我所做的只有毁灭和发泄,然而,时代和历史却因我的毁灭和发泄而从此改写。真的不能不说是巨大的讽刺了。不过,现在人们把我个人当成救世主和改变时代的功臣,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对整个龙战士族群顶礼膜拜,也可以说是思想在进步。 我停驻在一汪水潭边,水潭中白发萧萧的倒影,看上多少有些诡异,这些年,女儿经常替我梳理长发,在脑后结成一条马尾缠在腰上,偶尔需要在人群中行走时,我便用魔法掩饰起来,但此刻却是没有。 一双蜻蜓飞过来,现在正是万物产卵的季节。雌蜻蜓的尾部轻轻几下点在水面上,我立刻用天使之泪造出水球包裹住了它们,刹那间,我回忆起当年我也是这样救助过几只蜻蜓,它们的孩子有了我的庇护,一定可以安全地生息繁衍,可是,我自己的孩子,终究没能平安降世。 女儿似乎总是我的救赎者,但是又不能彻底解除我的心魔,在有了弗莱娅以后,我的心魔再未发作过,此番遇到了莉娅,复起的心魔又一次被压制下去。这里面的原因我很清楚,其实说到底,心魔就是负面情绪,需要正面情绪予以压制。 一旦正面情绪占了上风,心魔就不会出来纠缠我的精神世界,而负面情绪处于上风时,就会折磨得我痛不欲生。但是,知道归知道,这些年经历的困苦和打击,让我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是面对如月还是拉法,又或是我最关心爱护的女儿弗莱娅,我都很难保持平和的心态。 这些年来,如月一直隐居在雷兹的坟墓里,梅丽娅陪伴着她,对于这位姐姐,这些年来我也接触不多,波尔多偶尔会去拜访,拉法和她接触也很少。 十几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如月是否还像当年被我调教时一般,恨不得食我之肉寝我之皮,但是,对于我自己而言,在有了弗莱娅以后,我对如月和我自己的恨意都减淡了许多,现在的我,依旧无法原谅自己,而我和如月之间更多的是在互相逃避。不过,此次见到莉娅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我的确应该做出一些赎罪的举动了。 我又想起了小弗莱娅,当然,现在已经不小了,十八岁的女儿已经是成年人。 在我被踢到小山谷以前,她的紫电龙之力刚好苏醒,此刻,七八天的时间过去,对于昔日赫克托尔,莉莉丝,还有我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她也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了。而我,也终于熬到了终极回复咒文效力消失的这一天,此番回到伯尔达,由女儿亲手结束我的生命,对我来说,也算是完成了最后的解脱和救赎。当然,我会事先安排小克里斯汀把我埋葬在风都的那片森林里,安达希拉的埋骨之地…… 我被尼诺和如月踢出来的时候觉得至少飞出了一千公里,但实际距离却比我估计的还要远,足有两千公里左右。我没有急着赶路,走走看看之间,三天之后还是回到了伯尔达。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刻意掩饰了自己的容貌和白发,如今伯尔达之繁华犹胜昔日的风都。人类、魔族、兽人,在街上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店铺遍布了大街小巷,人们操着各种语言,统一使用着新帝国发行的货币进行贸易。不管经历了多大的灾难,总是有一部分人可以生存下来,然后继续生活下去,生息繁衍,让世界步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我来到家门口,这里是我在伯尔达皇宫之外的住所,二十年来我来这里住的日子手指加脚趾就数得过来。我上次就是从这里离开的。而当初弗莱娅紫电龙力量觉醒的地方,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店铺里。 进入伯尔达以后我都在考虑怎样去面对已经知道真相的女儿,心里也一直乱糟糟的,搜索枯肠也没想到什么说辞,但当我站到门前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这里,并没有紫电龙的力量。 惊觉这一点的我立刻发出力量去搜索,结果却令我吃惊,弗莱娅根本不在伯尔达附近,惊讶之下的我走进了院子里。 刚走入院子,一个苹果朝我的头上砸来,我伸手接住,随之出现的是尼诺这个臭小子。 「哇,老爸,你还没死啊!」 处在惊愕中的我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栗。当然,尼诺照旧很狡猾地躲到了某个人的身后,而这个人,现在正站在我面前——尼诺的召唤兽,小克里斯汀,我的好兄弟。 「大哥,你没事就好,又见到你了!」小克里斯汀看向我的眼神很是热烈,我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未曾从小克里斯汀的眼神中看到这样浓烈的情感了。自从十八年前他从路西法那里修行归来,眼中就越来越缺少昔日「人」的色彩,而代之以冷漠,慈悲,睿智,愈发接近「神」看世人的眼神。 凝视着小克里斯汀,我本就是面对亲人朋友容易激动的性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是啊,又见面了!」 不用说出口,小克里斯汀也知道我心里的疑问是什么,主动开了口:「弗莱娅的紫电龙之力觉醒了,在你离开以后,她又开始昏睡,不过各种生命体征都很平稳,只是单纯的睡着了,她足足睡了六天六夜,昨天晚上才醒过来。」 我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小克里斯汀:现在弗莱娅人在哪里?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紫电龙的力量? 小克里斯汀明白我的疑惑,解释道:「她醒过来以后就自己走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没有拦阻她。但以我的直觉,半个月之内你们就能重逢!我已经在她的身上添加了一缕神识,想要找到她并不难,不过,」小克里斯汀顿了顿,「她已经很清楚过去的事情了,让她消化一下也好。以她的力量,在外面应该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就算有,我们赶去救援也来得及。」 我无言,小克里斯汀同样无言,我们都清楚龙之魄觉醒时的那些经历,紫电龙埃莫斯一脉作为纯粹的魔族,传承的具体细节或许和我们有所区别,但大体上肯定相差无几,我们原本可以让弗莱娅的龙之魄永远沉睡,但是因为对身体伤害较大而最终没有下手去做,而现在,一切都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控制,无论是自认为「对付女人有一套」的我,还是这世上最强的龙战士小克里斯汀,都只能被动地接受命运。而所谓的命运,就是连逆乱因果的完全境界也无法参透的东西,人心。 我听从了小克里斯汀的意见,暂时没有去找弗莱娅,让这孩子冷静一下也好。 我知道,这么多年在我的怀抱中长大,就算弗莱娅知道了过去的事情,也不大可能对我痛下杀手,即使她下手了,心里也会一辈子伤心难过,而我,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要弗莱娅感到一点点的痛苦。 记得我等待终极回复咒文失效时,那个最后的十五天只是一晃而过,相比之下,等待女儿归来的半个月,同样长的时间却是如此难熬。 当天下午,没什么事干又坐不住的我用向天空抛掷牙签的方式,根据指向胡乱选了个方位飞出去两千公里。降落到地面时,发现此处是原来帝国的东部疆域的另一个大城市伊斯,隶属于格里高里省,距离所罗门要塞和维苏拉火山都不是很远。 当年被一场地震彻底摧毁的所罗门要塞,在龙骑兵计划启动之前曾进行过重建,说是重建,其实也就是简简单单地修了城墙和营房而已,仅供军队临时驻扎以便囤兵进攻托布鲁克要塞,连当初地震后留下的无数巨石瓦砾都没有运走。托布鲁克之役结束以后,帝国实在拿不出钱来,加上当时兽人遭遇重创,东线的压力大大减轻,重建计划索性搁置了,就此不了了之。 我掩藏了形貌走在大街上四处观望,格里高里省是帝国著名的葡萄酒产地,整个城市弥漫着一股酒香,本地居民十之八九依靠种植葡萄为生,来此谋生的外地人也多半是葡萄园里的采摘工人。 老赤甲龙在世时,有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担任东方六省的军政总督,驻地就在这里,他去世以后,缪斯继承了他的这项职务,镇守这个三大种族交汇处的军事重镇。 由于风之大陆已经实现统一,所罗门要塞不再起到昔日的战略作用,卡尤拉主政以后一直没有再次修建,劳民伤财不说,就是修成铜墙铁壁也挡不住八变龙战士的挥手之威,索性改建成了成排的营房,成了军队的训练营。 我无聊的四处闲晃,却看见一个五六十岁,一头乱发,衣衫褴褛的老头子在马路中央跑来跑去,连滚带爬地几次险些被车子撞到。他边跑边叫,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注意了下,他神色焦急,在路上一个接一个的拉住路人在打听着什么,同时手里比划着,有回答他的人说的是人类的语言,我听明白了个大概,他说他的女儿走失了。看他比划的高度,他的女儿应该还是个孩子。 「女儿……」老头的举动触动我的心怀,一时间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老头在路上跑得越来越疯狂,像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似乎有人说看到过那样大的女孩子,然后突然消失,可能他的女儿是被人贩子拐跑了。虽然现在贩卖人口罪名严重,一旦抓获立刻处死,但是,还是有人为了暴利不惜铤而走险。 我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周遭的环境,果然,在不远处有两个神情猥琐的中年男子抬着一口箱子,箱子里有个被捆紧塞住嘴巴的女孩儿,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这女孩和那老头之间有着血缘上的联系。 过去两下拧断两个败类的脖子,我打开箱子,把里面的女孩子解开,然后朝天上一扔,女孩子在天上翻了个筋斗,轻轻地落在老头子面前。 老头子抱住从天而降的宝贝女儿老泪纵横,嘴里呜哇地叫着,似乎那女孩说了什么,父女俩跪在地上咚咚磕头。 我不是个慈悲的人,但是我这一次却出手帮了他,只因为我觉得那老头子很像我。只是他比我幸运,女儿失踪了还有人可以帮他找回来,而我明明可以找回女儿却不能去找她。 老头子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流着眼泪离开,我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这么多年,我就是这样抱着弗莱娅的,从三十岁到五十岁……然而,终究不能抱一辈子。 平民是幸福的,至少我很羡慕他。他遇到幸运的机会,比我这样所谓的绝世强者还要多的多。 我一路跟在他们后面,羡慕地看着那老头子的背影,他和我年纪相仿,却有女儿可以抱,而我的女儿,她离开了我,因为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我坐在一幢房子的阴影处,闭上眼睛,唤出逆鳞在胸口上比划着,想象着胸膛被女儿一剑刺穿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也许,到那时,一切就真的全都结束了。 良久,我把逆鳞收回体内,却感应到附近有七变的赤甲龙与铁背龙的力量存在,我一愣,想不到在这里可以遇到缪斯和迪卡尼奥。 我顺着两股龙力找到了一处小小的山丘,一身军装的缪斯和虎背熊腰的迪卡尼奥两个人居然席地而坐,破日刀上燃烧着一团火焰,这二位居然拿这个来烤肉吃。 我一过来他们也立刻察觉到了,站起身来鞠躬行礼,虽然我如今是皇帝,但是照旧很讨厌这些繁文缛节,见两个人欲对我行帝皇之礼,我直接挥挥手表示算了。两个人却还是行了军礼。我也还了军礼,看着他们,我居然有了「怀念」的感觉,也许人老了就特别容易怀念那些年轻时的经历,这两个人都算不上我的朋友,但是,过去一起打仗倒也算是配合愉快。 第八代的龙战士中,我,波尔多,小克里斯汀向来穿一条腿裤子,缪斯和迪卡尼奥从来秤不离砣,乔西独自践行着他心目中的良知和正义,如月则把自己逼成了孤家寡人。 除了配合作战以外,我和这两位一向没什么私下接触。缜密的缪斯和勇猛的迪卡尼奥都是出色的将军和战士,但是也仅止于此。他们属于那种中坚力量,既不具备我这样集团军群级别的军事指挥才能,也没有乔西那种使命般的正义。不过,他们的成长历程和生活境遇,倒时常让我羡慕不已。 在第八代龙战士里,缪斯的父亲老赤甲龙活得最长,迪卡尼奥则头脑简单——不是练兵就是打仗。而这二十年里,缪斯一直驻扎在所罗门要塞,而迪卡尼奥则从原来的迎风峡换防到了死亡大三角的托布鲁克要塞——因为这家伙头脑简单,不会也没有能力到布鲁斯大陆去闹独立。不过在八变龙战士出现以后,人类不再需要强有力的军队就能征服和毁灭一切,他们的军队,甚至他们本人也相对松散了很多。 走进缪斯的府邸,客厅桌上摆着一副国际象棋,正下到残局,不用看我也知道占上风的肯定是缪斯,迪卡尼奥这家伙一向被小时候的我和波尔多背后称为笨熊蠢牛,棋力看来还不如我,估计是输不起就把缪斯强拉到外面去烤肉以躲避频繁输棋的尴尬。 我这时候并没有什么心思和他们聊天,不过见到他们,也不是一件坏事。上次在波尔多家里我们几个再度聚首,所有的第八代龙战士都已经完成七变。随时可能有人离开这个世界,对于没有解除诅咒的他们而言,也就变得比较珍惜每一次相聚的机会,奥拉皇帝留下来的封龙针之类的东西,以他们的豁达倒也不屑去用。不过,他们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一个拥有不死之身的八变龙战士,也就是我,没准就是这一代中死得最早的人。 龙战士是永远不会老的生物,我们的容貌被永远定格在龙之魄苏醒的那一刻。 三人坐在一起就像校园中的三个小伙子,然而我们谈及的话题却相当沉重,彼此都不想面对诅咒这一生死大关,然而,这一关卡已经不远,死神的叩门声已经可以清晰入耳。而我更是已经全身躺在了棺材里,只差没有盖上盖子。 二十年前,缪斯和迪卡尼奥就已知晓,我,如月,小克里斯汀都已经依靠突破第八变而成功解除诅咒,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想在这方面寻求突破,他们两个这些年来也或多或少得知一些我和如月突破八变前后所经历的那些痛苦,以及这些年来我们惨淡的生活状态,此番见面,看着我如今的样子,他们压根没有向我探问这方面的事宜。至于沧海龙的经历,两个人都十分清楚,那只适合纯魔法师,绝非他们能走的路。 在没有战争的岁月里,顺其自然地完成每一次蜕变,每天和家人孩子团聚在一起,不咸不淡地领着薪水训练军队,一边打仗或者准备打仗,一边等着死神来敲门,六十岁前任由天劫或龙瘟夺去生命。大多数龙战士的一生都是如此度过,也只有拼命折腾的暗黑龙和以一心只有正义的银翼龙,才到死也没个消停。 在街上随便找了个旅馆住下,我连续五个白天无聊地看看缪斯带领军队作日常操练。虽然缪斯练兵依旧严谨,但是,军队的战斗力毕竟需要在战火中锤炼。 近二十年没有仗打,帝国军队的战斗力早已不复当年。在二月革命后成长起来的一代,对于我的印象也仅限于那些「浪漫凄美的传说」,却很少有人记起我当年征战沙场时留下的那些功勋和罪孽。历史就是这样,只会记住那些无敌者东鳞西爪的传说,却很少会记住无敌者脚下那些不知牺牲得是否无辜的蝼蚁。 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是一句纸面上的慨叹罢了。 这五天的每个晚上,我的眼前都在不停地闪过那个老头和他的女儿,随之联想到失踪的弗莱娅。心魔将我折磨得痛不欲生,我一直强自支撑,一心想要等到女儿亲手结束我的生命,然而就在第五个晚上,我几乎要再次不顾一切地将那颗心脏挖出来时,突然感受到一股清新的力量由远及近直奔我的房间。随着这股力量的渐行渐近,我的心魔竟然有减缓的趋势。 我一怔,这么远的距离,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赶到这里来的? 来的人居然是兰丝,眼睛已经能看见的圣女祭师。 来的人确实是兰丝,当年帝国的圣女祭师,现在,她还是祭师,有一些职业是不受改朝换代影响的。拜当年路西法所赐,现在她的眼睛能看见了。不过据我这些年和她不多的接触,她并没有因为视觉恢复而对这个红尘世界停驻过多的目光,还是和以前一样,孤零零地呆在星见宫里默默静修。 如今她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由于半世静修,容颜并无太大改变。性格沉静一如当年。兰丝匆匆将手抚在我的心脏部位,将力量输入。在那清凉的力量下,我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一直以来只有弗莱娅能够彻底安抚我的心魔,小公主和兰丝也可以让我稍减痛苦,我略加思索就分析出了这其中的不同:在弗莱娅身上,我投入了全部的精神,小公主也许是因为女性特有的温柔:而兰丝可以做到应该是和路西法有关。 不过,这仅仅是我的推测,帝国三大星见共同收下这唯一的弟子时,也许已经有人预见到了今天的一切。 似乎已经有很久不曾这样安稳地进入梦乡,我睡得格外香甜。当我睁开朦胧睡眼时日光已经西斜,兰丝的素手依旧轻柔的按在我的胸口处,沉静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脸,我朝着兰丝做出一个自己都觉得难看的微笑,她沉静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我感知到你在这里,就自己赶来了,克里斯汀公爵也许知道。」克里斯汀公爵……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说的是小克里斯汀,新帝国建立后,风之帝国原有的龙战士,除了我已是皇帝,其它所有人的都「遵循旧例」被封了公爵。 兰丝说她感知到我在这里,对于这种说法,我心中虽然不大理解但还是可以接受的,圣女祭师自有其独门学问,兰丝又绝非说谎之人,她说能感知到我在这里,那是根本不用怀疑的。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我才知道,兰丝居然是搭乘火车赶来这里的,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兰丝居然用这种我眼中的「笨办法」赶路到这里来拯救我,一时之间我也不禁对这个叫做「火车」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听说现在的铁路网已经可以通到风之大陆的不少地方,我不禁戏谑的想:有机会也不妨坐来玩玩! 在伊斯我和兰丝又度过了一个静谧的夜晚,我躺在床上,兰丝静坐在我身边,我要她到床上睡,自己去睡沙发,她却坚持不肯。 这一晚,我的心魔并未发作,不过我也没有睡着,我浑浊的目光和兰丝清澈的眼神不时碰撞在一起,然后,主动移开视线的人永远是我。 相视无言的一夜很快过去,我心中对兰丝的感觉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她不过是那个企图拯救我的小圣女,可是一男一女单独过夜以后,即使什么也没发生过,感觉还是会变得不同,至于这所谓的不同究竟在哪里,望着兰丝依旧沉静清澈的眼神,我一时间也迷惘了。 第三天上午,我到军营里向缪斯和迪卡尼奥辞行,之后将兰丝负在背上,飞向伯尔达。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第十章:柱上的女神 我不清楚兰丝为什么会来到伊斯,看上去也不像是小克里斯汀搞的鬼,如果是他在操作的话大可不必让兰丝坐火车赶路,至于她到底是怎么感知到我的具体位置的,我是抓破头也想不到了。 算一算日子,距离小克里斯汀说的半个月期限已经只剩下六天。 兰丝将我送回伯尔达的住所,然后不知去向。入夜,我一个人无聊地翘着腿倚在床头。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那疯狂的找寻女儿的老头,我总觉得,那就是下一个我。 此时,两个女儿都不在我身边:尼诺仍然回到他的府邸里面去研究「三十六个分身的奥秘」:小克里斯汀也回去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想起安达希拉,又想起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的希安,再一会儿又琢磨起弗莱娅的去向,每次想到弗莱娅,我的眼前就不停的闪过那老者疯狂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朦胧之间,我似乎真的化身成了那个老头,在街上没头苍蝇般乱撞着,找寻自己失去的女儿,四处发疯狼狈不堪。好容易找到了,女儿却又不肯认我,她厌烦的甩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 我冲上去递出逆鳞要她杀了我,她似乎顿了一下,之后一剑刺向我的胸膛,在剑锋入体的那一刻,女儿的手臂剧烈颤抖,在我倒下去的一瞬间,她拔出剑,向自己的胸膛刺了下去……我眼睁睁地看着,试图阻止却无能为力…… 「啊!!!」我终于苏醒过来,原来刚才只是南柯一梦。 梦中的情节很短暂,但场景清晰异常,浑身发抖的我,脑中不停地闪现出刚才的画面,那是否会成为真实?我的女儿,不,我的希拉,她真的会在杀了我以后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女儿,希拉,仇杀,抚育,心乱如麻。我瞪大无神的眼睛,散乱的目光扫视着天花板。 我到底该不该马上让小克里斯汀寻回弗莱娅?然后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这一切?「不!」我告诉自己,「不能这样,这对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甚至多次动起了自杀的念头,然后要小克里斯汀将我的尸体化去,之后对弗莱娅说我自行消失了,不知去向: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逃避也没有任何意义,女儿照样会一辈子不快乐。在胸口上比划了数次的逆鳞终究没有刺下去。 这一夜,我的精神又一次濒临崩溃,我知道距离彻底完蛋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也许就在明天……没有见到女儿,真是遗憾。 要小克里斯汀使用力量直接找回女儿,这并不难做到,但是想想梦中的情景,我再一次犹豫了。 小克里斯汀不得不杀死我的日子也许就近在眼前了。我期盼着他的月渎已经很多年,二十天前我几乎就要在美好的梦境中去与我爱的人们团聚了,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成行。 此刻,我正蜷缩在大床上,浑身发抖。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人类魔族兽人的统一已经不需要我去强力压制,路西法也早已死去多年,可能的小克里斯汀灭世……我不想去管那么多了。他灭世的危险比我小得多。 在神智的清明与朦胧之间,天花板上似乎映出了很多人影,仔细望去,死鬼老爸、母亲、安达、希拉、义父、碧姬阿姨,甚至比利亚叔叔,那些曾经关心过我的人,一个一个身影从我眼前闪过,他们询问的目光似乎在关怀着我过得好不好,又似乎在召唤我前去团聚。 最后闪过我眼前的是弗莱娅,那个在我的怀抱中长大的孩子,姿容憔悴,双目红肿,娇颜上满布泪水。我伸长手臂试图抓向天花板,刚伸出却又矛盾地缩回,想要哄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女儿的幻影在我眼前渐渐消失,我心急之下大叫一声:「不要!」 猛地坐起来伸手抓去,却什么也没有抓到。瞬间,眼前的人影全部消失。 我的上半身重重地落回床上,冷汗如浆。 这一夜,心魔并未发作,我却依然被各种纷繁杂沓的念头折腾得辗转难眠。 我的时间早就到了,维持我二十年内的不死的终极回复咒文已经彻底失效,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死在女儿的手里,然后和安达希拉一起,埋骨风都郊外。 但是,让我意外的是,似乎老天不想让我如愿去死,就在我静静等待时,前来叩门的却并非死神。 在回到伯尔达的第二个夜晚,我躺在床上,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苦熬时,忽然感觉到,兰丝来了。她怎么又来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我不用看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我静静地叹了口气,以她的力量,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越过岗哨出现在我房间外的,我不用去探究也知道,肯定是小克里斯汀送她来的。 我确实并不希望临死的时候搞出现场直播来,一个人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就可以了,在月渎创造的美好情境中死去已经是我的最高追求。不过兰丝现在来到这里,可能我今晚又死不成了。 我生命中和不少年轻貌美的女人有过交集,但兰丝却是相当特殊的一个,因为,只有她在和我有了亲密接触之后,我没有占有她的肉体。当初我在魔性大发的时候,曾经准备破了她身子的,但是,最终还是失去了兴趣,只是享受了她的口舌服侍。那个时候,兰丝就准备对我主动献身,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直都觉得对我这些年的痛苦负有责任,按她自己的说法,如果当初先找到我的不是梅丽娅,而是她,那么后来的很多悲剧都不会发生。 可是,这毕竟只能是如果了。 很多事情,的确是可以预见的,但是,却无法改变,这并不仅仅是星见的悲哀。 这一年,兰丝已经四十六岁。作为普通的新人类,她不可能像龙战士一样青春永驻,但由于长年静修的缘故,只是身体发育得比过去略显成熟了一些,面容和气质依然如过去一般纯洁而恬静。我从未见过年轻时的九凝,不知道当初的她是否也曾经如此清纯可人。 兰丝扣上门,站在离我不远处,手里,依旧拿着那副玉制塔罗牌,据说是天使们用过的圣物。 我大手一挥,兰丝手里的塔罗牌漫天飞舞,四下飘落。只有唯一的一张牌面翻开。不用看,我们都知道那上面的内容。九凝为我卜算时,兰丝抽的那张,以及她十八年前被我口爆的时候,还有现在,牌面上的内容都是相同的。 我惨然一笑:「这该死的命运!」 血沾塔罗,当初九凝的塔罗牌除了没有图像的,其它的已经全部应验了。剩下的只有这最后的一张。 兰丝的目光平和而明亮,这一点很像弗莱娅,但是并不是弗莱娅那孩子般的纯净,而是只有心如净水的虔诚静修者才会拥有的目光。十八年前,由于路西法临死前施加的力量,兰丝的眼睛从那以后可以看到了,兰丝并非天生目盲。她和她的老师九凝,都是因为成为星见,才选择放弃最重要的视觉。成为星见,总要放弃一些重要的东西,九凝师徒放弃了视觉:希斯菲尔德,我的义父,他放弃了作为男人的权利——是的,他失去了男性功能:至于曼奇尼大师,他放弃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想必也是最珍贵的东西吧。 小克里斯汀为什么要利用魔法力量把兰丝送到这里,我不明白。但是,经过这一个晚上,我明白了这一切最初的因由。二十年来,我一直都在怀疑,是否这一切,都是路西法生前安排好的,他已经看到了我何时将要遭遇何种的命运,然后提前做了预防。他自己是导演,小克里斯汀是执行者,尼诺和兰丝可能在必要时发挥些作用,而我——则是被强拉来参演的主角。 一直以来都是怀疑,但今天,我可以确定,的确如此。 发作的心魔突然加剧,我再一次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惨叫声可以震动整个伯尔达。为了明天凌晨不会被媒体堵门采访,我事先趁着神智尚有一丝清明之时,隔断了和外界的声音联系。就在我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将那颗心脏挖出来的时候,原本静静看着我的兰丝慢慢向我走近。 一步两步,兰丝缓慢却坚决地来到我身边,慢慢靠向我,我想要推开她,但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我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力控制自己的肢体了,甚至无法思考。 兰丝向我靠拢的时候,我的神智和感觉逐渐变得清明,身体有些清爽的感觉。 从兰丝在二十年前出现在芭珊,帮助我镇压心魔开始,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也可以做到,最终只能推给路西法了。 我依旧在抽搐着,兰丝温暖的手掌按在我的心脏处,那颗不属于我的心脏又在缓缓恢复正常,但是,兰丝并不能让它恢复到平时的状态。她是先知,先知自然有着其它人不具备的能力,但是,她的力量,并不足以完全压制我的心魔,至少现在还不能。 对于活下去,我一点兴致都没有,但这个时候我却不想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上不想而已。也许是因为没有小克里斯汀使用月渎送行,我不能快乐的上路:也许是因为没见到女儿,没有死在她的手里:也许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总之,我现在并不想死。 兰丝也发现了,似乎她距我越近我的痛苦就越少,她将双手压在我的心脏部位。我依然痛苦,但是已经不再是痛彻心肺的感觉了,力量也有开始恢复的迹象。 「今晚陪我好吗?」我一只手勉力抬起,抓住兰丝雪白的藕臂,我的手颤抖得很厉害,紧咬牙关尽可能地克制扑上去将兰丝压在身下的冲动。 兰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看着她点头,我勉力移动着还是不怎么灵便的身体靠近她。 兰丝很主动。尽管她还是一个纯洁的处女,作为高洁的圣女祭师,也从未接触过男人,但是,无论是主观意识还是肉体感觉,她都并不排斥我。兰丝一手抚在我的心脏部位,另一只手,缓缓解开自己的衣服,玉体玲珑,浮凸毕现。 有很多女人曾经在我面前宽衣解带,但兰丝和她们所有人都不同,脱光衣服后,兰丝的身体就像一只雪白的鸽子,窈窕纤瘦并不丰满的身体,带着一丝清凉缓缓地靠向我,我的手臂箍住她的腰,尽管此时我的力量不能发挥作用,也无法施放魔法,但是,我的肌肉仍然不是她可以抵抗的,在肉体本能地微微一顿之后,兰丝再无任何抗拒。 兰丝很顺从,缓缓为我解开衣服。期间她眼神一滞,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望见地上的塔罗牌。 望向那张牌,兰丝露出一丝我很难理解的微笑,里面似乎包含着一种释然又或是解脱。柔软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肉棒,片刻之间我的男性雄风立刻暴涨起来。 此时我已经很难坐起,兰丝主动坐到我的腰间,红着脸,垂下头,柔软的手指扶起我的肉棒,对准下体缓缓坐了下去。 粗长的肉棒一分一分地没入她细致的花径中,一丝血印缓缓流下,我意识到她的处女膜已被我突破,这一瞬间,我勉力睁大无神的眼睛,试图看清楚她此时的表情。 然而,除了因痛苦而微皱的眉头以外,我看不出兰丝和平时有太多的区别,她甚至没有叫出声来。 当她将我的分身吞入体内的那一刻,我正在发作的心魔居然奇迹般地停止了。 我们开始疯狂地运动。我不知道明天要怎样去面对兰丝,以及注定会看穿这件事的小克里斯汀和尼诺,甚至卡尤拉。兰丝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因为失去贞洁而丧失预见能力。在这个晚上,我们只是单纯的男人与女人,我已经不记得,我有多少年没有如此深入地沉浸在这种水乳交融的温柔中,兰丝是一个能够给人带来宁静的女子,她的身体很清凉。 云消雨散。兰丝也成了我的女人,这一年,我五十岁,她四十六岁。我们的外表看上去和十七八岁区别不大,但是,经历了这些年的风来雨去,惨烈搏杀,改朝换代,沧海桑田,我们的心境的确都已经不再是年轻人了。 一场暴风雨过后,我的力量恢复了,心魔也停止了发作,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稳定,以后,这个心魔随时还有可能再次爆发。我不知道应该拿兰丝怎么办,尽管有过无数的女人,但是,我仍然没有学会怎么处理女人之间的关系,死鬼老爸那快乐地摆平众多女人的本事,我一点也没有学到。不过,可能是由于隔代遗传的缘故,尼诺不但继承了死鬼老爸的艺术才华,也完全继承了他纵意花丛的能力,甚或犹有过之。 兰丝看出了我的茫然,只是温柔的把清凉的身体伏在我的胸膛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在我经历过的所有女人中,兰丝是说话最少的,她甚至是抱着救赎的心态去承受我的侵略。 尽管肉体刚刚经历了人生的第一场暴风骤雨,但兰丝却依旧睁着晶亮的眼睛,毫无睡意,望着她沉静的面容,我忽然问道:「在九凝大师去世前的那个晚上,我偷听你们的对话被你发现,你对九凝说你决定了,你到底决定了什么?」 也许是刚刚献身于我的缘故,兰丝的回答很明确:「星见可以预见到一些东西,但是无法改变,而有一些则是星见也无法预知的。你在刑场出事后,我曾经试图改变你的命运,所以我去找你,可是,命中注定的的事还是发生了,我没有先找到你,就注定了接下来的一切。」我点点头,此时的我,已经不会去抱怨命运的无常,那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义父、九凝、曼奇尼大师,帝国三大星见为了避免那些涂炭生灵的景况发生,临死时都对我的未来或多或少做出了一些提示。尽管可能要承受天谴,但悲天悯人的星见们仍然不惜泄露天机。然而,早已注定的一切还是发生了,在命运的车轮下,一切反抗者都只会被碾成粉末。 在兰丝温柔的安抚下,我逐渐入眠。 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眼时,兰丝也恰好醒转。淡淡的月光从窗子上斜照进来,散在地上。形成一处晕黄的光影,我们的目光,一起转移到那里,那张唯一牌面朝上的塔罗牌。 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兰丝将手指一弹,那张牌翻滚着飞向天空,落下来时,依旧牌面朝上,只是图案已经不同。 兰丝看着我,低声道:「当初老师的最后一张牌,就是这个。」 丰满的肉体,洁白的裙裾,面容恬静,衣袂飘飘。双臂张开上举,长长的黑发四散飞扬。那是象征着自由意志的女神。但此时,她的是身体被绑在柱上的。 一个被海妖绑在海力克斯之柱上的女神。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尾 声 克劳维斯公爵府邸。 波尔多家中,龙战士们携妻带子齐聚一堂。除了小克里斯汀,谁都没有发现,在波尔多的家宅上方,临空站着一个人,他,又或许是她。 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身上并没有敌意传出,小克里斯汀也一直不动声色,也许,他早就知道他是谁。 他没有恶意。 他的两只手上各托着一颗光球,那是两个灵魂碎片。 啪的一声,他张开六只翅膀,原本洁白无瑕的羽翼,此时竟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色。 堕落。即将。悬崖旁边。 他的右手指尖缓缓形成一颗光球,光球的中心包裹着其中一个灵魂的碎片,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是用一道无敌的强光将微弱的灵魂碎片打散?还是…… 他的身体在颤抖,颤抖得很厉害。 【正传第五部:达克心灵失守·第三十六集:一梦二十年】部分未发布剧情 雪芝病重,拒绝答克的救治,选择离开人世,临终前希望达克走出阴影。罗莎不久之后选择了和雪芝一样的道路。 乔西没有完成龙战士第8变,患上龙瘟的乔西成为这一代龙战士第一个要离去的。临终前与克利斯汀订立契约,银翼龙一脉永远不允许有人突破8变,谁若妄想突破8变,就请克利斯汀永远结果银翼龙血脉。 始终无法脱离阴影的达克在枫林中在次遇到米伽洛,竟发现米伽洛和按达长得一模一样。毫无斗志的达克在米伽洛面前一败涂地,米伽洛放话,达克可以在日不落山上找到他失去的东西。 内心完全崩溃的达克已经无法使用龙力形同废人,但他拒绝梅丽娅和卡尤拉等人的帮助,选择支身一人前往日不落山,临走前要求尼录发誓永远照顾好自己的妹妹,并且要卡尤拉等人将芙莱雅的身世告诉她。此时也没有摆脱内心的枷锁,无法使用龙力,但20年期限将到,达克即将失去不死之身,此行凶多吉少,为了报仇如月决定跟随达克去日不落山,防止达克的性命丢在别人手里。如月将从来没正眼看过一眼的儿子托付给小公主照顾,并且希望他做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两人一路前往,但始终保持距离从不靠近。 临走前,兰丝告诉达克最后一张牌的内容,牌上是一串项链,是希望之心。 无法使用龙力,除了不死之身以外其它与普通人毫无区别的达克在日不落山下遇到一个年轻女孩(名字未定)感觉非常眼熟,后来才发现这个女人的养母竟然是30年前和自己发生关系的女人梅儿,从梅儿那里获悉女孩的亲生母亲就是多年前离开自己的多拉,这个女孩是达克的亲生骨肉,也是达克的第一个孩子,多拉生下孩子不久就离开人世,梅儿将女孩养大。而此时梅儿也已经重病,无法使用龙力的达克束手无措,最后如月成功发动龙力救了她。梅儿不希望女孩的生活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改变,达克最终没告诉女儿身世,达克悄悄的离开。 日不落山上,达克和如月找到了米伽洛,米伽洛在达克面前展示了被他(她)保存的安达的一部分灵魂,达克愤怒之下使出龙力和米伽洛交战,只想亲手结果达克的如月也和达克联手,结果被轻易击败,希望之心也被抢走。米伽洛施展月渎将达克和如月催如梦境,在梦境中,米伽洛告诉达克,安达根本不存在,达克所认识的安达实际上是米伽洛制造的分身,创造她的目的就是接近注定成为龙魔的达克,观察凡人与神的区别了解感情这个东西。米伽洛让达克知道,达克对如月的仇恨完全是误会,从达克拒绝如月婚约的舞会开始,达克所做的一切小把戏如月都清楚,卡蒙之死更是亲眼所见,希拉的身份等等如月和皇帝早就了如指掌,达克在如月面前毫无秘密。如月一直以来都在维护达克。本来皇帝准备在达克远征兽人时,集合所有龙战士将达克消灭,如月获悉后,在关键时刻出面让达克取消兵变计划避免万劫不复的境地,并让达克饮毒酒,让他失去对皇帝的威胁,最终解除皇帝的必杀之心。一直以来如月为达克做得太多了,而达克毫不知情。 月渎之中,20年实效过去了,达克身上的最终回复咒文彻底失去了作用。米伽洛将两人放出来。达克心知对如月对他做的他永远也还不了,自己亏欠如月太多,惟有将生命交给如月让她报仇。如月出手是,小克利斯汀出现阻止了她。就在此时,日不落山发生奇怪的变化,米伽洛告诉龙战士们,注定的时刻来临了。无数的天使出现,即有黑翼也有白翼,其中甚至有20年前就已经死去的路西法。原来,日不落山顶是时间的原点,根本没有传统的意义上的时间。日不落山发生的时间与山下完全不同,你从山顶下去,有可能回到过去任何时候,也可能到未来任何时间。而他们现在所要面对的事,既是一切的开始,又是一切的终结。 天使们发现达克,确定他是预言中灭世的龙魔,结束内斗向龙战士发动攻击。小克利斯汀独立抵抗曾经的路西法为手的众天使。激战中如月终于真正认识到束缚自己内心的枷锁:因为没有保护好达克,对自己的内疚。两人终于解除隔膜,如月再次发动神龙王的力量,重创了众天使,自己也遭到反噬从山顶掉下去。小克利斯汀在具备逆乱因果完全境界的米伽洛面前处于下风,身体将完全毁灭的时候,领悟逆乱因果完全境界,小克利斯汀即将失去自我的时候,要求达克履行以前的承诺,干掉他。双方的一系列激战最终唤醒了创世神最后的造物。原来,创世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集资也耗尽了力量,于是他模范自己创造了他最后一个完美的造物,这个世界的毁灭者,当这个造物苏醒是就会吞噬整个世界回复力量,然后创造新的世界,成为新的创世神。这个生物没有意志,只有领悟逆乱因果完全境界的灵魂才可以拥有他。于是,这具完美的身体被领悟逆乱因果完全境界的小克利斯汀占据,并且给自己取了新名字:安卡古斯。苏醒后的安卡古斯开始吞噬周围的天使。 米伽洛告诉达克,她之所以这么做,因为她有了感情,不想毁灭这个世界,而她的感情是从达克那里获得的。正是因为有了感情,使她克服了毁灭与破坏的欲望,决定将世界从创造的轮回中解救出来,于是她做了上面所有事,为这个世界阻止新创世神的出现留下了希望,米伽洛告诉达克,希拉的灵魂被她保护下来,投入转生。之后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也就是安达放进希望之心里,将希望之心还给达克,要求达克消灭安卡古斯,消灭新的创世神,接着她就被安卡古斯吞噬。 达克起身对抗安卡古斯,他使用了两极合一乱序切割,重创了安卡古斯,但失去最终回复咒文的身体也承受不了两极合一的反噬而急速分解。重创的安卡古斯并没有被消灭,此时老克利斯汀等上日不落山(此时时间极度混乱不可用常理理解)与唯一幸存的天使路西法联手彻底毁了安卡古斯的身体,但无力消灭安卡古斯的灵魂,路西法将安卡古斯的灵魂封印在老克利斯汀体内,老克利斯汀选择留下来压制安卡古斯。 肉体几乎完全分解的达克在意识存在的最后关头,见到了安达,安达告诉达克,他失去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希拉,不是希安,不是他的亲人,而是他自己,希望他找回自己,好好活下去 ,这样才对得起所有爱他的人为他的付出。希望之心中的安达转化为最终回复咒文,重新创造了达克的身体。醒来的达克遇到了老克利斯汀,老克利斯汀告诉达克希望之心实际上就是最后一块哈姆巴石。 达克决定去寻找如月。如月从日不落山掉下去,究竟掉到什么地方,哪个时代都不得而知。在老克利斯汀的帮助下,达克用希望之心找到如月所处的时代。并且前往那个时代。这个时代是未来数百年后。此时,龙战士早已成为历史,这是各个种族和平共处,科技与魔发并存,两这争得不可开交的时代,达克还听说了风流国王尼录等等趣谈。最终,达克在神龙广场旧址的枫林里见到如月。 【第三十六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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