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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六朝云龙吟34 由 寻梦星空 于 2016-07-01 13:54 第六章 「云大小姐?」秦桧有些吃惊。云家接到消息,必定会派人过来打听清楚, 可他没想到来的会是云丹琉,更没想到她会来这么快。 云丹琉朝他点了下头,径直对程宗扬道:「怎么回事?」 程宗扬取出徐璜的密报,「都在这里了。」 云丹琉飞快地扫过,越看越气,眉毛几乎都竖了起来。云家为了从西邸买来 官爵护身,先后投入了差不多二十万金铢,损失数十人手,结果全都打了水漂。 假如这就是冲云家来的,云家也就认了。可明明是朝堂上狗咬狗,捎带着扫了云 家一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谓是无妄之灾。 「事情就是这样。」程宗扬道:「趁现在诏书还没下,立刻离开汉国。」 云丹琉咬牙道:「我们云家刚买的地呢?」 若是连地也保不住,云家这回就亏大了,官爵、田地,再加上留在汉国无法 带走的产业,至少是上百万金铢的损失。云氏虽然不至于因此破家,伤筋动骨是 免不了的。 「现在保命要紧,财产的事,只能回头再设法转寰。」程宗扬道:「离天亮 还有四个时辰,现在走还来得及。」 云丹琉头一扭,「我不走!」 程宗扬一阵头痛,姑奶奶,这可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六叔已经在准备行李了,我回去跟他说一声,然后就搬过来。」云丹琉不 由分说地吩咐道:「在客栈给我留间房。」 程宗扬心里突的一跳,客栈那些房间是做什么用的,别人不知道,云丫头还 不知道?她这么做,已经是把两人的关系半公开化了。 程宗扬心一横,云丫头都豁出去了,自己还说什么呢?就这么着吧,大不了 一起死! 「韩玉!去找冯大法,给大小姐安排房间!」 敖润在宫里等候消息,云丹琉走后不久,便回来禀报。 内朝会议刚刚结束,经过一整天的相互攻击,会议以推出限田令而告终。天 子在付出亲信几乎被一网打尽的代价后,终于扳回一局,祭出限田令这件法宝, 锋芒直指汉国所有权贵豪门的命根。而作为引子的赵氏封侯,压根儿没人提起, 仿佛被人遗忘了。 「封侯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浪花都没有,就这么黄了。」程宗扬禁不住感 叹道:「说到底,还是朝里没人啊……」 赵氏的存在感实在太薄弱了,没有人力挺,甚至也没有人刻意攻击,就那么 随随便便地被人忽略掉了,连个浪花都没有。 秦桧起身关上门户,然后方道:「今日赵氏若是封侯,只怕才是坏事。」 程宗扬不解地问道:「怎么是坏事?」 秦桧回头道:「严先生想必知晓。」 严君平脸色阴沉,「赵氏若是封侯,便是吕氏已然决心要诛灭赵氏。今日未 曾封侯,不过是赵氏全无根基,吕氏甚至都懒得拿他们作伐。」 「诛灭赵氏?」程宗扬干笑道:「不至于吧。」 姓严的怪不得跟死老头是同窗呢,没影的事都说得跟真的一样。赵氏两个女 儿,一个皇后一个昭仪,要诛赵氏,还不得把她们先扳倒?天子当初能拂逆太后 的心思,硬把赵飞燕立为皇后,如今对赵昭仪的宠爱犹在皇后之上,岂会让吕氏 得逞? 严君平冷冷道:「他们连天子都敢打主意,何况区区一个赵氏?」 「打天子的主意?」 「不错。」严君平拍了拍那份限田令,然后道:「吕氏大占上风,却让限田 令通过,绝非失策,而是有备而来,天子——命不久矣!」 班超大惊失色,秦桧却合掌大笑,「严老果然高见,吕氏此举,当是已经准 备好要弑君了。」 「弑君!?」程宗扬失声叫道,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正是。」秦桧说道:「吕氏既然已经判了天子的死刑,自须把天子的罪状 公之于众——」他同样拍了拍那份限田令,「这便是天子的罪状。」 秦桧坐在席上,双手抱膝侃侃而言,「此令一出,天子便是汉国所有权贵豪 门的死敌。正是因为吕氏已经决定弑君,才对天子的亲信穷追猛打,藉着天子不 得已的让步,好让世人都见识到天子的不仁、不义、不智。也正是因为吕氏已经 准备弑君,才要掀出西邸之事,让世人见识天子的贪婪、好财。同样是因为吕氏 要弑君,才会揭出西邸之事后弃徐璜于不顾,反而攻击吕闳。」 「呵呵,」秦桧冷笑两声,「吕家对自家人还是很看重的嘛,特意藉此把吕 闳贬职,让他脱离漩涡。至于徐常侍……他庆幸得未免太早了些,吕氏没有藉着 西邸之事攻击他,多半是因为他在必杀的名单上,正好在宫里一并剪除。」 「弑君可是诛九族的重罪!」程宗扬道:「他们怎么敢……」 「他们为何不敢?」严君平道:「吕氏手里有兵。北军八校尉,姓吕的就有 四个。守卫宫禁的卫尉也姓吕。何况他们还有太后。待天子的罪名流传天下,哪 里还是弑君?不过诛一独夫而已。」 程宗扬心里七上八下,干笑道:「听你们说得那么邪乎,我头皮都发麻…… 不会真让你们蒙中了吧?」 秦桧道:「主公不妨拭目以待。」 程宗扬虽然仍觉得弑君的说法听着就不靠谱,但心里已经信了六七分。他犹 豫多时,斟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要不要知会天子一声?」 王蕙目光微转,「为何要知会天子?」 「天子若是被弑,吕家可就一手遮天了。」 吕家一手遮天事小,问题是自己在太后面前冒充苏妖妇的人,迟早要露出马 脚,到时自己面临的局势,恐怕比现在还要棘手。 程宗扬道:「刘骜这人虽然靠不住,但至少皇后和昭仪是我们一边的。我是 生意人,能稳住局面,对我们是最好的。」 班超咳了一声,把那份限田令推到他面前,「依照此令,主公名下最多也只 能有三十顷土地。」 程宗扬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这茬给忘了。官吏限田三十顷,自己 可是也在限田令打击的对象里。自己不想站在吕氏一边,但站在天子一边,下场 只怕比站在吕氏一边还惨。就凭天子的秉性,自己完全不用指望刘骜会因为自己 的通风报信而对自己心生感激,进而网开一面。说不定天子稳住局面之后,转手 就把自己抄家灭族,杀人灭口,顺手把垂涎已久的「友通期」收到宫里。 程宗扬这时才发现,吕家故意让限田令通过,真是一步绝妙的好棋。至少自 己本来想帮天子一把,结果就因为这份限田令,立刻改了主意——就让刘骜去死 好了。大爷两不相帮,看着你们乌眼鸡似的死斗,自己闷声发大财才是上策。 「吕家什么时候会动手?」 既然奸臣兄已经作出判断,还是早些准备为好。 「快则半月。最迟……」秦桧盘算了一下,「当不会拖过新年。」 吕氏要动手也不会太早,至少要把天子各种糗事尽情宣扬一番,再鼓吹一番 限田令,闹得人心惶惶才好下手。但也不可能太晚,以免限田令弄假成真,那就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程宗扬终于下定决心,「所有的金铢全部装车,明晚之前运到洛帮。」 金铢运到城外,启程时不需要再经过城门,必要时也可以直接走水路。但最 大的问题是云丫头刚才提到的,自己与云家联手买下的田地——自己总不能把汉 国的地带走吧? 程宗扬半晌才下了决心,「全部转到蔡敬仲名下。」 蔡爷才是牛人啊,脚踏两只船还混得风生水起,无论天子和太后谁胜谁负, 这死太监都是八风吹不动,稳坐紫金台。程宗扬这会儿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能用 双手写个服字了。 但转移到蔡敬仲名下也有风险,万一死太监转手把地都卖了,拿了钱全投到 他那实验室里呢?这事他真敢做! 左右为难啊。程宗扬长叹一声,「我明天去见蔡爷。你们分头通知程郑、赵 墨轩和陶五。不用说太多,只让大家都小心一些,别不小心卷到里面去。」 ………………………………………………………………………………… 程宗扬不知道,吕家此时也正爆发出一场争吵。吕不疑当日受了气,索性告 病,没有参加朝会。这会儿听到消息,不顾天色已晚,驱车来到襄邑侯府。 兄弟俩政见不同,关系也不怎么融洽。两人由争执变成争吵,最后吕冀按捺 不住,伸手给了亲弟弟一记耳光,咆哮道:「你姓吕!不姓刘!一味替那个黄口 小儿说话,真以为你是他亲舅舅!」 吕不疑叫道:「兄长,你醒醒吧!我吕氏虽然以后族名世,终究只是外戚! 切不可得意忘形啊!兄长今日之举,已将天子得罪到死地,阿姊百年之后,天子 又将如何看待我吕氏?覆巢之祸,便在眼前!莫说遗祸子孙,便是你我能不能保 全性命,也未可知……」 吕冀死死盯着他,忽然冷冰冰地笑起来。 他越笑越是欢畅,越笑越是开心,最后变成肆无忌惮的大笑,「阿姊百年之 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良久他收住笑声,不屑地瞥了吕不疑一眼,「小书生,我要是跟你一样,刚 想到此节,早就死一百次了。」 他沉下脸,冷冷道:「你回去吧,不要来烦我。」 吕不疑出了兄长的府邸,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属下小心问道:「主子是回去?还是去永安宫?」 吕不疑看着远处夜色中闪耀着灯火的宫阙,良久他吸了口凉气,浑身打了个 哆嗦。他裹了裹衣袍,低声道:「去上清观……」 …………………………………………………………………………………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彻底未眠,有的人一夜之间从云霄之上跌入泥潭,心如 死灰;有的人心怀鬼胎,惴惴不安;有的人死里逃生,满心庆幸;有的人野心勃 勃,盯上了朝里空出来的位子;还有的人,则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程宗扬也是一夜没合眼,卓美人儿倒是来了,可自己哪里还有半分心情?云 丹琉也在云家启程之后搬到客栈,再加上随卓云君一同来的蛇奴和闻讯赶来的何 漪莲,几个女人把楼上的单间住得满满的。 程宗扬根本就没顾得上去瞧一眼自己的后宫,他足足忙了一夜,直到天色将 亮,才胡乱眯了一眼。 黎明时分,高智商带回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宁成居然没有死!他被带出 宫时,内侍已经捧着鸩酒,在宫门外等候。谁知宁成接过鸩酒,先是感念了一番 天子恩德,然后把酒泼到地上,当场脱下朝服,表示自己奉诏诣诏狱——作为朝 中有数的高官,他算是打破常规了,宁愿坐牢也不肯自尽。什么朝廷体面,都没 有自己的小命要紧! 高智商花了大把的钱铢,才好不容易混进诏狱,见了宁成一面。当时他已经 被髡去头发,换上罪囚的赭衣,带上镣铐,丢到牢中。也许是因为诏狱从来没有 真进过大官,狱卒们都跑来看稀奇,期间各种冷嘲热讽,换成别人,早就受不了 自杀了,宁成却怡然自若。 高智商也无计可施,最后只能掏空了自己口袋里所有的钱铢,把那些狱卒打 发走,安慰了宁成几句。 「我瞧着吧,老宁是死不了。」高智商道:「那帮狱卒都是些缺德透顶的家 伙,说话那叫个难听,我在旁边听着脸皮都发烧,可人家老宁不急不恼,连眉头 都不皱一下,权当是驴叫唤,那脸皮——比我都厚!」 这听着像是骂人的话,可小兔崽子用羡慕的口气说出来,怎么听都是真心佩 服,恨不得自己也有那么一副百炼成钢的脸皮才好。 「他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旁边有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说『难得你来看我。可惜 我辜负圣上恩德,跟那些商贾来往,实在是大错特错,如今后悔不已,只能安心 坐牢,以赎前罪……』大致就这些了。」 程宗扬琢磨了一下,宁成这话似乎是提醒自己不要跟那些商贾来往太密切, 要赶紧斩断联系。可这是自己根本做不到的。 「对了,临走的时候,他问我要了俩钱铢。我本来说下次给他捎几个金铢银 铢,在牢里慢慢花,可他不要,就要铜铢。我找了半天才给了他两个。」 宁成这是什么意思?如今物价飞涨,两枚铜铢顶多也就能买个烧饼——在牢 里恐怕只能买半个,还是别人吃剩下的那种。 「宁成那边,你多留点心,」程宗扬道:「天气凉了,给他送几件御寒的衣 物。跟诏狱的人多走动,别让人欺辱了他。」 眼下自己能做到的就是这些了。往后……若是天子无事,宁成恐怕就出不来 了。若是天子出事,吕家也没理由放过他,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自己能做的, 无非是尽人事,看天命了。 ………………………………………………………………………………… 「小心,这车有点高。」 程宗扬抬起胳膊,让赵合德扶着下了车。 这一晚的风波,倒没有影响到赵合德,只不过要与姊姊见面,小丫头也没怎 么睡好。 蔡敬仲的私宅静悄悄的,上次见过的门客踪影皆无,只剩下一个苍头看门。 看到有人从马车上下来,老苍头一脸不耐烦地说道:「送钱去东市,最里边 的戍字号就是。这里不收。」 程宗扬莫名其妙,「送什么钱?」 「买土的钱啊。每月五分息,十贯起算,月底结清。这会儿都午时了,你赶 紧去吧。运气好的话,能排上号,赶在宵禁前就买到手……」 苍头絮絮叨叨地说着,程宗扬好不容易才听懂。自己只顾着忙生意,压根儿 没想到蔡爷早就玩大发了,别人借钱都跟孙子一样,他倒好,借钱借出了名号, 借出了排场,借出了威风。如今专门在东市开了一家戍字号,每日里门庭若市, 请来的几个朝奉天天数钱数到手软,那些门客全都去帮忙了。 之所以程宗扬没听到动静,是因为他只盯着商贾,蔡爷的生意是全面撒网, 不问出身,不问来历,不拘大小,有钱就收,其中商贾的占比微乎其微,大头除 了宫里的太监,就是出身清白的良家。 由于跟商贾的关系不大,连算缗令也没有影响到他老人家分毫。至于蔡爷借 了多少钱,根本没人知道,众人只知道戍字号信誉卓著,结息痛快无比,说五分 利就五分利,一文钱都不少。每到月底,来取利息的队伍能排出去一里多地,发 出去多少同样没人知道,反正每个人都笑逐颜开,对蔡常侍交口称赞。 程宗扬脸都黑了,这死太监,真能作啊! 「我是来找蔡常侍的。」程宗扬道:「昨天约好的。」 「哦,找主家的啊。」苍头仔细看了一眼,终于认出他是曾经来过的那位程 公子,「主人在宫里还没回来,进来吧。」 昨晚一场乱局,今日才是最忙的时候,以蔡爷的大能,轻易也不好脱身。程 宗扬带着赵合德入内,耐着性子等候。 谁成想,这一等就是一上午,一直过了午时,不仅死太监杳如黄鹤,赵飞燕 也没有找到时间出宫。 程宗扬如坐针毡,几次让人打听,蔡敬仲都回复说着实走不开,反正只是借 用自己的宅院,让他随便用,等自己忙完,再专程与他商量。 长秋宫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天子一大早就去了宫里说起限田令的事,显然得 意非凡,还安抚皇后说,赵氏封侯之事就是这几日,让她安心再等几日…… 程宗扬气得七窍生烟,自己这边满头是火,天子居然还有心情专门跑去跟老 婆吹牛逼?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啊! 程宗扬几次想走,但看到赵合德央求的眼神,话到嘴边也只能吞了回去。 罢了,反正要送她走,她们姊妹下次见面不知会到什么时候了,就再忍忍好 了。倒是赵飞燕,天子若是出事,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让她也逃?开玩笑呢。汉国的皇后啊,她要是逃走,整个汉国都得疯。难不 成让她给天子殉葬?那也太冤了吧!若是在宫里苟延残喘……程宗扬想起北宫那 些失去靠山的前代妃嫔,心里就不由一颤。赵飞燕若是落在吕冀手里,还不如死 了干净。 时间一拖再拖,从辰末等到午时,又从午时等到申时,等了将近四个时辰, 眼看着天色将暗,才有一辆车来到门前。 程宗扬长出了一口气,便看着赵飞燕戴着面纱,穿着一件宽大的丝袍,在江 映秋的服侍下下了马车,不言声地进了房间。 人家姊妹要说私房话,自己总不好在旁边盯着,程宗扬从房间里出来,对江 映秋道:「宫里情形如何?」 江映秋道:「宫里倒无异样,只是几位中常侍勤勉了许多。」 有道是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的。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就算作作样子, 也得装得勤勉些,这时候若是连个眼力价都没有,被人收拾了也只能算活该。 不过这么大的风波,几位中常侍只倒了一个不沾边的吕闳,其中的不祥之兆 愈发明显。单超、具瑗、唐衡、左悺等人,想来与徐璜一样,也在吕家的必杀之 列。如今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风险,一点警惕的心思都没有,就这么聚在宫里,万 一被一网打尽…… 别人不说,徐璜自己还是要保一保的。要不要给他捎个信呢?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对江映秋道:「若是见到徐常侍,让他安排个时间,我 去见他一面。在宫外。」 「是。」 姊妹俩说了很久。蔡敬仲这里的房间不是专门布置的静室,传出的声音虽然 不大,但对程宗扬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没有刻意去听,不过零零碎碎也听了几耳 朵。大致上是赵飞燕劝妹妹不要担心自己,安心去临安,路上紧跟着卓教御,要 照看好自己。 「你性子和善,脾气也好,断不会惹出什么事来。」赵飞燕轻声道:「我就 怕你被人欺负了,还不肯说。太乙真宗和卓教御的名声都是好的,姊姊不在你身 边,万一有事,你就对卓教御,或者程公子说,千万不可自己忍着。」 「可是……」赵合德声如蚊蚋地说道:「他说……我是他的小妾……」 「程公子为人是好的,他那么说,只是给你解围。」 「可是……」赵合德鼓足勇气道:「他有时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程宗扬差点儿气了个倒仰,什么叫好奇怪?哪里奇怪了?我就是多看了你两 眼,难道也是错吗?长得漂亮还不给人看?你这是什么心态?太自私了吧! 赵飞燕思忖半晌,最后幽幽道:「你还是多跟着卓教御吧。」 「可是……卓教御……」 赵合德心思敏感,早已看出卓教御与那位程公子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可这 话怎么好对姊姊开口? 赵飞燕道:「卓教御怎么了?」 赵合德终于还是没说出来,她低下头,小声道:「……没什么。」 程宗扬在外面听得生气,哪里知道人家小儿女的心思?赵合德方才的话并不 是向姊姊告状,而是委婉地向姊姊吐露心声,她能说出那样的话,已经是极不容 易了。 赵飞燕岂能看不出妹妹的心思,但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自家妹妹虽然动了 心,但自己听说那位程公子已经谈婚论嫁,不久就要娶新人过门。难道真让自家 妹妹去给人做小吗?看看宫里那位「赵昭仪」就知道,自家妹妹若是入宫,所受 的宠爱绝不在她之下。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舍得让妹妹进宫,给天子做小,何况 是买了官当的商贾呢? 再说了,那位程公子她也是知道的,内宠极多,自家妹妹虽然美色无双,但 要跟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地去争宠,实在不是她能做的。说到底,那位程公子只是 一位能够提供保护的庇护者,绝非自家妹妹的良配。 赵飞燕伸手将妹妹揽到怀里,从袖中取出一支玉梳,慢慢帮她梳理着长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也无须太过担心,姊姊终归还是大汉的皇后。程 公子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只要自己还是皇后,那位程公子总会善待妹妹。赵飞燕也只能如此祈望了。 至于将来,只能看能不能找一户好人家,托付妹妹的终身。 「都是姊姊没用,护不得你周全……」赵飞燕说着,不由泪如雨下。以妹妹 的姿色,哪里找不到好人家呢?说来还是自己连累了她。 「阿姊……」赵合德伸手抹去姊姊的泪花。 姊妹俩絮絮说了许久,直到天色黑了下来,才依依惜别。 趁着送赵飞燕出门的机会,程宗扬飞快地说道:「小心宫掖之变。不管出了 什么事,一定要把定陶王带在身边。」 赵飞燕惊愕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蔡敬仲始终没有回来,那老苍头也没有留饭的意思。眼看快到宵禁时候,程 宗扬也不再等候,乘车带着赵合德回去。 蔡敬仲的宅院邻近南宫,一出里坊,就看到雄伟的阙楼,巍峨的宫墙,远处 的高楼次第点起灯火,宛如璀璨的群星。 看着赵合德惊叹的目光,程宗扬心下微动,吩咐道:「去南宫。」 南宫一半都是内朝官员的公署,只要携带令牌,便不禁出入。程宗扬的常侍 郎正是内朝官职,他在宫门处验明身份,正待入宫,忽然听到一阵吵闹。 一名书生被拦在宫门内,他背着一只包裹,手上还沾着墨迹,显然是在兰台 抄书耽误了。 为首一名军士道:「你以为宫里就跟你家院子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会儿已经宵禁了,宫门禁止出入,这规矩你都不知道?」 那书生指着程宗扬道:「他凭什么能进?」 「人家是内朝官。说不定有紧急军情,要面奏天子呢?快走!快走!回你的 兰台去!」说着像赶鸡一样把那书生赶了回去。 程宗扬看得摇头,那军士貌似情理充足,其实就是欺负那书生没什么背景。 他入了宫,在司阍处传了口信。不多时,罂奴一脸欣喜地出来,径直请他去 内宫。 「不急,我还带了一个人呢。」 「谁?」 「期姑娘。」程宗扬道:「我带她到宫里看看,也算满足她一个心愿。」 「这好办,」罂奴笑道:「我随身带着昭仪的印信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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