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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小脸猫[☆★声望品衔8★☆] 于 2014-01-11 10:35 已读 6009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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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大唐自在行》(加料版全本)作者:北辰星夜 由 小脸猫 于 2014-01-11 10:16

第081章 赌兴大发

  冬天里那的一轮红日已经转向西山。

  与徐子陵坐在贵宾极宾客方能入住,临近西内苑,太极宫西北角处的‘紫烟阁’顶层的豪华客厅内的寇仲站起身形,走到朝北而开的大窗户前眺望。

  这‘紫烟阁’无论外型还是内部构造都精致奢华,就像寇仲眼前以镂空雕花装饰的窗户,那上等散发着微微自然气息的上好木料,精雕细琢的美丽图案,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的丝缎窗纱,都使寇仲二人惊叹不已。

  目光凝聚在西内苑东侧的一处别致园林,寇仲心中再多一分感叹,只见从如此高的地方望去,视线正好可以跃过西内苑与太极宫之间并不高的坚实城墙,将那一片园林景致尽收眼底,只见那雅致清幽的园林院落造型独特,与周围的自然环境浑然一体,让人丝毫感觉不出后天经过人工改造的痕迹,与皇宫其他殿院相比,多出一份清新的气息。

  主建筑设在南端,北部叠湖设石山,其上有曲折小桥,人工湖来至厅堂处,转化为曲曲溪流,点缀以奇石。水流绕轩西侧流入轩南的扇形湖,造成湖水泊岸的荡漾效果,颇有原野意境,把水和建筑物的关系处理得异常出色,显是出于高手构思。

  寇仲欣赏津得津入味,半晌后回头问恭敬立在一侧的俏丽婢女道:“请问姐姐,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婢女一直在偷偷打量这两个名声仅次于元越泽,一动一静,浑身散发着说不出魅力的好男儿,闻言小脸羞红,赧然道:“少帅折煞奴婢了,只唤奴婢名字即可,那里是我们平阳公主所居的公主府‘宜雨轩’。”

  ‘平阳公主’四字入耳,本欲调戏那羞涩不已的俏婢一番的寇仲立刻宛若傻了一般呆立当场。

  一直在旁边悠然品茶的徐子陵眉头皱起,对那婢女道:“姑娘请先下去吧,晚间的宴会,我们已知晓,定会准时参加的。”

  那婢女恭敬道:“少帅与徐公子若有吩咐,请尽管使唤奴婢,奴婢就在下一层的楼梯口处。”

  待那婢女退下后,徐子陵方叹了口气道:“还说什么闹得李唐鸡犬不宁,还没见着李秀宁呢,只听名字就成了傻子,我看你没救了。”

  寇仲回过神来,苦笑着坐了下来,自嘲道:“幸亏刚刚迎接我们的只有李世民三兄弟,要是李秀宁也来的话,我恐怕要出丑。”

  徐子陵没好气地道:“让那些崇拜你的百姓们看看他们心中的‘少帅’的真面目也好。”

  寇仲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道:“听说娘和元大哥就在不远处的‘凌烟阁’居住,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徐子陵摇头道:“不可,我们尽量不要多见面,否则定会被动。”

  寇仲嘿嘿一笑道:“反正距离晚上李建成为我们准备的宴会还有一段时间,要不我们潜……”

  话未说完,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一个巨大的响声。

  二人来到另一侧窗口,就见远处尘土飞扬半空,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天策府书房。

  雄才大略的李世民居于上座,两侧端坐的都是深得他器重的一众心腹: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段志玄、庞玉、尉迟敬德、李靖。

  消息系统的庞玉率先报告这一日内元越泽的行踪:“今日自从皇上召见元越泽后,他就与那钱独关的小妾白清儿一同外出,二人勾肩搭背,关系似是不简单,最后到了东市宋阀二小姐名下的‘玉兴隆’,秦王自从将少帅迎入城中,安排妥当后,我们的探子有最新消息说,他带着白清儿与云玉真二人向‘北里’方向逛去,我认为他们该是去赌博。”

  长安所有青楼与赌坊均集中在平康里,因地近长安北门,所以也称‘北里’。

  庞玉继续道:“随他而来的其他几位夫人中,‘阴后’与‘罗刹女’不知所踪;独孤阀的小姐随后亲自拜会皇上,谈论的不知是什么事情;卫贞贞到西市药铺为几位贵妃亲自抓药;东溟夫人、飞马牧场的千斤、萧皇后,还有那个叫阴小纪的少女都留在凌烟阁内弹琴唱曲儿。”

  堂内几人心中都是一阵无力:元越泽家中诸女,几乎各个都有习武,随他而来的几女中,除去小鹤儿、宋玉致、商秀珣外,哪一个不是超级高手?像祝玉妍、单美仙、傅君婥等几女更是修为天人,在皇宫中随意进出都没有人能够察觉得到。

  再想起白清儿,本是一副淡然的李世民眉头突然皱了起来,道:“当日听元越泽介绍,只说白清儿是他一个想来长安看看的朋友,众位认为此话真实度有几分?”

  身材瘦削颀长,相貌清癯,一身书卷气的杜如晦起身道:“如晦认为此言定是假话,白清儿乃是钱独关的小妾,怎可能与元越泽勾肩搭背?会否是钱独关怕了元越泽,已经暗中归顺他,白清儿很可能就是钱独关送给他的礼物。”

  花丛老手段志玄附和道:“凭志玄的经验看,那白清儿分明……嘿!分明还是黄花大闺女,老谋深算的钱独关与白清儿的夫妻关系或许只是幌子,实际上是在必要时拿出来救命的,以她那种颠倒众生的姿色,的确可以迷倒任何人。更甚者,自私自利的钱独关假意投降元越泽,实际上却在背地里策划着什么阴谋。”

  庞玉亦点头道:“不过元越泽绝非等闲之辈,洛阳最新传来的消息说,沈落雁已亲率三万精兵南下,恐怕就是要给钱独关一个狠狠的打击,要他再也不敢心生歪念。”

  李世民的眉头越皱越紧。襄阳乃洛阳以南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乃每个势力都垂涎的宝地。大半年前,李密为战胜王世充,曾亲身到襄阳游说钱独关,可见襄阳的重要性。若落入李世民手内,则他不但可以牵制萧铣与朱粲,更可以前压元越泽,后控杜伏威,甚至拿来做劝降的资本。可一旦落入元越泽手中,那就不妙了,洛阳,襄阳连成一体,就算异日没有大夏军在侧翼的威胁,李唐想要攻下洛阳都是难上加难。可眼下鞭长莫及,惟有徒叹奈何。

  李世民心中再叹一句沈落雁出兵机会把握得太好了,趁着元越泽入关,将李唐所有注意力吸引过去,她终于可以不受威胁地开始实施扩张大计。

  长孙无忌面带难色地欲言又止,被李世民收入眼中道:“无忌有话请直说。”

  长孙无忌犹豫道:“柴绍公子刚刚亲自来过,对无忌说他要参加后日在太极宫举行的宴会,要无忌请秦王务必答应。”

  李世民沉着道:“既然如此,就请无忌转告他,世民定为他争取一个席位。”

  长孙无忌刚要接口,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边跑边喊道:“禀秦王,‘凌烟阁’那边出事了!”

  堂内几人面色大变。

  元越泽与云玉真、白清儿三人走出东市,横穿兴化、崇德两坊,开始乱逛。

  皇宫左右最多权贵巨富,目的是易于攀附皇室,故而竞相修建宅第,兼有购物方便之利,所以东四两市以北的几个里坊,都有金坊之称。来往于冬雪后宽敞街道上的马车都极尽华饰,行人衣着光鲜。周围宅第院落重重,茂林修竹,楼阁巍峨,一派金碧辉煌的腐败气象。

  云玉真与白清儿在一边挽臂窃窃私语,元越泽饶有兴趣地四处环顾周围的各种店铺前琳琅满目的商品及热火朝天讨价还价的商贩与买主,随后扭头对不知道为何而在娇笑的二人道:“你们在笑什么?”

  云玉真忙抛了个媚眼给元越泽,娇声道:“人家给清儿妹妹讲述当日夫君从天而降,一剑将大明尊教的高手杀死的事情呢。”

  元越泽怀念地道:“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白清儿插嘴道:“清儿看来没福分享受御剑腾空的感觉了。”

  云玉真素手轻捏了一下她可爱的瑶鼻道:“幸好你遇到夫君的日子晚,否则定会像当日琬晶那般不顾一切地爱上他。当日我可是被那一剑把魂儿都勾走啦!”

  白清儿玉面微红,反手掐了云玉真一把,被她咯咯一笑,闪躲开了。

  元越泽摇头失笑,以单琬晶独立自主的要强性子,当然不可能轻易被他吸引,那时他身上带着的是不属于人间的飘渺气息,连单美仙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是单琬晶。只不过现在那些气息几乎已经消失,是以白清儿在面对元越泽时才不会那么容易迷失。

  经过延康坊后,他们转往永安大街,宽达十多丈的永安大渠横断南北,在前方流过。一座宏伟的大石桥,雄据水渠之上。

  永安渠接通城北的渭河,供应长安一半的用水是水运交通要道,这座‘跃马桥’更是长安最壮观的石桥。笔直的永安渠与永安大街平行的贯穿南北城门,桥下舟楫往来,桥上行以车马不绝,四周尽是巨宅豪户。

  白清儿兴趣突起,低声道:“听说‘杨公宝库’就在这下面,师尊若不告诉人家,人家还以为宝藏依旧动都没动过呢。”

  云玉真闻言秀眉轻蹙,不等她开口,元越泽扭头对白清儿笑道:“那改日我带你到空的宝库中好好……”

  话未说完,就见一边的云玉真不停地给他使眼色。元越泽哈哈一笑,一把挽在她的藕臂上,大嘴香了一口她嫩滑芳香的脸蛋儿,赞道:“好香!”

  路上来往行人都望向他们三人,议论纷纷。儒生们鄙夷的目光,男人们惊讶的目光,女人们羡慕的目光,孩童们不解的目光,几乎都可以把三人灼伤。

  元越泽贴在云玉真耳边给她传音道:“我察觉到了跟踪我们的人,这叫惑敌之计,玉真配合一下。”

  白清儿见云玉真竟挺着高耸的胸-脯,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不禁俏脸微红地扭到一边,低声啐了一口。

  元越泽色-眯-眯地道:“清儿是否也想来一下?”

  白清儿大骇,飞快闪到一边,却见元越泽与云玉真已经往前走了,只有恨恨地跺了跺莲足,跟了上去。

  不片刻后,三人已进入繁华的‘北里’。

  本来只是无目的的逛街,竟然稀里糊涂地走到这种地方来。

  云玉真贴着元越泽的胳膊,将那对柔软的玉-峰在元越泽胳膊上轻蹭着,媚笑道:“我们要不要找个赌坊玩几把?人家听嫂子说过夫君的牌九技术,也想见识见识呢。”

  元越泽失笑道:“我那都是临场……”

  “大哥,‘凌烟阁’出事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在热闹的市集上,异常嘹亮。

  三人回过头去,原来是飞奔而来,娇喘吁吁的独孤凤。

  元越泽眉头紧皱,按上她剧烈起伏的香肩道:“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

  元越泽一言不发地轻轻抚慰怀中抽泣的商秀珣,凝望着眼前残垣断壁的房舍,浑身暴射出有若实质的森寒杀气,站在他附近的单美仙几女、双龙及李世民与他们的心腹皆不寒而栗,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元兄,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李元吉那熟悉的声音,他的声音中,带着点得意的味儿。

  回过头,元越泽冷冷地道:“你问我,我问谁?”

  李元吉面色阴沉,在元越泽气机压迫下,依旧咬牙道:“元兄私带火器到我大唐皇宫来,意欲何为?本王是否可以说你居心叵测?”

  元越泽大手贴着商秀珣柔顺的长发,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我只要把你们都杀了,不就什么都不怕了吗?”

  所有人脸色大变,李世民干咳一声,对脸色铁青的李元吉道:“元兄怎可能是这种小人?三弟勿要乱猜了,这火器定是有些来头。”

  顿了一顿后又对元越泽歉然道:“元兄消消气,因你可以凭空取物,三弟有此怀疑也不稀奇,世民知道你不是这种小人,千万不要鹬蚌相争,好让渔翁得利啊!”

  气氛至尴尬时,寇仲大笑一声道:“这么多火器,也不知道谁准备的,从哪运进来的,还可以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埋藏得这么隐蔽!”

  他口气怪异,明显是在怀疑李唐搞鬼欲害元越泽的妻子,亦在暗讽李元吉反咬一口。接着对李世民道:“小弟要先回去休息了,晚间还要喝酒。”

  说完,与卫贞贞点头示意后,与徐子陵往‘紫烟阁’方向走去。

  李世民微笑着对元越泽道:“这种事情居然会在皇宫内发生,实是让人气愤,元兄不若与尊夫人们到西苑居住如何?那里幽雅安静,该会合你的性子。”

  元越泽淡淡一笑道:“有劳世民兄了,今日之事,若被我知道是谁所为,定将人间最惨的刑罚加到他身上!”

  李元吉面色阴冷,皮笑肉不笑地道:“元兄爱妻之美名,天下皆知。是了,今晚太子欲设宴接待少帅及徐兄,因为父皇说了要亲自为元兄接风,所以太子并未邀请元兄,若元兄有兴趣,也可参加。”

  元越泽出奇地没有气恼,笑道:“元某定会参加,有劳元吉兄了。”

  见表面关系终于不那么紧张了,李世民松了口气,稍后安排元越泽与几个虽未受伤,却因爆炸受到惊吓的娇妻到西苑居住,还未交代完,就见韦公公前来,表情麻木地对李世民施礼后道:“皇上有请秦王立即见驾。”

  看着李世民莫名其妙的表情与李元吉眼中一闪即逝的神色,元越泽隐约觉得李世民恐怕遇到麻烦了。

  虚情假意客套两句,李元吉离开,元越泽一家人亦在内侍的带领下,走向西苑。

  他们居住的地方竟然是李秀宁公主府‘宜雨轩’的隔壁贵宾院。

  除了祝玉妍、傅君婥外,这一大家子人都在场,奢华的大厅里,元越泽与商秀珣和小鹤儿调笑许久,方将她们从刚刚的惊吓阴影中拉出来。随即对无半分异样的其他几女道:“你们觉得此事会是谁干的?”

  单美仙答道:“定是李唐的人干的,至于是谁,可就难说了,而且必定还牵扯到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势力,我们才来一天,他们就连算计我们两次,这次更是阴险,他们看准了惹不起夫君,又知夫君疼爱我们,所以意图靠杀死我们来打击夫君的心神,能想出这一招的人,的确不简单。”

  元越泽把睡过去的小鹤儿抱在怀里,冷声道:“所以我才答应晚上到李建成的宴会去看看,若让我发现是他们干的,十个八个李唐都要覆亡!”

  卫贞贞赞许道:“夫君的确成长了,若在平时,只凭李元吉那句话,就足够被夫君杀死了。”

  元越泽老脸一红,道:“李元吉的左手为什么还好好的?真是怪事!”

  白清儿接口道:“早晨的时候,师尊本欲把事情都告诉你,谁知后来说走题了,又被贞姐打断。师尊说韦师伯这两年来在李渊身边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韦师伯本想调查,奈何皇宫禁苑,防卫森严,是以即使他心有疑虑,却依旧不敢乱动。据师伯讲,李元吉的手臂,在回到长安半个月内就恢复了,此事恐怕除了李渊等极少数人外,再无人知晓详情。”

  元越泽点了点头道:“玉妍和君婥跑到哪里去了?”

  萧琲刚要开口,门外就传来君婥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夫君还记得人家呢!”

  语音未落,窈窕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见姐妹们都无大碍,傅君婥坐下来道:“我上午出去走了一圈,本来玉妍姐嘱咐我出去找二哥的,结果你们猜我遇到了谁?”

  周围人都是一片茫然的神色,傅君婥低声道:“我遇到了当日在长江边偷袭我的那个带头人,跟踪了他许久,发觉他最后竟进了尹祖文的国丈府,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偷摸进去,只听到尹祖文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成功就好’。”

  说完,傅君婥扁了扁小嘴,颓然靠在椅子上。

  厅内沉默了良久,精明的云玉真率先开口道:“从偷袭君婥姐的人,到尹祖文,再到今天的事情推测,会否尹祖文也参与了此事?”

  元越泽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我已从气息上记起当日偷袭君婥的人就是大明尊教之人,嘿,这场游戏越来越复杂,剧情也产生了太多的分支,太有意思了。”

  萧琲提醒道:“宴会时,夫君定要主语言辞,虚虚实实,最好让他们越听越想听,越听越糊涂。”

  元越泽点了点头。

  “呀!”

  受惊后睡过去的小鹤儿突然觉得身子发热,一种说不出的麻痒感在她体内乱窜,向来干燥清爽的私秘处竟然变得湿润起来,于是睁开朦胧的大眼睛,就见元越泽正一边与周围几女谈论接下来需要注意的事情,一边以怪手在揉捏挤按她那对发育良好的雪兔,当即惊呼一声,面红耳赤地挣扎出来。

  看着周围几女那嗔怪的眼神,元越泽挠了挠头,对窘得小脑袋都要埋到玲珑双-峰间的小鹤儿道:“哈哈!习惯了……”

  华灯初上时,元越泽来到东宫‘左春坊’内最大的豪华宴客厅,这客厅装饰考究,宽敞的堂内灯火通明,宛若白昼,酒宴采用单席制,宾客看样子已经坐上了九成,寇仲和徐子陵亦在与周围的达官显贵们闲聊着。元越泽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李建成作为主办人物,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后,迎了上来,道:“元兄赏脸,本宫荣幸万分,来来来,先罚你迟来几杯!”

  元越泽有种怪异的感觉,李建成因何心花怒放,竟像多年好友似的与他如此亲近?

  刚走两步,就见右侧寇仲席位旁站起一人,此人身材颀长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滚白花边的武士服,外披白色狼皮披风,背挂长刀。年纪不过二十五六,洁白如少女般娇嫩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乌黑闪亮的头发以白布扎着发髻,长得英伟不凡,气魄慑人。他一对修长的眼睛具有某种令人害怕的深逮而严肃的光芒,锐利得像能洞穿任何对手的虚实。他虽作汉人打扮,但元越泽从他身上察觉出与突利异常相似的气息,那是塞外人才有的气息。只听他拱手道:“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元兄真乃天下奇人也!”

  对寇仲二人点头示意后,未等他开口,李建成已经抢着介绍道:“这位是以一手‘狂沙刀法’名震大漠的突厥高手可达志可兄。”

  元越泽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心中有数,微微一笑道:“久仰可兄,可兄客气了。”

  可达志一愕,显是没想到元越泽会如此温文有礼,接着道:“可某刚刚与少帅相谈甚欢,已约定宴会后比试一场,而可某亦听说跋锋寒当日在元兄手下走不过两招,是以也想试试自己能在元兄手下走几招,不知元兄会否赐教?”

  元越泽依旧那一副悠然的样子道:“没问题,但可兄该知元某人不动手则已,动手则必要杀人,若你能够舍弃生死,我无任欢迎。”

  厅内一片死寂。

  可达志虽是与跋锋寒齐名域外的年青高手,但对手可是元越泽!当今天下,高手排名分明,修为最高的自然是三大宗师:道家代表‘散真人’宁道奇;魔门至尊‘阴后’祝玉妍;大漠苍狼‘武尊’毕玄。再往下就是宋师道、寇仲、徐子陵、跋锋寒、杨虚彦、侯希白这一批。惟独元越泽的位置不定,根据他过往的战绩,有人说他既然败在‘阴后’手上,那自然只能排在三大宗师之下,年轻一代之上。又有人说他当初只是为了追求祝玉妍,故意输的,否则怎能在巴蜀大杀四方?各种说法莫衷一是,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元越泽最差也要比年轻一辈高手们高出不止一线。如今可达志既敢挑战,在元越泽不留情面的话面前,他若拒绝,将再也无法抬头做人。

  可达志面色一沉,李建成却道:“元兄与可兄修为都非同一般,不过元兄似是对武道太大兴趣,而只爱美人,哈哈!可兄只与少帅较量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委婉,更具有男人间特有的幽默感,让人无法生气。虽不是为了讽刺元越泽而说,却起到了转移注意力的作用,须知追求武道的人,只有遇到同样追求的人,才会视为知己,他这样一说,是在暗示可达志完全没必要与元越泽比武,因为二人追求是完全不同的。他更怕性情古怪的元越泽一旦动手,若可达志有个三长两短,最终吃亏的还是他李建成,于是以简单一句话化解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元越泽淡然一笑后落座,对李建成道:“怎么不见世民兄与元吉兄?”

  李建成面色微变,叹了口气后歉然道:“父皇从二弟行宫中搜出一批火器,与今日将‘凌烟阁’炸毁那批火器残骸一模一样……”

  元越泽心中一震,脸色古怪地望向李建成。



第082章

  走向西苑的路上,元越泽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觥筹交错间,太子党一派纷纷以另一种方式向元越泽发起进攻,明显因尚秀芳曾在元越泽家中小住而嫉妒的可达志、李建成;因故主之事而不满的魏征;因晁公错被杀之事而怀恨在心的梅洵,让元越泽根本无法再呆下去,直接起身告辞,不给李建成丝毫面子,只因他实是无法与密谋害自己的人一同坐下去。

  元越泽已隐约猜测到这定是李建成与李元吉的阴谋。

  他们兄弟间的不合,谁都清楚,难怪今天的李建成这么兴奋,李元吉此刻没来,恐怕是在忙着添油加醋,好使李渊可以加重惩罚李世民。

  但元越泽却无丝毫想去救李世民的心思,他是人,不是政客,只想起当日在洛阳,为了目的,连亲妹妹都要利用一事,元越泽甚至都觉得李世民若能明日就被打成平民才好。

  李建成装模做样地感慨几句后,逐一为元越泽介绍来宾,原李密麾下谋士魏征、南海派掌门人,李建成的大舅哥‘金枪’梅洵、东宫侍卫统领冯立本、长林军的通令乔公山一干人等,搞得元越泽完全没兴趣去理会他们或冰冷,或仇恨,或好奇,或羡慕,或阴毒的眼神,简单招呼几句后,脑中飞速运转起来。

  李建成与李元吉是勾结在一起的,李元吉又与席风、辟守玄等魔门中人勾结在一起,李世民在李唐内部受太子党及嫔妃党打压之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昨天下毒,今天爆炸之事应该都是李建成这一伙人所为,大批火器竟可无声无息地运到李世民府邸,这怎么可能?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趁昨天中毒一事产生的宫廷乱子才可将他们这密谋的毒计施展开。下毒一事的确是一石数鸟的好计谋。

  再想起昨天到达长安时,李建成那得意的笑意,元越泽就知道李建成这计谋早已经策划太久,只差‘入瓮’的‘君’了。

  走在凉风拂面的夜色下,几个起落,从东宫直接跃墙回到西苑,他心中升出一股颓然,对方针对此次自己入关,显是计划周详,而自己却一直落在被动的位置,零星的几点线索却无法再深入地探察下去,那种想杀人,却找不到人杀的感觉越发地强烈。

  贵宾院中一片漆黑,只有中间的客厅里还闪着灯火。

  元越泽轻轻推开房门,宽阔的大厅内竟只有李秀宁一人。

  她倚靠在圆桌边,以露出一小截,如白玉般精致的小臂托着下巴,出神地望向窗外。

  她头梳双螺髻,额前戴着珊瑚制成的精巧头环儿,身穿高领、湖水绿色透暗黄花纹的连身罗裙,外披洁白的裘皮御寒绵袍。华丽的衣饰不失其清丽脱俗的气质。昏黄的油灯突出了她苍白的俏脸,憔悴得让人心碎。

  听到脚步声,李秀宁才回过神来,刚回头望上一眼,就见元越泽已经关好门,走到圆桌前了。

  李秀宁慌忙站起,垂头道:“公子回来了,秀宁冒昧,前来拜访。”

  元越泽大手按上她柔弱的双肩,将脸色微微转红的她按坐下后,自己也坐下,笑道:“万不可如此了,你是公主,我乃一介平民,别人看到岂不要笑死?”

  李秀宁仿佛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竟一头扑到元越泽怀里,低声抽泣,断断续续地道:“秀宁好累,若有下辈子,定要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里。”

  “哭吧,哭吧,有什么难过的都哭出来,都讲出来就好了!”

  元越泽一手按着她的香肩,一手穿过披风,缓缓抚着她的玉背,为她顺气。

  这一哭就是一刻多钟,委屈了太久的泪水将元越泽胸前全部打湿,元越泽摇头苦笑:眼前的李秀宁与正史中英气勃发,统领千军,丝毫不逊男儿的平阳公主差别太大了。

  待她哭累了,伏在元越泽怀中的娇躯已经明显转热,元越泽才道:“你二哥怎么样了?”

  李秀宁身躯一板,不敢抬起头来道:“秀宁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公子为二哥说几句公道话,父皇恐怕要重罚他了。”

  元越泽托起她的下巴,轻轻为她擦干泪痕,直视她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声音轻柔,语气坚定地道:“对不起,这涉及到我的原则,无人可以改变。”

  李秀宁脸上一黯,凄然道:“为什么你们之间非要分出胜负生死不可呢!”

  说完,又流出两行清泪。

  元越泽虽然无奈,却不会改变态度,他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是多情?还是绝情?李秀宁都无法说清楚。

  将灼热的俏脸贴在元越泽胸口,李秀宁喃喃地道:“二哥是李家最后的希望,若他完了,李家百年的基业也完了。”

  接着不等元越泽反应,径直坐正,站了起来,轻声道:“公子几位夫人早已入睡,秀宁多有打扰,告辞了。”

  言罢,缓步走向门口,弱不禁风的身子惹人怜惜。

  元越泽耸了耸肩膀,呆了半晌,就向大卧室走去。

  第二日开始,整个长安城开始实行宵禁,皇宫发生爆发绝不是小事,许多士兵也开始严密的搜查。

  黄昏时分。

  朱雀大街近皇城的东来客栈。

  马蹄声铺天盖地而来,到东来客栈门外倏然而止。

  下午刚入城,依旧是岳山打扮的宋师道负手面窗而立,凝望客栈后园大雪后的美景。马蹄声骤止后,整座客栈肃静下来,这突然而至的静默本身已是一种沉重的压力,令人知道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宋师道沉声道:“进来吧!门并没有上锁。”

  门外的李渊微微一怔,先命手下驱走附近房间的住客,这才推门而入,来到宋师道背后,抱拳道:“李渊刚得知岳大哥法驾光临,特来拜会问好。”

  宋石道冷笑道:“李渊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一统天下指日可期,该是小民岳山向你叩拜请安才合法规。”

  倏地转身,凝聚起真言心法,双目精芒暴闪的与李渊目光交击。

  李渊仰天长笑,道:“岳大哥休要耍我,无论李渊变成什么,但对岳大哥之情,却从来没变。大哥练成‘换日大法’,今趟重出江湖,可喜可贺!小弟在长安周围设置了无数眼线,只盼可以再见大哥一眼。”

  顿了一下后,双目射出奇光道:“闻听当日在巴蜀岳大哥曾被魔门妖人废掉全身经脉,此事可是真的?为何小弟观大哥如今修为深不可测,浑然没有半分受过伤的痕迹,更惶论经脉被废?”

  宋师道眼中射出可怕的电光,缓缓道:“此事的确是真的,想必你在怀疑祝玉妍师叔的本事,当日实际上有另外一个宗师级修为的人与他围攻我,才会被废去经脉,不过‘换日大法’乃是天竺奇功,心法重的就是‘破而后立’,两个月后我不但恢复如初,功力更是再进一步。”

  李渊脸上现出一个无比真心的笑意,道:“小弟衷心为岳大哥鼓掌喝采。”

  随即面色一冷道:“大哥此次前来关中可是为了找祝玉妍的师叔复仇吗?若是如此,小弟一定尽力助你。”

  宋师道心中明白:席风与李建成、李元吉勾结之事,李渊一定不知道,因为李渊对岳山是无比尊敬和信任的,刚刚那个表情很可能是早就被李渊忘记,只是在面对他这个‘故人’时才会勾起往日的回忆与心底的思绪。接着闷哼一声道:“辟守玄在哪里我不知道,但当日围攻我的另一人应该就在长安,听说祝玉妍嫁人了?哼哼,我也该和她把恩怨都了结了!”

  李渊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依旧道:“小弟定当全力协助大哥!”

  宋师道叹了口气道:“小刀莫要勉强,我们的事,只靠江湖规矩来解决,别牵扯到你的子民,影响了你的声誉。况且我岳山一向独来独往,能称兄道弟的只有小刀你一个,何需其他人碍手碍脚?”

  李渊摇头道:“我知大哥修为天人,但小弟手下也有几个跟了我二十几年的秘密手下,他们修的是外域奇功,对我忠心耿耿,若单论实力,恐怕也仅比祝玉妍差上一线而已,他们要是一起动手,恐怕天底下还真没谁能敌得住。”

  宋师道心中一惊,这显然是条极重要的消息,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淡然道:“今日为何会全城戒严?听说皇宫出了乱子?”

  李渊苦笑一声:“想不到神功大成的大哥会关心这等琐碎之事,的确是皇宫出了事情,唉!”

  宋师道暗叫好险,对于李渊这样熟悉岳山的人来说,一个极小的疏忽都很容易被放大,还好二人多年不见,‘岳山’又神功大成,气质改变是极自然的事情。

  平静片刻后,李渊竟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宋师道听,其心中对岳山的信任,连宋师道都乍舌。

  宋师道道:“我重入江湖,不时听到有人说,大唐之能立国关中,皆因你次子世民才具过人,且出生入死,屡建奇功所致。而小刀你曾数度许以皇位之继承,后来只因受后宫盅惑,袒向建成、元吉而疏世民,酿成宫廷派系内争,是否确有其事?”

  他与元越泽虽然性格上基本相似,细分下来却有不同:元越泽是那种原则性过强、对人对己都绝到家的人;宋师道却更似一个‘正常人’。这与他们不同的人生经历有关,元越泽可以不帮李世民,宋师道却狠不下这个心,而且李世民若真的出事,只会便宜背后摆布李建成、李元吉的邪人,这是宋师道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不顾李世民死活的主要原因。

  李渊默然片晌,苦笑道:“事实当然与谣言颇有出入,小处我李渊不想辩驳,只从大处着眼,建成位居嫡长。又无大过,功业虽似不及世民,皆因身为太子,不宜在外带兵征战,非是不及世民。表面看世民才华骏发,勋业克隆,威震四海。人心所向。事实上当年的杨广岂非亦是如此。废长立幼,伦常失序下,只会重演前代的宫庭惨变。”

  李渊在他的立场这么去想也不无道理,所谓‘父子之间,人所难言’。宋师道却依旧失望地道:“你李家的事,小刀当然比我清楚。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当日与辟守玄合作的人是大明尊教的神将,修为近乎天人,我曾偷听到他与你三子元吉合作,不用想也知他定也与你长子建成有些勾当吧!我半月前入关路上被杨文干、杨虚彦及那个神将偷袭,他们为什么要阻止我入关?而且大明尊教的人以夺取天下为目标……”

  李渊终于色变,眼泛杀机道:“这些妖人莫非是要颠覆我大唐?”

  宋师道挥手道:“所有的事情,你自己想想吧,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回去吧,我的事解决后就会离开,你我再我相见之期。”

  李渊身形一晃,嘴唇颤抖道:“大哥保重,小弟告辞。”

  语毕,扭头去了。

  第三日清晨,李渊突然下圣旨,解除戒严,接近年关的长安再度恢复繁荣。

  元越泽昨天一整天没有外出,只是与几女在房中聊天,祝玉妍一走就是两夜,至今都还没回来,虽然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却也教元越泽一家人好生担忧。一向稳重的单美仙都开始抱怨起来了。

  吃过早点后,独孤凤提议道:“我们正好去东市把致姐接回来,然后到街上走走。”

  云玉真附和道:“好主意,前天正好想看看夫君的赌技呢,结果被凤儿给搅合了。”

  两女打闹几下,几人一同外出,元越泽道:“会否是寇仲那两个小子帮了李世民,为何李渊没怎么处罚他,只是简单地责怪了一顿?”

  卫贞贞皱眉思索道:“不可能,小仲他二人影响力绝没有那么大的。”

  独孤凤撇了撇小嘴道:“贞贞姐圣手回春,两天内就将后宫女眷的毒全除去,又保住李渊的龙子,他竟没谢一句,真不明白爹为什么会要人家送那张价值连城的‘寒林清远图’给李渊。”

  元越泽笑道:“或许那张真迹与岳父和李渊关系都不一般吧,岳父这样做也有隐含二人从此不再有友情之意,毕竟日后我们两方,只有一方能活得好好的。岳父的做法甚合我意。”

  白清儿扁着小嘴道:“谁像公子那么无情呢?李唐公主的面子你都不给。”

  元越泽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后,探出那双‘抓奶龙爪手’,色色地笑道:“若是清儿的面子,我一定给。”

  白清儿吓得一声尖叫,躲到笑得前仰后合的单美仙身后。

  不片刻后,一行人出得皇宫,四散开来,只有元越泽与云玉真和小鹤儿沿着昨天的路向北里进发。白清儿虽精明,却一直没有胡闹着要元越泽尽快帮她报仇,这几日似是对这种平淡却真实的家庭生活很享受,沉迷其中。小鹤儿听说当年好友就住在‘北里’的‘上林苑’,她也不愿与元越泽分开,于是顺路跟了过来。

  再次踏上‘跃马桥’后,气氛较两日前有了一些变化,云玉真贴上元越泽身侧,传音道:“夫君的惑敌之计成功啦,水下有许多气息,看来是在寻找宝藏入口!”

  元越泽嘿嘿一笑,云玉真又道:“刚刚听路上人说,‘岳山’昨晚入关了,就住在皇城附近,李渊还亲自去见他了呢!”

  元越泽略一思索道:“会否是二哥为李世民求的情?”

  云玉真道:“也有这个可能,我们不方便见面,只有等机会了。二哥既然来了,嫂子应该也会来吧,说不定我们可以在北里的赌坊遇到她!”

  四下看热闹的小鹤儿回过头来,俏脸微红地撅嘴道:“元大哥不知羞,大庭广众下还与玉真姐这么亲密。”

  元越泽摇头失笑,三人一拐,再次进入‘北里’。

  天下赌场首推关中长安的‘明堂窝’,位于最著名青楼上林苑之旁,主持的是赫赫有名的‘大仙’胡佛,乃‘胡仙派’的掌门人,是赌门最受尊敬的老撇。老撇是江湖术语,指的是以赌行骗的人。

  虽然谁都知道赌博‘十赌九骗’,可没人会喜欢光顾老撇开的赌坊,胡佛出道时以骗起家,发财立品,二十年前当众以整体猪羊上供胡仙,立誓不再骗人,还保证在他的赌坊内绝不容人行骗,所以到他的明堂窝,比到任何地方赌更可放心,他的生意越做越大。

  三人停在行人络绎不绝的‘明堂窝’大门外几十丈处。

  云玉真提议道:“‘六福赌馆’是香家‘神仙手’池生春所开,既要赌,我们就去他们那里吧。”

  元越泽点头笑道:“踢场闹事,我比较在行,不过我们还是先为小妹找她朋友的好。”

  突然又想到阔别数月的尚秀芳此刻应该就住在这里,为免她惹上太多麻烦,元越泽一直都没来看望她,犹豫一下,决定先与门口的守卫打探一番。

  ‘上林苑’之所以名闻全国,确有其独特的风貌,只一瞥之下,元越泽就发觉它与众不同之处。它不像‘六福赌馆’和‘明堂窝’般那样用大量的彩色琉璃的三采砖瓦作装饰,而是追求一种高贵淡雅、充满书卷气味的装饰。入门后的主建筑物最具代表性,大片的灰砖墙,屋顶是黑色琉璃瓦绿色的剪边,檐下是青绿的采画,支柱和隔扇栏杆都不施采绘而露出木材原色,柱上楹联亦以硬木制作,温文尔雅,难怪诗人墨客颂声不绝。

  若是平常人,早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守卫们骂走了,但既是元越泽这‘流氓祖师爷’,加上他又是李唐贵宾,那几个守卫眼带崇拜、必恭必敬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楼上不时有几个媚眼望元越泽方向飘来。

  问清楚后,元越泽松了口气:当红阿姑纪倩此刻正在对面的‘明堂窝’内赌博,三人于是扭头走向‘明堂窝’。

  ‘明堂窝’与‘上林苑’毗邻并立,对面就是‘六福赌馆’,这三组各自独立的建筑组群,形成‘北里’的中心区和重点所在,其他规模较小的青楼和赌馆,众星拱月般更衬托出它们的气势。在这些青楼赌馆门外,有人大做买卖,有摆小摊卖烧饼与脆麻花的,有炸油糕、卖鸡蛋的,热闹非常。

  还离门口有一段距离,他已被守门的认出,立即过来相请,三人挤在赌客群中,缓缓进入‘明堂窝’人声鼎沸、宫殿般宽敞的大堂。

  眼前景象让元越泽都有些吃惊。近千人分别围着五、六十张大赌桌,正赌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知是否防人舞弊出术,分明是白昼,堂内却点着许多特别辉煌明亮的灯火。骰子在盅内摇撞得震天价响的清脆音,配合着男女的哈喝起哄,高声拍掌,使人很容易生出抽离现实的感觉。

  守卫带路,穿过大堂,三人的目的地是贵宾堂。

  ‘明堂窝’的四个贵宾堂是四座独立的建筑物,以游廊把主堂相连起来,游廊两旁是亭池园林的美景,环境清雅,与主堂的喧哗热闹大异其趣。

  由于历代君主不时有禁赌的措施,所以赌场有‘明堂子’和‘私窝子’之别,前者是公开的赌场,后老则是以私人公馆作为赌场。明堂窝把‘明堂子’的‘明堂’与‘私窝子’的‘窝’字撮合而成‘明堂窝’,可见‘大仙’胡佛在赌林的威望声势。亦可见在天下尚未统一的纷乱形势中,各方赌豪赌霸争相竟起的热烈情况,由于牵涉利益巨大之极,所以能出来开赌馆者,不但本身财力雄厚,在黑白两道部吃得开,背后更必有权贵在撑腰。

  长安最大的两家公开和合法的赌场是‘明堂窝’和‘六福赌馆’,前者有李渊宠妃尹德妃之父尹祖文撑腰,后者则有李元吉包庇,所以都站得非常硬,连主张禁赌的李世民也奈何不了这两家赌场。

  ‘明堂窝’的四座贵宾堂以‘大仙’、‘天皇’、‘地皇’、‘人皇’命名,除首堂的‘大仙堂’不设走局,后三堂均各有所事,天皇堂赌骰宝、地皇堂赌番摊、人皇堂赌牌九。都是广受欢迎的赌博种类。

  从不停介绍的守卫那里,三人得知纪倩正在专赌骰宝的‘天皇堂’内,于是也进到此堂。此堂只有主堂三分二的面积,但人数则是主堂人数的四分之一,宾客品流较高,无不衣着华丽,剪裁得体,虽不橡外堂赌客的喧哗吵闹,但气氛依然热烈。其中还不乏华衣丽眼的女性,占大多数为贵宾巨贾携来的青楼姑娘,人人赌得兴高采烈,昏天昏地。

  元越泽三人进来后,堂内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目光聚了过来,男人几乎都在看云玉真,女的则是不停打量元越泽,看得元越泽三人一阵不舒服,被人当猴子看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忽然一把女声在他身旁响起道:“公子请留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后进来的姑娘身上,只见那姑娘作婢子打扮,年纪不过不超过双十,眉梢眼角含孕春情,目光大胆,不像正经人家的婢女。在数不清的灼灼目光下,那婢女也招架不住,走过来递给元越泽一张字条,二话没说,飞也似地逃掉了。

  元越泽打开带着淡淡幽香的纸条,看了一眼后递给云玉真。

  “公子真是有魅力呢!”

  一把婉转娇媚,仿佛带着无限诱惑力的声音在堂另一侧响起,走廊口出现一个婀娜身影,原来是一身着高领华服、肩罩御寒披风的年轻女子,此女长得眉如弯月,眼似秋水,容貌皮肤均美得异乎寻常,比亭亭玉立的小鹤儿还要水灵几分,特别诱-人是她玲珑饱-满的身段曲线。

  “大家请继续吧!元公子都被大家看得不好意思了。”

  那女子盈盈走了过来,一边开口道,好象与元越泽有多熟悉一般。众人虽偶尔还是会望过来,但场内热闹气氛已经恢复。来到元越泽面前,那女子大胆地与他对视后,施礼道:“奴家胡小仙,见过公子与两位夫人,欢迎公子来到‘明堂窝’。”

  此女就是‘明堂窝’当家‘大仙’胡佛的独生女胡小仙。

  元越泽只望了她一眼,待云玉真将那纸片叠好,放到他怀里后,就环顾大堂道:“姑娘客气了,我们是来找‘上林苑’的纪倩姑娘的。”

  胡小仙对元越泽不用正眼望她也不气恼,身边云玉真的姿色风情毕竟摆在那里,自从云玉真出现,大堂内所有女人都好象失去了光彩。但听到纪倩的名字,胡小仙眼中依旧飞快闪过一丝不悦,接着带着三人前行,一边将柔弱无骨、幽香透鼻的娇躯凑到元越泽身侧,低声道:“奴家数月前在九江曾遇到赌术闻名天下、曾与家父决战赌桌之上,仅以一局之差败走,与香贵并称‘北雷南香’的雷九指和近年来在江南冒起的赌界新人侯文卿姐姐,听他们说,当日在成都,公子轻易就赢了他们,不知公子有否兴趣与奴家玩一盘?”

  元越泽脑筋一转,才明白当日在成都与他同桌赌博那个瘦高的人应该就是雷九指,随后淡淡一笑道:“待为小妹找到失散多年的好友后,我们可以玩几把。”

  见胡小仙不解的表情,元越泽搂过小鹤儿的香肩,解释道:“纪倩姑娘就是我这小妹从前的好友。”

  胡小仙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奴家还以为公子是来找纪倩陪你呢!须知她性情古怪,寻常人恐怕她连眼角都不扫一下,若是公子的话……那就是纪倩。”

  顺着胡小仙那光洁白嫩、柔若无骨的修长玉指望过去,就见前方几丈处一张椅子上坐着位干娇百媚的女赌客,她长得如花似玉,艳光迫人,整个大堂内除了云玉真,再每哪个女子能比得上她,只是她神态风-流,目光大胆,下注重而狠,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为紧张的赌局平添不少热烈气氛。

  当她还在催促着庄家快点摇盅时,浑然没有因为桌上人的目光聚到了元越泽与云玉真身上而觉得怪异。

  “小……小倩?”

  小鹤儿那激动中带点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纪倩望向小鹤儿,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看元越泽与云玉真,望着小鹤儿几息,立时轻皱眉头,神情仍是美丽迷人,充满醉人的风情,突然失态地掩口,讶道:“你……你是小纪?”

  二女分开多年,这些年正好又是发育时期,模样,身材变化大是很正常的,但还不至于将轮廓彻底改变。

  胡小仙与云玉真接连豪赌,云玉真也是有背景的人,赌术虽不简单,却依旧不是胡小仙的对手。赌桌上只有二女了,其他人要么输得回家,要么站着看热闹。

  元越泽在一边打着哈欠。

  纪倩与小鹤儿相认后,第一时间跑回对面的‘上林苑’谈心,元越泽二人就在这里打发时间,一边等着小鹤儿回来。

  胡小仙有赢了一把,对无精打采,昏沉沉的元越泽娇笑道:“公子莫非受到打击了?与奴家玩几把如何?”

  刚刚纪倩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元越泽,那种眼神周围的人都感受得到,胡小仙以为元越泽受到打击,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云玉真秀眉轻蹙,不悦道:“不就是一妓-女,我们没有蔑视她,她却来蔑视我们。”

  这几年来她的性子已经平和了许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心里不舒服,正如元越泽曾对她们说过那样:你可以不欣赏、不喜欢一个人,却没有资格去蔑视他。

  元越泽微微一笑,又在周围众人的惊讶神色中取出一大堆珠宝给云玉真道:“继续玩,输赢没关系,高兴即可。”

  胡小仙眼中闪过异彩,堂口处却传来纪倩冷冷的声音:“元公子可有兴趣与我玩一把?”

  元越泽爬在桌角,动都不动,闭着眼睛懒懒地道:“没兴趣。”

  纪倩拉着面色复杂,欲言又止的小鹤儿快步坐入席上,二女秀眸都有些红肿,想来该是久别重逢,喜极而泣造成的。

  纪倩轻哼一声道:“我也没兴趣与公子赌,但事情牵扯到我的姐妹,所以欲与公子赌一盘,若是我赢了,公子不但要保证小纪与你再无关系,也要收回你为她找兄长的人,我们自己会出人去找。”

  元越泽愕然地望向小鹤儿,不知她到底与纪倩说过什么。小鹤儿摇头对纪倩道:“不是那样的……”

  纪倩抬起苍白的玉手,断然道:“小纪若当我是姐妹,就不要再说话,世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清白。”

  接着转向元越泽,不屑地道:“公子赌还是不赌,何必婆妈?”

  “啪!”

  元越泽手掌一翻,长剑横到桌上,目射神光,紧盯纪倩。纪倩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语带讥讽地道:“你元公子本事高强,若恼羞成怒,欲杀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亦无不可。”

  云玉真眼中冒火,任桌旁的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纪倩就是在针对元越泽,一手按住欲反唇相讥的云玉真,元越泽发出一阵长笑后,一字一顿地道:“赌又有何妨,为何不玩大一点?”

  小鹤儿知道,元越泽瞬间已由‘神’变成了‘魔’,那冷血无情的神色,她再熟悉不过了。

  纪倩淡淡道:“怎么才叫大一点?”

  元越泽指着自己的脑袋,冷冷地道:“一局定输赢,元某人若是输了,不但答应你的任何要求,还把这项上人头送给你!”

  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小鹤儿俏脸已转煞白,纪倩亦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方勉强道:“若是我输了,是否也将人头奉上?”

  元越泽摇头道:“不必,姑娘若输了,只要脱得一丝-不挂,于晌午时分,沿长安城走一圈就可以!”

  堂内众人一片哗然,更有甚者已经在不怀好意地偷笑了。

  纪倩粉面通红,羞怒交加,冷声道:“好!传言看来也不尽然,什么怜香惜玉,原来都是假的!”

  元越泽闷哼一声,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道:“我和你熟吗?凭什么怜你?你步步相逼,元某人若再将热脸往你冷屁股上贴,不是犯-贱是什么?别以为长了比常人好点的身段和一张好看的脸蛋就比谁高出一等,在我眼里,你远没小妹可爱。”

  纪倩气得呼吸急促,高耸的胸-脯不住起伏,一旁的小鹤儿要开口,却被她强行制止,大堂深处突然传来一个沉雄的声音道:“赌博只为消遣,二位请消消气。”

  走廊口处,在四名大汉簇拥下,刚刚开始神秘消失的胡小仙与一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

  周围人自觉让开一条道路,六人直接来到圆桌前。

  只见胡小仙身边那人年纪在四十五、六岁间,灰白的浓发从前额往后直梳,结髻后盖上以绿玉制的小方冠。脸目清秀的很有个性,长着五绺长须,也像头发的花白颜色。配上修-长高昂的身形,有种‘狐仙’般的奇异气质。特别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对手,洁白晶莹,修-长纤美,本身就像具有法力般。

  元越泽淡淡道:“阁下就是这‘明堂窝’的当家胡佛大仙?”

  那人抱拳道:“久仰久仰!胡某有幸,竟得元公子赏脸光临,乃我们明堂窝的光荣。”

  元越泽微微一笑道:“元某人并非不给大仙面子,但谁若逼到我的头上,必须要做好失去一切,甚至死的觉悟,纪倩姑娘既然做出此等觉悟,我何不成全她呢?”

  周围人心中一阵恶寒,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在心头升起,尤其是元越泽以那副悠然自若的神情讲出此番话,远比配合迫人气势更具威胁。

  纪倩虽身在青楼,却从不卖身,此刻银牙暗咬,决然道:“就照公子所讲,纪倩若输了,也不会如你所愿,但会将人头奉给你!”





第083章 道中无间

  单美仙几女出得皇宫后,分散而行。

  白清儿独自一人走在贯通长安城南北的主轴‘朱雀大街’上,左顾右盼。

  朱雀大街两旁无论商铺民居,均是规制宽宏的大宅院,院落重重,拥有天井厢堂。坊巷内的民居则为瓦顶白墙,单层构筑列成街巷的联排。宅门多作装修讲究的瓦木门担,高墙深院,巷道深长,与热闹的大街迥然有异,宁静祥和。

  富户人家的宅院固是极尽华丽巍峨,店铺的装置亦无不竭尽心思智巧,担桶梁架,雕饰精美,或梁枋穿插,斗拱出檐,规法各有不同。

  看得兴致盎然,津津入味的白清儿猛地发现:她已经渐渐适应,甚至喜欢上了这种虽无权势与吹捧,身边的一众人等却是以真心相待,更没有任何拘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从小到大长在制度森严的魔门,第一次察觉原来生活可以如此惬意与美好。

  为防止积水,城内主要大街两旁设排水沟,宽若小川,在路囗水沟交汇处,均铺架石桥,形成长安的一个特色。大道两旁,植有槐树,不过际此寒冬之时,茂密的枝叶早由积雪冰挂替代,令人感受到隆冬的威严。

  严寒的天气,无损长安的繁荣盛况。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鲫,足可与洛阳的热闹相提并论。

  在殖业坊的处,白清儿欲向左方逛去,就见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毫不起眼的角落上歪歪斜斜地画着一个带着箭头的古怪图案,没人会注意到它,因为谁都把它当成是哪家小孩议事‘兴起’的涂鸦之作品。

  白清儿娇躯一顿,清丽的面容变得冷酷,朝那方向走了过去。

  小鹤儿面带哀求地望向元越泽,这一局谁输,都不是她想见到的,可偏偏这两个人都是一副谁都劝不了的倔脾气。

  胡佛显是想笼络和巴结元越泽这位名动天下、又是李唐贵宾的人物,而且二人对局,无论结果如何,都对胡佛造不成任何不好影响,于是笑吟吟道:“赌博若是双方都同意,赌命亦没什么稀奇,我这里除天、地、人皇三厅外,尚有专接待贵宾的大仙厅,公子与纪姑娘如有兴致……”

  “不必了!就在这里,一摊骰宝定胜负,纪姑娘可有意见?”

  元越泽闭着眼睛道。

  纪倩神色冰冷地端坐那对面,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美丽的玉石雕像。

  这就代表她不反对的意思,胡佛对旁边的手下打了个手势。

  不片刻,一个特殊的闪着金光的骰盅和三个骰子被取来,这么大的一局,为免作弊,胡佛亲自为二人摇骰。

  胡佛介绍说,这骰盅和骰子是他多年前收集的,采用深海精铁中夹奇玉,外镶黄金制成,摇盅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所以任何可以靠高明听力作弊的手法都将失效。

  纪倩面色凝重,紧张地望着胡佛那仿佛具有慑魂魅力,飞速翻动的右手。元越泽整个人依旧坐在那里,闭着双眼。

  周围许多人都在压低呼吸地望向他,胡小仙突然发觉她作为个局外人,紧攥的掌心竟出了少许的香汗。

  蓦地,在所有人惊骇的神色中,元越泽变得如一具干尸一般毫无生气,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抽离到另外一个空间,瞬间恢复正常。

  胡佛已将骰盅放在特制的玉盘中,整个摇动过程,没有半分声响。

  纪倩美眸盯元越泽道:“公子不是在用妖法作弊吧?”

  元越泽随意用剑鞘点了点十八的位置,起身道:“我是人,哪有什么妖法,要赌就赌,不赌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纪倩火气更大,以她长安第一红阿姑的魅力,就算是当今李唐的皇帝李渊,因对她有点意思,都不曾用这样的口气与她说话,感受着周围人看向元越泽或佩服、或赞许、或惊讶的神色,纪倩扁着小嘴,娇哼一声,道:“公子是否押十八点?若不是十八点,是否等于公子输了?”

  元越泽点了点头。

  周围许多人心叫此女狡猾,须知元越泽所押的十八点几率极其微茫,纪倩这一手等于争得了大半的胜机。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胡佛那修-长的右手,一旦那手动了,将代表一条生命的消亡。

  性子要强的纪倩心中却莫名地生出悔恨:她与元越泽又没什么仇恨,为什么偏偏这么鄙视元越泽?无非就是传言做怪而已,纪倩也认为元越泽是滥情,玩弄女人感情之人,否则他怎可能不顾伦理地将人家姐妹,母女通通都收到私房中?他不但是魔门中人,又心机狠毒,推出沈落雁在明,他实际在暗中操控,刚刚与小鹤儿讲述过去这些年的经历,听到是元越泽救下小鹤儿后,纪倩心生不妥,长久以来听别人口口相传的消息而形成根深蒂固的想法,加上她那种固执的性子,造成了他对元越泽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虚伪的人她看得多了,却从没见过元越泽这样虚伪的,苦劝已被元越泽迷昏头的小鹤儿无果,纪倩决定摊牌,擅长赌博的她自然就想到了赌博,初时完全没有预料到局面会发展到眼下这样双方以命相搏的地步。刚刚元越泽说出那番话,对她来说是人格上的侮辱,她本就偏激的想法越发偏激,是以决定就算死也不会在元越泽眼前受辱。

  但是真的值得吗?

  元越泽坐在那动都不动,想想过去几年关于他的传言,纪倩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惧感越来越重。

  “抱歉,先告辞片刻!”

  元越泽双目突然睁开,射出炽热的光芒,说出这么一句话,就如无重量的柳絮一样飘出窗口,云玉真二话不说,紧跟了上去。

  不单围观者,就连老江湖胡佛都是一脸愕然地呆立当场。

  这骰盅揭还是不揭?

  胡佛一生从没如此踯躅过。

  堂内的时间仿佛停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胡佛发觉他手心已经出汗,于是抬手道:“大家都退下吧,本人保证此局一定公平,结局定会让大家知晓的。”

  周围人开始烦躁,议论纷纷,有的人说元越泽怕输,早就跑了,根本不可能回来了,又有的人说元越泽才不是那种人,结果七嘴八舌说了半天,人们已无热情和耐心等下去,反正以胡佛的名声,绝不会骗人,只要开盅后的结局传达出来就可以了,人们也渐渐散去。

  堂内只余胡佛、胡小仙、纪倩和小鹤儿。

  胡佛对纪倩道:“若纪姑娘不放心,就在这里守着吧。”

  说完就携着女儿欲离去。

  纪倩愕然道:“胡老板不怕我弄手脚吗?”

  胡佛大笑道:“骰子与下面的玉盘接触有痕迹的,一旦动过,本人当然知道,失陪了。”

  纪倩和小鹤儿就那么呆呆地望着骰盅,良久,小鹤儿的玉手颤颤巍巍地伸了出去。

  纪倩尖叫道:“住手!”

  小鹤儿吐了吐舌头道:“看看总可以吧,又不动!”

  纪倩颓然道:“你说我们谁会赢。”

  小鹤儿得意地道:“一定是元大哥,他的本事比你想的还要厉害呢!”

  随即面色一黯:若真如此,那就意味着纪倩要将人头输给元越泽了!

  纪倩强装镇定,不屑道:“哼!就让你死心吧。”

  一边说一边探出玉手,将骰盅轻轻番开一角。

  看到三颗骰子时,二女娇躯同是一板。

  她们的动作,就在那一刻定格。

  白清儿镇定地望着坐在奢华方桌对面吞云吐雾的中年人。

  那人中等身材,神态从容的手握烟管,由边上一侍女殷勤伺候,他则轻松地享受,神态悠闲,极有气派。不过他的容色有点酒色过度的苍白,乍看模样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倘去掉华服,将其扔到大街上,那保准不会引人注目。白清儿却比谁都清楚眼前之人人非但不是一般等闲之辈,更可以用‘深不可测’四字来形容。

  默默地对坐许久,那人挥退侍女,待只剩他们二人时,他目光突转神秘,浑身发出凛冽的阴森魔气,充斥小厅内,周围的灯火突然受影响,尽数熄灭。

  屋内一片漆黑。

  只有那烟管偶尔闪起的火星。

  “清儿可还记得此屋吗?”

  那男子开口了,声音不温不火,柔和悦耳。

  白清儿平静地答道:“清儿当然记得,再未追随师尊前,尹师伯一直都将清儿安置在这小庭院中的。”

  那中年人赫然当今李唐天子李渊爱妃尹德妃的父亲,也白清儿最痛恨的,实乃魔门‘灭情道’中人的‘尹国公’尹祖文。

  尹祖文的目光好似能把白清儿看透似的,盯了半晌,方叹道:“昨日祝尊者私下来见过我。”

  白清儿眼中寒光一闪即逝,继续平静地道:“师尊找您老人家做什么?”

  尹祖文的目光再次转向白清儿,不答反问地缓缓道:“清儿还是十五年前尹某人收留的那个清儿吗?”

  白清儿娇柔一笑,道:“清儿永远都是那个清儿。”

  尹祖文冷笑一声道:“好!”

  说完,晶莹洁白的右手伸到白清儿的面前寸许处。

  这厅内虽然漆黑,对于修为高如这二人者,看清楚周遭一切绝不在话下。

  尹祖文手上拿着一颗黑色的丹珠,开口道:“非是我不相信你,清儿在被人夺去宗主宝座后,修为不退反进,显是不甘心居于人下,但你与元越泽一起来到长安,使人不得不怀疑。这丹药乃是我……”

  未等他说完,白清儿从容地探出两根纤纤玉指,捏起那丹珠,毫不犹豫地扔进微张的檀口中,吞了下去。

  尹祖文一愕,随后大笑道:“好好!”

  接着面色一沉道:“你若以为那精通医术的卫贞贞可以替你解了此药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莫怪我没提醒你。”

  白清儿摇头道:“尹师伯勿需多言,清儿只想通过行动告诉你,我还是从前的我!”

  尹祖文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药连我都无法解,是某个朋友送的,清儿勿要害怕,他给了我一份解药的,若你真的未变,师伯怎可能害你!但此药一旦发做,一日一夜内你必将受到比做鬼都残酷的折磨,然后变成赶尸!好了,接下来谈正事吧!”

  白清儿不发一言。

  尹祖文清咳一声道:“清儿也不需担心,就算是祝玉妍离奇地练成‘道心种魔大法’,阴癸派宗主也没传给你,事情却远没结束。”

  接着冷哼道:“哼!我圣门中人虽讲真性情,祝玉妍的做法却也为人所不耻,居然会与外孙女一同侍奉一个男人,又将我圣门规章改得好象那些虚伪的白道一般,真是不知所谓!是了,你为何会与元越泽一同到长安来?”

  白清儿心中一突,面现疑惑地道:“是师尊要我跟来的,她也没说原因,清儿不敢问。”

  尹祖文不屑道:“祝玉妍莫不是因天魔大法恢复青春后,就陷入情关,想把你也献上,取悦元越泽?”

  接着似笑非笑地道:“清儿会否爱上元越泽了?此子魅力的确非同一般。”

  白清儿失笑道:“师伯这是在侮辱清儿,清儿眼中只有圣门,为夺宗主之位,其他一切事情都可以扔下不顾。”

  尹祖文又赞了一声,道:“清儿果真是最适合做圣门中人,当年我拾回你时,就已经看出你的资质了。你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面对元越泽和祝玉妍,依旧这么有把握呢?”

  白清儿微笑道:“这些事情师伯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的,清儿何必多问呢!”

  尹祖文点头道:“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该你知道,所以只能粗略告诉你一下,圣门不久后必会一统,但领袖却不是你我,不过我可捧起清儿做宗主,然后合我们几道之力,将大权夺回来。清儿还记得十五年前答应我的事情吗?”

  感受着他变冷的目光,白清儿幽雅一笑:“清儿日夜不敢忘,何况现在清儿的命已在师伯手上了。”

  尹祖文老脸微红,道:“清儿接下来就为我在元越泽那里打探消息,他对你如何?”

  白清儿低头道:“他贪图清儿姿色,但他家中有几个妒妇,所以我们一直没有……”

  尹祖文道:“清儿练的是流落到阴癸派的半部‘姹女心法’,另半部就在我手里,若合一而练,则媚功大成,可杀人于无形,但却需要以十针刺穴法激发生命潜能,若意志薄弱者,未练成前必定身死,你可愿尝试?”

  白清儿想都不想,断然道:“这个险是值得冒的,唯有练成‘姹女心法’,才有十足把握杀人于无影无形。想不到今趟阴癸派和灭清道两门经典合一,竟能还这失传近百年的圣门秘法一个完整的面目。”

  尹祖文呵呵一笑,白清儿吃了他的毒丹,又甘愿冒险尝试‘姹女心法’,这对他的大计帮助太大了,于是道:“若我圣门中兴,那元越泽肯定也已成了清儿的裙下之臣了。”

  白清儿不屑道:“那种心机可怕的人,清儿才不会喜欢上他。”

  尹祖文正要再说话,门外传来一个轻微却清晰的声音:“禀尹国公,德妃娘娘前来请您到宫中赴宴。”

  “啊嚏!”

  奔出‘北里’很远,已到了人烟稀少郊区地带的元越泽猛地打了个一喷嚏,停了下来。后面的云玉真刹不住车,柔软别致的动人身体一下撞到元越泽背上,痛得轻呼一声,揉着胳膊,皱眉抱怨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夫君不说一句,就这么急着出来,一路往城北的郊区赶呢?”

  元越泽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怪手轻揉她那对高耸的玉-峰,关切地道:“撞痛了没?”

  云玉真浑身一软,望上他一脸坏笑,小手将他的手拍开,挣扎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越泽将她扶正,望向北方,正容道:“我察觉到了玉妍的所在,所以要出来看看,你怎么也跟出来了,小妹安全谁来负责?”

  自从二人以那奇怪的方式修成‘道心种魔大法’后,精神上的感应力提升极大,两人间更建立起了某种玄奥神秘的精神纽带。祝玉妍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两天多,元越泽曾试图在城中搜索,却没有半分她的精神气息,刚刚猛得在接近郊区的‘北里’察觉到那熟悉的感觉,于是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

  云玉真娇哼道:“那个纪倩会保护小妹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元越泽摇头道:“若是寻常角色,小妹定不会有事,怕就怕一直在算计我们的人出手,不要闹了,快回去。”

  云玉真识得大体,转身迈步前,突然想起一事,提醒他道:“时间不早了,夫君别忘了晚上要到皇宫参加宴会一事。”

  见元越泽点头后,云玉真飞快奔向‘北里’方向。

  元越泽闭目展开类似‘搜天索地大法’的精神法门,开始搜索起精神气息并不强烈的祝玉妍具体位置所在。

  奇怪的是,本是在正北方向祝玉妍的距离竟离他越来越远。

  未等他来得及思索,西北方向几股沛然的杀气清晰地传入他的感官世界中。

  前奔数百丈,就见一金发男子扶着一棕发女子脚步踉跄地直奔长安北门方向而来。

  元越泽一呆,那不就是在成都有过一战的西突厥国师云帅和他的独生女莲柔吗!

  看他二人狼狈的样子,何人才有本事将武功早已登入殿堂级的高手逼成这样。

  “云国师别来无恙?”

  元越泽好象幽灵般突然出现在云帅父女面前,将二人吓了一大跳。

  莲柔满脸疲惫,一愕下见是数月不见的元越泽,立即撇下云帅,直扑到元越泽怀中,哭泣道:“求你快救救爹,以后人家什么都听你的。”

  元越泽扶着父女二人,真气渡过去的同时开口道:“你们这是怎么……”

  “嗖!”

  一声破风声响后,元越泽面前十丈开外出现了二十几人,这些人中有男有女,各个外族打扮,身上所发出的气息更是阴森诡异,绝非等闲角色。为首的几人中,男的是一流好手,其他几个胡服女子则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眉眼间风情万种,顾盼生姿,修为更是不简单。

  若这些人围攻云帅,的确有实力将他挫败,甚至击伤,云帅虽然轻功独步天下,但要照顾修为不高的女儿,恐怕想逃也不容易。

  只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人,元越泽手上渡气不断,低声对二人道:“你们勿要怕,对方是什么人?”

  体力迅速恢复的云帅父女感激地望了一眼元越泽,莲柔抢先道:“他们是回鹘的邪教中人,意图谋取西突厥,又加害干爹和爹爹。”

  元越泽面色一冷,回鹘邪教,不正是大明尊教吗?想不到他们的魔爪不但伸往中原,连强悍的突厥亦不能幸免。

  那群人看清扶着云帅父女的人后,不禁都立在原地,不敢再动。

  那从不梳发髻的一头长发,俊伟潇洒的外表,挺拔轩昂的身资,按在云帅肩头左手上那把透明长剑,淡紫色随风轻摆的劲装,无一不在昭示着此人的身份。

  一阵娇笑在那些人背后响起,将肃杀的气氛冲淡。

  在七、八人的簇拥下,一位媚态横生的半老徐娘从纷纷退到两侧的人中间缓缓走下来,喘息细细的以汉语道:“奴家莎芳,见过元公子。”

  莎芳面如满月,体形丰腴诱人,气质高贵,穿锦靴,戴貂领,身穿紫金百凤衫、杏黄金钱裙,头结百宝花髻,长裙前据拂地,后裙拖拽尺余,双垂红黄带,奇怪的是仍予人飘逸灵巧的感觉。她手捧一枝银光闪闪,长约两尺像饰物多过像武器的银棒,面上挂着迷人的笑容,似是情深款款的瞧着元越泽。

  元越泽暗哼一声,原来是这群人!

  经过元越泽自己的认知与总结,大明尊教该是分为明、暗两部分,‘暗部’是最高指挥机构,以‘大明圣尊’刘昱为首,而‘明部’在‘大明尊神’的统领下,又细分为‘明系’和‘暗系’两大系统,‘明系’以‘善母’和‘五明子’为首,专责宣扬宗教;‘暗系’以‘原子’和‘五类魔’为尊,专责铲除异已,是教内的刽子手。

  这莎芳就是‘善母’,对外身份为回鹘君长时健俟斤的王妃。手上的银棒‘玉逍遥’,配合其从大明尊教镇教宝典《婆布罗干》中演化出来的二十八式‘逍遥拆’,变化无穷,威力不俗。

  实际上经过当日与向雨田的一番推敲,向雨田曾说刘昱恐怕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大明尊教’之人,毕竟他的自私和心机摆在那里。眼前这些纯正的大明尊教之人却是最正宗,最狂热的宗教份子。

  元越泽依旧一副死人模样,道:“大明尊教与元某有仇,众位今日就把人头留下来吧!”

  说起元越泽的‘凶名’,天下有几人闻之不色变?但对方一群人竟毫无怯意,就见莎芳媚笑道:“公子想来是与我大明尊教误会甚深,我教内绝无‘大明圣尊’这一人物,我们首领‘大尊’,全称为‘大明尊神’,此乃我教内机密,今日说出来,只为与公子化解仇怨,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元越泽暗道向雨田的推测果然是真的,知道刘昱身份的人的确很少,像莎芳这些在大明尊教内地位不低的人,被人轻易摆布都还不知道。随即爽朗一笑,道:“废话少说,仇怨既结,我又岂会相信你一家之言!”

  莎芳双目杀气大盛,身上的华服和飘带,忽然无风自动的拂扬起来,冷哼道:“若你认为我们是怕了你,就争取在我二十八拆后还活着吧!”

  话音未落,倏地移前,由于拽地长裙掩盖着她双脚的动作,使她有点像不着地的幽灵,往依旧在替脸色惨白的云帅父女渡真气的元越泽飘去。

  身影射至元越泽眼前寸许,突生奇变。

  她以一种怪异的步法左右晃动,‘玉逍遥’在她手上灵巧得令人难以相信的画出无数眩人眼目的光影银牌,以迅疾无伦的诡异手法,从不同角度向动都未动的元越泽虚点十五下,发出十五道凌厉的劲气,有些直接攻击元越泽的要害大穴,有些看似击往空处,实际上却对封死元越泽闪躲的变化。

  十五道劲气,像十五支气箭,把元越泽完全笼罩在内。更为高明的是,这十五道劲气中,有两道是隐约分出来,分别点向云帅的‘璇玑’与莲柔的‘天鼎’,狠辣刁钻。

  同时娇笑道:“公子该知他们体内情况,若停渡真气,他们必死无疑。”

  元越泽嘴角逸出一丝冷笑,双目杀机大盛。





第084章 域外惊变

  “锵!”

  元越泽拇指轻弹剑锷,长剑在鞘内蹦出三寸,发出龙吟虎啸般的清鸣,仿若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魔咒,又若九天云外传来的天籁,剑身绽起的淡淡的白芒,美丽中带着诡异。

  不但莎芳和她身后的其他人,就连元越泽身边的云帅父女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元越泽按在云帅父女二人肩头渡气的手丝毫没动,出鞘少许的长剑却像有生命般连鞘前射,来到他高高踢起、已做旋势的右脚心上,接着他右腿膝盖一下部分竟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无法被肉眼看到。

  莎芳游刃有余的表情骤消,面色转为沉冷。

  元越泽的脚非但没有凭空消失,更是在他身前小小的一片空间内若隐若现,长剑在他脚心飞速打旋,影象每到清晰时,都发出清脆的“叮!”

  的声音。

  那正是将莎芳攻击化解的象征。

  十五声清鸣过后,莎芳冷哼一声,往左侧移开,紧接着一个旋身,像变成千手观音般玉逍遥幻化出千百计虚虚实实的拆影,把她的躯体紧里在光影之中,全力主动进击。

  这全力的一击,她只取元越泽,并未像刚才那般一招攻三人。

  随着她那声冷哼,她身后的所有人一同扑上。

  一时间,刀光剑影,劲气谩空。

  莲柔恢复到一半体力后,发觉元越泽真气的效用越来越低,欲开口却听到莎芳刚刚警告的话语,忙吞到肚子里,担忧地望了一眼为护住她而受伤较重的云帅,抱着表情淡然元越泽的一双粉臂不由自主地又紧了紧。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怒喝声中,元越泽脚心吐劲,剑鞘猛得下沉,直插入地上数寸,长剑完全出鞘,以脚御剑,简单的一剑刺向率先扑来的莎芳,这一剑似乎缓慢,实际上莎芳却知它毫不逊于自己惊人的高速,当莎芳透过‘玉逍遥’刺出八道气箭,长剑刚好命中虚实幻影中的真主。

  “铮!”

  电光石火间,柝剑交击。

  莎芳娇躯剧震,往后飘退,显是吃了暗亏。将所有动作看在眼内的莲柔瞧得目瞪口呆,莎芳明明至少有五道气箭命中元越泽的要穴,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并施以最凌厉的反击。

  “若再斗下去,公子该知谁会得利,今日之辱,我等绝不会忘,来日定当双倍讨回!”

  莎芳后撤瞬间先是发出一声尖细的冷哼,她那正扑上来的手下竟全硬收回攻势,随她一同向后方飞掠,待说完整句话时,一群人已驰出几十丈远。

  空中的长剑,此际正升到几丈高空最高点,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改为下落。

  “‘邪王’既已到来,何必躲躲藏藏?”

  元越泽依旧保持着渡气的动作,头也不回地道。

  “好!一心三用,以脚御剑,剑运刀招,你比当日还要强上几分,石某人佩服的同时,亦更加决定除掉你的决心!”

  石之轩那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如鬼魅般地出现在元越泽背后,神色冷酷的负手卓立,俨有君临天下之威。

  “锵!”

  此时,长剑才在空中走完那短短几丈的距离,落回剑鞘内。

  元越泽突然面泛喜色,仿佛将石之轩当成个透明人似的,理也不理,低头对面色已转红润的莲柔道:“是大明尊教的人将你爹伤成这个样子的?”

  他以真气探察云帅经脉,当然清楚知道云帅受伤有多重。

  莲柔黯然地望了一眼依旧紧闭双目的云帅,点了点头,道:“他们若论武功,绝非爹的对手,可他们竟在围攻中用了一种类似毒药的东西,爹为了救我而心神大乱,被他们钻了空子。结果爹不但没能为我挡下毒药,反是受袭,而我也沾到了那毒药少许。”

  元越泽心思电转,瞬间把握到一点线索:大明尊教的宝典《婆布罗干》中有一卷《药王经》讲的就是用毒,云帅伤成这样,那就说明此毒的确不简单,元越泽与云帅的真气一接触下就明白了,所以莎芳才会有恃无恐地攻击元越泽,她看准了元越泽双手腾不出空来,哪知元越泽不单一心数用,更是以脚御剑,将莎芳挫败,莎芳下令群攻的瞬间,已察觉到石之轩的气息,未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无奈下只有临时撤退。

  但元越泽依旧有疑惑,寻常毒药对修为到云帅这级别是不会有多大效果的,难道《药王经》真的有那么神奇?

  石之轩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云国师,今日你该认输了吧?你体内的毒药,无人能解,你也不要再费力了。”

  他最后这句,自然是对元越泽讲的。

  莲柔扭过头来,侧眼望着这一身儒服长衫,意态潇洒风-流,面色冷酷的杀人魔王,恨声道:“卑鄙小人,妄你还是一代高手,竟会与人合击爹爹。”

  元越泽这才明白,原来云帅是遭受着石之轩与大明尊教两方人的夹击,才会伤成这样。而石之轩怎么会和大明尊教的人扯上关系?魔门中只有拥有多年前被鬼影毁掉心法,只余一小部分刑法的‘刑遁术’的‘灭情道’方能炼成绝世罕见的毒药,若石之轩取得这炼毒之法,与《药王经》一结合,的确有很大可能炼出无人能解的毒药。

  脑中闪过许多想不通的问题的同时,石之轩理都不理语气刁蛮的莲柔,摇头失笑的同时,强横真气暴射而出,笼上三人。

  “你若要伤玉妍夫君,那可要问过我才可以!”

  祝玉妍的诱-人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神秘玄奥的味儿。

  几人望过去,就见正北方向,祝玉妍的窈窕婀娜身影渐近,她手中提着一个不知死活的魁梧大汉,脚步轻缓,既像是踩在土地上,又仿佛是踏在虚空中。

  石之轩面色转为沉冷。

  走动间娇柔无限,眉眼中波光流转,直可勾魂夺魄,带着一股惹人沉沦的诡异气质,如花似玉的俏脸上略显疲惫,秀眸中却精光闪烁的祝玉妍终于来到元越泽身侧。二人间不需过多言语,只一望下去,已知对方并未受伤,点头示意后,祝玉妍望向石之轩,冷然道:“你还来干什么?”

  石之轩难得地露出一个充满人性化的笑意,失笑道:“玉妍莫非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那老相好岳山昨晚也到长安了,还大摇大摆地住在皇城附近,李渊也去见过他了,你不想去见见他吗?我今早与他偶遇,较量几招,发觉他‘换日大法’的确称得上当世奇功,竟可与我拼得不相伯仲。”

  石之轩的确老辣,简单几句话,不但暗示长安城内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线,更是挑拨元越泽与祝玉妍之间的感情,甚至还在挑拨元越泽去对付岳山,这不但可为石之轩争取宝贵的时间,更可借刀杀人,除去岳山。

  元越泽和祝玉妍心中更是明白:宋师道为演的真实,一定在石之轩面前表示过要除掉他,为碧秀心报仇的决心。

  祝玉妍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道:“那玉妍就去见见他如何,或者替你杀了他又如何?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在我手下活命!”

  石之轩一声长笑,震得元越泽耳鼓都有些发麻,他清楚的感觉到数月不见的石之轩,修为进步的速度快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遭遇,竟可在不吸取舍利元精的情况下,修为提升得如此快?

  这个问题困扰了元越泽几个月,他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去相信。

  石之轩一声长笑:“让石某人见识见识,到底我的‘不死七幻’有没有超越圣门最高心法‘道心种魔大法’!”

  话音未落时,人已消失,下一刻,衣衫狂舞、长发根根竖起的他犹如降世恶魔一样出现在淡然而立、双手负后的祝玉妍身前一尺处,当胸破空一拳捣至。

  “不许看,收敛心神!”

  元越泽低喝一声,惊醒因受石之轩气劲影响而分心的莲柔。

  放出真气为云帅父女抵挡石之轩寒热交加的诡异真气,元越泽没有回头,却通过‘心眼’清晰地将战局中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尽收眼底,石之轩这一拳表面看是缓缓击出,实则迅若奔雷,随着拳头的前行,带起的狂飙气场越发的激烈,更为厉害的是他这一拳所取角度刁钻,行进的短短距离内,不断地出现新的变化,无论祝玉妍的出招,闪避路线皆被封死。

  就在莲柔都在感叹祝玉妍为何一动不动,她定会死在这霸绝无双的一拳之下时,祝玉妍猛地后退,速度快至令人难以相信。

  石之轩身躯一震,煞止了去势。

  拳头就停在仍卓立原地、脚步没移半分的祝玉妍修长的玉颈前一尺。

  石之轩仰天长笑,道:“石某人就是幻术大家,种魔大法的精神胜物质的窍门更是不凡,连我都差点被迷惑。”

  祝玉妍没有开口,只是微微一笑,缓缓点出剑指。

  石之轩瞳孔蓦地一缩,收拳易肘,飞速横扫祝玉妍那不但轻飘飘的似是没有半点力道,且速度奇慢无比的手指。因为没有人比石之轩这局中人更清楚祝玉妍这似拙实巧的一指绝对是快过闪电的。

  “砰!”

  两股气劲碰撞在一起所发出了闷雷般的声响,祝玉妍肩肩轻晃,后撤一步的石之轩却一声长啸,倏地横移,鬼魅般逸往十丈开外,再拔身而起,投往附近的密林区去,转瞬走得无影无踪。

  若非有元越泽护着云帅父女,恐怕他们早被气场绞得粉身碎骨。

  元越泽侧过头,似笑非笑地道:“为什么放走他,是否不忍心?”

  祝玉妍甩给元越泽一个要多妩媚就有多妩媚的大白眼,看得莲柔都是一阵失神,暗忖她不该是个老太婆吗?怎么比人家还要美上那么多,连女人都抵挡不住她的魅力!

  就听祝玉妍不答反问道:“听你说当日听了石青璇的箫音后,不顾真气反伤己身,将爆发的真气强行收回,才使他能只伤不死,那你当时为何那么做呢?”

  元越泽尴尬地笑了笑。

  祝玉妍面带疑惑地道:“他究竟有过怎样的经历呢?为何实力强至如此?我若要杀他,恐怕百招之内绝做不到。”

  接着提起左手上的大汉,踢了一脚,又道:“这两日我一直在跟踪这浑人,刚刚他还趁机逃跑,累死我了。”

  “咳!”

  已经运功完毕,恢复些体力的云帅睁开双眼,见到风华绝代的祝玉妍时,一个失神,随即轻咳一声。

  其他三人随着他的目光望下去,原来是元越泽本按在莲柔香肩上的手不知不觉竟顺着她玲珑有致的娇躯滑到她的小蛮腰上,莲柔水汪汪的大眼睛朦上一层春水,微微扭动的身躯不知是在享受还是在挣脱。

  元越泽若无其事地将大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一摩挲,不明所以地道:“怎么了?”

  祝玉妍粉面微红,暗啐一口,扭头不看。

  云帅见这家伙比传闻中还不要脸,当面轻薄自己女儿,不但没有羞耻感,还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但元越泽却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是勉强开口道:“多谢元兄弟救命之恩,请松手吧,我们已经恢复了少许体力。”

  元越泽大喝一声:“不要动!”

  将挣扎欲站远一些的云帅吓了一条,春-情勃发的莲柔都清醒过来几分。

  祝玉妍接口道:“云国师莫要乱来,你们中毒不轻,莲柔公主还好,可你经过激烈比斗,毒药已随真气急速运转而侵入五脏六腑,若非夫君一直替你灌输真气,你早就死了。”

  云帅修为不低,又岂会不明白自己回天乏术之事!慈爱地看了莲柔一眼,苦笑道:“云某本以为是逃不到中原来的,能多或这几日,已不简单,小女受伤并不重,请两位日后多加照顾,云某感激不尽。”

  莲柔小脸煞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出,抱着元越泽哭求道:“你的本事不凡,求你救救爹,我为奴为婢也要报答你。”

  元越泽笑道:“我家中从不用下人。”

  接着不理一脸失望的莲柔,对云帅道:“云国施师勿要说丧气话,我可以用性命保证你不但没有生命危险,今晚就可恢复十成功力,先说说你们的遭遇吧!”

  早已灰心的云帅面上一喜,虽然对能否保住命依旧有疑虑,但元越泽的神奇,他不是没听过,是以生命垂危之时,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点头道:“那就有劳元兄弟了。”

  “啪!”

  莲柔一听元越泽信心十足的话,立即踮起小脚,芳香柔软的樱唇一下亲上元越泽的俊脸,嗲声道:“你若救了爹爹,人家就嫁给你好不好?”

  元越泽再一次领略到了塞外女子的大方。

  祝玉妍横嗔了他一眼,开口道:“坐下说吧。”

  将那昏睡的大汉扔在一边,四人原地坐下,云帅娓娓讲述起来:“当日与元兄弟一战,我受益匪浅,欲带小女回西突厥潜修,哪知道遇到了许多事情。”

  莲柔想起元越泽当日对她的评价,不满地撅起小嘴,对元越泽嗔道:“你说人家心思毒,可人家都是耳濡目染的,有许多事情都不太懂。”

  云帅抬手打断明显陷入情网的女儿,继续道:“两位都非寻常人物,该能猜得到云某上次到成都的原因,正是受大汗指使,前来中原搅乱,趁机与一些势力合作,谋取中原。”

  元越泽二人默默点头后,云帅继续道:“二位莫要看我表面风光,其实背后也有说不出的苦处,大汗统叶护在你们旧隋炀帝死去那一年,继其兄射匮成为西突厥可汗,而我在他未成大汗前就一直支持他,所以坐到了国师的位置。但十几年前开始,统叶护就开始对我生出疑心,虽然他没表现出来,我却可清楚地感受得到,只是碍于多年交情,加上在国内,他的伯父莫贺咄一直都是反对他为大汗的,所以统叶护并没有剥夺我的权利。”

  一旁的莲柔都惊讶地望向云帅,可想而知,连她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云帅叹了口气,道:“统叶护勇而有谋,武功极盛,十多年来,北并铁勒,西拒波斯,南接罽宾,无不降服。控弦数十万,称霸西域,我的家乡就是波斯,四年前,统叶护越来越不信任我,许多本该我知道的事情,他都暗中进行,后来经我偷偷调查,发觉他找到了比我更有利用价值的人,我不认识那人,却在一次酒醉后,听统叶护隐约说起回鹘圣教、安拉、《宝命真经》后来再查探许久,才知道那人就是大明尊教的人,但安拉和《宝命真经》却毫无线索,照我经验看,该是波斯附近国家的人名。从成都回西突厥的路上,我们父女二人受到了许多神秘人的攻击,到达西突厥后,还未来得及休息,就被统叶护请去作客,酒席间以比武助兴为理由,要我下场,却中了他们的计,小女也被统叶护捉去,我用了两个月方得知小女的下落,救他途中,偷听到统叶护与人密谋之事,才知道统叶护对我如此无情,其实是被人胁迫的,那人似是与莫贺咄有什么丑恶勾当,我猜就是统叶护一直相信的回鹘人。当时无暇多想,我带着小女一路东行,本打算到卧虎藏龙的中原后再做打算,哪知道小女被救之事一传开,回鹘人就开始对我们追杀,一路上不知杀死了多少追杀者,最后这一次,他们出动的高手不但可怕,还会用毒,一不小心之下就着了他们的道。”

  元越泽与祝玉妍陷入沉思。

  云帅苦笑一声道:“元兄弟是与大明尊教有仇之人,告诉你这些消息,希望对你有所帮助,毕竟西突厥若落到邪教手上,对你将来威胁更大。”

  元越泽叹道:“大明尊教不是想对付就能对付的!”

  随后将所知道的事情都说给云帅听。

  云帅听过后震惊道:“南朝刘宋的后人竟还有活着的,更成了邪教的首领,意图复兴刘宋?”

  元越泽无奈道:“事情竟会变得如此复杂,唉!”

  云帅父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祝玉妍耸了耸肩膀,拉住他的大手。

  事情的确复杂,因为云帅父女不知道安拉与《宝命真经》并不稀奇,元越泽与祝玉妍却是知道详细的:这其中牵扯着后世三大宗教之一的‘伊斯兰教’。‘伊斯兰教’七世纪初兴起于阿拉伯半岛,由麦加人穆罕默德所复兴,其后的一千多年里,在伊斯兰的名义下,曾经建立了倭马亚、阿拔斯、法蒂玛、印度莫卧儿、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封建王朝。起初,她作为一个民族的宗教,接着作为一个封建帝国的精神源泉,然后又作为一种宗教、文化和政治的力量,一种人们生活的方式,在世界范围内不断地发展着,乃至成为后世的三大宗教之一。

  按时间推算的话,十多年前,已过中年的穆罕默德应该就已自称当他在希拉山洞内独自深思时接到了‘安拉’通过神传达的启示,命令他作为人间的使者,传播教义。《宝命真经》又名《古兰经》是‘伊斯兰教’唯一的根本经典。它是穆罕默德在二十三年的传教过程中陆续宣布的‘安拉启示’的汇集。

  此刻,阿拉伯半岛上该已建立起了一个以‘伊斯兰教’信仰为共同基础的政教合一的穆斯林政权。而摆布统叶护的人很可能就是野心勃勃的刘昱,他的野心大至常人无法想象,从云帅的消息推测,刘昱很可能已将穆罕默德控制在手里,又或者双方在共同利益上建立起了某种合作关系。

  对于宗教之事,他没心思多想,若在后世政教分离的情况下,每个正常宗教的存在他都不反对,可眼下不同,这是封建制时代,这年代的宗教的兴衰都是与政治紧密联系的,此种情形,于公于私,元越泽绝不容忍出现。

  中原形势已渐明朗,外域却开始了动乱,野心勃勃、意欲复辟旧朝、勾结外族控制西突厥的刘昱与神秘的东突厥萨满教红衣法后,这两个人是元越泽最为忌惮的,并非他们本事多高,而是这两人智慧,心机都可怕至极点。最怪的是这二人竟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了快一年,他们的手下也没再来骚扰元越泽,更让元越泽心浮气燥。

  祝玉妍将精神信息传到他的脑中,压下不烦躁的思绪后,指着地上的人道:“我们回城里审问一下他吧,回去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虽没有‘灭情道’的‘五极刑’厉害,也绝不逊色多少。”

  元越泽一指遥解那大汉穴道,不耐烦地道:“哪用那么麻烦!”

  接着给那满脸横肉的大汉一小段时间恢复神智后,冷声道:“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讲出来,否则要你比死还难受!”

  那大汉并非软弱之辈,发觉真气被封,只有站起身来,环视一周,鼻子中不屑地闷哼一声,就是不开口。

  祝玉妍撇撇小嘴道:“我昨日上午捉到他的,无论怎么折磨他都不开口。”

  元越泽左手一晃,口中道:“这还不好办?”

  那大汉莫名其妙地望向脸色大变的祝玉妍及云帅父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们那么震惊。

  突然,他发觉脑袋上寒风嗖嗖。刚要伸手去摸头顶,却骇然地发觉元越泽的长剑尖上挑着一团黑黑的东西,正是连着头皮的长发。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那大汉登时明了。

  祝玉妍三人直欲呕吐。

  那大汗被元越泽快过闪电的一剑将头顶开了个大洞,这一剑精妙无比,正好将头顶破开,又没伤到他的脑组织。白花花的脑浆、中间错综相交的鲜红血管、与皮下组织溢出的丝丝鲜血混合在一起,看得心狠手辣的祝玉妍和杀人从不眨眼的云帅都一阵反胃,莲柔更是直接扭头呕吐起来。

  那大汉发出阵阵比杀猪还要难听的号叫,依旧不投降。

  他想跑都不行,祝玉妍的气势早已将他锁死,迈一步都困难。

  眼见他出血极少,元越泽神色更冷,突然跃至他的面前,双手用力,‘咝喇!’一声,硬将他的整条胳膊撕下,见伤口依旧只是流出几丝细微的血迹,元越泽骤化魔鬼,白光一闪,那大汉另一只胳膊也掉到地上。

  “我什么都说!饶命!”

  那痛得汗流浃背、面无血色的大汉跪地求饶道。





第085章 太极夜宴

  华灯初上。

  外表看起来仿佛没发生过任何事的李世民亲自来接元越泽到太极宫赴宴。

  一行人由安礼门过鹤羽殿、甘露殿、两仪殿、太极殿,浩浩荡荡地向太极宫走去。

  李世民在一旁不停地说这说那,元越泽的思绪却飞回一个时辰前。

  在他以‘人棍’及‘人肉干’等酷刑的威逼及祝玉妍在一旁配合的‘利诱’下,那大汉终于神智崩溃,讲出了所有能将的东西。

  他只是大明尊教外围的一个负责送情报的棋子,当初被传以大明尊教的绝学,还以为可以当个绝世高手,练到无法回头时,才发觉那神功竟将他练得不死不活,虽被大明尊教的教义洗脑,还好此人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怕死,他一同被培养起来的同伴受不了这样的日子,都自绝了,只有此人没法自己对自己下手,这正好给了元越泽一个打开他心理防线的机会。

  照他所讲,他是替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风先生’送情报的,元越泽从他的描述中,已知道‘风先生’就是席风,与安隆有过合作关系的云帅亦在一边提点,说这风先生与安隆也有过合作关系,元越泽才想起当日在成都,的确听安隆对尤鸟倦如此讲过。

  祝玉妍两日前去见了尹祖文一面,岂知尹祖文对祝玉妍阴奉阳违,只是敷衍着她,祝玉妍随后跟踪那大汉到郊外一百多里处,才等到他与另外四个高手碰头,那四人被祝玉妍抓住,不甘受辱,都自绝当场,那大汉说他并不知那四人身份,只知道是宫里派来的。这给了元越泽及祝玉妍一个线索:这四人究竟会是谁的手下?

  太子党?还是李渊?抑或是李世民?

  暂时无法猜出真正的答案,因为都有可能。太子党的李建成、李元吉与席风、魔门中人勾结只事已被元越泽知晓,而那四个被祝玉妍杀死的高手也很可能是李渊疏远韦怜香的原因。再甚者,李世民在争权夺利的内战中落于下风,逼急了也可能与魔门中人合作,席风擅长隐藏身份,骗过李世民也不足为奇。

  那大汉所传递的消息只有八个字:一计既成,二计暂歇。

  若是提前两日,元越泽定不知这几个字的真实意思,现在却推测出‘一计’很可能就是‘毒药’与‘炸药’之计谋,实际上他们的一计已在今日宣告失败,那么‘二计’又是什么?

  还有一件事引起了元越泽与祝玉妍的注意,在元越泽口水横飞,眉飞色舞的为那瑟瑟发抖的大汉讲述‘人棍’刑法时,他们夫妻二人清楚地察觉到一丝微弱祥和的精神气息,从至少百丈外传来,眨眼即逝。

  将不方便动的云帅与莲柔安排在野外的隐蔽山洞,暂时囚禁起那个半死不活的大汉,元越泽与祝玉妍飞快奔入城中。他首先要叫来娇妻中的两位,动用奇力来为云帅父女唤回生机。

  进入宫中,回到西苑,与都在的几女简单讲述一番,由云玉真与卫贞贞去为云帅父女解毒,由于释放奇力后,至少要恢复一段时日,所以几女中责任越轻的,越适合去解毒。

  宋玉致率先开口道:“时间不早了,该要去赴宴了,君婥姐刚刚偷偷见到李渊穿便服去见二哥了,会否与晚上的宴会有关?或者他直接邀请二哥参加晚宴。”

  元越泽惊讶道:“什么?二哥会不会太莽撞了?”

  单美仙笑道:“师道绝不会如此。上午致致从‘玉兴隆’的眼线处得到师道留给我们的信笺,上面说他昨晚进城,就住在皇城附近的客栈里,李渊眼线遍布全城,师道又大摇大摆地进来,所以第一时间被李渊发现,其后去见了他一面,师道简单说为了避免便宜席风那些背后操控太子党的人,他为李世民求了情,想来今天李渊没有重罚李世民,定与师道的话有关。”

  元越泽这才恍然大悟:他与宋师道性格方面是相似的,但细微处又有不同,他是那种原则性强到变态的人,对人对己都‘绝’到极点;宋师道却更像一个‘正常人’,考虑事情的角度和方式自然会有所不同,元越泽可以对李世民绝情,宋师道却不会,他这一下等于帮了李世民一个不小的忙。而从中更可看出李渊对岳山这多年前‘大哥’的信任。

  刚刚梳好一把马尾辫的商秀珣挤到元越泽怀里,娇声道:“宋二哥有一个极重要的消息,他说李渊为助他报仇,打算派几个跟随了李渊几十年、练有外域奇功的神秘高手帮宋二哥,可为不露出马脚,宋二哥虽十分想知道那神秘高手的来历,却也只好拒绝。他信里还说不方便与我们联系,一切见机行事。”

  元越泽暗忖以岳山的高傲性子,怎会轻易接受李渊的提议,是以宋师道只有拒绝。于是香了一口她嫩滑的脸蛋道:“你们今天都有什么发现?”

  单美仙将白清儿的‘将计就计’及小鹤儿被倔强的纪倩强留在‘上林苑’,其他几女除了被跟踪外,再没遇到其他事情之事讲给元越泽听。

  白清儿只觉得眼前一花,元越泽的大嘴就在她的俏脸上蜻蜓点水的啄了一下,随即语带赞赏地道:“清儿这一手可真厉害。”

  当众被轻薄,羞怒交加的白清儿粉面通红,一脚踢出,小脚差点命中元越泽的命根子,只见跳后一丈的元越泽夸张地捂着裤裆叫道:“你敢废了我,我的夫人们恐怕要恨死你。”

  其他几女早习惯了他耍宝的样子,白清儿依旧不太适应,无力地对单美仙道:“师姐不管管他吗?”

  单美仙横了元越泽一眼,道:“不要闹了,今晚宴会就由秀珣、致致、凤儿和清儿陪夫君参加好了。”

  这四女中除了白清儿以外,论身份都足够出席这等重要场合,白清儿虽身份不明,却正是单美仙的一个好计,可以用来显示元越泽对她的重视,迷惑必定会出席的尹祖文。元越泽却道:“你和琲儿不参加吗?论经验,你们应付起那种场合要好一些。”

  萧琲摇头道:“我与美仙姐不方便出席,我今日与弟弟见了一面,他为人迂腐死板,认为我丢了萧家的脸,我们闹得很僵;美仙姐为避这几日总不用好眼色看她的李渊,也决定不出席,致致和清儿她们足可以替夫君应付那种场合的。”

  元越泽叹道:“萧瑀看来是一心跟着李唐了,李渊竟敢打美仙的主意,惹火了我,今晚当众干掉他!”

  单美仙笑道:“可不许胡来,一时冲动坏了大事岂不追悔莫及?”

  独孤凤接口道:“就是,这样才看出美仙姐的魅力有多大!”

  单美仙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宴会上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应对办法吧!”

  “元兄!元兄!到了!”

  李世民的声音将元越泽从沉思中唤醒。

  尴尬地轻咳一声,元越泽放眼望过去。

  眼前的是一个宽阔的、左右建有钟楼和鼓楼的大广场,前方雄伟壮观的太极殿,气象万千的坐落在广场正北处。在满铺灰砖地面的广场中,用大石板在大殿前铺出一条道作御路,直抵殿门。太极殿乃是皇宫内最宏伟的建筑物,开阔十二间,进深十五间。最使人叹为观止是殿顶采单檐四坡式,斗拱出啕四层,构造简单中见复杂,实是美感和力学的结合。便阔的殿堂在北端设六张圆桌主席,能坐入这六席者当然是王族的人。东西两边安排入座,一切井然有序。

  此时殿内坐满了过百的宾客,以唐室官员和家眷为主,亦有本地的大商贾和外地来的使节及胡商。无论是宫女官眷,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衣罗绮,曳锦绣,耀珠翠,施香粉,衣香缤景,为夜宴平添无限温柔姿采。大殿虽坐满人,但因此乃宫廷宴会,人人庄重自持,不敢喧哗,只是窃窃私语,气氛克制严肃。

  元越泽一行人迈入大殿半步后,整个大殿的目光‘唰’的一下聚集到今晚这主要嘉宾一家人身上,李世民知机地站在一旁。

  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元越泽右侧的商秀珣身上,所有女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元越泽身上。

  略加打扮的商秀珣自踏入殿内起,整个大殿内的人与物全部变得黯淡无光,那不施粉黛的素面天颜、清丽淡雅的出尘气质、只凭一袭简单的洁白宫纱罩体,以兰色蝴蝶结扎在脑后、完全有别与这时代复杂宫髻的马尾辫,将她衬托至不但超越了‘完美’的定义,更让人有一种她就是独立于天地而存在的个体,多看她一眼都是亵渎了这圣洁女神。

  殿内的无论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女人们当然失神后也会有嫉妒心理,但她们的目光转眼就被英俊轩梧,潇洒自若的元越泽吸引了过去,甚至许多尚待字闺中的怀春少女们对他已不能自己了。

  元越泽与四女身上都泛起鸡皮疙瘩,他一直不喜欢高调,就是不习惯这种被人当猴子围观的感觉。

  李世民重重地咳了一下,惊醒发呆的众人,带着五人向殿堂在北端的六张圆桌主席处走去,能坐入这六席者地位绝不简单,按照规模看,都是李渊三子手下的人,太子李建成的席位最多,其次是李世民,李元吉的席位最少,此时已到之人东西两边安排入座,一切井然有序。

  暂时安排五人入座后,李世民为元越泽一一介绍附近的达官显贵们,寇仲二人在不远处的一桌上吹得热火朝天,没有望过来,只是在腋下打了个胜利的手势,看得元越泽心中一阵好笑:这定是卫贞贞或宋师道教给他们的。

  对着明显因‘一计’失败而懊恼、面色阴沉的李建成与李元吉微微一笑,元越泽望向身边空着的两个席位,对身边的不远处的宋玉致道:“致致坐到我旁边来。”

  宋玉致皱着挺秀的瑶鼻道:“那是皇上安排的位置,人家可不敢坐呢!”

  听着她略带讥讽的口气,同桌的李元吉面色更冷。

  李世民面色不变道:“这是父皇为少帅及秀宁安排的座位。”

  元越泽心叫不好,李渊这老狐狸,明显开场就要算计元越泽,需知如让李秀宁坐到他与寇仲中间,那感情上有纠葛的三人都将因尴尬而落于被动。

  元越泽面色突然变得平静无比,飞速遁入无人无我的沉思之中。

  此时殿门口处忽然一阵哄动,原来是尚秀芳来了,陪着她的正是李秀宁,男男女女竞相争看她的风采,足见其惊人的魅力。

  自从商秀珣落座后,已无人再敢看过来,一个原因是她完美得近乎虚幻,让人生不出邪念;另一个原因则是她乃元越泽这大凶人的娇妻,谁敢多看一眼!尚秀芳则比她更真实一些,最重要的是尚秀芳是朵没有‘主’的‘名花’。

  尚秀芳确是天生丽质,有倾国倾城的艳色,最动人处是她行立坐卧,均是仪态万千;一颦一笑,无不能颠到众生。当她与李秀宁来到元越泽这一桌前的时候,包括李世民在内,无不被她从淡妆秀出来异乎寻常的迷人美态慑服得屏住呼吸。李建成、可达志二人都面色痴迷地盯着尚秀芳。

  她若似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众人身上打个转,最后停在低头深思的元越泽身上,微笑道:“秀芳今趟谢过太子殿下与皇上的邀请。公子,一别数月,别来无恙?”

  她目光一直落在元越泽身上,第一句话却是对李建成说的,李建成面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一旁的可达志都脸带嫉妒地望向元越泽。

  “啊?”

  任何情况下都可以随时陷入沉思的元越泽被身边的白清儿推了一下,立即惊醒,首先入目的是一身宫廷华服、高贵气质尽显、俏脸上淡淡笑意明显是硬挤出来的李秀宁,于是笑道:“原来是秀宁到了,来来,坐!哎呀!”

  白清儿又掐了他一下,对面色尴尬不满的尚秀芳呶了呶小嘴儿。

  “秀芳也来了?坐!坐!”

  元越泽古怪的表情和动作,使同桌的人都强忍笑意,几女更是“噗嗤”地笑出声来。

  尚秀方神色更为尴尬,李世民打圆场道:“秀芳小姐请入座,父皇该要到了。”

  尚秀芳不满地到临桌坐下,李建成与可达志立即过去大献殷勤。

  无暇理会尚秀芳,元越泽继续思索如何化被动为主动,白清儿凑近把声音压至低无可低,但仍字字清晰,呵气如兰地道:“今晚出席的宾客都是李唐的上层人物,公子一定要多加小心。”

  未等元越泽回答她,宫乐声起。

  大唐皇帝驾到,大殿所有宾客宾客肃立恭迎。

  李渊率领三位妃嫔在数十名在太监和宫娥簇拥下,姗姗而至。

  三女皆身披大袖对襟,长可及膝,上绣五彩夹金线花纹披风,披风内穿的是短孺长裙,裙腰系在腰部之上,高处接近腋下,使本是身长玉立的三女更显修长婀娜,莲步轻移时摇曳有致,非常动人。但三女气质上明显又不同,做左侧那妃子一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模样;右侧那女子却是一副媚惑众生的样子;李渊亲手扶着的那小腹微微隆起的妃子无疑是最受宠的,她面容清秀,轮廓分明,高鼻深目,金发碧眼,明显是塞外女子,柔弱的外表下,骨子里隐约散发着一股野性,对于一个喜欢征服感的男人来说,此女的确是个上等尤物。

  队伍行至一半,从中走出几女,分别到李建成三兄弟身侧站定,想来该是他们各自的妃嫔。

  与元越泽同桌的大部分都是李渊的亲信,望了一眼李世民身旁那小鸟依人、后世为人传诵的长孙王妃,元越泽暗道在这种皇帝最大的封建制度下,一个臣子或者妃子若能流芳百世,很大程度上与皇帝的贤明与否有着密切的联系,只说萧后,若遇到的是李世民,而非杨广,其贤名绝不会比长孙皇后差。

  略一感慨后,元越泽以无上的精神法门探窥那该就是连贵妃的女子身体,发觉她的确不会武功。

  到李阀诸人在六围主席坐好,李渊率先道:“今晚是我大唐欢迎洛阳元越泽公子一家人与少帅前来作客的宴会;同时,朕四十多年前的知交大哥,名震陕北的‘霸刀’岳山亦来到长安。如此双喜临门的日子,请众为开怀畅饮,勿需拘谨!”

  殿内群臣宾客,在李渊最亲近的两位大臣刘文静和裴寂领头下,向李渊及元越泽祝酒三通,令人殿的气氛登时热烈起来。

  元越泽心叫宋师道果真来参加宴会?那他人呢?

  李渊双手虚按,又道:“不久后就是新春佳节,突厥颉利可汗将派武学大宗师‘武尊’毕玄前来我长安作客;而高丽的‘五刀霸’盖苏文大酋届时也将来到长安,众位还可参加到时的新年宴会!”

  众人轰然允诺。

  紧接着就是几十名歌伎从主席两侧的后殿门彩蝶般飘出来,在悠扬的鼓乐声中,载歌载舞。

  一舞既罢,喝采声震殿响起。

  宫娥此时流水般把佳肴美馔奉上席来,又是另一番的热闹。轮到李渊向众人祝酒,又掀起一派宾主尽欢的融洽气氛。

  这他奶奶的哪是什么欢迎宴会,分明就是炫耀李唐的如日中天和强大的实力嘛。

  元越泽暗骂道。

  酒过三巡后,李世民下首站起华剑丽服、气派高雅、神色傲慢的英挺青年,高声道:“今晚既然有名动天下的元兄与少帅寇兄参加,而两位又都是武学大家,为何不为酒宴增添一些兴致?”

  此子望向一见李秀宁就失魂落魄的寇仲及另一边的元越泽时,眼中不时闪过狠厉的神色,不知道究竟与元越泽、寇仲有什么大仇。

  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寇仲和脸色不自然的李秀宁,元越泽摇头叹息,这感情的事真是太复杂了,于是起身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若要比试,又有何不可,元某奉陪到底!”

  那青年昂然道:“在下柴绍,元兄武艺高强,可否请小弟先行挑战少帅?”

  柴绍这一句的确高明,他与李秀宁的婚姻被突然取消后,自然恨死了元越泽,而元越泽威名过盛,寇仲与元越泽的亲密关系又是天下皆知,虽然来到长安后,二人表面十分冷淡,却依旧不让有心人放心,柴绍的话不但没引起众人反感,反是使人更加欣赏他的毫气,虽然在禁宫之内本是不允许有人比拼动手的,可李阀却有一个传统:每逢佳节喜庆,都是比试较量的好日子,大家只是点到即止,不会出现重伤流血的场面。正因李唐武风炽盛,他们的军队方能无敌于天下。柴绍借此机会不光借李秀宁挑拨元、寇二人的关系,更是巧妙地避过元越泽,借机挫挫明显不在状态的寇仲的威风,争取在李渊面前得到更大的赏识。这一石数鸟之计确实不凡。

  他身边的李世民依旧一副沉着镇定的样子,连元越泽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柴绍若是因妒火中烧而在这等大场合下强出头,那他岂不是笨蛋一个?

  主作上的李渊先是眉头一皱,接着道:“比试并无关系,点到即止就可,元公子及少帅可有问题?”

  这种场合下,柴绍都把话说得那样慷慨,若二人再拖泥带水,只会影响名声,甚至打击他们各自领地内百姓的信心。

  元越泽对这种事情是无所谓的,寇仲却是哈哈一笑,直接站起,魁梧挺拔的身形,看得殿内许多女子美目发亮,他拍了一把背上元越泽送他的厚背刀,前行几步,来到殿中央,对李渊拱手道:“在下没有意见,请柴兄多加指教。但我兄弟徐子陵修为不下于我,柴兄下次说到小弟时,勿要忘记提他。”

  柴绍的确没提到徐子陵半个字,寇仲却是心中不满,所以才说出这么一句。

  “柴兄且慢!”

  一把悦耳的声音由李建成的席位处传来,接着在众人注目下,可达志长身而起,昂然来到殿前,向李渊下跪叩,道:“长林军都尉可达志曾与少帅有过一战之约,因昨日之事而耽搁,今晚如此情景下,可否请小人代替柴兄与少帅一战?”

  他并非元越泽、寇仲这样的一方霸主,所以依旧要施君臣之礼。

  他这一手玩得的确不错,只看柴绍与他都可以抢在主子之前说话,可知他二人不但地位高,且必是受到指使的,他一来讽刺李世民还是嫌疑犯,二来暗指柴绍根本不是寇仲对手,三则将柴绍刚刚的风头全抢在自己头上,刚刚天策府建立起来的气势就如此巧妙地被他给‘偷’了过去。

  瞟了一眼神色不变的的李世民与脸色已经转冷的李建成,在李世民开口说了一句:“可将军如有兴致,那就请吧!”

  后,元越泽恍然大悟:李世民高明至极。

  因太子李建成曾派出突厥高手可达志出战,在大小宴会以‘以武会友’挑战天策府那方面的人马,除了李靖外,其他人全是人家的手下败将。这种两人争斗的成败非但不是无关大局,事实上对天策府的声势、士气、信心均产生严重的影响。天策府由于李世民的盖世军功,在大唐军民中建立起至高无上的完美形象,但可达志却凭着一手狂沙刀法,要在这本无瑕疵的形象攻破出一道缺口。此消彼长下,长林军的声望自因而提高。若李世民不设法补救,挽回声誉,在与建成元吉的斗争中,会被迫处于下风。李渊因被宠妃及小人唆摆,对李世民的印象日趋恶化,但仍不住策封李世民,亦是迫于形势,一旦这形势被逆转过来,确是后果难测。

  天策府一方连输多场,不过仍只在平日较小辨模的御宴上发生,事后虽被太子党一方渲染传播,损害虽然严重仍不是决定性的。但今夜一众大臣与外宾聚首一堂,假若天策府一方再度败北,后果实不堪想像。

  他最初派出本就有火气的柴绍挑战寇仲时,已将李建成那一方人的想法猜个神准,接下来嗜武的可达志跳出来抢功劳,实际只是小胜利而已,李世民巧妙地将太子党与天策府的矛盾转化为太子党与元、寇二人的矛盾,更为神奇的是,外人看来,元、寇二人是在帮助李世民的,这对李世民重震威名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被李世民如此算计,元越泽眉头大皱时,就听李渊开龙口道:“好,就如两位所请。比试之前,有请今晚的另外一位贵宾。”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漆黑长廊中突然爆发出凛冽沛然的杀气,充斥在宽敞的大殿内。

  大殿静至鸦雀无声。

  所有人屏息静气,凝望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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