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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八三折 识诚扳荡,独媚玄冥
送交者: 小脸猫[☆★声望品衔8★☆] 于 2014-06-22 5:16 已读 14779 次 5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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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妖刀记》卷卅六 机关算尽 (全) 由 西蒙 于 2014-06-22 1:00

          第百八三折 识诚扳荡,独媚玄冥

  刀刃为铁汁浇铸的赤眼刀,「铿!」一声搠入玉台,四刀并起共鸣,刀座附
近的青芒亦转橙赤,第四柄龙皇圣器终于归位。

  南冥恶佛自现身以来,处处质疑鬼先生的用心,言虽寥寥,无不切中其弊,
加上强横无匹的武力,被鬼先生视为会上的头号大敌,层层布计,无非是为了对
付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恶汉」。

  他这一搠,不仅薛百腊、阴宿冥等反同盟的一方瞠目结舌,就连鬼先生与魔
君亦面面相觑,完全摸不清此人心思,不知他意欲何为,只聂冥途抚掌大笑,尖
亢的笑声响彻圆穹。

  「哈哈哈,精彩啊南冥!不愧是老狼的好兄弟、好搭档!这一手实在是妙!
实在是太妙啦!哈哈哈哈!」他右臂筋骨终于开始恢复,勉力鼓掌,不知是欲补
适才没能参与的缺憾,抑或当眞欣赏恶佛这出其不意的一着,冷不防话锋一转,
嘿嘿笑道:

  「谁都能反对同盟,只你南冥最不该,不仅不当反,最好是干脆合并,成一
大派。届时,不管选得盟主门主,比剑夺帅,胜者为雄!以你的武功,还不是手
到擒来?」

  这「驱虎吞狼」之计委实太糙,连平生不使诡计、不谙机谋的染红霞,都听
出了其中露骨的挑拨。但它就厉害在二明知是挑拨,却戳中了鬼先生心底最忌惮
处。他费尽心机,诡计百出,可不是为了替人作嫁,搭好成王称雄的戏台子,拱
他人上龙床。

  无论南冥恶佛有无此意,这一戳捅破的是两边窗纸,不止鬼先生疑他,恶佛
亦不免要担心受疑,乃至先下手为强,以免身受其害。早在聂冥途开口之前,鬼
先生便已想到这一处,暗自提防,恶佛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盟主之
位,我没兴趣。结盟于七玄有利,我便赞成;于七玄有害,我便反对。」转身下
阶,再不看鬼先生一眼。

  鬼先生万料不到赤眼妖刀回来得忒容易,更没想到三十年来不见天日的牢狱
生涯,硬生生将天下第一恶汉关成了「傻汉」,这等拿来撑场面的堂皇说帖,居
然说服了手底下极硬的南冥恶佛。当夜在血河荡的初心会中,只恶佛与雪艳青两
人的武功,他没有取胜的把握,因此一逮到机会,便先将「玉面蠕祖」打落河中,
拔去一根棘手的肉中之刺。

  他本是乘便取巧、机敏百出的脾性,也打算再试试恶佛,看他是不是眞傻了,
以防这厮装傻充愣,另有别图,也好事先防范;踏前一步,朗声道:「能得恶佛
支持,我等距同盟又更近了一步。可惜薛老神君、鬼王等俱持异见,若最终无法
谈出个结果来,七玄仍是各行其是,永无团结之日。」

  这会儿连媚儿都听出言外之意,怒道:「喂,姓胤的!你说得什么浑话?本
来就得七家都愿意了,方有同盟一事,人家闺女若不愿嫁你,难不成还抢亲么?
你挑拨恶佛来说事,存的什么心?」

  「到底是妳变灵光了,还是他这手太难看?」聂冥途忍不住啧啧两声,径对
拾级而下的恶佛叫道:「你千万别上当啊,南冥。这小子到处找人下场搅和,正
好证到你身上,你莫理他,他就得篚老太婆和小女娃儿去啦。眞个是变态。」

  被聂冥途指说「变态」,实令人哭笑不得。好在鬼先生无有洁癖,并不把聂
冥途的讽刺放在心上,若与魔君易地而处,眼耳中容不下一丝龌龊秽污,哪怕伤
势沉重,料想也要杀下去同狼首拚命。

  南冥恶佛闻言停步,III领问道:「是不是将七柄圣器都插了上去,同盟
就算成了?」鬼先生怡然笑道:「能够平和地插上去,那就最好了。有时候固持
己见,自以为善,所造成的伤害,反较存心为恶者多,便是这个道理。」

  恶佛思索片刻,走下阶台,往四人所在处行去,沉声道:「那我就得请各位,
收回反对同盟的成见了。」远方,聂冥途唯恐众人不知,扯开喉咙大声叫嚷:「
喔喔喔喔……出现了!这是『规劝』啊!南冥一次、南冥一次!」

  鬼先生一听这两字便禁不住恼火,若非形势逆转,一下变得太过有利,让他
有点飘飘然,说不定就要对聂冥途那张嘴皮子下功夫了。一旁,祭血魔君将他的
眉飞色舞看在眼里,低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有诈。」

  鬼先生嘴角微扬,目光不离场中五人,喃喃轻道:「诈又如何?将计就计,
于我们有利即可。计划里最棘手的状况还未出现,恶佛若能替我等扫除些许麻烦,
也能稍补先前的失着不是?」祭血魔君知他是讽剌自己,不再作声,又盘膝运气,
再度调复起来。

  场中原来的四个人,就算连手齐上,也未必能在恶佛手下讨得便宜,况且他
挑明针对的,仅是反对同盟的一方?媚儿、薛百塍交换眼色,心知今日是抽到下
下签了,不约而同摒除杂念,专心思考应付巨汉的对策。

  以媚儿的立场,大可两手一摊,说「我也赞成」,鬼先生纵有算账的心思,
眼下也只能任她自去。

  可如此一来,大奶妖妇陷于敌手,再也抢之不回,休说违背盟约委实下作,
大大践踏了鬼王的尊严,媚儿也不想日后再遇这妖妇时,被她指着鼻子大骂「背
信忘义」云云,那可眞是受不了,对小和尙更是难以交代……

  想到小和尙忽然勇气百倍,心念一动,彷佛脑筋从未如此清明过,低声对薛
百膳道:「一会儿开打,你将大奶……那姓符的女人手里的长剑挥出去,她腕力
远比不上你,这点你能做得到罢?」

  「……然后把剑还给你?」

  「不,把你的刀朝漱玉节身后扔去。」媚儿低道:「有多远扔多远,能扔上
看台就最好,爬死她!大奶……呸呸,老改不了口。姓符的空手打不过你,你抢
了人往白毛大虫那儿跑。」

  薛百膳会过意来,感激龙以符赤锦的安危为先,想起在莲觉寺时,防此獠如
恶鬼,想不到有并肩作战的一天,心中五味杂陈,不忍见她舍身,苦笑:「你的
法子虽好,却没想过如何挡下『碎骨金轮』一击。年轻人,你不要命了么?不如
咱们对对扳儿,换个位罢?」“

  媚儿哈哈一笑,转过一张大花脸来,竖起右手拇指,不知为何,薛百膳总觉
那张眉目难辨的厚厚油彩之下,有着拨云见日的爽朗笑颜,彷佛她无牺牲之意,
只是去做一件定会成功的小事般。「你傻啦?我起码挡他三击!老头儿,别瞧不
起至阳至刚、威震群邪的役鬼令神功啊!」

  薛百縢胸中热血上涌,喝道:「好!这个人情我收下了!」身形微晃,倏朝
符赤锦奔去。

  这一下委实来得太快,翠明端应变不及,况且她仍未被告知能不能对这老头
出手,抱着降魔剑往身前一挡,「铿」的一声,薛百膳准确无误地斩在剑格上,
距她握剑之手的虎口不过寸许,翠明端持剑不住,降魔青钢剑脱手飞出。

  老人铸铁般的五指攫住她的右腕,连着脉门一掐,女郎半身酸软,再也使不
出丝毫气力;薛百媵霍然转头,长刀对准猱身扑来的漱玉节一掷,漱玉节料不到
他说扔便扔,本能举剑一格,刀剑铿然交击,食尘刀打着旋子飞得半天高,果然
落在她身后的望台之间。

  漱玉节原意便是取刀,见老人拖着符赤锦往另一头的望台阶梯处奔去,犹豫
不过一霎,立即掉头掠上望台,循一地青芒寻找失刀。

  而媚儿这时终于对上南冥恶佛。

  铁塔般的巨汉一见薛百滕发难,立时停下脚步,媚儿却没忘了自己身负牵制
恶佛的重责大任,靴尖蹬出,整个人宛若一杆贴地射出的响箭,长腿飞快交错着,
倒拖右掌如曳碑,沉声断喝:

  「……南冥!来见掌门神功!」猛将万钧巨力甩过身前,朝着巨汉的胸膛轰
然砸落!同样一式「山河板荡开玄冥」,此际却有江山一廓、清肃妖氛的气势,
便一击将铁塔般的魁梧巨人拦腰轰成两段,似也不令人意外。

  鬼先生两度见她施展《役鬼令》,无论是破驿中与耿照对打,抑或血河荡拦
截大太保雷奋开,实力在七玄诸首脑中,只能说是敬陪末座;若非武功质性天生
克制阴煞,怕还非是狼首聂冥途的对手。料不到此番出手,内力宏大,招式精妙,
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更可怕的是周身正气凛然,连狐异门的功体似都隐受牵制,
本能想背转身子,不欲与那沛如江海的浩气相对。

  在场不受役鬼令神功影响之人寥寥,恶佛却是其中之一。

  悍招临门,强如恶佛亦不敢托大,双臂一横,犹如井栏,正是碎骨金轮中的
防守极招「五百由旬势」。

  旭升般光耀夺目的浩然正气,轰上险恶的地狱之门,连恶佛都不禁身子一晃,
小退半步,「山河板荡开玄冥」的中宫突进之势未减,媚儿的身躯在半空中一滞,
双掌离恶佛的臂栏还有三寸的距离,气芒在其中冲撞、凝炼已极,炽如金膏欲滴,
似将成形。她并掌一推,恶佛再退两步,掌臂相隔已不足一寸,气芒转赤,两人
间如推压着I轮红日,日廓即将抵受不住,直欲爆开。

  天罗香那厢随行的侍女中,几人忽然耳中迸血,当场昏死过去,七玄首脑们
修为高深,只小退半步,运功护住心脉孔窍,免被震音所伤。

  染红霞身后一名少女捣耳蹲下,面露痛苦之色,襟口略一俯低,大把的白腻
乳肉差点逸出肚兜上缘,酥绵如沙雪,满得不可思议;都快倾出两只瓜来了,仍
不见嫣红乳晕,教人忍不住想:忒小的个子,怎能往衣里塞这许多肉?眼见那雪
浪晃动之甚,似酪浆般绵细,搓圆捏扁都不妨,兜儿勒得紧了,的确能容两只乳
瓜。

  染红霞不顾旁人目光,伸手按她背心,绵和的阴极内力汨汩而入,少女「啊」
的一声回过神,抬起圆脸,茫然道:「红姊,妳说什么呀?我听不见。」染红霞
以手势示意她噤声,让她捣紧双耳、张开嘴巴,顺手抹去她鼻下的血珠,以免少
女见了,心生恐慌。

  这圆脸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黄缨。染红霞将她安顿好,赶紧起身,而场中的
拚斗也有了结果——

  南冥恶佛再退三步,媚儿双掌终于按上「五百由旬势」的臂栏,嘴角鼻端却
迸出血来;凝滞不过一霎,恶佛又退小半步,双臂划开,这沛莫能御的一式「山
河板荡开玄冥」竟化于无形。

  媚儿被他挥臂震退,抛飞近两丈远,落地时未能调整体势,径以背脊着地,
连滚几圈,才又狼狈撑起,单膝支跪,一抹唇血,露出染红的贝齿狠笑道:

  「……要得!这样勉强有资格,一见役鬼令里的降魔绝招!

  以二人修为上的巨大差距,能逼得恶佛连退七步,简直远超出众人的想象,
谁都不敢说「恶佛不过尔尔」,若适才面对这招「山河板荡开玄冥」的是自己,
指不定便已倒——这样的念头,不止出现在一个人心里。

  严格说来,击伤阴宿冥的,乃是攻守两股力量所生的反馈。她是从根本的身
体素质上败给了恶佛,当役鬼令与碎骨金轮击实的剎那间,产生的反震巨力恶佛
挺住了,阴宿冥却无法承受,因而见血溢红。

  恶佛站立不动,并未乘机进袭,在媚儿看来毋宁更加挑衅。她咬着满口血温,
定了定神,丹田深处的阳丹仍持续运转着,源源不绝地提供力量……男装丽人深
吸一口气,起身拉开功架,笑道:

  「要我改口呢,不、可、能!你可以选择拿回赤眼,告诉那厮你方才想错啦,
南冥恶佛反对同盟,这样咱们就算结了,各自回家歇息,两不耽误。」

  「……口气挺大的嘛!蒙着眼听,还以为是他给妳打得一口血,趴在地上直
不起身。」动听的银铃笑语自身后飘来。媚儿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之下
血脉翻涌,差点晕过去,胁下及时被一只绵软小手搀住;靠得近了,温温的体香
蒸来一片乳脂似的甜润,转头道:

  「大奶妖妇!妳怎还没死啊!」

  符赤锦笑吟吟的,一指身后望台。「捣蛋鬼找出来啦。不用怕,现下他可没
了辄,搞不出花样来。」见白额煞手里横抱着一具娇小身躯,却不是玉斛珠是谁?

  原来适才媚儿与恶佛极招相对,迸出强烈的无形气震,符赤锦突然苏醒,身
子恢复原状,显是超诣眞功失了效用。

  她自薛百滕怀中挣起,见身畔小师父仍昏迷不醒,自非翠明端改变了操纵的
对象,遥见玉斛珠不知何时离开方塔,沿场边悄悄移至望台下,距方才混战处颇
近;白额煞则蹑足来到她头顶的围栏边,冷不防一攫,拎小鸡般将她抓了上来,
一把打晕,小偷儿似的抱着少女溜回来。

  从那一刻起,她便重得自由。

  个中的因由,符赤锦无法确切解释,依她的推测,与白额煞观察的结果不谋
而合,或能说明鬼先生交换人质的手法。

  大凡心识控制之术,皆有一天敌,便是「难以及远」。故符赤锦等想尽办法,
也要见小师父一面,盖因小师父附近,必有操纵者翠明端的踪影,施术时不能被
外力干扰,异常脆弱;只消能打倒她,又或终止施术,小师父便能重获自由。

  当紫灵眼走入祭殿,符赤锦拚了命想找出翠明端的隐匿处,然而却不可得,
轮到自己走上方塔,甚至被超诣眞功所制,反成人质;其中关键,便在「如意女」
三字。

  如意女与翠明端有连结,明端能操控她们的身子,感应其所在,有无可能透
过这些个与她心灵相通的女子,将心识加倍延伸,以克服「难以及远」的难题?
如钓线连着鱼钩,又在鱼钩上连接另I条带钩的钓线……以此类推,拖钓的范围,
便远胜过一根钓竿所能及。

  这样一想,谜团就突然迎刃而解。

  玉斛珠是最好的如意女,须紧跟目标,那么其他的鱼钩和钓线呢?

  符赤锦猜想:天罗香那厢,被无形气震震晕的侍女们,其中必混入了金环谷
出身的如意女,或本就潜伏在冷炉谷内,或于鬼先生压服后,才命蜓狩云着手安
排。天罗香搞来忒多抬刀棺的「八部教使」,并非搞什么排场,而是为了掩护超
诣眞功的及远之法,才有「藏叶于林」的布置。

  符赤锦对超诣眞功颇有了解,寥寥几眼,便将前因后果串起。

  那白额煞无此了解,纯靠观察,判断玉斛珠的亦步亦趋必有蹊跷,趁所有人
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鬼王恶佛之鏖斗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挟持了玉斛珠。就算鬼先
生发觉了,总不好开口替天罗香讨一名侍女;押宝出手,果然解得此局。

  符赤锦见媚儿形容狼狈,想她为了自己独当恶佛,莫说两人没甚交情,便是
手足亲人,也未必能做得到,胸中血热,嘴上却不肯饶,笑道:「先说好啊,我
最看不惯男欺……我是说大欺小,看到就拳头痒,可不是帮妳啊。」

  媚儿「哼」的一声,满脸狠笑:「妳是忘了带红衣,想吐血染红罢?碎骨金
轮里有招很方便的,一把砸得稀巴烂,保证从头到尾一样红,上街都不丢人哪。」
符赤锦噗哧一声,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是么?一会儿让聂冥途试
试,反正他又不会死。」

  聂冥途正欲还口,冷不防一块墙碎从天而降,正中脑门,狼首哼都没哼一声,
断垣间窜起大股浓烟,宛若失火;围栏上,白额煞放落手上两枚西瓜大小的砖石,
冲双姝一竖大拇指,压低笠沿,又蹑手蹑脚回到原处。

  媚儿犹豫片刻,才对她道:「有件事我很不想妳知道,但想想还是觉得该告
诉妳。若有人胆敢这般瞒我,我会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低声在她耳畔说
了几句。符赤锦美阵圆瞠,以手掩口,泪水一霎间盈满眼眶,娇腴的身子一晃,
簌簌颤抖,这回反是媚儿搀住了她。

  见她这般模样,媚儿忽觉庆幸,自己终是同她说了小和尙的事。不瞒她似乎
也很好。「有点出息!」她这话倒是说得半点不心虚,明明在弃儿岭上哭得可惨
了。「别让人瞧见妳哭。」

  「……妳听见时没哭才有鬼了。」说得跟亲眼瞧见一样!媚儿对大奶妖妇又
多几分忌惮,可能还杂有一丁点佩服。没准她将来也是老妖……算了,还是别说。
她

  们不知怎么搞的都听得见。

  鬼先生冷眼瞧着,当是一段别开生面的小插曲。

  幽凝刀魄已得,游尸门老的老、小的小,翻来覆去也只能数出三个半,一把
捏死就算,没甚可惜。尽管阴宿冥的内外修为突飞猛进,在这一两个月间似有什
么奇遇,毕竟同恶佛相差太远,添上个不以武功见长的「血牵机」,不过多葬一
具艳尸罢了。

  漱玉节拾了食尘刀,走下阶台,见薛百媵拦路,淡然道:「老神君,我俩的
恩怨,一定要在此时此地了结么?」薛百媵沉痛摇头,叹道:「看来妳始终不明
白,此事自头至尾,皆与恩怨无关。」

  情况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除了恶佛的介入,令结果更无悬念之外。

  漱、薛尙有一斗,阴宿冥纵与符赤锦连手,仍非恶佛之敌。

  「那么……再加上我如何?」

  清朗的语声吸引了众人的注目。媚儿与宝宝一起转头,赫见一抹猩红篷影飘
然落地,长腿交错,婀娜健美的体态既充满力量,又美得令人失神;英风与柔媚
在她身上,结合得天衣无缝,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则太薄,只能以「完美」一一
字形容。

  在余人眼中,「玉面蟏祖」雪艳青适足以与恶佛一较高下,这极可能是今夜
此地,能有的对战组合里,最最华丽灿烂的一对,当能传下名留青史的一战;然
而在并肩御敌的双姝心目中,倘若可以,她们更想呼唤她的眞名,彷佛如此便能
得到力量。

  她有个伟大的父亲,拱卫北疆,力抗异族。

  为保全耿照,她独力与鬼先生周旋至今,未曾放弃。

  ——染红霞。

  「万里枫江」染红霞!

  ◎  ◎  ◎

  在她跃下望台之前,姥姥伸手按住她的香肩,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向
她提出警告。

  「妳明白『其出不意』是什么意思么?」

  老妇人并未显现怒容,语声平静,彷佛事不关己。「机会只有一次。妳要为
了那游尸门的女子,选在这个时候发难?」

  染红霞与她相处不过数日,不知怎的,却对这位总是雍容娴雅、说话慢条斯
理的「姥姥」无有恶感。「代天刑典」蛾狩云在邪派中威名赫赫,总觉该是更精
明犀利、雷厉风行的人物,姥姥予她的各种印象里唯一与此相合的,大概也只有
刁钻难测的强横武功了。

  即使情况紧迫,染红霞仍未鲁莽甩脱华服老妇的阻拦,径回过头去,平静而
坚定地望进她的眼眸。「符姑娘是我的朋友,鬼王与我亦有结盟抗敌之约,我不
能眼睁睁看她们,折在恶佛手里。」似觉抱歉,微一颔首,轻声道:

  「对……对不住了,要让您独自——」

  纸狩云笑起来。「我一生都在做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这一点,妳倒是比我
那些个徒子徒孙更要心铁。有朝一日,水月停轩若容不下妳,记得来冷炉谷找我。」
递给她一柄长剑。染红霞认出是在北山石窟演武时蛆狩云所持,虽无花俏装饰,
剑质却颇不俗;她11人每回出入石窟,必有黒蜘蛛的人严密捜身,蛾狩云不知
用了什么法子挟带至此,自是以为保命却敌的手段,此际却交了给她。

  染红霞心下感激,但空手实无与恶佛一战的把握,于是爽快收下,一扶围栏
翻过身去,径至场中加入战局。

  强援既至,符、阴二姝不由得精神大振,三人散成了个「品」字,以生力军
染红霞为镞尖,符赤锦刚从超诣眞功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气力犹未全复,而媚儿
与恶佛硬撼一掌,已然受了内伤,均难再当恶佛一击。

  方塔之上,鬼先生眼见变故陡生,虽以恶佛武力之强,再加个染红霞也不致
翻了盘去,结果终归是一样,但毕竟迭出状况,与原本的计划渐行渐远,气不打
一处来,峻声冷道:「雪门主,妳这是要表态么?妳天罗香上上下下忒多口人,
如此基业,可不能朝令夕改,说变就变。要有个什么万一,只怕后悔莫及。」裹
胁之意十分露骨。

  薛百膳听他说得云遮雾罩,不着边际到了这等程度,其中满满都是显而易见
的阴谋气息,心中暗忖:「看来,竟连天罗香也为狐异门所制,难怪这厮忒也大
方,专提于己不利的条件。以『玉面蠕祖』之能,却又如何能够?必是使了什么
卑鄙的手段。」料想以漱玉节之精明,不可能听不出蹊跷,瞇眼乜着长剑指地、
摆出与尊长过招之架势的乌纱丽人,冷哼道:

  「宗主,连天罗香也着了道儿,帝窟五岛未必便强过了这帮毒蜘蛛,妳仍执
迷不悟么?」漱玉节淡淡一笑:「请老神君让路。与其劝妾身,不如劝符神君去,
她有什么必要,须捋恶佛虎须?」薛百膳心念一动,就在略略分神的剎那间,漱
玉节已低着头朝老人身畔掠去,打算来个声东击西,乘隙掠上方塔,将两柄刀剑
插上玉座。

  薛百膳大笑,袍袖一翻,徒手抓下一块栏杆,彷佛非是坚硬温润的上佳玉质
所砌,而是白面捏成。他随抓随扔,漱玉节脑后生风,娇腴的玲珑葫腰左拧右旋,
接连让过「暗器」,虽是应变快绝,脚程却顾不上了。

  眼看痩小的葛袍老者双臂如铁,飞扑而至,美妇人一声叹息,玄母剑连剑带
鞘一抖,嗤的一声破空劲响,径刺老人胸腋「大包穴」,使的却是黑岛帝字绝学
里的《穿心剑式》。薛百滕不敢大意,运劲于爪,全神拆解,双方均有所保留,
皆未用上全力,一时间斗了个不胜不败,战况颇为胶着。

  另一厢染红霞听出鬼先生以耿照相胁的意思,料想自己这般明旗亮帜、公然
反抗鬼先生,他多半猜出耿郎已不在望天葬;按黄缨带来的消息,行动之际,耿
照将示以信号,一望即知。无论如何,总不会是现在这当口。

  她不知道提前发难,将对耿郎的计划带来何种影响、会不会导致失败……为
了符赤锦与阴宿冥的性命,她不容许启己坐视不理。对她这般任性妄为的举措,
黄缨的反应可能比姥姥要大得多,纵使头晕脑胀,仍抓下她一片衣角;若是负责
传递消息、联络两方的「监军」大人神智清醒,说不定宁可拦腰抱住她,也决计
不让她掺和进去。

  「恶佛!」染红霞不欲与鬼先生交谈,以免泄漏更多机密,径对巨汉道:

  「你已闉明了立场,岂不由他人表达?你所要的同盟,难不成就是这般专断
独行、难以容人的蛮横组织?」另一头正与薛百塍交手的漱玉节竖起了耳朵,心
生一念:「这雪艳青说话的声音口气,怎与前度血河荡时不同?」

  南冥恶佛抬起眼帘,浓眉之下迸出精光,似也察觉有异,忽然「呼」的一拳,
朝女郎正面捣来,劲风刮得她衣发皆逆,缀着兔绒的猩红大氅猎猎激扬!

  眼看一场鏖战势不可免,染红霞心中叹息,手里却不敢留力,双手持剑轰然
砸落,气劲刨开一地铺石,宛若地龙翻身,劈里啪啦地卷向恶佛!在场众人除了
鬼先生与蚔狩云外,无不瞠目结舌,适才曾怀疑过「蟏祖非眞」的,此际心头都
没了杂音。

  这路武功,血河荡当夜曾自玉面蠕祖手中使出,震慑全场。尽管没人叫得出
名目,却绝不可能忘记这堪与妖刀比肩的、极其骇人的破坏力。

  ——玄嚣八阵字,地字诀!

             (第三十六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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