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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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由 庆云 于 2014-08-30 6:18
第六章
卢景拎着一隻破碗,蹲在石供桌上,一边撅着屁股捡豆子吃,一边道:「我遇见那个拉胡琴的瞎老头。原来他被人接到驿馆,和他失散的族人在一处。我在驿馆蹲了一夜,天不亮,他就和一群胡人上了山。」
「你说他们在山上往洛都张望?他们在看什么?」
「望气。」卢景道:「他们是来自魁朔的胡巫。我听他们与随行官员交谈,据说洛都有天子之气,却不在两宫之内。」
「别开玩笑!那个拉胡琴的老头是个瞎子,望什么望!」
「你倒是长着眼睛,见过天子之气什么样吗?」
「这些胡人不会是来蒙事的吧?」
「谁知道呢。反正领头的是个官,要蒙也是蒙的朝廷。」
「那五哥你怎么跑这儿了?」
「他们往这边来了。」
程宗扬有点糊涂,「来幹嘛?」
「好像是天子之气在这边吧。」
说着卢景和程宗扬都扭头看着朱老头。朱老头被他们看得发毛,「瞅啥呢?瞅啥呢?」
「八八爷,你要是当了皇帝,可千万给我封个大官。」程宗扬道:「我这人也不挑剔,一字并肩王什么的,随便给两个就行。」
「你咋不自己去当呢?」
「我不行。」程宗扬谦虚地说道:「咱没那个福份,天子之气怎么也落不到我头上。不过你年纪这么大了,当天子挺费力的。要不我跟小紫生个娃,给你当太子?你也省了再弄後宫,太麻烦不是?」
「有啥麻烦的?大爷要是当了皇帝,先把你弄宫里。阉人那点手艺大爷刚瞧过,那活儿太糙。大爷给你弄点药,保证你走着走着,那话儿自己就掉了。」
「好说。」程宗扬大方地说道:「只要死丫头答应,我是没所谓了。」
三人一边说,一边在林中飞掠。来的有一群胡巫,还有朝廷的官员,八成也不少了宫里的太监。无论是朱老头,自己和朱老头的关系,还是只包了屁股的蔡常侍,没有一个能曝光的,让人瞧见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卢景扛着一无所觉的蔡常侍,叹道:「我是没想到你们玩这么大。娘啊,弄个太监满山乱跑。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来。」
程宗扬捂住胸口,痛苦地咳了两声,「我这不是还带着伤吗?八八爷,要不你搭把手?」
朱老头嗤之以鼻,「你见过让皇上幹活的吗?」
「不对!」卢景忽然停住脚步,「这边有人来过。」
他俯身看着地上的痕迹,「是那些胡人。他们分散开了。」
「咱们也分散。」程宗扬立刻道:「各走各的,到上清观碰面。」
卢景把蔡敬仲放在地上,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衣物,一眨眼就把蔡敬仲打扮起来,用药水把他面孔抹得蜡黄,还戴了一副鬍鬚,看着就像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
三人分头行动,程宗扬有意坠在最後,他现在一个人,即使被人撞见也好混过去。
林中忽然升起一根烟柱,看方位,正是刚才那处戾太子墓的位置。紧接着又一根烟柱升起,不久是第三根、第四根……
一共七根烟柱从林中升起,程宗扬看着七根烟柱的方位,然後转身往正北方向掠去。
七根烟柱排列成北斗七星,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应该还有第八根——群星之主,紫微星的位置。
几名披髮的胡人携带着各种法器在山林中穿行,前面是一个戴着鹰形金冠的大巫,他额上留着深深的伤疤,胸前佩着骨制的项链,两耳垂着圆锥形的金制耳环,腰间插着一柄狼头匕首。手里捧着一枚铜镜。後面一名盲眼的老胡人被两个胡人巫师搀扶着,艰难地迈着步,最後面是一个身穿绣衣的汉朝官员,带着几名精悍的军士。
最前方的巫师停下脚步,盯着铜镜看了片刻,然後开口道:「江直使,北极星位当在此地。」
那位姓江的绣衣直使体形高大,身姿挺拔,颌下留着长鬚,面容颇为威武。他微微颔首,「请大巫作法。」
那巫师挥了挥衣袖,随行的军士取下背囊,倒出晒乾的狼粪,两名胡人蹲下身,将狼粪一一摆列整齐,洒上几种味道刺鼻的药粉,然後将十几支芦管插入地上,只露出被芦苇内膜覆盖的管口。
为首的巫师躬下身,态度恭敬地对着盲眼老人说了几句什么。盲眼老人一手摸索着琴弦,良久才拨了一下。其中一根芦管应声而振,管口的薄膜破开,飞出一股极细的轻灰。
为首的巫师抬手抛出一隻金环,将那根芦管套在正中,两名胡人立即移来狼粪,架上细木,用火石点燃。
一股浓烟笔直升起,与下方的北斗七星遥相呼应。就在这时,一名军士忽然喝道:「谁!」说着反手摘下龙首雕弓,搭上羽箭,张弓对着山林深处。
程宗扬认出那个姓江的官员,正是自己从舞都来时遇见的绣衣使者。他好奇那些胡人的施法仪式,不小心露了行藏,眼看那些军士纷纷举弓搭箭,指向自己的藏身之处,只好喊道:「我是过路的。」
姓江的绣衣使者皱了皱眉,从魁朔召来胡巫望气,是太后私下的吩咐,连天子都不知晓,无论是主持其事的自己,还是随行的羽林军士,都是由太后和主掌南北二军的吕氏族人仔细挑选出来的。这人不小心撞见,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绣衣使者抬起手,正准备下令射杀那人,後面的盲眼老人却说了句什么。
为首的巫师连忙道:「江直使,请慢!这人是琴大师的故交。琴大师曾受过此人的恩德。」
「既然是琴大师的故交,那就罢了。」姓江的绣衣使者仔细看了看那个年轻人,记下他的容貌,想知道他究竟是谁,竟然敢和胡人私下勾结。
那巫师道:「琴大师想请先生说几句话。」
程宗扬暗暗鬆了口气,没想到这盲眼的胡琴老人竟能记住自己的声音,而且看他所受的礼遇,在部族的地位相当不俗。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程宗扬还是做足礼数,拱手道:「在下见过琴大师。」
胡琴老人说了几句,为首的巫师替他翻译道:「琴大师很感激先生当日的帮助。若有机会,希望能请先生到魁朔部作客。」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去。」
接着那巫师从皮囊中取出一隻金饼,「这是琴大师的酬谢,也是请先生前往魁朔的路费。」
胡琴老人微笑着点点头,虽然言语不通,但能感觉到他的善意。
程宗扬坦然接过金饼,「那我就不客气了。」
胡琴老人又说了几句,巫师道:「还有一件事,当日先生想知道的事情,琴大师说他因为目盲,无法回答,可以告诉先生的是:那位搀扶他的好心人是个女子。」
程宗扬浑身一震,接着又听见那巫师道:「和她一起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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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直的狼烟被远远甩在身後,程宗扬还没有回过神来。
女人!上汤脚店最後两名目击者,那个疤面少年和他的老仆,竟然是两个女人!难怪这对主仆会像消失一样,怎么都找不到,原来她们显露的身份完全是假的。
疤面少年是个女人,而且是认识自己的女人。她用疤痕遮掩容貌,而背影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
程宗扬忽然腾身跃上树枝,往那处自己险些失足的山涧疾掠过去。
山涧崖壁极陡,有些地方光滑得连猿猴都无法攀爬。程宗扬用珊瑚匕首钉在崖壁上,像壁虎一样游到涧底。
半个时辰之後,程宗扬终于找到那隻包裹。包裹被一块溪石挡住,此时吸满了水,沉重无比。程宗扬捞起包裹,在石上打开。包裹内放着几条精美的被褥,最里面赫然是一张洁白的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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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观内一片寂静,卓雲君在静室内安静地煮着茶。
程宗扬盘膝坐下,先问道:「小紫来过吗?」
卓雲君神情错愕,「妈妈来洛都了吗?」
「应该是到了,不知道在办什么事。你多留意一些。」
「是。奴婢知道了。」
程宗扬口气随意地问道:「合德出去了吗?」
卓雲君乍然听说小紫也到了洛都,不禁有些慌乱,定了定神才答道:「她去城里买药,午时才回来。」
去城里买药用得着带上白鹿皮吗?就算是想换钱,天子禁苑才有的白鹿,谁敢私下买卖?
「卢五爷和殇侯爷已经到了。」
「你见了他们?」
卓雲君柔声道:「没有主子的吩咐,奴婢不好露面,只让弟子请他们入观歇息。」
程宗扬起身道:「我去见他们。等合德回来,通知我一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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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景和朱老头被安置在丁字形的上院,两间打通的静室悄无声息,似乎一个人都没有。程宗扬拉开门,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两个人虽然没有作声,室内的情形却不是一般的热闹。
卢景一手拿着破碗,一手柱着竹杖,翻着白眼贴着墙根蹒跚而行,活像一个饿了半年的乞丐。老头比他更狠,拢着手,一瘸一拐地走着,两条腿怎么看都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短的那条腿脚掌还向内翻着,几乎是用脚背在走,那模样比卢景更惨十倍,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施舍一把。
两人贴着墙根一个顺行,一个逆行,在室角撞到一处,各自哼了一声。卢景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手指一转,收起破碗,换成一隻铜铃。接着手一抖,竹杖顶端落下一条长幅,上面写着「铁口神算」四个碗口大的墨字,然後衣服一翻,变成一件半旧的道袍,仍然翻着白眼,一边摇铃一边迈步而行,如同游方道士。
朱老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隻铁箍,往头上一套,变成一个头陀,然後竖起手掌,口喧佛号,神情一片恬淡,宛如得道的僧人,只不过衬着他猥琐的嘴脸,倒有些像立地成佛的孙猴子。
两人各自绕了半圈,又撞到一处,朱老头张手就要化缘。卢景收起铜铃、竹杖,手掌往头上一抹,道髻上多了一条布巾,接着摘下胸口的八卦图,把腰带一放,在腰侧打了个结,然後从怀里抽出一条白手巾,搭在肩上,变成一个跑堂的小二,不耐烦地朝朱老头摆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
朱老头摘下头箍,用一块髒兮兮的手帕往头上一包,冒充方巾,然後挺了挺胸,努力把破旧的衣衫拉平,看起来勉强有点像落魄的学子,只不过他的模样也太落魄了点,比要饭的强得实在有限。
卢景笑着摇了摇手,意思是朱老头的妆扮太不靠谱,朱老头却是一脸的不服气,自己再落魄,这打扮也是一个秀才,他一个店小二狗眼都长到哪儿去了?
卢景见他不肯认输,索性弄出一套官服,头戴高冠,腰悬玉带,这会儿也不装瞎子了,顾盼间官威十足,秒杀朱老头的穷秀才。
朱老头身体一挺,斗然间长高尺许,浓黑的长髮瀑布般从肩头垂下,接着收起嘻笑,眉宇间露出帝王般的威严。相比之下,卢景刚才那点官威就像浮雲一样无足轻重。
卢景瞠目结舌,看着一身布衣,却如帝王贵胄般的殇振羽,最後灰溜溜地低下头。
程宗扬看得好笑,两人跟演哑剧一样,乞丐对乞丐,和尚对道士,然後卢景变身店小二,赶朱老头的头陀滚蛋。朱老头扮成秀才,教训店小二,卢景又扮成官员,压秀才一头。最後老家伙露出真容,直接把卢景碾压成灰。
如果单论妆扮的专业,卢景比朱老头强得不止一筹,衣服一换,音容笑貌也随之变化,扮虎似虎,扮蛇似蛇。可惜他遇见的这老东西不但什么都幹过,而且还差点儿当上天子,卢景输得一点都不冤。
朱老头得意洋洋,「小家伙,别说是你了,就是姓岳的在这儿,他也得给我写个『服』字!他再牛,要过饭吗?当过皇帝吗?能跟大爷比吗?」
「他睡过宋主的老娘,」程宗扬道:「你呢?被汉国的太后撵得跟狗一样,还有脸说。」
朱老头恼羞成怒,「小程子!打人不打脸啊!」
「我倒是想打,可是八八爷,你那脸丢哪儿了?我怎么都找不着呢?不是我说你啊,你们两个玩得起劲,把人家蔡常侍就这么撂地板上,太过分了吧?」
「一个阉奴。难道大爷还要把他供着?」
「阉奴也是人啊。我说老头,因为人家生理上的缺陷你就搞歧视,就算你是天子也不能这样啊。」
程宗扬蹲下身,摸了摸蔡敬仲的脉象,「把他弄醒,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文明人。」
蔡敬仲胸口一鬆,仿佛一块千斤巨石被人搬开,神智渐渐恢复。他手臂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换上衣物,而且颌下痒痒的,似乎有鬍鬚……蔡敬仲有些发怔,随即意识到那只是黏上去的假鬍鬚。他露出一丝苦笑,自己终究只是残余之人,即使身为中常侍,制作了无数器具,仍然不免被人背後讥笑。
蔡敬仲睁开眼睛,只见面前放着一张几案,一个年轻男子托着下巴,手肘撑在几上,正笑眯眯看着自己。他长相称不上英俊,但也不难看,尤其是他颌下没有留鬚,让蔡敬仲觉得心里舒服一些。
「是你?」
「哈,我跟你打招呼的时候,你连眼睛都没抬,我还以为你都没听见呢,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认出我来。既然这样,我就不用自我介绍,咱们说正事。」
蔡敬仲心下冷静异常,他留下自己性命,无非是想从自己嘴里打听消息,自己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难道还在乎这些吗?
蔡敬仲垂下眼睛,听见他清了清嗓子,知道他要开口劝说自己。自古除死无大事,自己既然为太后效命,死又何妨?毕竟这是汉国的天下,得罪了太后,只有死路一条。他倒是好奇,这个年轻人能说些什么?他会用什么来打动自己呢?金钱?珍宝?甚至小相公?无论他有什么筹码,也不可能超过汉国的太后。
「你想飞吗?」那个年轻人笑眯眯问道。
良久,一直双目低垂,面无表情的蔡敬仲终于抬起脸,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年轻人。
程宗扬没有废话,只是拿出一个银白色的物体放在案上,轻轻一按。
一个背着巨大三角形风筝的人影出现在光球中,他在陡峭的悬崖边缘狂奔几步,然後一跃而起,像大鸟一样飞翔起来。接着三角翼变成了螺旋桨,一个戴着头盔的人坐在长着双层翅膀,像鱼一样的铁盒子里,飞上蓝天。光球越来越大,那个奇怪的装置带着巨大的轰鸣声飞来,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
蔡敬仲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问道:「这是什么法术?」
「不是法术。」
「是幻术?」
「也不是幻术。」程宗扬道:「这是技术。就像造纸一样,只要发明出来,任何人都能做到。」
蔡敬仲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但最後还是摇头,「这不可能。」
「也许你用一生也无法做出这样的飞机。但你至少可以享受研究的快乐。」程宗扬道:「我给你建一间试验室。你可以研究任何你感兴趣的东西。」
「什么是试验室?」
「就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方。那里面会有你需要各种工具,我可以保证每一件都是六朝最好的。我会给你任何你所需要材料,同时再给你建一座图书馆,搜集所有前人的研究成果和发现作为参考。而且还会给你配备助手,为你组建一支团队。不管你研究什么,不管你需要多少钱,只要你给我打个报告,说明用途,我都会尽全力满足你。哦,你不用担心买支笔都要给我打报告。试验室每年会有一笔固定的研究经费,用来保证试验室的正常运转。这笔经费嘛……每年一万金铢,你看够不够?」
蔡敬仲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不可能。」
「老头,证明一下我的实力。」
朱老头淡淡道:「这小子坑蒙拐骗,很有几个臭钱。安全你也不用担心,江州是他的。」
「江州?」
程宗扬介绍道:「这位是星月湖八骏的五爷,雲骖卢景。」
蔡敬仲根本就没答理卢景,直勾勾盯着程宗扬,「水泥是你做的?」
程宗扬谦虚的摇摇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颗粒太粗。你们没有好的研磨机。」
程宗扬愕然,「你怎么知道是磨出来?」
「有人说是江底的淤泥,胡扯!它分明被锻烧过。」
程宗扬惊叹道:「好眼力!」
蔡敬仲看了看卢景,又看了看殇侯,最後目光落在程宗扬脸上,「你要我做什么?」
程宗扬一拍大腿,「要做的太多了!我跟你说,我有一堆的主意……」
程宗扬凑到蔡敬仲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半晌。蔡敬仲两隻眼睛越睁越大,失声道:「这不可能!」
「大哥,你能说点别的吗?」
蔡敬仲站起身,「什么时候走?」
「不急!不急!这边的事还没办完呢。」
朱老头揶揄道:「小蔡子,你不抱姓吕那娘儿们的大腿?」
「谁?」蔡敬仲怔了一下,然後想了起来,「哦,我给太后写封书信。」
「千万别!」程宗扬赶紧拦住他,「你在宫里好好当你的差,真要觉得过意不去,等走的时候告诉她一声就得。」
「还得一个月?」蔡敬仲皱眉。
「没那么快。」程宗扬惭愧,「恐怕得三五个月。」
蔡敬仲想了一下,拍板道:「两个月。不能再拖了。试验室的事要紧。」
程宗扬觉得自己好像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但看着蔡敬仲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最後硬着头皮道:「那就两个月。到时候就算我走不了,也要把你先送回去。」
蔡敬仲满意地点点头,「试验室的式样图有吗?」
「……恐怕还没有。」
「那我来画吧。」
「好。」
「试验的工具?」
「你列出单子,我保证全给你买来。」
「要做你刚才说的铁皮,需要一处矿山。」
程宗扬吐出一个字,「买!」
「不用了。」
「大哥,你一句话说完行不行?」
「刚开始,省一点。离江州最近的铁官在哪儿?哦,山阳。山阳的铁官徒好像有些不安分。我来想办法,让他们动动。」
蔡敬仲一边说一边起身,就这么自说自话的走了。
程宗扬一脸茫然,「他什么意思?」
卢景道:「我听着他好像是打算让山阳挖矿的刑徒闹什么事?」
「暴动?」
「有点。」
「这是乱臣贼子啊!」程宗扬抓住朱老头,「大爷,这货靠谱吗?」
「难说。」朱老头低声道:「这些阉人,很多都是疯癫的。你看着没事,其实很可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说话间,蔡敬仲又转了回来,「团队我找谁?」
「冯源,冯大法。」
「哦。」蔡敬仲转身就走,然後又回过头,「去哪儿找?」
程宗扬尽力忍住扶额的冲动,温言道:「你先回去休息,我让他去找你。」
「也好。」蔡敬仲打了个转,又拐回来,「工钱是你给吧?」
「我不给行吗?」
「我给也可以。我还有一点积蓄。」蔡敬仲想了一下,「我以後是不是不用回来了?」
「大概吧。」
「既然不回来,那我就找人再借一点。」
这是不打算还了吧?程宗扬赶紧道:「工钱我全包。借钱这事太败人品,咱们就别幹了。」
「少借一点吧。研究是很花钱的。反正我是太监,早就绝後了,不怕报应。真不行,以後挣了钱再还他们。」
「不用吧……」
「借一点吧。」
「不好吧……」
「少借一点。」
「真不用了……」
「就借一点。」
「……大哥,你看着办吧。」
「好。」
蔡敬仲终于没再回头,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卢景道:「这就是你说的文明人的方式?」
「这是意外。」程宗扬诚挚地说道:「这种人真不多,我觉得很珍贵。」
「珍不珍我不知道。贵是够贵的。每年一万金铢啊,他值这价吗?」
程宗扬神情笃定,「绝对值!」
卢景摊开手,表示对此没有意见。接着他转过话题,「姓唐的又来了。」
「他说什么了?」
「说有一笔大生意,让我多找几个人一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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