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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回
送交者: 接触零距离[前将军★★★] 于 2014-03-28 1:26 已读 7341 次 2 赞  

接触零距离的私房频道

回答: 【天殇奇案】1~8回 完 作者:不详 由 接触零距离 于 2014-03-28 1:23

第三回洞房惊变

    上回讲到,常婆抢了酸梅汤喝下,且自认是投毒之人,并控出十余年前和孟
府之间的恩怨。然知县问之,何以恁许多年前之事,引来今日仇杀,且为何被杀
之人非孟善人抑或老夫人,偏偏是二少爷孟守礼。常婆言道,其事另有缘由,然
却不足与外人道,这才写下一纸证言呈于堂上。未料想,方氏看罢惨叫出声,合
身向堂柱撞去。

    当是时,一声大叫惊得堂上诸人尽皆向她望去,便是由此一旁差人方才得以
将之拦下。

    方氏寻死未果,哭倒于地宛若失去骨架般委顿,口中惨道:「天杀的贼子,
竟是……竟是这般欺我,呜呜……叫我有何面目苟活世上……」言尽于此,突地
又要站起,抢呼道:「放开,尔等放开了我,便让我下那森罗宝殿与你孟家老小
算个清楚……放开!」众衙役自不能坐视,有三人牢牢将其按住,却未用上真力,
免得伤及此苦命人儿。

    外面百姓甚为不解,交头接耳议论道:「怎的突然便寻死觅活的,到底发生
了甚么事啊?」

    另一人也奇道:「这老虔婆自认杀人,怎的写下一纸文字,竟令= 那妇人这
般伤心痛楚,她到底写了些甚么?」一老者言道:「定是些难以公诸于世的隐秘,
大老爷不允我等知悉问也白搭,不过看这情形,怕是那方氏应是受害之人!」放
下众人议论,且说骆知县见方氏此般,却未觉意外,招来师爷令其下堂劝慰一番。

    孔师爷领命走来,敛起地上那一纸证词审看,心道:「难怪,原是有这许多
事故,看来方氏也是苦命之人!」。

    原来,常婆之供述讲的是方媛出阁之事,此一段尚要从本年正月说起。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本是个大好开端,然孟府却未见些许繁荣景致。原因有
三,其一孟承恩新亡家中举丧,其二孟守义病重日渐衰萎,其三老安人情绪低靡
荏苒沉疴。原本偌大家业数十口的庄园,却似罩着一层阴霾挥之不去。

    思量再三,老夫人决定举一门喜事,冲散这魔障晦气,便出下重金聘得方媛
给大儿为媳。

    方老汉有此爱女本不愿过早许配人家,尚要待价而沽,怎奈去年天公降怒水
患大作,地里颗粒无收,转过年来这日子便有些难以支撑。

    又遇孟家大户家资殷实聘金实在为数可观,应了这门亲事不但自家日子有了
着落,料想闺女过门之后也是锦衣玉食,不必再受家贫之苦。

    于是思虑再三还是耐不住媒人巧舌,应允了下来。

    其实方媛并无甚想法,本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公地道,更兼婆家是远近闻
名的善门名声在外,得此归宿求得个温饱心安已是足够。

    至于有人传言那孟守义是个病夫终日卧床,她一个小姑娘未经世事,倒也并
未过甚在意。故此,那日里坐上花轿便一路向孟府行去。

    然则,方媛未料到的是,便在她向喜堂而去的同时,孟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孟守义自幼体弱,靠家中储备的滋补药品维持,本就是个经不起谈弄的人,
新婚前夜破例由丫鬟下人搀扶沐浴整肃,闹到三更方才就寝,已是不堪疲累虚弱
不已了。

    喜礼当天正午,老安人命孟安操持前堂诸事,自己带了丫鬟小菊和常婆来看
身为新郎的大儿。不料想在屋外唤了半晌也未见有人应声,这才推门细瞧端倪。
不看便罢,这一看之下,竟发现自己儿子双眼紧闭手脚瘫软身子冰凉,经已死去
多时。

    老年丧子本是人生大悲,老夫人虽强自忍耐,仍不免感到一阵目眩,忙扶住
床杆这才站稳,老泪纵横之下唏嘘起来。

    常婆也是万分惊诧,这孟守义虽身子累疾,然平日里为人谦和有理,对下人
也甚为关照,故此见他夭亡,虽恁多年本有心理准备,也不免伤心,哀声道:「
大少爷,你怎么就去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这……呜呜……」

    小菊本被安排做这一对新人之后的婢女,见孟守义值此亡故,不免问道:「
老夫人,大少爷走了,今天这喜事还……还……」「莫要再提,先安顿了少爷遗
体吧!」常婆似觉小菊此时谈及此事颇为不妥,怕老安人伤痛加重,忙出言打断。

    岂料孟老夫人竟是镇定了过来,狠狠在床杆上一拍,强忍泪水斩斩言道:「
不!喜帖已经发出,宾客业已聚齐,此时告知我儿亡故岂不令人败兴,我孟府颜
面何存,今后还如何在这澄水立足?况且我府噩耗频传,正是那妖祟作怪,失了
这场喜礼如何驱散魔障,还我孟家大好前景?」

    常婆低头不语,须臾才道:「如此,那新官人岂不是……岂不是……」

    「便是要让她过门……」孟老夫人听常婆谈及未进门的儿媳,将老脸一扬,
双眸冷峻寒光闪过,言道:「老身为作成这门亲事舍去恁多,今番我儿亡故婚事
如此作罢,岂不是血本无归?但叫她先过得门来,成为我孟家媳妇,明日之后孀
居府上,好赖落得个大少奶奶的名分,今后使唤起来也无不可。即便是她不听约
束,我便将她作价卖了,也好过白白赔上恁多聘金!」

    这番言语实非常婆良心忍得,踌躇半晌难道:「老夫人,如此恐怕不妥,现
今少爷不在没了新郎怎的拜堂?」

    孟老太双眸微闭,猛抽一口寒气道:「不妨事,我可将守礼唤来且充作一时,
他与守义颇有几分相像,守义又深居简出少见他人,加之行礼之时头戴峨冠身着
喜服,不会有人发觉。」「那……那新人总要入洞房,到时怎能遮掩的住?」常
婆追问道。

    丫鬟小菊插言道:「不若便也由二少爷当得如何?便将新郎干脆公告为二少
爷,反正是少奶奶,两个少爷她都没见过,嫁谁不是嫁?」「住口!这也是能随
意更换的?岂不闻三媒六证已有定数……」老夫人怒喝一声,吓得小菊当即缄口。
才又指着床上孟守义的尸身续道:「这便是她孟方氏的夫君,活的是,便是死了
也万难更改!」其实孟老太也知常婆所言不无道理,故此言罢思量片刻,这才冷
笑着道:「常嬷嬷,待她礼成,你且领她去沐浴梳洗,借此机会嘱她自洞房之日
起要严守我孟家规矩,不得丝毫触犯,否则便将她休回娘家。这第一条便是,新
婚之夜不得摘去那红盖头,且整夜不得有只言片语。料那未经事的小丫头不懂这
男女之事,我儿未有动作,她且不会擅动。等这一夜过去,便说我儿方死,叫她
于我家中守节便是!」孟老太这一席话便即断送了一妙龄女子大好前程,而方媛
是时尚全然不知。

    澄水本不甚大,花轿便是绕北城走东街兜了两圈,未及午时业已到了孟府。
自有那鞭炮齐鸣鼓乐震天,出轿小娘挑轿帘三请之下迎出新官人,由喜娘领着迈
马鞍步红毡来至中堂。

    方氏自然遵命守礼,徐徐按章规矩,站在喜堂右侧却许久未见自己未来夫君
人影。心中不免纳闷,便即用手轻撩盖头一角向外窥看,但见得四周围高朋满座,
亲友中各色穿着一应俱全,显见孟家结交之广泛。红绸子罩着的喜桌竟已摆到堂
外院中,上面陈着饯子、栗子、樱子等,谓之「五子登科」。

    「新官人不可如此,且宁耐一时,我家公子即刻便到!」眼见方媛审看,一
旁常婆言道。

    新娘闻言慌张张立将盖头放下,中规中矩立于原位。

    便在此时,堂上有人吆喝:「看,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方媛本欲观
瞧,念及方才一节只得微微侧头,隔着红绸盖头偷眼望去,见得一弱冠青年在丫
鬟陪伴下自侧门步出,徐徐来至自己左侧站定。

    未及细细端详,且有赞礼之人已高声唱到:「行庙见礼——奏乐!」,便在
喜娘示意之下屈身跪倒。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已毕,赞礼复唱:「礼成,退班,送入洞房!」

    方氏心中唐突,未及多想便糊里糊涂完了这人生大礼,然其并非愚钝之人,
内里尚有计较,暗想到:「怎的偌大孟府这般喜事竟如此简单,莫不是准备欠妥?
似也不像,且瞧它排场甚大,不应如此仓促才是!」

    然转念又想:「人言孟家大少身子虚弱,今番瞧来却未见一般,虽见不得容
貌,然明明好端端一个青年,既不躬身亦非驼背,行路之时也似颇有姿态,只是
偶尔咳嗽两声,量也无大碍,料是传言有误!」一面想一面依着下人们前行来至
后堂,眼见屋内大红漆的木桶中热气腾腾,水面浮着甚多花瓣,更有四、五名丫
鬟列立两侧,手执净面、香巾等物,却原来是要她沐浴。

    方氏温雅,出嫁之前父母又曾交代,谓孟府乃大户,规矩自然甚多,嫁入之
后定当恪守,值此便未及细想,在一众丫鬟照料下脱去周身衣物沁入木桶之中。

    「呀,新官人好白的肤色,好俊的俏面,当真一副惊世骇俗的如玉身子啊!」
一丫鬟一面为其梳洗一面赞道。

    另一婢女正自解开方媛发髻,见这一头美妙青丝,亦赞道:「是啊,瞧这曼
曼乌发,好似那瀑布一般!」

    只有一人站在远处,听的如此赞美方媛,不由得小声嘟囔:「切,有甚大惊
小怪,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耳朵,未见得便异于常人!」方媛自幼生于贫贱之家,
未曾受过如此礼遇,当真是受宠若惊,加之听得这许多赞美言语,倘在平时也不
乏有人说起,然此时却是赤身相向,虽同为女子,却也甚为羞涩,当下里两靥晕
红,细声言道:

    「众位姐姐莫要取笑,哪有如此夸张……还……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说着
便来拿一人手中的香巾。

    这丫鬟忙收手躲开,恭敬道:「新官人不必如此,往后您就是咱的大少奶奶
了,这些事情是做奴婢的分内,少奶奶不可乱了章法!」「确是如此,少奶奶身
娇肉贵,此等粗笨活计当得由我等去做!

    」另一人附和道。

    「哟——这便巴结上了?你等也真会惺惺作态,尚不知……」方才闪在一旁
那婢女听得众人恭维,出言冷嘲。

    梳头那丫鬟心中不快,侧脸瞥了她一眼,旋即问道:「小菊,尚不知什么啊,
你怎么不说了?」

    这人正是小菊,她见一众丫鬟对方媛如此,心存不悦,差一点便将孟守义已
死之事说出,忙缄口搪塞:「没什么没什么,你们自忙便是!」说完闪身躲得更
远。

    此时方媛突地轻叫一声:「不可,那里……那里还是我自己来好了!」原来
一婢女正自手拿绸巾向她两腿之间伸去。

    那丫鬟闻言立时收手,将香巾交予方氏,言道:「新官人今夜便要迎来我家
公子疼爱,此间正是关节所在,这个……这个……」未尽之言自然是说「这个地
方甚为关键,需当整洁清肃才是」。

    方媛大窘,接过在手徐徐伸玉臂到那桃源,口中支应道:「晓……晓得了…
…」

    想到自己为之苦守十八年的处子圣洁旦夕之间便要托付他人,也不免有些神
伤,然合手微触碰到要命所在,又不禁轻声嘘喘:「唔……呼呼……」

    「新官人怎么了?」旁边一婢女见她两腮生辉凤目微闭娇喘盈盈,心中纳闷
出言问道。

    方氏尚未言语,一旁小菊道:「怎么了?等你有了男人自知!」「好你小菊,
没的调笑!」那丫鬟自被一语点破,羞怯间隆起一捧水向小菊泼去,小菊自不省
事更跟她嬉闹开来,剩下方媛一阵羞臊,忙敛住心神低头不语。

    「作甚这般吵闹,好没规矩!」便在此时一人推门进屋,见婢女嬉戏出言喝
斥,却是常婆。

    众女自不敢如方才般恣意,各个规矩起来,然屋中却就此少了许多生气。

    梳洗已毕,待一众丫鬟为方媛穿回嫁衣,常婆屏退众人,这才道:「新官人,
至此礼成您已是我孟家的人,老奴这里有些言语望官人牢记!」言罢也不等方媛
应声便续道:「我孟家是亚圣嫡系,原乃京城大户,祖上留下许多规矩,我等都
需恪守,今日起您自然也包括在内。旁的暂且不提,这新婚伊始便有两项官人需
得谨记!」方媛初入豪门,自是战战兢兢,当下里忙应道:「老嫲嫲有话请讲,
我……妾身自当严守!」

    常婆微微点头,续道:「今晚官人切不可摘掉这头上红盖,更不能有任何只
言片语,此乃我府上至关重要的新人礼节,万不可有丝毫差池!」

    「这……」方媛心中踌躇,不禁问道:「莫不是这一整夜我二人均不见彼此
容貌,且连声音也……」

    「便是如此,之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双方均不可执拗,故此我府
祖上定下规矩,新婚之人需得此般完那夫妻大礼,第二日才得相向,到时候木已
成舟,便是有甚不甘也为时晚矣!」常婆受孟老夫人之命,只得违心编造了许多
谎言。

    然方媛却未过甚疑虑,嫁入此间本是不错归宿,方才拜堂时又见未来夫君体
貌挺拔无甚病态,至于面容虽未得见,然即便丑陋却也不妨事,当下未敢再言自
然点头应了。

    便在此时,常婆突然高叫一声:「谁?」跟着快步出门。

    方媛自跟随出来,然空荡荡的走廊里却未见一人,忙问:「嫲嫲,有何不妥?」

    「请官人放下盖头,须当明早才得由大公子摘掉!」常婆见方媛撩盖查看忙
道,待她依言,才道:「方才似有一人影立于窗外,想是老奴眼花了!」

    二人言尽于此,常婆便带新人步入洞房。

    方媛跟从来至三进,走入这人生殿堂,却倍感失望,未料想偌大孟家行事虽
然气派,然这洞房却异常简陋且甚为冷清。无那高大红烛映映生辉,无那七彩锦
缎缠绕映霞,无那大红灯笼照耀春暖,更无一人喜闹新房。只有两盏红烛立于寝
床两侧,红木的高架安床后面墙上一个简简单单的红喜字充作便了,便是床上虽
有锦缎绸被,然却也无栗子、花生、枣子等物。

    倘无人闹洞房方媛尚且可当做是此家尊荣喜好,不须这些世俗坏了儒风,然
这般简陋却是她实难理解,且此间不单如是尚且有些许阴冷,颇和自己心中所想
相去甚远。

    常婆似看出方媛心事,言道:「圣人门风要求我等恪守俭朴,着落在新人初
夜之时形成此等风俗。新官人不必担心,过了今晚日后自非如此,当有丰足寝食!」

    方媛虽心中略为释怀,然毕竟尚有些许惆怅,谓之自身新婚之夜竟是此般,
实在美中不足。

    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一男言道:「我……我还能再饮,尔等莫来劝我…
…劝我,今日本公子得配佳偶,高兴……高兴……」方媛闻听知道自己夫君回来,
正要走出迎接,常婆伸手拦住道:

    「新官人需坐在床上等待!」言罢抢着走了出去。

    片刻,丫鬟小菊与常婆搀一男子入内,方媛见他身着峨冠博带正是新郎打扮,
料定是方才与自己礼拜之人。

    说也奇怪,片刻之前未进屋门他还呼噜噜的言语,然进得屋来却是已经醉倒,
竟由两个女仆抬着入内。

    二人将大少爷侧身向内放在床里侧,常婆对小菊言道:「你先下去,我与新
官人有话要说!」

    小菊领命走后,常婆注视着孟守义呆立半晌,这才道:「新官人夜间多多留
意,我家公子睡觉甚轻,今日又饮了许多酒,莫要惊扰,否则最伤身体。切莫忘
记老奴方才的嘱告,否则惹怒了老夫人可是不得了的!」

    方媛隔着红盖依稀见丈夫静卧,听闻常婆言语,念及今后的婆母心中一突,
忙唯唯称是。忽自怀中掏出一方白手帕平铺在床上,抬头问道:「娘亲吩咐,这
落红帕子自娘家带来,须得明早于婆母验看,却不知个中是何缘故?」

    常婆默默观之,心中蔚然长叹一声,不忍再骗这苦命人儿,转身走了。

    方氏见她不答,料来怕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恐不会如此胡乱和主人搭讪,只得
和衣躺在孟守义身畔,真个不敢或动。

    屋内红烛似并不甚长,没多久便自行熄灭,诺大房间本有些阴冷,新娘又心
中惴惴,眼见四下里漆黑一团,夫君则自始至终面朝墙里不发一言。

    「洞房花烛不是该当燃足一整晚的么,怎的此时便熄了?」方媛想着,更念
及这新婚之夜竟要如此度过也不免有些凄楚自怜,然婆家训教自不敢有丝毫违拗,
当真是只有默默挨着的份,时刻一久也自缓缓闭上双眸。

    懵懂间不知过了多久,新娘突觉似有人敛住了自己一只玉手,紧跟着湿热自
指尖传来,更似有一只手掌轻轻按在自己前胸之上。长年矜持所致,女子乍的醒
来,刚要起身问询,心想:「此时此地哪来的旁人,定是夫君大人酒醒来寻我。
那嫲嫲曾嘱我不得言语,莫不要一时冲动犯了家规戒律!」。

    念及于此,方媛随醒却不敢或动,静静受这男子施为。

    那人似非懵懂小子,颇有几分轻佻手段,一面吸吮她的玉指一面缓缓解去她
上衣盘扣。须臾间一方红肚兜呈现出来,男子更爱不释手的隔着肚兜在少女身上
轻轻摩挲。

    方媛之圣洁尤胜处子,虽明知是夫妻大礼,然当男子手掌触及她乳峰之时,
仍不自禁心中巨颤牙关一咬,两个樱桃亦自傲然挺立,更增了男子把玩之兴趣。

    那人玩弄良久,环手至方媛背后似欲去解那肚兜带子,却因女子静卧无法得
逞,刚要出言又似想起甚么,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言语吞咽回去。

    朦胧间方媛尚有一丝意识,知道丈夫要除去她的肚兜,这便微一侧身给出机
会。

    男子心中暗叫妙哉,趁机扯去新娘裹衣,立时之间一副绝美妙乳呈现出来,
惊得他暗暗咋舌不已,更是迫不及待俯身用口含住了一枚樱桃,细细品尝。

    「呃——」少女如遭雷噬娇躯巨颤,一声莺啼诉出万千难言滋味。

    而男子则一面「唒唒」有声的吸润,一面探手向她裤中伸去。然却觉裤带系
的甚紧,想要伸入竟不可得,细一端详这才发现,原来方媛正用手紧紧攥住腰间,
似她身临其境有力无处使之故。

    那人挽过方媛手腕,示意其放脱柔夷,这才轻舒手臂缓缓伸向女子裤中,隔
着纤薄裹裤按在那片芳草萋萋之上,中指指尖更似无意般撩弄那颗神圣贝珠。

    「唔……」情窦未开如方媛般女子怎禁得起如此撩拨,当下再难忍受,一声
轻吟鸣叫出声,端的是销魂蚀骨沁人骨髓。

    男子感到她娇躯巨颤,浑身骤的一紧,知道处子曼妙便在于此。

    且不急躁,乃用舌尖在她胸前樱桃四周缓缓游走,时而撩弄时而吸吮,更用
牙齿轻轻咀搓。

    初时少女如临大敌,身子紧绷手脚皆无处使力却又未得一刻放松。

    然那人床缔经验甚丰,也不急躁,循序渐进般施为,片刻之功女子已身子发
烫娇喘盈盈,一双柔夷轻轻抱住了男人头面,脚尖也渐舒,双腿轻轻蜷曲互错,
口鼻间不住发出:「嗯……呼呼……呼……嗯……」的呻吟。

    男子知此一关算是过得,遂口唇向下,自方媛吹弹可破的皮肉上缓缓滑过,
没有放过一寸。

    少女初时心似鹿撞,怀春芳心皆被忐忑之情填塞,然时刻一久便觉出个中滋
味确也美妙,更兼男子温情舔舐爱抚,使她俞加放松。那轻盈小舌自她腋下滑过,
更差点没笑出声来,忙强自忍耐这才不致违了老仆方才的告诫。

    须臾间,男子与之合手相握,口舌已到处子腰际,竟是舍双手不用,反以齿
衔住了方媛的裤带轻轻向下拉扯。

    少女自知夫君打算,然处子芳心难舍矜持,先前的一丝松弛已不复存在,娇
躯复呈紧缩之态。更在男子将其裹裤落下,似有意无意间用鼻尖轻触她幽林深处
之时,发出一声:「嗯……」的娇吟。

    随时因紧张无意间为那人宽衣造了不少麻烦,然男子仍不乏耐心一步步将美
人儿下身衣衫尽去。一副鬼斧神工般的曼妙身子赫然显现,温香软玉恰如白璧无
瑕,在这漆漆黑夜更显璀璨,也映的胸前那两颗鲜红樱珠咄咄耀眼,两腿间一方
稀疏幽林颖颖生辉。

    此般绝妙无论之胴体怎不叫人瞠目结舌,男子登时呆立其间,圆睁二目难缄
其口,楞柯柯如木雕泥塑相仿,只有那异乎寻常的粗重呼哧之声,尚能清晰可闻。

    倘无那自始未摘的红盖头遮挡,方媛见其此时此刻之神情,怕不要有一番惊
恐。即便如此,她懵懂间仍能领会此时夫君之态,羞怯间不由得用手遮住了那羞
人私处。

    便是这一娇怯女儿神态,更如火上浇油般使得男子心中欲火熊燃,当下里三
五下便车去自己衣衫,陡的跳上床来,探双手自女子膝弯内侧切入,奋力将之双
腿捧开,更将口鼻埋于其下腹之下,便是一个劲的嗅着。

    「唔……别……夫君不可!」方媛几曾将自身私处如此暴露,更不要说被男
子将脸面贴上,急切间叫了出来。

    男子早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憾,半晌才回不过神来,淡黑柔卷的纤纤耻毛之下
微凸隆起的诱人阴阜,其下雪白晶莹的滑嫩胯骨间一条柔柔紧闭的嫣红玉沟。那
色泽红嫩无比,两旁寸草不生,更衬出诱人玉溪娇滑稚嫩。

    正在审看天下绝美圣物,女子娇唤这才惊醒了他,心中一凛想到:「不可与
之交谈,此事至关重要」,须臾间思量到一条计策,忙拉过方媛玉臂,在其手掌
上书道:「莫要说话,如被他人听去会有甚大麻烦!」

    方媛本心猿意马之中,待他书了一半这才明白个中意思,敛起心神分辨,在
男子手上应道:「晓得了,只此一次!夫君此般叫奴家羞死,不可!」

    男子早看得口干舌燥,不耐的在少女柔夷上书道:「不妨是,为夫尚要细细
品尝!」写罢不理女子反对,已是小心地用手指轻轻拨开那含羞紧闭玉润嫣红的
娇嫩花唇。

    夜中虽看得不甚清楚,然入目的那一抹鲜红嫩滑是何等娇艳欲滴,蜜唇上端
那娇软万分的稚嫩包皮,但见一粒艳光四射玲珑妩媚的稚嫩「花蒂」含羞娇挺,
更令人销魂蚀骨。他再难压抑,一低头就含住稚嫩阴蒂舔动起来。

    方媛恳求未果,突的感到身子至关重要之处传来异样,当下只得不住扭动娇
躯,被迫分开的一双修长玉腿也不由自主地将他的头紧紧地夹在胯间。强猛至极
的酥麻快感令她不自觉地纤腰柔举雪臀轻抬。

    方媛此番做法反令男人更加兴奋,当下变本加厉的用舌尖在阴蒂上轻舔柔吮,
每次稍微舔动吮吸无不换来她纤腰雪臀难耐的蠕动。须臾间男子又用手指轻轻拨
开那光洁玉润的阴唇中部,一个堪比针孔的嫣红小孔含羞袒露他小心翼翼地用舌
尖极轻极柔地插入方媛神秘圣洁的桃源花径,甫一插入,那无比嫣红玉润的小肉
孔边沿柔薄得近乎透明的嫩滑媚肉就将舌尖紧紧含住。

    女子原本贞洁私处那从不见天日的粘膜嫩肉本能地将侵入的异物紧紧缠绕,
舌尖传来令人心神荡漾的娇嫩无比的触感。

    男子用舌尖轻轻触摸那娇嫩鲜滑粘膜膣肉,忽然感觉到面前娇软阴蒂不知何
时经硬挺起来,原本清纯含羞的鲜嫩肉珠已开始脱去圣洁光辉充血勃起,在一片
嫣红玉嫩的媚肉间羞赧娇挺艳光四射,而那探入花径的舌头更传来一阵阵温润火
热的湿意。当下里不禁心里暗暗自得。

    全身敏感地带无处不至的刺激令女子那本已脆弱万分的芳心终至失守。

    「这是夫君要求,出嫁从夫本是天经地义!」根深蒂固的羞耻本能终寻到接
口放下,此时也只是仅能在她凝脂白雪般美玉无瑕胴体上染起一片片羞赧不堪的
娇艳晕红。

    更令她芳心娇羞怯怯的是自己股间不知为何会有一阵阵莫名的湿意,而且那
来自身体深处的火热还不受控制的愈演愈烈。那原本冰清玉洁的芳草花园已是露
珠轻吐亮晶晶湿滑一片,也分不清是处子珍贵爱液还是夫君口涎。

    男子见此时她已是思春情动,知道时机已经成熟。起身将一根巨物向方媛圣
洁花丛顶去。

    新娘虽知人生大事无从可避,然蓦地感到下身湿润地带有火热粗硬异物侵入,
即将失去处女贞节的失落亦令在肉欲本能中飘零沉伦的玉女芳心稍稍回复了一丝
理智,瞬的猛夹双腿,两手更牢牢攒住男人臂膀。

    男子并未立时直捣黄龙,而是用肉棒前端顶在少女含羞娇挺的神圣阴蒂上一
阵难言的揉动。同时腾出右手在她小腹上写道:「轻些无妨的,相信为夫!」

    不可言状的销魂快感加之男子柔和安慰很快将方媛的踟蹰击碎,桃腮晕红秀
眉紧蹙间一丝不挂的娇软玉体一阵阵轻颤僵直,芳心娇羞万分地感觉到下身秘处
更加湿了。

    男子不再犹豫,将阳物举起顺着此时已腻滑湿濡的嫣红玉沟向下滑去。转瞬
间,男根前端紧紧顶在娇嫩无伦的细细小孔外。因有唾沫和处子情动时爱液润滑,
稍稍挺腰龟头便挤迫开女子蓬门初开的花径口外两片亮晶晶嫩滑玉润的嫣红肉唇
向内刺入。

    花唇瞬间将侵入的粗大异物死死箍住,层层叠叠的嫩肉骤地将龟头紧紧缠绕
裹夹。女子身遭巨变娇躯急颤,朱唇翻卷银牙猛咬,然温顺性格使然,竟是忍着
未出一声,只在男子手臂上不住写着:「疼!

    」,却是无法真个写的连贯分明。

    虽说早已看出此女不只有天香国色,尚且身具媚骨,但血脉贲张的肉棒甫一
插入,男子还是被其上传来的紧迫压力弄得颇有点吃不消。

    龟头顶在方媛阴道口处那纤薄娇嫩的处女膜上稍稍停滞一下,双臂紧紧扶住
那娇柔无骨纤滑细腰,在她羞怯轻颤中,向花径深处轻轻一顶。

    「哦!」白皙修长的纤纤十指猛的深深抓进男子臂上肉里,虽说檀口香唇已
被婆家禁律堵住,但这一声凄婉妩媚的娇哼透鼻而出,却是怎也无法挡住。刺痛
传自贞洁圣地,少女秀眉紧蹙凤眸迷离,一行晶莹清泪沿着已变得苍白的秀滑桃
腮淌落。曾幻想过新婚初夜的情形非只一次,然真个事到临头这开苞之痛却是怎
生当得?

    男子强忍花径内异样紧迫挤压刺激,让刺破少女圣地的阳具暂缓深入,以减
轻胯下美人儿的破瓜之痛。

    丝丝缕缕鲜红殷殷的处子落红渗出紧紧箍住插入巨棒的娇嫩花唇,溢满粉红
嫩白的两片阴唇向下流去,淌在身下那方手帕之上。方媛心中羞赧,自知道以前
那豆蔻妙人的她已经不存在了,此时已变成一成人,心中忧喜参半。喜的是终嫁
得称意夫君,成就连理,忧的却是爱人竟不怜惜她娇弱身子,未听劝阻执意采撷,
怜香惜玉四字怕是与自己无缘。

    男子徐徐进发,良久才感觉胯下少女赤裸胴体渐渐自破瓜刺痛中松软下来,
再忍不住肉棒传来那一阵阵缠绕紧夹的销魂感觉抬臀挺腰,粗硕滚烫的肉棍挤迫
开层层叠叠的膣壁嫩肉向幽遽的阴道深处缓缓滑去。

    梆硬如铁异物向自己体内深处侵略,渐渐将一种酸酥难言感觉传入方媛的芳
心深处。那令人浑身骨软筋酥的酥麻酸痒,随着越来越充实紧胀的莫名滋味更加
强烈。伴随着新奇销魂快感,蓬门初开的她发觉体内深处漫涌着阵阵暖流,浸湿
了那深入幽境的巨物。羞人本能反应令她本来苍白的美丽桃腮瞬又晕红一片。

    在一路深入中钻探出股股湿腻淫滑的仙汁玉液,感受胯下天生媚骨的少女秘
径内火热腻滑嫩肉无与伦比的缠绕挤压紧夹含吮,男子暗暗下压,粗长的阳具终
于尽根而没直插花心。

    紧胀充实的异样快感一路深入,直到花心深处,女子娇躯轻颤芳心欲醉,那
火热鲜明的新奇刺激不知何时冲淡了破瓜疼痛,似乎还稍稍减轻浑身酸痒酥麻的
难捺感觉。但敏感的玉体象还不满足,若不是娇傲芳心的羞赧不堪,怕已经挺腰
抬臀以迎合巨物的深入好彻底解除令人骨软筋酥的酸麻。

    然男子却不敢太过猛烈,天生细狭紧窄的娇小肉径怎经得起过度摧残,一上
来就狂风暴雨难免会令其感到不适。只得耐心地等候,轻极的在贞洁阴道内蠕动,
好让其适应男人的挺送。

    令人魂销的快感延绵不断,越来越激烈,使得方媛本欲在男子臂上书写些甚
么也未可得。时方才因破瓜之痛稍止而松动的纤纤十指再次抓紧。本能驱使女子
欲抬腰挺胯以追逐享受,然羞耻心却使其只得羞赧万分的默默承受。

    深入体内幽境之物再次蠕动,荡起阵阵肉欲蔓遍方媛胴体,也挤磨出股股琼
浆。淫濡令其花径不再生涩,也使男子阳具更加得其所哉。

    身处仙境的女子浑然忘机,荡漾芳心使得瑶鼻呼吸更加局促,阵阵筋酥骨软
源源不绝,涌至芳心脑海。虽是口不能言然则却怎也把持不住轻哼出声:「嗯…
…哼哼……嗯……」

    男子似生恐她有任何声响,竟自俯身隔着盖头吻在方媛檀口之上。然往日里
轻佻女子惯用口舌,此间一时忘记尚有绸布阻隔,竟是伸出舌头向其口中顶去,
直到无从进入方才作罢。却不料刚欲收回,竟有女子香舌迎上,端的是妙趣横生。

    此间情由哪个男儿尚能克制?当下里自是狠咬自己下唇一口,强自忍住,再
次向淫滑不堪的花径肉壁狠命抽插。

    「爱郎……再……」幽暗深遽之处阴核花芯被有力撞击,方媛首次尝到身为
女子的快慰,芳心狂荡,几欲呼吸顿止,一双修长雪白的美丽玉腿攸地轻抬,将
男人赤裸臀部紧夹在两腿间竟也不自知,就连纤纤如织般细腰也迷乱扭动,仿佛
欲迎接那物插入,以便其更重的撞在她「花芯」之上。

    火红缎子铺就的安床之上,一对赤裸男女疯狂交媾,美貌新娘正被身上男子
蹂躏的欲仙欲死,娇羞无限娇啼婉转间已不知身在何处。

    阳具在嫩滑淫腻的秘径内疯狂抽动,淡淡血丝蜜液点滴溅落。

    婉转承欢日月无光之际,男子再一次狠命将阳物直插入狭窄幽溪深处,肉棒
前端撑开娇嫩滑软的蜜壶口,将浓浊元阳直射入方媛深遽妙体之内。

    「啊——」早已沉入欲海深渊的女子经此一激,立时娇啼出声,一丝不挂的
玉体痉挛绷紧,一双美丽修长的雪白玉腿紧夹在胯间,花径中滚滚阴精亦喷涌而
出,双目金星齐冒,身子飘摇,腾云驾雾般脱离了尘世。

    良久男子笃定方媛已经昏厥,这才缓缓起身拿过新婚被褥遮盖了女子胴体,
小心将周身衣物穿戴妥善。蹑足潜踪来至床下,竟是自其间搬出另一人来,万分
小心的轻轻置于方媛身畔。那人与此男子年纪相若,身材亦一般无二,只是身着
喜服,到似个新郎。

    办妥此事,男子收拾停当转身要走,却又流连忘返,掀开被子窥了一眼床上
裸美人。但见她胴体依旧洁白无瑕,双峰更加挺拔,平添一抹诱人神采,而两腿
之间更是淋淋漓漓,好不惹人想入非非。

    「乖乖,如此货色只玩一次实在可惜,若是能做得长久那才爽快!」男子说
着欲罢不能般,竟是伸出舌头在方媛刚经采撷的羞处一阵舔舐。

    「嗯……爱郎……」方媛私处敏感非常,经此竟是一声娇吟翻了个身,吓得
那男子立时停了亵淫。方要离去,却见她臀下那方染上落红的白帕,心念一动顺
手敛了这才潜出。

    此人自以为如此越俎代庖的行径无人知晓,然其却未曾料到,孟老夫人唯恐
方媛察觉夫君已死,虽是设下口不能言目不见物的规矩,又将红烛换了,却仍不
放心,派了常婆整夜守在窗外。他和方媛此番颠凤倒鸾,正被常婆窥个正着。

    常婆初时只是用听,察觉屋内有了动静心中一惊,忙沾了口涎点破窗纸窥看,
这一看之下不免大惊。起初竟以为孟守义未及便死又活转过来,当下大骇。后来
又想是否大公子阴魂未散,前来和娘子续此前缘,更是惊怖。直到那男子将此事
做成搬出孟守义尸身,这才了然,然恶果已成无可追悔。

    此事事关重大,常婆生怕老夫人责难,因此一直缄口不言。以至于方氏翌日
醒转,尚沉浸在一夜温存之时,陡然发现夫君衣着整肃,竟是已死,还以为其谢
世未久。而孟老夫人自不知儿媳已为他人趁虚而入,她机关算尽却作茧自缚,还
装出一副悲痛憎恶脸面责难儿媳,致使这可怜人背着罪孽忍气吞声被搁置在府上。

    常婆心中此事如骨鲠在喉,终日不得安寝。数月后,偶经孟守礼房间,意外
窥得其手执那方落红帕与某人炫耀,这才惊悉当晚那人竟是自家二公子。

    她在证词中写道:「老奴深愧此事,加之自身冤仇,决议要替大少奶奶惩治
这丧天良灭人性的孽障,早备下毒药伺机而动。昨夜见其又来搅扰大少奶奶,恨
恶之极,这才投下砒霜害其性命。」孔师爷细细看了暗自咋舌,如此灭顶般噩耗
难怪方氏得悉之后了无生趣,这便教他如何劝解。当下长叹一声温言道:「孟方
氏,汝……汝蒙此不白冤屈确是为难,然此间那恶人已不再人世,汝守正无邪也
算不得失贞……」

    方氏怎听的进去,哭倒于地,惨道:「何谓贞洁,何为操守,妾身尚且知道,
今番我这肮脏身子又有何资格谈及?且让贱妾一死已谢便了!」

    常婆见方氏痛心欲绝,愧的无地自容,行来跪于其面前,苦苦求道:「老奴
罪该万死,是时未及阻止,终酿此惨祸,老奴对不起大少爷,更对不起少奶奶。
如今老奴便即要死了,不敢奢望少奶奶原谅,且求一己心安,更盼少奶奶忘记前
尘,安心主持家中事物!」「少奶奶?哈哈……我算的甚么少奶奶?」方氏往日
里朝霞初升的两靥,此时已是死灰,萎顿于地愣愣出神再不言语。差官自不敢离
她左右,恐其再寻死路。

    听得堂上话语,阶下百姓自是一头雾水,一人奇道:「怎的这小娘子自承身
子已经脏了,难不成她真如传言,有背德之举?」另一人接道:「怕并非如此简
单,如她真个背德不守妇道,师爷与知县老爷又为何要来劝解?」

    四下里七嘴八舌,众人真个不明所以。

    此时孔师爷手执那纸证词款步走回刑案,对骆知县躬身一礼,言道:「大人,
此事水落石出,犯妇既已招认,可令其当堂画押,也算对昨日之事有个了结!」

    知县大人捻髯沉声笑道:「何谓了结?何谓水落石出?此常婆所写或可是事
实,然昨夜之事尚大有文章。难道尔未曾看出?」「这……」孔方舟沉吟未决缄
口不语,似在思量个中情由。

    骆文斌朗目向一侧瞟去,细声与师爷言道:「个中症结便在此人身上,你且
退在一旁,看本官审个清楚!」

    师爷顺着大老爷眼色向堂下观瞧,这才明白知县意指,微笑间会心轻道:「
不错,正是如此,大人英明!」

    欲知后事尚待下回!

    第四回凯风寒泉

    上回说到常婆一纸证词供出方媛新婚当晚,孟守礼假冒其兄与之成其好事。
常婆得悉后深恶之,这才动了杀害孟二少爷的念头。师爷听闻本欲主知县就此结
案,然骆文斌却道此案尚有诸多疑点,不能草率了了,更示意其中关节便在堂下
一人身上。当是时孔师爷顺着知县眼色观去,见其所指之人乃是孟府管家,思量
片刻会心明了。

    骆文斌突地抄起惊堂木在案上陡然一拍,朗声喝道:「孟安何在,你可知罪?」

    堂下方氏与常婆一个了无生趣一个心如死灰,其间气氛正万分哀沉,突闻大
老爷喝问,且所问居然是一旁闲跪之人孟安,不由得都是一阵纳闷,转头注目观
瞧。

    孟安闻声也是一惊,忙正身不再看那老少二女,肃然应道:「大老爷,孟安
在此,却不知所犯何罪,请大老爷明示!」知县手捻胡须微合双目,沉声问道:
「尔时方才曾出言欲阻常婆喝下那汤水,显见知悉个中情由,然常婆供述却未提
及尔只言片语,这一点尔作何解释?」

    孟安不想堂官有此一问心下立感踟蹰,双目不定眼光游走,须臾间瞥到知县
正用凛凛目光注视着自己,登的心中一颤,不敢怠慢立时奏道:「小的……小的
方才见……见常婆情形不对,也自说不出个中关键,然只觉……只觉她似乎……
似乎将有事发生……」「真的如此吗?」骆文斌面如寒霜瞪视问道。

    孟安战战应道:「确是如此,小人未敢有半句……」谁知刚说到这里,骆知
县突地一声断喝:「大胆孟安舌尖嘴利,在这公堂之上竟敢大言炎炎信口雌黄,
当本官可欺不成?」言罢对两旁差役吩咐道:「左右,将此人于我拖到堂外重责
二十!」「喳!是!」自有两名衙役行将过来一边一个拽了孟安双臂向外就拖。

    「大人,冤枉啊!大人……」孟安甚为惶恐,他一个孟府总管往日里是几人
之下众人之上,虽说不上养尊处优,却也未曾受过如此责难,当下里惊恐不跌一
个劲的呼喊。

    门外百姓见状不明所以,一人悄声言道:「这是怎的,为何要责打孟管家啊,
杀人犯不是那个常婆吗?」

    另一人跟着道:「是啊,何以放着元凶不抓,反而迁怒旁人呢,骆老爷今天
是怎么了?」

    尚也有人较为清醒,慎重言道:「莫要胡言,骆青天几时断案不明过?他这
么做必有道理,我等不要妄加揣测!」一旁常婆眼见,忙转身面朝公堂之上,跪
拜成礼问道:「大老爷,昨夜之事系犯妇一人所为,何以迁怒他人?」骆知县轻
笑一声言道:「常婆,汝所言不尽不实,当本官真个听不出来么?汝……」

    话未说完,常婆抢道:「犯妇所言句句属实,昨夜便是犯妇投砒霜杀死二少
爷,此千真万确,何以大人不信?」骆文斌知她自以为将死,世事再无所顾忌,
这才敢出言顶撞,也不生气,和颜问道:「既然汝言之凿凿,那本官这里有几宗
疑问,可否请汝解释一二?」

    此时孟安已被拖到阶下,两个差人手执刑棍立于两侧,专待大老爷一声令下,
便将要把受刑之人打个屁股开花。

    常婆见骆知县未及下令,转头问道:「大老爷有甚不解之处,尽请问来,犯
妇知无不言!」

    「好!」骆文斌捻髯沉笑:「汝声言投毒于酸梅汤中,使小菊送去,欲治孟
守礼死命,此间本官便有三个疑问。其一,据小菊交代,每晚饮用酸梅汤后入睡
乃孟方氏之一贯,料来汝这做汤之人也是知道,既然如此,为何汝不怕误伤孟方
氏性命呢?」常婆似早想到此节,话音刚落便即答道:「其实大少奶奶这两日身
子不适,已少饮此汤了,而那孟守礼酒醉归来正是燥渴之时,当会饮之!」

    「哦,是这样!」知县轻应一声,续问道:「其二,汝自称杀人之举乃为孟
方氏报受辱之仇,以解自身愧疚,然欲在孟方氏房间杀害孟守礼,难道不怕牵连
无辜,使方氏遭嫌背上毒杀小叔的罪名吗?」「这……」常婆一时为之语塞,须
臾才支应道:「这一节犯妇到未曾想到,当时一念只想治孟守礼于死地,这……」
「算汝思虑不周好了……」骆文斌一抖袍袖言道:「然令本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这第三条,汝既令丫鬟将有毒汤水送入,为何又自己端了莲子羹前去呢?汝曾言
自身略通医理,当知砒霜虽为剧毒,却需一半时辰方才起效,而是时汝未过片刻
便及赶到屋外,要说为了查看情形,怕是说不通吧?」

    「这……」此间常婆更是哑口无言。

    骆知县接着手指堂外欲待受责的孟安道:「此人方才说欲阻止汝喝下汤水乃
是一时心有灵动所致,并不明其中就理。然本县审汝之时,门外一种乡亲,加上
方氏与小菊皆定睛观瞧面带疑惑,而此人却低头不语神色颓然,显见他早已知悉
个中情由,怎说与本案无关?」言罢挥手对堂外扬声道:「尔等还不用刑,尚待
何时?」有堂官吩咐,那二位差人自举起刑棍。

    水火无情棍端的是无情狠辣,倘被其打上定便要皮开肉绽,孟安当下里急声
叫道:「大老爷且慢动手,小的有下情回禀,还望听我一言再打不迟!」

    「拖了回来!」骆知县令下,自有那二人将孟安拖回掷于原处,知县观其神
色知道受惊非小,冷言问道:「孟安,尔有何话讲务须详实,否则皮肉之苦旦夕
便至!」

    「是!」孟安抹了一把额角冷汗,斜眼偷瞥,却未立即说话。

    「不可!此事万不可说!」一旁常婆跪爬数步惊悸道。

    孟安苦着脸望向她,言道:「常嫲嫲,此时此地我再难隐瞒,且嫲嫲时日无
多,说句不中听的,也是该当她认祖归宗之时了,否则你百年之后,怕是……怕
是连个上香之人也……」「此事老奴不在意,安叔你听我一言,便让我将此秘事
带入棺材如何?倘依得老奴,我便死也瞑目了!」常婆跪在孟安身侧苦苦求道。

    知县不想其阻了孟安供词,使人将常婆拉到一边,这才言道:「孟安,汝知
情不报已是大罪,现今还不一五一十更待若何?」常婆与孟安均知此事已无可挽
回,尽皆双眼望向一旁呆立的丫鬟小菊。

    小菊初时见常婆挺身自呈罪责,心中不免幸幸,此间见二人竟然齐齐看向自
己更觉蹊跷。孟安也还算了,常婆那双眼中竟似有种说不出的怜惜与伤感,更令
她大惑不解,不禁纳闷道:「你……你们看我做什么?此事与我何干?」

    孟安闻听此言,似做了个决定般转头面朝堂上,陈言道:「大人,我府丫鬟
小菊实为常嫲嫲之亲生女儿!」

    「甚么?」小菊此一惊非同小可,杏眼圆睁瞪着孟安,见他言之凿凿毫不迟
疑,又扭头望向常婆,却见这老妇人以手掩口抽泣不已,个中辛酸溢于言表。

    「不可能,你们骗我!」此情此景,小菊惊诧过后竟是奇怒,陡然间站起身
来,喝道:「我是京城赵员外庶出之女,因家事败落这才沦为孟府婢女。我……
我我系出名门本是凤鸾,不过是一时落魄,怎会是这老乞婆的女儿,你们……你
们休得造谣污蔑!」孟安摇头叹道:「小菊你莫要不信,当时你被孟老夫人抱走,
后来常嫲嫲托我已打探清楚,便是给了赵员外做女儿。那赵员外与老安人娘家修
好,为求一女贴身曾与老安人言及此事,是时常嫲嫲诞下一女,此事便着落在她
身上!」

    「胡说,纯属胡说,你们……你们存心毁我!」小菊怎肯接受,大喝不止。

    「此间孟府已荡然无存,甚么出身名份有何重要,我作甚要毁你?

    」孟安摇头苦笑续道:「你左腿根部内侧有一梅花形胎记,因你属兔,颈上
挂着半块玉兔佩子,可有此事?」

    小菊登时语塞,急道:「这……这你是怎知?」「此乃常婆述与我知,她委
我找寻亲生女儿,自然要将关节托出,只是恁多年过去,体貌特征已不足依取,
只是那胎记却是抹杀不掉。且那另外半块玉佩尚在我这里!」说着孟安自怀中取
出一块红绳系着的佩子。

    小菊劈手抢过,慌张张自颈上贴身之处解下另一块玉佩,两项对在一起竟是
严丝合缝。当下她大惊失色,扭头望望一旁无一言半语之常婆,又转面看看下跪
之孟安,双眼游离不定,口中夹杂不清,喃喃道:「这……这不是真的,骗我…
…你们骗我,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是这老乞婆的女儿,笑话!」

    事实俱在,见她尤不自省,尚且出言不逊,孟安也颇为义愤,怒道:「小菊,
不可如此说话,她是你亲生母亲,还不过去见礼!」「胡说!这老乞婆……谁来
信你!」小菊虽自知无可辩驳,却依旧执拗不改。

    「没想到公堂之上居然审出一对母女啊,这倒是奇闻!」堂下一观审之人道。

    另一人愤愤道:「可惜这女娃好生不知礼数,亲母在此竟是不拜,且一口一
个「老乞婆」,真不成话!」

    又有人叹道:「时下里世风日下啊,倘若这亲生母亲是达官显贵身价丰厚,
料来她必会抢着个相认,而此时这位婆婆身犯死罪,她怕受牵连自然不肯承认了!」

    不乏聪灵之人,思虑沉吟道:「看这情形,那常婆像是早知她是自己女儿,
那么……那么方才抢着喝那残剩的毒汤……」他旁边一人似也听出关节所在,追
问道:「你说什么?难不成这老婆婆是替……」

    「嘘……」一年长老者插言道:「莫要妄下结论,免得大老爷治你等妖言惑
众扰乱公堂的罪名!」

    「呵呵……」听到孟安和小菊之间对话,骆文斌捻髯笑道:「看来小菊身上
果有那胎记无错了,如此说刚才方氏所言汝与孟守礼之私情确属事实喽?」

    人身此处生有胎记,岂是他人所能知悉,既然方氏方才言及此事,现如今得
到验证,便无异于她之供词被其证实。

    小菊倒似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闻言俏脸一扬秀眉高挑,冷声应道:「是
又如何,守礼于我两情契合,早有了海誓山盟,若不是他身遭不测,现如今我怕
已是孟府二少奶奶了也未可知!」「你……」此时一直呆坐一旁的方氏突然喝道
:「你……原来是你,是你和那厮狼狈为奸害我。自我入了孟府以来,可曾有半
点亏待于你,为何……为何要这般害我!」

    小菊闻言一惊,面现怒色道:「甚么害不害的我不知道……」话音未落,一
旁常婆老泪纵横,哭叫道:「我的……小菊,你切不可和孟守礼如此这般啊,他
……他……呜呜呜……」言至此处再也说不下去已是痛哭不已。

    「啪」眼见堂下一阵纷乱,大老爷拍响惊堂木,止住众人。

    堂下四人举目向骆知县望去,见他正自捻髯微笑,似成竹在胸。

    众人各怀鬼胎纷纷缄口,待大老爷示下,心中更暗自揣度,思量接下来如何
应对。

    骆文斌轻笑良久,朗声言道:「原来如此,现如今本县已大抵知悉此事个中
情由,尔等不妨听一听本官之推断,倘有不实之处,还望指出!」言罢,侃侃而
谈,讲的是昨晚凶案始末!

    在骆老爷心中,昨夜之事乃是如此!

    小菊与孟守礼素有私情,二人苟合日久,彼此各取所需。孟守礼本是好色之
徒,小菊姿色虽不及方氏,然也属上乘,加之乖巧任凭摆布,乃是其得意的宠儿。
而小菊则自觉出身大户身份高过众丫鬟甚多,然此时沦落自心有不甘,于是接近
孟守礼,妄图借此荣登主人地位,成就二少奶奶尊崇。故此二人立身不正,一拍
即合。

    然孟守礼自那夜偷得方媛贞洁,便对其念念不忘,痴心妄想能长久有此佳人
陪伴。小菊得知此事心生妒忌,早把方氏看做大敌,暗中多次阻挠,却因二少爷
居心深远不得改变。因嫉生恨,此女生出歹毒念头,动了杀害方氏之心。

    昨夜,并非常婆,而是小菊将砒霜掺在酸梅汤中,知方氏素有睡前饮汤习惯,
妄图借此谋害其性命。然小菊不知,此时孟守礼已在方氏房中。更不知自身行径
已被另一人窥见,此人便是她的亲生之母,常婆。

    常婆曾眼见小菊和孟守礼苟且,并因此得悉其身上标记,确认了此女便是自
己失散十数年的亲生女儿。然孟府势大,老安人当时又掌管门楣,若是相认,唯
恐孟老太不容,将二人逐出府去,失了安身立命的所在。况且小菊性情张扬,心
高比天,未见得便愿和生母离去。

    故此常婆一直暗中关切,未敢直言认女。

    是夜,常婆将酸梅汤交予小菊,便察觉了她有甚不对,于是并未即走暗中跟
随,果见其将一包粉末撒于汤中。

    不忍其女成了杀人凶犯,却又不敢直言告知方氏汤内有毒,常婆只得胡乱端
了一碗莲子羹,想借进屋之际佯作打翻那酸梅汤,坏了小菊计量。不成想当是时
孟守礼在屋中相挟,方氏未曾允其入内,只好惴惴而返。

    常婆性情软弱,致使方氏受辱,本心存愧疚,然为人之母者心下两难,故未
曾便及离去,只在远处注视,恐屋内有甚动静。

    小菊投了毒药心中仓皇而又有些跃跃,不消片刻又自返回,也打算窥测,不
想却发现常婆正在左近。她不明就里并未惊动,只得做了第二双眼睛。

    方氏受辱出走,小菊就在不远正自看到,见其奔向四进,料定她来寻自己,
立刻绕路自角门返回,谎称起夜。

    此母女二人便是因此躲过大火保全性命,然堂上追究起孟守礼中毒一事,一
碗带毒汤水摆在面前,小菊知饮之必亡自不敢轻试,却只得推作此汤非其所作。

    常婆得悉孟守礼死于毒杀,料定乃其女投毒欲害方氏所致,见所有症结指向
小菊,想到亲生女儿将成杀人重犯,故此未作辩驳奋不顾身抢来喝下,又抬出自
身隐事与方氏私密作为借口,谎称凶手为她,其目的自是舍身救女。

    孟安早知小菊与常婆关系,当时见小菊踟蹰,猜到汤中有鬼,又见常婆抢喝,
便知其意图,这才有起身欲加拦阻之举。

    说到这里,骆文斌上身向后一依,成竹在胸般问道:「如何,本官所料可是
事实,如有偏颇可以指出!」

    「大老爷所料确是如此,小人方才便是这般想法,尽皆被大老爷言中了!」
孟安心悦诚服跪拜于地。

    小菊听得骆知县言讲,似亲眼所见一般,心惊胆裂间只将周身汗毛根根竖起,
忙不迭矢口道:「大老爷,奴婢冤枉,我……我并未下毒加害少奶奶,此等玩笑
不可乱开啊!」言罢扭回头乞怜般望向常婆。

    为人父母怎受得子女此般眼神,当下里常婆抢上几步用身躯将小菊掩在后面,
「扑通」一声抢跪于地,大声道:「知县大老爷,昨夜毒杀孟守礼一事确系犯妇
所为,此千真万确。还望大人不必再审,止此结案便了!」

    骆文斌尚未说话,突地一旁方氏疾步行来,一把抓过小菊衣衫,恨道:「好
你小菊,妾身自认无甚对不住你的地方,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言罢在她肩头
用力一推。

    小菊自知理亏,尚未言语之时已被推倒于地,却不甚疼,侧头望去,却原来
常婆将自身挡在其身下,双手抱着自己。

    常婆满身灰尘,尚且不忘苦苦哀告:「少奶奶莫要动怒,那些只是大老爷揣
测之言,未尽是实啊!」

    其实在场诸位,甚或堂外百姓,即便是无知村夫,此时也尽皆知悉骆文斌所
言必是实情。

    方氏冰雪聪明更是一点就通,加之堂上这一来二去,知悉原来自己竟受了恁
多委屈,正是有冤无处诉之时,哪肯放过欲加害自己的恶人,当下里一改往日敦
和规矩,竟挥动粉拳向小菊招呼开来,口中更愤愤然道:「我把你个不知廉耻的
贱婢,为了虚慕荣华,竟对我生出这般歹毒念头,妾身今日不活了,便和你同归
于尽了吧!」一夫舍命万夫莫当,这舍命之妇也不妨多让,不料想方氏这般竟闹
得往日里吃不得半点亏的刁钻丫头一时之间也无还手之力。

    常婆见女儿被这般责打,苦于方氏乃受害之人,更不敢稍加责难,只得合身
趴在小菊身上,替她将之尽数受了,口中不住哀求:「少奶奶息怒少奶奶息怒,
此事系老奴所为与旁人无干,少奶奶心存气闷便在老奴身上使将出来便了,饶过
小菊吧!」

    「住手!公堂之上厮打哄闹成何体统?左右,把这三人给本县分开!」骆知
县一声喝斥,自有两边差役上前,将三人分置一旁。

    小菊见值此常婆尚且一口咬定凶手为她,登时胆气便壮了起来,又见她舍身
回护自己,弄得满面尘灰浑身污浊,更吃了方氏不少粉拳,不免也投来一个惭愧
神色。

    然当其复见方氏怒不可遏之神情,心下里又自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当下对方
氏怒目而视,旋即又转为不屑,恨恨然冷哼道:「甚么少奶奶,她算的甚么少奶
奶,她不过是个残花败柳的破烂货!」「你!」方氏闻听此言气得娇躯栗抖。

    常婆也颇为不满,苦口劝道:「小菊,不可如此无礼,大少奶奶为人谦和正
直,未有甚过错,不允你此般说她!」「说她了便如何?」小菊这张利口自不饶
人,眼见方氏面色铁青,似要存心相欺,冷眼瞧着得意非常般言道:「我的少奶
奶,你身为孟家媳妇却和两个少爷不清不楚,最后都未给孟家留下只男半女,真
是好不称职啊。」

    说到这里执手轻抚自己小腹,扬言道:「奴家不妨告诉你,我这肚子里已有
了守礼骨肉,数月之后诞下婴孩,你说这「孟府少奶奶」几字该由谁人当得?」

    「你……你怎可和孟守礼……」未想到方氏尚未有甚动作言语,常婆已惊怒
交加,一改方才舍身回护之态,竟是突地扬起手掌,重重给了小菊一记耳光。

    「啪」一声脆响,小菊猝不及防被她打个正着,当下里扭头大叫出声:「啊!
你作甚打我?」

    此时一旁孟安伏地大呼:「冤孽啊,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啊!」堂上纷乱惹来
阶下议论汹汹,有人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那美妇人是否贞烈尚未可知,
又出了个未婚有孕的小丫头,还在那理直气壮,真是好生不知廉耻!」

    另一人道:「大老爷英明,刚才的推断入情入理绝对是实,只是那老太婆执
意要认下这桩死罪,却也是无法啊!」还有人道:「这老婆婆好生可怜,舍命替
女儿担了杀人罪责,却换不来半个好脸色,哎!」

    更有人奇道:「为何常婆要打自己闺女呢,有人说「爱之深恨之切」,恐是
这里面尚有许多事情呢!」

    小菊耳闻众乡亲对她这般言语,顿感心中拥塞,这才知甚么叫「民心所向」,
想到自己丑事被大白于天下,即便是逃过了杀人重罪,怕是也难在此立足了。当
下里惶恐不迭却又不知所措,口中不禁支吾道:「你……你们……这……」

    「孟安,你说此乃报应,所指为何,速速讲来!」骆文斌用手点指堂下问道。

    孟安经方才责打之虞,此间更不敢执拗堂上大老爷,刚想言语却见常婆正自
凄苦万状的望向他,心中踟蹰半晌,还是抬头禀告道:「这……这小菊是孟老爷
之……」

    便在此时,常婆突然站起身来,鼓足平生气力大喝道:「莫要再审了!昨日
之事乃犯妇所为,便是到了阴曹地府,老奴也是这般说法,请大人趁犯妇尚在人
世之际速速决了此案,老奴只求速死!」这一声喝叫语惊四座,登时将孟安言语
止住,且四下里议论声也为之一歇。

    「呵呵……哈哈哈哈!」须臾间骆老爷竟大笑开来,笑罢言道:

    「犯妇常婆,汝方才喝下之酸梅汤不过是本县使人自内堂取来的一杯普通汤
水,其间并不曾有毒。汝也自称粗通医理,应知若是真个砒霜入口当在一半时辰
之内腹痛如绞四肢抽搐浑身麻痹,此等症状汝此时可曾有的?是故,我等有的是
时间听汝细细分说呢!」「啊!」常婆大惊失色,凝神细查方才感到周身并无任
何不妥之处,这才念及方才那证物的出处。料来昨夜大火,怕是真金也给炼化,
何来甚么残存的证据,自己真是糊涂透顶!

    此时骆知县更侃侃言道:「常婆、小菊,汝二人哪个是杀人真凶哪个恣意袒
护,本县定要审验清楚,方对得起昨日大火之中葬身的一众百姓!」

    「啊!」一声惊叫系出自小菊口中。

    方才那杯「毒水」送至面前,这丫头便似在劫难逃一般,惶惶间仿佛看到断
头台上刽子手的鬼头钢刀。不想危难之时常婆舍身相救,免了她灭顶之灾。

    死中得活的她一直幸幸然暗中偷笑,甚么生身母亲,甚么名誉节操,甚么荣
辱前程,与生死之事比起来都似微不足道。故此甚至有些得意忘形,竟将自身未
婚成孕珠胎暗结之事拿出来与方氏数说,更对一旁一而再再而三回护自己的亲母
置若罔闻。

    心底里不自禁想着,自身犯下的杀人罪责由旁人顶了,时下里她身中剧毒时
刻无多,待片刻之后常婆身死,更是死无对证,自身便可逃过这滔天罪责。任旁
人数说,料来再无证人证言,哪个能耐她何?

    然此间世事多乖,竟是急转直下,那汤水之中竟然未有毒药,而常婆保全了
性命,时刻一久或受刑不过,难保不将实情吐露出来,到时候自己便要身临地狱,
受那万劫不复之苦。

    想到这里小菊不免大叫出声,满面乞怜悲苦望向常婆,那眼神似在言道:「
娘亲救我!」

    「不必多费唇舌,老奴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便是诸般酷刑皆用在我身上,
老奴也万难改口,杀人之事便是我一人所为,大人你省去了吧!」常婆高扬脸面,
颤声喝道。

    骆知县冷冷观之,突地惊堂木响声一作,吩咐道:「左右,将这刁妇与我拿
下!本官好言于汝,你却不招,恣意回护有罪之人,真是不知国法森严我堂上刑
罚不利!」

    说话间两名差役冷着脸便要过来挟持,要将这老妇人架上行刑。

    常婆面色惨然,侧脸观向地上小菊,双眸中泪花隐隐,目光里充满爱怜,蔼
声和道:「小菊我儿……娘亲带你来此人世,无力养你教你,为娘罪莫大焉,只
得以此一命偿还抚育之责,此后你当好自为之,为娘去了!」言罢见差人即道,
突地拔足奔去,用尽平生仅存全部气力,合身探头撞在了龙书案案角之上,登时
间头骨震裂,红白尽出,软倒小菊眼前。

    众人不想此老妇人性情竟如此刚烈,为袒护女儿先是抢来饮毒,后得悉自身
无虞,唯恐受刑不过招供出来,竟是自寻了短见。

    要知草木兽禽皆是生灵无不贪生,人尤为甚。一时意气用事寻死觅活者有之,
为大义舍生取义者有之,然但叫其侥幸未死,无不感生命之可贵,绝难再有取死
之人。然此老妇虽知腹内无毒,却无丝毫偷生之念,竟是旦夕间另寻死路。

    当是时堂上堂下齐声惊呼,便是那心死神灭般的方氏也不自禁叫出声来,门
外一众乡亲更是哄然喧嚣。那两名欲来缉拿常婆的差役,更楞柯柯呆立当场,不
知该何去何从,齐齐仰头望向堂上知县。

    骆文斌经此一事也深感意外,更生怜悯,颇悔不该如此急于求成,害了这一
可怜人性命不说,更使得此案陷入僵局。

    「你……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孟安怒喝一声,跌跌撞撞跪爬来到常婆身
前,见这老妇满面鲜血,染得斑白发髻片片殷虹,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显见已是
不久于人世。

    「啪」一记耳光重重击在小菊面上,孟安怒不可遏追悔不迭,叫道:「畜…
…畜生,她是汝亲生母亲,是为你而死,难道你就无半点恻隐吗,真个是禽兽不
如!」

    非只是他,便是门外旁观之人对小菊这般做法亦自不免大为不满,一人愤愤
道:「此女枉为人女,亲娘死在眼前竟无半点反应,确个禽兽都不如!」

    另一人切齿道:「确是如此,倘我有此逆女,必早于我打死了,哪容她活在
世上!」

    更有人大叫出声:「骆青天,判了这贱人死罪如何,我乡亲自为你作证!公
道自在人心,此人绝对罪有应得!」其实小菊并非无动于衷,只不过事起突然,
常婆这一撞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受家境背景左右,常年来养成了自私贪欲之习
性,内心深处根本不信这世上尚有肯为其他人舍死忘生的蠢货,故此全未曾想过
常婆这生身母亲竟肯为自己舍命,一时之间尚在五里雾中浑然不知为何会如此这
般。

    「啊!」孟安一记耳光打得她身子一栽扑倒于地,纤手抚着俏脸惊叫一声。
刚刚撑起上身,却听得如此多怒骂言语,正是众口一词,对自己鄙夷到了极点,
这才想起那常嫲嫲此时尚且躺在冰冷地上。

    小菊仓仓跪爬几步,来至常婆面前,眼见此一慈和老妪,现如今已是奄奄一
息,那满头满脸的血污,那不住抽动的嘴角,那无力抬起却又不住抖动的粗糙手
掌,那布满血渍鲜明非常的额角皱纹,无不在用力捶打着她的心房。

    便是铁石之人亦会为其所动,当下小菊俯身捧起常婆身躯,双眼泪光盈盈,
朱唇颤动,唏嘘唤道:「常嫲嫲……不……不不,娘亲……娘亲!」

    常婆已是弥留生气无多,听得呼唤微微张开双眼,尚且想要抬起手臂却不可
得,只待小菊敛住她的手放在其脸庞,这才万分爱怜的轻抚着,苍白面上泛起一
丝勉强的和蔼慈笑,良久奋力侧头面朝孟安,言道:「安……安叔,莫……莫要
责难她,此事与小菊……与小菊无……无干,日后……日后还请看在老……老奴
面上,请你……请你多加照……照料。我儿年幼,有甚行为不妥……不妥之处,
你便是她的长辈,打……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孟安近前两步悲从中来,哀声应道:「我……我尽力而为便了,然……然…
…嘿!」说话间斜眼向堂上撇去,那自然是说:「然此间命案尚未了结,骆老爷
未申便可轻易放过小菊!」可面对将死之人,叫他这些言语怎生出口?

    不知是小菊泪水滴在脸上,抑或人之将死回光返照所致,常婆突地睁开双眼,
竟是抬起了另一只手按在小菊肩头,颤抖着大声急道:

    「儿啊,听为娘一句话,算是好叫我死之后得以瞑目。你速速将腹中胎儿打
掉,孟守礼他……他是你……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此言一出小菊登时瞪大了
双眼,双唇亦自张开,似有甚么将要问出,然口中话语却无法出于唇齿,缓缓转
头望向一边的孟安。

    孟安此时亦悲不自胜,泣泣哽咽道:「是……当年老爷便是那偷香窃玉之人,
此后老夫人知悉此事,这才要将当时还是婴孩的你急急送走。后来老爷思念你这
亲身骨肉,曾多次遣我暗中打探,我这才知个中情由!」

    小菊突闻噩耗心乱如麻,尚未来得及细细思量,突听得怀中母亲言道:「我
儿,千般不是都是……都是为娘的错,今后你……你当好好生活,听取安叔教诲,
再不可如往昔般任性……」「是……是是!娘……娘你不要死,娘!」小菊见常
婆双目欲合,急急唤道。

    此时小菊已泣不成声,常婆轻抚其面颊,柔声慰道:「儿啊,今后为娘便不
能陪在你的身边,你自己当实心用事,不可再去想那些投机取巧的事情,娘亲救
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啊,万万记得要脚踏实地作……作人!」言罢双目闭合
两手软落,已身归那世。

    「常嫲嫲!常嫲嫲!」孟安急声呼唤,然已死之人怎的应声?

    「哎,这老婆婆就这么死了!」门外一旁观之人叹道。

    另一人也不禁唏嘘:「是啊,好一个慷慨悲壮的老妪,为了袒护不孝女儿竟
然两度寻死,真不知此等做法到底值不值得!」旁边一人摇头道:「有甚值不值
得,自古无不是的儿女,便叫她大逆不道抑或人神共愤,其父母又怎能看着她受
苦?」突地,堂上一人大声惨嚎:「啊——娘——啊——哇——啊啊!

    」却非小菊为谁。

    此一惨呼惊得四下里陡然间鸦雀无声,偌大公堂,上下百十号人尽皆默然,
唯小菊一人声嘶力竭般叫喊。

    许久,小菊声音间歇,清脆嗓音逐渐沙哑。

    骆文斌身为知县,自不可坐视,和声吩咐道:「左右,于我将常婆尸身抬下,
好生处置!」

    「是!」言罢自有两名差役走上前去,俯身要来敛取常婆遗骸。

    谁知小菊似疯了般重重将一人推倒,张口又来咬另一人手臂,那人见状忙闪
去一旁。

    「谁人敢动我娘身子,我今日便和他以死相抵!」小菊撕心裂肺般狂叫。

    一直以来,此女皆活在争名逐利的是非之地。幼时虽不知自己并非赵员外亲
生,然庶出之名自小便似乌云般笼罩,让她压抑难当。故此在现实中领悟到,人
若想生存必须不择手段的道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信条充斥着小菊幼小心房,令她很快便学会了甚多猥
琐计量,本想借此在赵府扬眉吐气挺直作人,然未等她尽数施展赵员外便已落魄,
自己也被纳入孟府为婢。

    曾好赖是个小姐的她如何与一众丫鬟为伍,心有不甘之下不惜牺牲色相攀附
孟守礼,欲借此成就少奶奶地位尊崇。然世事多乖,一念之差竟使她错手杀害了
自己的男人,毁掉了登天之梯。此女更是恨天地不公造化弄人,仿若全天下的人
都是她的敌对一般。

    公堂之上几经周折步步惊心,几次三番面临国法制裁,突地冒出个常嫲嫲舍
身回护,小菊初时只觉幸幸,并未存了多少感激。只因其压根不信世上会有人甘
冒奇险救助他人,在她眼中常婆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所致,世上哪来真情?

    只当常婆那舍命一撞,小菊整个人便似给这斑驳老妪掏空了一般,自心底冒
出个强烈疑问:「怎的你这般傻,我便是你女儿也不需如此啊!」

    待到得悉孟守礼竟是自己同父异母兄长之时,小菊更是惨然。未料想自己终
日勾心斗角争名逐利,为一己私荣甚至不惜清白身躯大好年华屈身贴靠,到头来
换得了甚么?换得的是悖伦忘祖,换得的是世人唾骂,换得的是老母惨死,更换
得良心无尽的谴责。

    常嫲嫲临终之时尚念念不忘予她苦口相劝依依难舍,这是什么,难道这就是
人间的无疆大爱吗,这就是为人母的节操吗?相去之下,一己祸福荣辱算得了甚
么,荣华富贵名誉地位算得了甚么,生死存亡又算得了甚么?

    红尘看破,世事便了无牵挂,只有面前这具慈和老妪的尸身才是自己至关重
要的所在。

    众人见小菊如此这般都觉悲悯,两名差人手足无措更举头望向骆知县,等他
示下。

    骆文斌也自摇头叹息,许久才问道:「小菊,汝亲母已亡,本县感其回护生
女之情,欲待好生安葬,且叫她入土为安如何?」小菊惨笑一声应道:「大老爷
莫要巧言引诱……」此语一出骆文斌倒也为之气结。现如今常婆已死,毒杀孟守
礼一案就此死无对证,明明知道小菊便是凶手却无任何证人证言,无从判罚,正
是案件陷入僵局之时。本待趁小菊伤心欲绝之际,出言诱供,盼她神智不明时说
漏,露出点滴破绽。怎奈此女居然如此聪灵,竟被她看出意图,还一语道破,不
免令知县好生没有颜面。

    哪知小菊此时目光呆滞神情木然,接着却续道:「我母为我而死,奴婢深自
悔恨。我累了……纷纷争争与我已不足道了,如今便将此事缘由说将出来,一则
求一己心安,再则可正我母清白名声。」言罢淡淡诉出一段过往。

    欲知后事,且待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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