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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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嬌】 1-26集第七章 作者:泥人
由 wwwlarrytw 于 2019-04-17 20:48
第二十一卷‧第七章 不知不覺已近晌午,寶亭玲瓏她們都陸續起床,見到六娘,都有些羞赧,就像貪歡的兒媳被公婆撞見了一般。 我和六娘正在討論對幾家異己分子剿撫的流程,先剿而後撫,是我倆的共識,否則就是一味地示弱了。 首剿的目標也相當一致地定在了鐵劍門的身上,國仇家恨,一齊算帳。 如何去剿,大原則也趨於統一,我不能動用官府的力量,可能也無法動用官府的力量,因為鐵劍門的總舵在丁聰的地盤上。 我甚至不能公開討伐鐵劍門,畢竟江湖執法者要站在中立的立場上,掩耳盜鈴雖是自欺欺人,卻是能保住大家面子的最佳途徑。 只是剿到什麼程度,兩人卻有不小的分歧,我欲把鐵劍門連根拔起,可六娘卻說,打痛它即可,不然給江湖留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印象,很可能引起江湖的反感。 「乾娘,從我揮劍殺了宋維長的那一刻起,我已經在江湖人心目中打下了強硬的印記,這不是靠放過鐵劍門就可以輕易更改過來的。何況……」我自嘲地一笑:「我魔門的身份、淫賊的名頭,真的能贏得江湖人發自內心的尊重嗎?答案顯而易見!而我內心也未必尊重他們——江湖上,又有幾個人值得我尊重?!與其戴著假面具賠上一張笑臉勞心費神,莫不如讓他們從心底就怕了我——做我的敵人,就要有面對死亡的覺悟、就要有不怕滅門的勇氣,否則,還是乖乖聽我號令吧!」 「就是!」玉瓏搶著贊道,飽嘗滅門之痛的她對十二連環塢的手段記憶猶新:「乾娘,除惡務盡,不然反受其害!」 寶亭也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六娘目光閃爍,不知道她心裡在想著什麼,半晌才展顏笑道:「不錯,江湖本來就是強者的江湖!動兒你放手去做吧!無論怎樣,我都支持你!」 「你……是別情?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魯衛狐疑地望著脫去長袍露出一身西南苗疆夷人打扮的我:「不對啊!你不是去杭州和齊放談判去了嗎?」 「那只不過是我故意放出的風聲而已。」 老魯迷惑地「哦」了一聲,我微微一笑:「人家大江盟是江南武林的領袖,我能不給他們一點面子嗎?就算人不到,話總該說到吧!你看,大江盟現在不也是受用的很,連個闢謠的人都沒出來嗎?」 「我怎麼總覺得齊放他要倒楣啊?」魯衛皺著眉頭道,只是他很快就轉移話題:「呵呵,高大這小子原來是給朝廷做事的,怪不得我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兒,當初還以為他結交三教九流是為了做生意哪!對了,他不是你那個管家高七的大哥嗎?」 「高七已經不是我的管家了,我保舉他出任嘉定縣主薄,已獲府、部的批准,昨兒就上任去了。」我歎了口氣:「只可惜老南不肯出來做事,否則,我頭拱地也要把他推到陸眉公那個位子上。」 「你就別在我眼前念秧兒了,反正我是死活不進京,你說啥都沒用。」老魯開口就把我還沒來得及說的話全堵了回去。 「沒的商量?」 老魯堅決地搖搖頭,而我真的歎息起來,陸眉公眼看就要致仕退休了,在我心目中,老魯自然是最合適不過的接替人選。 可他最近雖然做官做上了癮,頭腦卻異常清醒,幾次三番地拒絕我,甚至我列舉了種種對他師門少林寺的好處,都打動不了他的心,總說與其去趟京城那池渾水,還不如在蘇州過著優哉遊哉的生活,我只好另尋合適的人選。 出乎意料的是,在老南同樣拒絕了我之後,近來我考慮最多的竟然是劣跡斑斑的李岐山,這讓我自己都有些吃驚。 「喏,這是高大的資料,果真如你所言,這小子連親弟弟都不放過,絕不是個什麼好鳥,想動手的話,判他個秋後斬首雖然過分了點,可進哪個衙門去都挑不出毛病來。」老魯岔開了話題,把一疊資料遞給我。 「總要讓他死得其所。」我接過高大的資料一邊翻看,一邊完善著心中的計畫,待看過一遍,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問老魯:「傍晚之前能弄到高大的筆跡嗎?」 老魯知道我又要栽贓陷害了,無可奈何地白了我一眼,才說沒問題,一下午的時間已是綽綽有餘。 我又問是否查到了唐天威的消息,老魯笑著說,唐天威少年時的花癡病舊病復發,雖然離開了秦樓,卻離不開女人,眼下正落腳寧波瀟湘館。 「鐵劍門最近也把總舵從杭州搬到寧波去了,你該有所耳聞吧!」老魯意味深長地道。 一彎殘月冷冷地掛在天空,清冷的月光寂寞地照著空曠的街道。沒有了白日的喧囂,蘇州城褪盡繁華,就像高家大門口懸著的那盞半死不活的氣死風燈似的,透著孤寂冷清。 「相公,來人了。」 順著蕭瀟指的方向看去,一個高瘦的身影正快速走來,雖然他明顯一直在壓抑著奔跑的衝動,可曇花偶現的靈巧身法還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可惜不是宗亮。」 「對,來人是齊默,咱們也算是釣到了一條大魚。」 雖然明知道宗亮是鐵劍門的中堅,不太可能輕易出動,而蘇州在江湖人眼中又不啻是龍潭虎穴,可我內心還是有一絲幻想——他會親自來高家打探消息。畢竟,我冒用高家名頭傳出的情報,事關鐵劍門的安危。 但很明顯,萬里流及其幕後主使並不太相信唐門竟然要對自己動手,因為兩家無論是從歷史淵源還是現實利益來說,都沒有多少仇怨和衝突可言。 可唐天威無巧不成書地出現在寧波,這也不得不讓鐵劍門考慮情報的真實性,因為他們不太可能會知道,唐門最近發生了一場內亂,而唐天威正是內亂的失意者,眼下等於被唐門放逐在江南。 按照正常的邏輯思維,唐門這麼一個重要的大人物易容更名潛伏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自然不會是心懷好意。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唐天威此去寧波,已經和鐵劍門同流合污了,鐵劍門已經知道了唐門內亂的內幕,那麼它自然更有理由相信,唐門要出手對付叛徒和接納叛徒的鐵劍門了。 製造一點機會,讓鐵劍門與唐天威發生衝突,我坐收漁翁之利自然是最理想不過的了。而能有個讓唐門出手對付鐵劍門的理由,我也相當滿意。 但對鐵劍門來說,無論怎樣應對唐門,前提都是高家的情報到底準確與否,那麼派人來核實,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蕭瀟和唐三藏在高家附近的客棧裡守候了兩天兩夜,雖然比我預計的晚了一天,可總算等到了來人。 齊默很快來到高家的門前,四下看看,就去叫高家的大門——這是白天魯衛聲勢浩大的全城大搜捕帶來的好處,高家附近的幾條街道一直有捕快出沒,到了晚上,齊默才得到機會。 只是在銅環發出「叮噹」聲響的同時,我已經一個健步竄了出去,施展出江湖最常見的輕功身法向齊默奔去。 而我身後,作捕快打扮的唐三藏和蕭瀟高聲?喊:「抓淫賊、抓採花大盜啊!」 那情景乍一看來,分明就是捕快正在抓捕採花的淫賊。齊默一怔,他的大腦顯然還沒來得及分析眼前這情景是否合理,我已經快速地接近,離他只有丈遠了。 當我突然施展出幽冥步來,身法陡然快了三倍不止的時候,他大概才明白過來,自己竟是來人的目標。 「鼠輩,敢賺你家大爺!」齊默一邊氣急敗壞地罵道,一邊急速向後退去。 只是鐵劍方出鞘,斬龍刃已經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閃電,帶著奇異的風聲呼嘯而至。只聽「當」的一聲脆響,鐵劍竟生生被我劈成兩段,利刃自肩頭斜劈下來,頓時血光崩現,碎衣亂飛。 「你是王……」 齊默認出了我的兵器,又驚又怒,可剛喊出我的姓氏,卻被我運指如飛,連點了周身七大要穴,一下子昏倒在地。 等他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府衙大牢裡了。 我和魯衛連夜突審他,可審了一個多時辰,竟然沒得到一丁點有用的資料。 「別情,這個齊默不是被洗腦了,就是個積年的慣犯,想撬開他的嘴巴,看來得花些時日了。」老魯一時也有點束手無策。 「我恐怕等不及他的口供了。」沉吟片刻,我毅然下定了決心:「我要口供,是為了替少林出手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可遲則易生變,看來這次只好把木蟬留在蘇州了。至於鐵劍門那邊,我去請老南助我一臂之力,江湖上沒他這號人,想來不會給他惹來什麼麻煩。」 南元子三更半夜地被我從被窩裡揪出來,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可聽明白我的來意,他還是驚訝得半晌沒說出話來。 「老南,我知道,這違反了你為人處事的原則,可你想過沒有,丁聰乃是國賊,鐵劍門助紂為虐,任其坐大,禍及百姓啊!」 「別情,你可以彈劾丁聰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問題是,正義就一定能戰勝邪惡嗎?」 老南當然明白我指的是快活幫全幫覆滅的悲慘往事,一時沉吟不語。 我誠懇地道:「老實說,我不是不想扳倒丁聰,而是現在根本扳不倒他,我這個念頭,連桂萼和我師兄方獻夫都不支持,沒有他們的支持,扳倒丁聰無疑就是一句空話。但我在朝一日,就會盯著丁聰一日,讓他心有所忌,不敢太過放肆。當然,大前提是,我沒被江湖的大風大浪所吞噬。」 「嗯,我是聽說,你眼下的情況不大妙。」 「是,不然我也不會來打擾你。」我老老實實地承認,把眼下的形勢分析了一遍後,道:「在反對我的五大門派中,唯有鐵劍門是門主親自出馬,不給自己留一點後路,顯然,丁聰是想置我於死地。而我也只有剷除它,才能快速有效地制止這場風波,才能在江湖上立足!」 或許是我的誠實打動了老南,抑或是他連番拒絕出山讓他心有愧意,更可能是因為他骨子裡還是一個江湖人,沉默了半晌,他突然一臉苦惱地問我:「那……這兩天老三味誰來掌勺啊?」 一行人抵達寧波已是兩天后的事情了,在瀟湘館的賭場裡,我再度見到了易容為宋難策的唐天威。 他手執金樽,懷抱美人,在賭桌旁談笑風生,絲毫看不出他才經歷了人生的兩大磨難。無論是老年喪子,還是大權旁落,都足以擊倒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然而他卻挺了過來。 其實,他舉手投足的儒雅和風流很讓我心折,如果沒有解雨和唐三藏,我很可能在唐門內亂中站在了他這一方。 望著他瀟灑地擲出骰子,我心裡一陣感慨——命運,就是老天爺擲出的骰子,誰也不知道結果究竟是什麼! 當然,唐天威不認得我了,唐三藏的易容術雖然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但利用從李岐山手裡得到的那張人皮面具,恐怕就連解雨都認不出我來,何況,沉迷在醇酒美人牌九中的唐天威,警惕性似乎降低了不少,周圍出現的幾個異常人物,好像都沒引起他的注意。 那幾個人雖然穿戴打扮各不相同,可他們卻都始終關注著唐天威和他接觸的每一個人。 不過,因為他們不時對上一個眼神,打出一個手勢,稍一留心,就很容易發覺他們是同夥。 事實上,高明的賭徒們都善於察言觀色,以防備他人合夥出老千,因此已經有好幾個人看出他們的破綻。不過,賭徒們顯然誤解了他們的身份和來意,在這幾個人下注的時候,他們紛紛變得謹慎起來,甚至有人乾脆抽回了賭資。 當然,在我眼裡,那幾個人更是漏洞百出,無論身板還是眼神都洩露了他們是練家子的秘密,腰間雖然沒有劍,可掛劍的懸鉤卻忘了摘下;腳上也不是江南流行的福字履,而是適合施展輕功步法的薄底快靴;甚至追逐他們的眼神,我更是發現了他們的頭兒,一個正在和賭場管事說說笑笑的陌生中年漢子。 看他的相貌,再對照魯衛給我的資料,我猜他大概就是萬里流的師弟滕養中,那麼幾個漢子是鐵劍門弟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眼下的情形可有點不太對頭啊! 在賭桌旁跟著大家下了兩注,我很快就嗅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 瀟湘館是大江盟的地盤,雖然主持事務的大江盟魚龍堂堂主柳斯,在我眼裡不過是個武功尚說得過去的生意人,可他也有足夠的能力發現唐天威周圍的異常情況,而那個賭場管事更是明顯認得滕養中。 賭場自然不能把客人拒之門外,滕養中和鐵劍門弟子在瀟湘館尋歡作樂也是尋常之事。 然而,江湖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一個門派跑到另一個門派的地盤上辦事,不是兩家已經撕破臉皮或者所辦之事極其機密的話,總要知會一聲,以示尊重。如果有什麼恩怨情仇需要在人家的地盤上了結,也要儘量避免給主人帶來麻煩。 而滕養中他們顯然不是來尋歡作樂的,可賭場裡的所有大江盟弟子對他們的舉動都熟視無睹。顯然,兩方已經有了默契。 只是,這默契究竟是什麼呢?我飛快地思索著。 我拿不准大江盟和鐵劍門的關係,表面上看,大江盟是白道、鐵劍門是黑道,兩者的關係並不融洽,鐵劍門是江南少數幾個沒加入同盟會的重要門派之一,萬里流更是和李思結下了相當深的仇怨。 那李思近一年來在同盟會的地位蒸蒸日上,不僅取代了華青山成為七大長老之一,而且在年輕一代同盟會弟子中,隱隱有和齊小天並駕齊驅之勢,在同盟會說話的份量已是越來越重,就算萬里流是個傀儡,也總要有點門主的做派和面子,不會主動用熱臉去貼大江盟的冷屁股。 但細一想,兩者和丁聰的關係卻都相當密切,我甚至懷疑,他們是丁聰的左膀右臂,一正一邪,各有妙用,倘若如此,他們表面上的不睦只是幌子而已,而彼此互通消息自然不足為奇了。 不過,如果大江盟已經從鐵劍門那裡得知了唐天威的身份,大概警戒的力量至少應該再增加幾倍,不僅柳斯都應該親自出馬,就連總舵都應該再派出高手支持。即便大江盟一時派不出人來,鐵劍門也至少應該動用門內名人錄上的高手。 因為唐天威雖然武功連三流都算不上,可毒功卻是天下第一,一旦出了變故,不能一擊斃命的話,老天才知道他究竟會弄出什麼花樣來。 可眼下的情形是,我既沒看到大江盟派出有份量的高手,也沒看到鐵劍門的幾大主力。若說鐵劍門瞞下了唐天威的身份,故而未能引起大江盟的足夠重視還情有可原的話,那麼鐵劍門如此輕忽就頗讓人費解了。 何況,不管大江盟知不知道唐天威的身份,既然兩家已經有了默契,更合理的解決辦法應該是以大江盟的弟子為主來監視唐天威,這樣才不致於引起被監視者和其他客人的懷疑。而現在兩方的行動,都可謂極不自然。 「相公,滕養中盯上唐大少了。」 「嗯,活該他被盯上。」我瞥了一眼遠處煙視媚行儀態萬千的唐三藏。 一個豔光四射的少婦現身賭場,自然會引來無數猥褻的目光,不是南元子扮成的保鏢如同兇神惡煞、瀟湘館的護院個個如狼似虎的話,早有人上前搭訕了。 我拿我這位大舅哥毫無辦法,他似乎扮女人扮上了癮,而我卻不知該怎麼勸他。 不過,他也有他的道理,論易容術上的造詣,唐天威還在他之上,想不被他看出破綻,就不能像解雨那樣完全改變自己的容貌,只能小打小鬧、小修小改,而這樣,勢必和自己原來的相貌有著幾分相像,同樣容易引起唐天威的關注。女裝之後,危險性就小多了,唐天威大概無法想像,堂堂唐門大少會男扮女裝。 果然,唐天威只看了他一眼,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賭桌上,不過,他對鐵劍門弟子的熟視無睹卻引來了蕭瀟的懷疑。 「唐天威的表演也太過火了,他是個老江湖,豈會看不出來自己已經被人監視了?」 「他、大江盟、鐵劍門都很古怪,似乎是設了局,你告訴唐三藏,讓他準備撤退。」 我一邊低聲吩咐蕭瀟,一邊再度掃視了一遍擺了五六十張賭桌的偌大賭場,賭場裡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卻還是沒有發現其中暗藏了什麼高手。 蕭瀟偷偷打出了撤退的手勢,而我則叫來了一個夥計,想打聽唐天威的情況,話題自然從他懷裡的那個美人開始。 「銀紅姑娘?啊呀!真是不巧,她已經被宋先生包下了,客官您還是換個姑娘吧……多久?宋先生花了三千兩,包了她三個月哪……您要兩個清倌兒?沒問題,小的這就給您叫人來。」接過兩個籌碼,夥計樂顛顛地去替我和蕭瀟找姑娘去了。 「三個月?」 我和蕭瀟不由對視了一眼,蕭瀟皺了皺眉頭,說當初唐天威貪戀莊青煙的美色,就曾經半個月足不出秦樓。 「如此說來,只能在瀟湘館動手了?」我心底雖然閃過一絲猶豫,然而很快就下定了決心:「這樣也好,瀟湘館不是大江盟的產業麼,正好順手打擊一下它的氣焰!」 cool18.com【第二十一卷‧第八章】 第二十一卷‧第八章 這邊我和蕭瀟還沒等來姑娘,那邊唐三藏卻引來了登徒子。就在他接到暗號準備撤離瀟湘館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溜介的吆喝聲:「鐵劍門萬門主到!」 說話間,就見萬里流氣宇軒昂地大踏步走了進來,大半年沒見,他的氣質竟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顧盼之間頗有一門之主的威嚴。 相反,他身後的宗亮卻越發一團和氣,幾乎看不出任何棱角來,不知道他底細的人,一準兒覺得他只是萬里流的管帳兼跟班,根本想不到,他竟是名人錄第二十位的江湖一流高手。 萬里流飛快地掃了賭場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了唐三藏的身上。 其實賭場裡女人並不少,小姐貴婦、名妓流鶯、媒婆馬泊六,還有小戶人家的姑娘媳婦,各色人等的女人總有三四十個,卻沒有一個比得上易弁而釵的唐三藏。 「好俊的人兒!」萬里流幾步來到唐三藏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籌碼,嘴角突然扯出一絲笑容來。 「美人面生得很,是第一次來瀟湘館吧!怎麼,你手裡還有籌碼?是在這兒玩得不盡興嗎?老柳這是怎麼搞的……」 「讓開!」唐三藏不等萬里流把話說完,便冷叱一聲,他不僅扮起女人來唯妙唯肖,連聲音都清脆異常。 周圍的人似乎都嗅到了一絲火藥味,有人怕殃及自己,開始悄悄後撤,但更多的人卻漸漸圍了上來,一個個好奇地伸長了脖子,都想看看,萬里流想如何對付這個美豔的婦人。 正主兒總算露面了,可我心裡卻不安起來,萬里流找上唐三藏不算稀奇,早在秦樓我已經領教了他好色的本性,然而他嘴角的笑容並不是猥褻,反倒像是嘲笑,就彷佛唐三藏已經是貓爪下的老鼠、案板上的魚肉一般,要任他宰割了。 萬里流為何笑得這麼古怪?而見人已經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我越發擔心起來,唐門的輕功暗器最忌諱人多地方小,眼下的情景會極大地影響唐三藏武功的發揮,顧不得監視唐天威,我忙擠進好奇的人群中,靠近過去。 「嘿,她竟然叫我讓開。」萬里流誇張地對周圍人笑道,只是很快他就收斂起笑容:「或許賭博對女人來說確實沒有多大的吸引力,那麼咱們換個別的遊戲玩玩如何,我的唐、大、小、姐?」 中氣十足的話音猶在眾人耳邊回蕩,萬里流的身形已經遽然發動,左手並指如劍,直刺唐三藏的肩井大穴。 驟然被人揭破身份,唐三藏不由得一怔。萬里流原本就與他僅僅相距不足五尺,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粗壯的手指已經堪堪到了近前。 「小心!」 南元子大吼一聲,飛出一掌將唐三藏推到了一旁,那吼聲彷佛是九天奔雷,直驚得周圍的看客個個面如土色,連萬里流和宗亮的步法呼吸都為之一窒。 但萬里流不愧是名人榜前四十名的高手,身法雖然一緩,可手指依然結結實實地戳在了唐三藏的肩頭。 好在躲過了肩井大穴,唐三藏雖然疼得皺起了眉頭,可動作卻不受絲毫影響,順勢向一旁閃去,可惜他四周都是旁觀的賭客,他沒有足夠的空間來施展輕功以換取時間,在撞到兩個漢子之後,那蔥管一般白皙修長的五指間僅僅多了兩把泛著幽藍光芒的精緻飛刀,那飛刀也僅僅在他手上停留了一?,便如藍色的流星一般撲向萬里流。 萬里流大概壓根兒就沒想到,自己十拿十穩的偷襲竟然沒能得逞,對對手的反擊便嚴重估計不足,見飛刀疾如閃電般奔向自己,臉色頓時一變,人似乎也一下子變呆了,竟然沒有採取最恰當的應對方式向一旁閃躲開去,反倒去抽自己腰間的奔雷巨劍。 幸好他身後還有一位實力超群的保鏢,同樣是一掌推在他肩頭將他推開,然後眾人眼前就現出一片耀眼的劍幕,只聽「當當」兩聲脆響,兩道藍光頓時改變了方向,而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中立刻響起了兩聲慘叫,眾人「媽呀」一聲,四下逃竄,賭場立馬亂成了一團。 「唐大小姐好強的武功啊!」 宗亮橫劍在胸,長長吸了口氣,目光灼灼地望著唐三藏,顯然飛刀上的力道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宗、萬兩人俱都口稱唐大小姐,自然是把唐三藏誤認為唐棠了。而唐棠雖是絕色榜的榜首,可在江湖上卻並不以武功著稱,就算她是唐門少一輩中武功僅次於唐三藏的人物,但她倉促發出的兩把飛刀猶有如此功力,讓宗亮不得不重新評估眼前這位絕世美女的實力。 和宗亮一樣吃驚的,還有我。就在萬里流喝破唐三藏身份的一?那,我立刻醒悟過來,唐天威和鐵劍門、大江盟三方已經沆瀣一氣了,因為只有唐天威才有可能認出唐三藏來! 他方才的一舉一動快速在我腦海裡閃回,很快我就發現了其中的奧秘,原來他是利用和銀紅親熱的機會,將消息告訴銀紅,然後由銀紅發出暗號通知同伴。 只是唐三藏扮女人扮得實在太像了,雖然唐天威看出他是唐門中人,可還是出現了一點偏差。 怎麼會是這樣?! 我的大腦竟有一瞬間的空白,這樣的局面我雖然曾經估計過,可因為太過匪夷所思,早被我拋到腦後去了。 在我想來,面對慕容世家這等強敵,大江盟此刻決不該再開闢第二戰場,去惹唐門的麻煩,而唐天威也應該沒有多少資本能說動齊放,支持他奪取唐門大權。 可眼下,這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活生生地發生在我的眼前! 「既然唐天威已和大江盟、鐵劍門聯手,瀟湘館的一切自然就是一個陷阱,而誘餌就是唐天威了。」我心念電轉,看來鐵劍門和大江盟對突如其來的高家情報做了兩手準備。 如果高家的情報是真的,唐門的確要剷除叛徒,那麼大江盟和鐵劍門就將計就計,以鐵劍門為明、大江盟為暗,打唐門個措手不及,即便不能助唐天威登上唐門家主的寶座,也要削弱唐門的實力,讓它無力東進。 如果高家的情報是假的,那麼,這個陷阱針對的目標十有八九就是我了!畢竟只有我,才有能力偽造出那麼一份情報來。 想到這裡,我頓時冷汗津津,自己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雖然自己想到對方有可能串通一氣,卻沒想到他們會將計就計,設下埋伏。 若非唐三藏被唐天威認出,讓他們以為來的是唐門,而我們的突然撤離又打亂了他們的計畫,讓他們不得不提前發動埋伏的話,或許我真的要落入陷阱了。 既然有心要對付整個唐門,那麼是誰來對付名人錄上高居第六的唐天文已是不言自明的事情了。 我一邊拉著蕭瀟隨眾人朝角落裡跑去,目光一邊轉向唐天威,果然,唐天威的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孔武的漢子,然而不是齊放,卻是柳斯。 我正驚疑不定,一聲輕吒傳入耳中:「是你姑奶奶!」 回首望去,賭場中央已經空出了偌大的一塊場地,四人兩兩相對,如臨大敵。 地上躺著五六個看來是被人群擠倒的賭客,他們一邊痛苦呻吟著,一邊拚命朝門口爬去。 而那兩個中了飛刀的漢子則劇烈地抽搐著,全身捲曲得有如蝦米一般。 就見唐三藏身形驀地一動向宗亮欺去,雙手有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飛,四道冷厲的光芒幾乎同時從他手掌中射出,去向速度雖各有不同,目標卻都對準了同一個人。 「天狼七星變?你一姑娘家能使出四變,也算難得了!」 宗亮的臉色這才稍顯輕鬆,鐵劍毫無花俏地連著刺出四劍,將飛刀一一擊落在地,可他腳下卻相當謹慎,不僅沒貿然進擊,反倒緩緩後退,與唐三藏拉開了距離。 能練成唐門絕技天狼七星變,自然是內力修為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而江湖早有定論,天狼七星變在三步之內幾乎天下無敵,如果讓一個身懷七星變絕技的唐門弟子欺進自己的三步之內並讓他發出了飛刀,就算武功高出他三成,恐怕也要吃大虧。 故而宗亮的武功已近一代宗師,也不敢大意。何況,那幽藍的刀光分明告訴眾人,那刀是喂了毒的,縱然不見得是見血封喉,怕也是難纏的很。 而一旁立足方穩的萬里流此刻已抽出了劍身長達四尺的奔雷劍。他似乎是覺得丟了面子,臉脹得通紅,趁唐三藏剛使出七星變正在調整內息,雙手一擎巨劍,大叫一聲,直刺了過去。 「無恥!」 南元子高聲怒喝,一把三尺長的奇異兵器驀地出現在他手中,毫無花俏地直迎上了奔雷劍。 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奔雷劍猛的彈向空中,萬里流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又借勢向後退去,「登登登」一連退後了七八步,才堪堪握住巨劍,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青,一張嘴,「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竟然是一招即告受傷! 「老南真是扮豬吃老虎啊!」 我心中又驚又喜,萬里流雖然愚笨,可一身內力卻是江湖少見,就連魏柔與之相比都略處下風。 南元子硬碰硬一招破敵,就算是有心算無心,他內功之深厚,恐怕我也有所不如,有了這等強援,今日倒不見得會吃大虧了。 南元子手中那柄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黝黑兵器似乎根本沒受奔雷劍的影響,兀自如閻羅王的勾魂鐵牌一般,直奔萬里流而去。 宗亮看出危機,顧不上顧忌天狼七星變的威力,雙目陡然射出一道懾人的光華,猛吸一口氣,手中鐵劍在半空中刺出一道閃電,帶著「嗤嗤」的破空聲直刺向唐三藏,正是鐵劍劍法的著名殺招「一往無前」! 南元子似乎對唐三藏有著相當大的信心,根本不在意宗亮的圍魏救趙之計,前進的路線絲毫沒有發生變化。萬里流剛把奔雷劍橫在胸間,那黝黑的兵器已經結結實實地擊在了劍身上。 萬里流這番再也握不住自己的兵器,巨劍竟然被擊得回砍在自己身上,而對手的兵器卻毫無阻礙地刺進了自己的身體,不是他臨危不亂,堪堪向左移動了半尺,那奇異的兵器大概已經刺穿他的心臟了。 「休得傷人!」 柳斯的怒吼此刻才傳了過來,可眼看南元子威風凜凜、宛若天神,兩招就讓萬里流重傷失去了戰鬥力,撲向戰場的他急忙一個轉身又撤了回來。 一聲呼哨,兩隊人馬從賭場的南北兩大門直插進來,那些拚命向外擠的賭客遇到明晃晃的刀尖,都向兩側閃去,雖然門口亂成了一鍋粥,可還是閃出一條通道來。 「都是一群笨蛋!」 從我不遠處的那個大門走進一隊人馬中央,一身雪白衣衫的李思鶴立雞群,光彩奪目,甚至讓人忽略了他身後的宮難。 他卓而不凡的氣勢和宋玉潘安一般的俊美容顏,竟然讓十幾個無知的少女少婦忘記了眼前發生的一切,而發出了忘情的歡呼和尖叫。 李思鄙夷地望了一眼被南元子一腳踢開,委頓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萬里流,只是目光落在賭場中央翩翩飛舞的唐三藏,那彷佛漆點的一般烏亮的眸子才驀地一縮,嘴角露出一絲淫邪的微笑,回首對宮難低語道:「她……就是唐棠嗎?果然不愧花魁的名頭啊!」 宮難眉頭微微一皺,方要說話,李思已經回轉過身軀,排開前頭眾人,挺劍向唐三藏刺去,嘴裡嚷道:「宗老二,唐大小姐就交給我了,你專心對付那胖漢!」 被南元子和唐三藏聯手夾攻得左支右絀的宗亮聞言,眼中閃過一道戾色,卻依言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南元子的身上。 就見李思人如龍劍如虹,腳下踩出幽冥步,利用宗亮閃出的空隙,飛身加入了戰團中。 一看李思的身形步法劍勢,我就知道,這一年來,李思並沒有因為在女人身上花費了大量精力而撂下武功。相反,他的功力還頗有精進,假以時日,他和木蟬、齊小天、宮難和唐三藏一樣,將是未來十大強有力的候選者。 不過,他的對手是對敵經驗遠比他豐富的唐三藏,雖然還在隱瞞自己的武功,可看架勢,仍能抵擋他幾個回合。 而一旁的宗亮卻顯然別有一番心思,當初在少林寺他已是有數的天才高手,經過近十載的江湖磨練,就連空聞大師都不敢小窺他,可有所保留的他卻給對手南元子充分發揮的餘地,手中的奇異兵器妙招迭出,兩人竟打了個棋逢對手,四人維持著不勝不敗的膠著狀態。 cool18.com【第二十一卷‧第九章】 第二十一卷‧第九章 大門、窗戶等出口很快就被大江盟弟子封鎖了,我和蕭瀟同大群的賭客一道擠在了四周的牆壁處。 面對如狼似虎的壯漢和雪亮的刀槍,除了那十幾個被李思的風采所惑的女人之外,大多數都噤若寒蟬,並不用大江盟弟子多操心——事實上,大江盟弟子的注意力幾乎全集中在賭場的中央,無論是恍若天女下凡的「唐棠」,還是奇招異式層出不窮的南元子,都對他們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幾個街頭小混混見沒人注意自己,趁火打劫起來,不是揩起姑娘的油,就是做起三隻手的買賣。甚至有個不開眼的小子見釵而弁的蕭瀟人物風流,竟打起了她的主意,卻被我趁亂下了膀子,他直疼得煞白了臉,卻不敢亂叫,怕惹惱了場子裡的護院,只是那對三角眼惡毒地打量著四周,似乎想找出究竟是誰暗算了他。 我的目光此時卻轉向了唐天威,他正悠閒地把玩著酒杯,若有所思地望著唐三藏。和身邊被戰局弄得緊張兮兮的柳斯相比,他顯然從容了許多。 「唐天威似乎懷疑唐大少的身份了。」蕭瀟貼著我的耳朵低聲道。 解雨雖然身材高挑,可仍比她大哥矮了半個頭,就算身高可以用高底木屐來解釋,但她局面看似狼狽,可相當迅捷的應對,還是不應該出現在名義上沒有多少江湖經驗的唐大小姐身上,對唐門瞭若指掌的唐天威不生疑才怪。奇怪的是,他竟然沒警告他的盟友,這個絕代佳人很可能是個西貝貨。 而我,驟然落入陷阱,一時也有點束手無策。 在北門,與南門李思宮難一同殺進賭場的是大江盟總管柳元禮和鷹爪門掌門司馬長空,他們正虎視眈眈注視著戰局的發展,加上南門尚未出手的宮難,包圍網已隱現規模,賭場裡的人想逃出去要大費周章。 顯然,大江盟是想借機把唐門的重要人物一網打盡了。 當然,這絕非大江盟安排下的全部人手,因為唐門的主力並沒有出現,大江盟也該是隱藏了部分好手,其中很可能就有齊放父子。一旦唐天文兄弟露面,必然會遭到他們的雷霆一擊,硬拚的結果,誰都無法預料。 我此刻倒要感謝貪花好色的李思了,明明有幾次可以傷著唐三藏,卻都輕易地放過,而唐三藏也能得以繼續裝扮他的唐大小姐,讓唐天威遲遲無法做出決斷。 雖然相持不下的戰局,最終肯定是對唐門不利,但也給了我動手腳的機會。我知道,唯有攪亂了局面,才有亂中取勝的機會。 和蕭瀟耳語了幾句,我借著她身體的掩護,偷偷點燃了火摺子。 隨後,一輪快指點了三角眼的啞穴和其他七處大穴,又點了另外一個混混的穴道,順手將他倆拉到了身前,用火摺子點著了他們的後衣襟。 不一會兒,兩人的袍子便著了火,我隨即讓蕭瀟點著了我的袍子,然後大叫起來。 其實用不著我叫喊,火苗竄起,周圍的眾人都發現了我們這三個人的異狀,俱都像我一般驚叫起來,紛紛朝外湧去,可人群擁擠,大門又被封住,聚在南牆的眾人不得不擠向賭場中央,立刻就與大江盟的弟子發生了衝突。 一時變生肘腋,大江盟又不敢真的殺人立威,結果竟沒能封鎖住眾人,守在大門的眾弟子見勢不妙,忙過來幫忙,守衛的力量頓時捉襟見肘。 就在蕭瀟隨著人群湧到門口的一?那,我拎起三角眼擲向唐天威,門口的守衛被眾人的驚呼和半空中的火人所吸引,蕭瀟等七八個人趁勢沖了出去,眨眼消失在夜色裡。 驟見一團火球撲過來,唐天威並不如何慌亂,左手微抬,只見數點寒芒從袖口倏地射出,眨眼便隱沒在了三角眼的身上。 三角眼啞穴被封,就算痛苦也叫不出聲來,身子也無法做出痛苦的動作。 柳斯不明就裡,見他來勢不減,忙飛身擋在唐天威的身前,奮起一刀,竟將三角眼斜肩帶背劈成了兩段。 只是他近十年來一直打理大江盟的生意,當年闖蕩江湖的狠勁兒消失了大半,這一刀雖然力道十足,可身法卻有點拖泥帶水,血水和著五臟六腑灑將下來,他躲閃不及,頓時把他淋成了一個血人。 「殺人啦!」有人驚叫起來:「是方小四,方小四被人殺了!」 聽到眾人的呼喊,柳斯望著地上正在燃燒的兩截屍體,這才明白自己殺錯了人。可我根本不給他後悔的時間,如法炮製,將另一個混混同樣擲了出去。 柳斯眼中不期然閃過一絲猶豫,可他身後卻再度響起了機簧聲,他只好硬著頭皮再度揮舞起了長刀。 和方才幾乎如出一轍,只是這回連唐天威的雪白衣衫都濺上了血跡。 當我似被人擲出一般地撲向唐天威的時候,柳斯已經徹底喪失了出手的勇氣,而唐天威大概因為前兩個廢物浪費了他寶貴的防身暗器而躊躇起來,沒有抬起他的手臂,反而將身子向一旁挪開,似乎要避開從空中直撲過來的火人。 嘿嘿,你們上當了! 敵人短暫的心理搖擺和猶豫不決已經給了我足夠的時間,眨眼間我已到了唐天威近前八尺,當看到一輪光華從我手中灑出,兩人都知道自己上當了。 唐天威的眼中明顯露出一絲懼意,只是那卻似乎是怕壞了自己的威儀,不肯來個地滾翻躲避我的新月一文字。只見他把左臂猛的抬起,一縷細煙頓時從袖口噴射出來。 而柳斯更是怒目圓睜、睚眥欲裂,揮刀奮不顧身地擋在了唐天威的身前,細煙裹住了他的身子,他臉上頓時泛起一片奇異的紅色,動作也驟然慢了下來。 「米粒之珠,敢與日月爭輝!」 刀王厲天傳下的大羅天刀法果然名不虛傳,一招「天羅地網」幾乎可以媲美天魔刀法威力最強的殺招「天魔殺神」。雖然我是初學乍練,可一文字布下的刀網還是無堅不摧。柳斯刀斷、手斷、胳膊斷,幾乎都是在一?那發生的,斷手斷臂帶著血珠飛濺出去,惹得眾人一陣驚叫。 而一直面無表情地站在東窗附近,根本沒有出手意思的宮難和柳元禮、司馬長空都齊齊動容——大概他們誰也沒想到,堂堂名人錄第八十三的高手僅僅一招即告重傷! 「狂徒敢爾!」 一文字織成的刀網砍翻了中毒的柳斯之後,直奔唐天威這個罪魁禍首而去,而唐天威似乎被那充滿了王霸之氣的刀法驚呆了,竟不知道躲閃。 眼看一文字就要將他劈成兩段,可就在這時,我身側傳來了一聲大吼,隨著那吼聲是重物的破空之聲,斜眼一看,卻是司馬長空情急之下,將他的一對鐵鷹爪擲出,那鐵鷹爪快似流星,直奔我而來,若置之不理的話,將正砸在我的腰上。 不得已回刀斬落這一對鐵鷹爪,憋足了的一口內息已然耗盡。輕煙吸入口中,我只覺得頭腦一昏,身法頓時一窒,險些一頭栽落在地,連忙屏住呼吸,心頭不由暗凜,若不是事先預服了經過唐老六唐天運最新改良的唐門「清心丹」,大概這詭異的輕煙就會要了我的小命。 再看唐天威,已被柳元禮搶出了危險的區域,而柳臉上同樣泛起了紅色,只是那紅色比柳斯方才的淡了許多,而他帶著唐天威一到安全地帶,就忙不迭地從懷中掏出藥丸送入口中。 「走!」 從半空中落下的我一折身朝東面撲去,一刀劈向李思,欲和唐三藏、南元子匯合在一處,好沖出重圍。 瀟湘館實在不是久留之地,且不說齊放父子兄弟尚未露面,他們一旦加入戰局,我只剩下亮出身份這一條路好走,而人家九成九不會買我的帳,單單一個唐天威的防身之毒就遠遠超過我們的預料,好在他的毒煙大概對付唐門弟子的效果更佳,因為唐門弟子自幼服食毒物來增強抗毒性,體內都藏有毒素,那毒煙多半是會引發毒素反噬的唐門秘密武器「相思紗」——一種連唐三藏都只是聞名未曾見識過的厲害毒藥。 李思顯然看到了我方才對付柳斯的那無堅不摧的一刀,可他不驚反喜,那雙桃花潭水一般幽亮的眸子竟然散發著一股莫名的狂熱,雪白的長袖卷飛了一把幽藍的飛刀。他輕易地擺脫了唐三藏的糾纏,來不及招呼同黨頂替他的位置,一轉身,面對呼嘯而來的一文字,出人意料地完全放棄了防守,手中長劍如長虹貫日,直刺我的心臟! 饒是我對他厭惡已極,心中也不由得暗贊一聲。我刀勢正盛,他若是不能在氣勢上壓倒我,敗亡只是遲早的事情,心高氣傲的他想來決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就在李思轉身的一?那,一直刻意隱瞞自己武功的唐三藏身法陡然加快了五成,系在腰間的名貴玉佩激烈地碰撞,在發出了幾聲急促而清脆的「叮噹」響聲後爆裂開來。 就在這聲脆響聲中,五把寒芒四射的飛刀幾乎同時脫離了他的手指,直奔李思的後心而去。 而此時,意欲頂替李思接下「唐棠」的柳元禮尚離他還有丈遠,見狀不由得大叫起來:「李長老,飛刀!」 離我只有八尺的李思,身子突然如風吹楊柳一般奇異地擺動了兩下,那疾若奔馬的向前速度一下子降低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可他的身子並沒有稍停,因為行進的路線幾乎完全轉到與原來垂直的方向,往橫向飛速移動,速度之快,端的令人瞠目結舌。 然而,天狼七星變絕非浪得虛名,雖然唐三藏來不及全力推動此招,可威力依舊驚人,饒是李思應變神速,左胳膊左大腿還是各中了一刀,半空中頓時灑落一溜血花,身法也一下子緩了下來。 虧得柳元禮全力搶上前去,拚命阻止唐三藏再發射飛刀,李思才堪堪逃離險境。 見眼前驟然出現三把飛刀,我不假思索地和李思採用了相同的應對方法,也急忙向一旁躲閃開去,畢竟力氣花在七星變上太不值得,何況還正好可以讓我身後尾隨而來的司馬長空吃吃苦頭。 果然就聽身後傳來一聲驚叫,接連三聲脆響,眼角餘光裡,司馬已經停下了腳步,正大口地喘氣,似乎方才的一刀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 而他身旁,宮難的長劍已然出鞘,身前還跌落著兩柄飛刀,只是他的目光既沒落在我身上,也沒給武功突然大進的「唐棠」更多關注,反倒是望著李思,眼中滿是驚訝。 「流雲訣?!」 我同樣驚訝地瞥了李思一眼。在行家眼中,李思方才顯露的輕功身法和我幾乎有異曲同工之妙,彷佛就像同門的師兄弟一起演練輕功似的,可我心裡明鏡一般,那絕非是幽冥步,因為我使出的根本就是隱湖的輕功絕學「流雲訣」! 李思……他竟然是隱湖弟子?! 對於身負「幽冥步」和「流雲訣」兩大輕功絕學的李思,在生死關頭選擇「流雲訣」意味著什麼,我再清楚不過了,可魏柔從來沒提起過,隱湖竟然打破傳統,收起了男弟子呀! 他師傅究竟是鹿靈犀,還是辛垂楊?看他在大江盟得寵的樣子,大概是與齊放交好的辛垂楊的弟子可能性更大吧! 我心念電轉,人卻搶到了唐三藏的身前,他連接使出極耗內力的天狼七星變,武功已經大打折扣了。 而那邊李思雖然中了毒刀,刀上毒藥也不可謂不烈,可有唐天威這個大行家在,他固然失去了戰鬥力,可性命卻根本無憂,而這也正是唐門最擔心的事情,一旦唐天威真的投入別家,不僅唐門的底牌暴露無遺,連最有威懾力的唐門毒藥也幾乎失去了作用。 李思緊咬牙關,任唐天威手中的小刀在傷口上刮來刮去,雙眸緊盯著我,似乎也在詫異,我究竟是何人,竟然同樣會隱湖的輕功! 我卻沒功夫理會他了,趁勢與唐、南兩人匯合一處,害怕被圍攻的宗亮以一招淩厲的「拔劍四顧」順利地脫離了戰局。 兔起鶻落間,大江盟和鐵劍門已是三人重傷,雖然唐三藏的飛刀幾乎告罄了,可武功高深莫測的我和南元子還是讓他們投鼠忌器,不敢貿然行事,只是吆喝門下的弟子守衛好大門窗戶,以防我們逃脫。 而宮難、宗亮、柳元禮等人則全神貫注地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卻不再著急動手,似乎在等待什麼人的到來。 四下打量了一圈,我知道沒有蕭瀟接應的話,想闖出賭場,三人將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值得慶倖的是,因為去年江南江北兩大集團在鎮江、應天一役中大量使用弓箭引起了官府和軍方的注意,為了避免給官府進剿的口實,兩大集團都不約而同地隱匿起了弓箭,否則,我今晚恐怕插翅也難飛了。 賭場裡的氣氛緊張而壓抑,卻靜得出奇,只能聽到賭場中央方小四兩人屍體燃燒的吱啦聲,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極其難聞的氣息。 賭客們自然嚇得驚恐萬狀,大江盟的弟子一個個也如臨大敵。一個少婦實在受不了這幾乎讓人窒息的氣氛,突然大哭起來,隨即有十幾個女人也跟著哭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哭聲讓神經已經完全緊繃的大江盟弟子頓時產生了過度的反應,幾個人立刻大聲咒?起來,更有兩人乾脆就用刀背招呼著有些騷動的賭客。 正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兵器相交的聲音,打鬥中有人高聲叫道:「李長老,點子有幫手!」 話音未落,就聽「匡」的一聲巨響,一個大木桶破窗而入,跌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裡面的東西流了出來,黃澄澄粘乎乎的,竟然是油! 緊接著,另一個木桶也飛了進來,百多斤的油四下蔓延開來,很快,一半的賭場地板上已經厚厚地鋪上了一層。 我正在奇怪,蕭瀟怎麼改變了我的計畫,又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竟然能擎得動兩大桶油,卻見兩個人影躍上窗臺,那個拿著火把的俊美少年自然就是蕭瀟,而她身旁,卻多了一個黑衣黑褲外帶黑色面罩的蒙面人。 「李長老,在下和你商量個事兒,你們撤了守衛、在下放了這些賭客,大家日後江湖再論高低,你意下如何?」蕭瀟慢條斯理地道。 她邊說邊晃了晃手中的火把,那吞吐不定的火苗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任誰都知道,這火把一旦投進賭場,這裡勢必變成一片火海,究竟有幾個人鴻運當頭能逃得一命,只有老天爺才知道了。 賭客們求生的欲望戰勝了恐懼,紛紛鼓噪起來:「放我們出去!」「我是知府大人的外甥,不放我出去,我舅舅滅了你們瀟湘館!」 賭客們一邊嚷嚷,一邊朝南北兩大門湧去,賭場頓時再度混亂起來。 蕭瀟的一番舉動打得大江盟措手不及,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李思身上。刮骨療傷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的李思,此刻卻不易察覺地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瀟湘館裡不是不可以死人,就像大江盟的弟子戰死江湖,除非有特殊情況,官府一般不會過問。但賭客不是大江盟的弟子,他們根本就不是江湖人,一旦發生命案,瀟湘館難逃其咎。 若說方小四兩人的死還能找得出理由的話,一旦燒死大票的賭客,別說大江盟罩不住,就連寧波府也兜不住這天大的案子。 「無恥!」李思只猶豫了一小會兒,便朗聲道:「以無辜的百姓為人質,你還知不知道羞恥二字!藏頭掖尾的,還有沒有半點江湖風範!」又轉身沖我不屑的道:「閣下武功雖高,為人怎麼如此卑下!只知道陰謀詭計,算什麼男子漢!你若是還有點男人血性,放了這些無辜百姓,我大江盟和你一對一的單挑!」 我頗有些驚訝地望著李思,同樣的話,如果是齊小天或者宮難說出來,我絲毫不覺得奇怪,可性格叛逆,渾不把江湖規矩當回事的李思卻說出這麼一番冠冕堂皇的話來,而且還說得理直氣壯、大義凜然,這絕非是他一時做作,顯然這半年多來,他身上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那個飛揚跋扈的李思變得更有心機了。 「大家彼此彼此。何況,我沒那麼狂妄,和齊盟主單挑,我還得練幾年。」我變換嗓音冷笑道,說話間,卻見屋外數條人影直撲向窗臺上的蕭瀟和蒙面人。 只是那蒙面人的武功竟也出類拔萃,手中長刀揮舞,不僅一個人就攔下了所有的攻勢,而且反擊之勢極為淩厲,只是他似乎心存善念,都只是點到為止。 「別考驗我的耐心!」我雙目陡然射出一道光華:「我數三聲,你撤去門口守衛,否則,就和你們同歸於盡,有百十號人作伴,還有大江盟陪葬,我們弟兄也算夠本了!」 聽我毫不猶豫地開始報數,李思面色變了一變,一揮手,門口的守衛向兩旁一閃,我給唐三藏和南元子使了個眼色,兩人混在了賭客中朝門口湧去。 而我則一躍上了窗臺,接過蕭瀟手中的火把,火把入手,就覺得她握著的地方已是濕漉漉的一片了。 聞到黑衣蒙面人身上細細的檀香氣,我心中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魯衛嘴上說沒有口供無法助我,暗地裡還是把木蟬派了過來,難怪蕭瀟沒有按計劃四處放火,顯然是被宅心仁厚的木蟬所阻。 不過,有木蟬這位准十大相助,今兒要逃跑大概不成問題了。 用火把制止住蠢蠢欲動的李思等人,待見唐、南兩人從南門出了賭場,逼著李思他們退到北門,我這才長笑一聲,將火把遠遠投到了賭場外的空地上,拉著蕭瀟的小手,一展身形,欲和唐南兩人匯合到一處。 「朋友慢走!」 就在我剛剛躍離窗臺的瞬間,突聽屋頂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斷喝。回首望去,卻見背後一人淩空踏虛而來,國字臉、臥蠶眉,手中一口厚背刀,如水的月光照在獵獵作響的衣袍上,彷佛是給它塗上了一層亮銀色,威風凜凜宛如關羽再世一般,正是大江盟少盟主齊小天。 「不勞少盟主相送!」 從高處躍下的齊小天速度竟然比我還快,厚背刀離我尚有五尺,我就感到了一股浪潮般的殺氣,彷佛大江洶湧,澎湃而至。 我不敢小窺,反手揮出一片刀網,卻還是大羅天刀法中的那招「天羅地網」。 然而,密不透風的刀網幾乎瞬間就被厚背刀割得七零八落,擁有地利的齊小天面對疲憊之師的我,竟然占了絕大的上風,只是他也沒料到大羅天刀法和我的身法配合得如此精妙,雖然刀網被破,可一文字仍從極其詭異的角度反攻過來,逼得他生生墜落在地。 當然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堂堂正正的大江流刀法和不利的地勢逼得我不得不與齊小天硬碰硬,厚背刀上傳來的強大力道震得我氣血翻騰,不得已,我只好帶著蕭瀟與木蟬一道重新落入了大江盟弟子的重圍中。 緊跟著眾人出了南門的唐天威死死盯著我,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棠兒的夫婿到了。」 聽到武林第一美人心有所屬,我頓時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屑、或品頭論足,一時交頭接耳,竟忘了眼下正是兩軍陣前,全場氣氛頓時為之一變。 我知道唐天威認出了大羅天刀法。刀王厲天無兒無女,又無弟子,孤獨一生,唯有唐棠幸運地得到了他的刀法真傳,唐門其他弟子再無人有此好運,就連唐三藏都僅僅得到了一點皮毛而已,我的刀法自然是唐棠所傳了。 唐天威的目光又轉向了唐三藏,沉吟半晌,才落寞地道:「三兒、三兒,難道你忘了大伯是如何疼你,你竟然也要置大伯于死地而後快嗎?」 唐三藏剛想回話,卻被我示意攔下,他這番男扮女裝若是傳了出去,日後還如何接掌唐門? 故而我雖然心中是一百個彆扭,可還是攬住了唐三藏的腰肢,笑道:「按輩份,我是得管您叫聲大伯,不過,您有點老眼昏花,錯把馮京當馬涼了。只是,」我臉色一正,聲音突然高了起來:「男女不分這是小事,是非不分卻是大事!你背叛唐門,是為不忠;陷害親友,是為不義。不忠不義,有何面目面對唐門的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面對曾經尊敬你、愛戴你的晚輩?你這叛逆,唐門人人得而誅之!」 「說得好!」 我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斷喝,只見一道灰影疾若奔馬、快似流星般從人群中殺出,直奔唐天威而去,身法之迅捷,甚至連我都自歎弗如。 唐天威身邊的宮難和齊小天急忙搶前發招阻攔,刀劍合璧,雖然威力巨大,可畢竟事起倉促,竟沒能阻擋住灰影前進的腳步。 「唐兄手下留人!」 唐天威身前突然現出漫天刀影,那刀影組成重重波浪,一浪高過一浪地席捲過來,彷佛要把灰影吞沒了似的。 那灰影卻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起伏跌宕,他手中驀然出現的一條黑黝黝的皮索似乎是搖櫓一般擊在雪白的浪花上。所到之處,浪花退而複起,可扁舟也有驚無險地駛過了浪尖,到達了彼岸。 就聽「噗」的一聲,搖櫓激起的一朵浪花不是雪白卻是血紅。突然,浪花不見、扁舟不見,輕煙繚繞中,唐天威委頓在地上,整個頭顱已是稀巴爛。 唐天威身前,一名高大老者束手而立,面有戚容地望著他的屍體。 良久,老者才緩緩抬起頭來,注視著已經退到唐三藏身旁的灰衣人,微微一笑道:「唐兄遠來,齊某未能盡地主之誼,還望唐兄海涵。」 話音甫落,他就輕咳一聲,嘴角頓時現出幾絲血跡,齊小天見狀忙搶上前去,關切地問道:「爹……」 老者一揮手,腰板挺得更直了。 「唐某沒來得及向齊兄通報,就在大江盟地頭上處置叛徒,還望齊兄恕罪。」那灰衣人自然就是我的老泰山唐天文了,他從容不迫地道:「碧落煙有毒,奉上解藥,也算敝門略表歉意。三年之內,敝門不再涉足江南。改日,唐某再登門負荊請罪!」他邊說邊收起斷成兩截的神仙索,從懷裡掏出只瓷瓶遞向我。 我這才從震驚中完全清醒過來,這是我頭一回看到十大中人生死相搏,這火石電光的一?那,已經完全刻在了我的腦海裡。 大江流刀法讓齊放使將出來,與齊小天絕對不可同日而語,那刀勢彷佛大江東流,不可阻擋,就算師傅鼎盛時期的天魔刀亦不過如此。 而唐天文的身法更是如同九幽鬼魅,神鬼莫測,竟然在沒使出暗器的情況下,活生生地在齊放的眼皮底下擊殺了唐天威,而僅僅在撤退的時候,才用了毒煙阻敵。 兩大高手生死對決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讓人回味無窮、歎為觀止,我和能看懂他們交手過程的每一個人想來都是受益匪淺。 不過,讓我更加佩服的是,剛剛恨不得你死我活的齊放和唐天文,此刻卻如同老朋友一般的寒暄不已,看來這兩個老奸巨猾的傢伙天生就是一對兒。 唐天威一死,大江盟的如意算盤頓時落空,此刻再和唐門翻臉,只能是兩敗俱傷,白白便宜了慕容世家,李思和柳斯的傷只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了,反正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而唐天文也絲毫沒有得便宜賣乖的意思,連捧帶哄,又許下誓言,讓大江盟總算找回了點面子。 可鐵劍門能咽下這口氣嗎?萬里流重傷、齊默被俘,無論如何,鐵劍門鐵定要從十大中除名了。 我一邊去接瓷瓶,一邊打量著宗亮,奇怪的是,他臉上並沒有一絲哀容,似乎眼下發生的一切,都跟他毫無關係似的。 我心中正暗自揣摩,卻發現老泰山的手在輕輕地發抖,虎口上更是多出幾道裂口。心頭一驚,這才明白過來,他表面上的從容淡定竟然都是偽裝出來的——他已經受了傷,而且傷勢不輕! 「這就是擊殺唐天威的代價吧!」我若有所思地走向齊放,雖然精神有點溜號,可在我有心震懾那些依舊懷著蠢蠢之心的大江盟高手的念頭影響下,我腳下的每一步都是那麼扎實而有力,讓人覺得我簡直是無懈可擊。 「後生可畏啊!」齊放頗有些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似乎我展現的大羅天刀法還不如我的步法來得驚心動魄:「令婿好人才,真要恭喜唐兄了!」 他含笑接過瓷瓶,可從他掌中卻傳來一股泊然的內力,險些衝破了我布下的防禦體系。不過,這股內力雖強,卻與我預料的尚有一段差距,也不知道是他手下留情,還是真的受了內傷。 「彼此彼此。」唐天文謙遜了兩聲,將解藥的服用方法詳細說了一遍,這才從容告辭。 齊放既不阻攔,也不派人跟蹤,我們一行五人順利地撤出了瀟湘館。 剛出瀟湘館的大門,一輛馬車就駛了過來,駕車的陌生漢子見到唐天文,剛開口說了半句:「三哥,事情……」 唐天文一擺手,說上車再說,一掀車簾,便鑽了進去,可還沒落座,一口鮮血已經噴了出來。 cool18.com【第二十一卷‧第十章】 第二十一卷‧第十章 等唐天文蘇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正午了。 「三哥,你身子受不了顛簸,我們只好走水路了。」前來接應的唐門老四、鷹堂堂主唐天行見他醒來,這才松了一口氣:「眼下已經到了紹興地界,王少俠和紹興府有點關係,三哥你在這兒休養兩天,然後走海路去嘉興府——杭州是大江盟的地盤,此時似乎不宜再在大江盟眼皮子底下露面了。」 「是到余姚了吧!」唐天文支撐起身軀,朝船外看去。他的動作還算自如,可聲音聽著卻極其虛弱。 船上有唐天行、唐三藏兩大醫術高手,我這個半吊子大夫自然派不上用場,而那叔侄倆對唐天文的傷勢都諱莫如深,我根本不清楚我這位老泰山的傷勢究竟如何。此刻聽來,竟比我估計的還要嚴重一些。 「動兒,要叨擾你老師陽明公幾日了。」唐天文轉過頭來,沖我微笑道。那笑容和藹親切,一如兩人的初見。 動兒?想起最後不歡而散的初見,我心中暗笑起來,前倨後恭,都是利益做崇。 可唐天文已經不著痕跡地表達了他的心思,我也沒必要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了,遂展顏笑道:「岳父,您這可見外了,我正想請老師和您商量一下婚事哪!」 「也對。」唐天文呵呵笑了起來:「是該給你們完婚了,我也了了一樁心事。只是,」他雙眉一挑:「棠兒名分上已經吃了虧,你日後可要好好待她,否則,我饒不了你!」 「棠兒可是我的心肝寶貝!」我和唐天文幾乎異口同聲地道。 話一出口,兩人隨即相視而笑。 「原來你就是王動王大人!」唐天行眼睛一亮,不由得敬佩地望了他三哥一眼,想來他心中也是暗自欽佩,他三哥怎麼不動聲色就釣到了我這個金龜婿。 「四叔這麼稱呼,小侄可不敢當。」我謙遜了一句,回頭又問起老岳父的傷勢。 「我一身功力大概去了七成,沒個三兩年怕是難以復原了。」雖然傷重如斯,可他的語氣卻依舊很平淡:「齊放的關王刀名不虛傳,當真霸道無比。動兒,你一兩年內還不是他的對手,眼下對上他,只可智取,不可力敵。」 「伯父,齊放他不也受傷了嗎?」蕭瀟隨口問道。 「你是棠兒的房中姐妹吧!」唐天文仔細打量了換成女裝的蕭瀟一番,贊了句好人才,才笑道:「別給你唐伯伯臉上貼金了,沒有人能在一心二用的情形下傷了齊放,就算是江湖公認的第一高手孫不二也不能。齊放那是詐傷,只是個中緣由,伯伯可就不知道了。」 我當時就覺得齊放傷得蹊蹺,果然得到了驗證。可就像老泰山說的那樣,齊放詐傷,究竟意欲何為?不僅讓唐天文在自己面前殺了人,而且自己還受了傷,這可大大有損他的威名啊! 「或許和武林茶話會有關,他大可以藉口受傷而無法出席茶話會。」唐三藏沉吟道。 「怕是沒那麼簡單。」我搖搖頭:「事實上,如果齊放全力阻止岳父的話,我想岳父沒有多少機會來處置叛徒,至少不能一擊得手。何況,和岳父拼上幾招再受傷,看起來更合情合理。只是我置身局外,不知道岳父您和齊放那一戰中,齊放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動兒,你果然心思過人!」唐天文贊許地望了我一眼,問道:「依你看,齊放他有什麼可疑之處呢?」 「從齊放採用的招式來說,想來殺了岳父遠比保住叛徒性命來的重要,只是他沒想到岳父意志之堅,竟不惜犧牲自己也要除去動搖唐門根基的叛徒,應變也超乎他的想像。而唐天威的防身利器早在之前就消耗殆盡,幾乎對戰局沒有一點影響力,他若一味要留下岳父的話,自己也要搭進半條命,這樣的代價不是眼下的他所能承受的起的,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至於他詐傷究竟為何,這……想想還真是傷腦筋啊!」 「不是他不想殺我,而是殺了我之後,他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因為他從你和齊小天交手的過程中已經看出來,你的武功不在齊小天之下,他手下的人也會把賭場裡發生的一切告訴他,而且他並不知道,我究竟帶了多少高手,一旦演變成一場唐門和大江盟的大對決,很可能大江盟的精英就盡毀於瀟湘館了!」 他的目光投向已經換回男裝的唐三藏,斥責道:「你們這次的行動也太魯莽了!若不是齊放父子臨時有事去府衙會晤知府郎文同,你們幾個縱有天大本事,也難逃一死!」 我忙說這是我的主意,唐天文這才罷手,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動兒,你那兩位朋友呢?」 「他們已經先回蘇州了。」 木蟬和老南不想與唐門有什麼瓜葛,當晚就和我們分手了。老南自然是回蘇州了,而木蟬則趕往嘉興,眼下包括奇門在內的十數家隸屬于大江同盟會的小門派正集結在那裡,新近加盟奇門的楊千里正是蒲田南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他此番是專程前去指導這位俗家小師弟,好讓他在茶話會上大放異彩的。 「可惜!」唐天文輕歎一聲。 記得解雨曾經和我說過,唐門雖然家族人丁興旺,唐家子弟代代都有江湖絕頂高手,可近親繁殖的弊端也漸漸顯露出來。 唐天文一直想吸納異姓高手效力唐門,把唐門從一個家族式的地方幫派變成一個海納百川的全國性大幫派,可始終未能如願。 而像我這樣誤打誤撞撞進他女兒情網的高手,卻無法為其所用,想來他也是鬱悶的很,對驟然出現的這兩大高手自然就更多了一份關注。何況,清洗唐天威一黨,勢必要空出一些重要職位,正是引入外援的好時機。 「那位蕭大哥的武功真是強得很,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可我怎麼也想不出,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弟妹,他不會真的是你哥哥吧?」唐三藏一臉迷惑地問蕭瀟,蕭瀟連忙搖了搖頭。 「總之,動兒的朋友,就是我們唐門的朋友。」唐天文見我沒有披露兩人身份的意思,只好含糊道。 他哪裡知道,眼下就連我都拿不准老南究竟是何方神聖,又如何能和他說明白?我還等著回去好好拷問老南一番呢! 唐天文的目光複又轉到我身上:「動兒,此番寧波一行固然驚險,但我們的目的都達成了,也算此行不虛,只是這屆武林茶話會,我怕是去不得了。本來聽說你要改革茶話會,我怎麼也要給你撐腰打氣的……」 「有四叔、大哥他們去,也是一樣。」 話雖如此,可唐天文不到場,茶話會不可避免地要減色不少,特別是在武當大江盟等五大門派還和我僵持不下的當口,他的受傷更會動搖一些持觀望態度的小門派的信心,的確對我是一大損失。 唐天文沒說話,可神色卻有些不以為然。 半晌,他突然轉向唐天行,沉吟道:「四弟,我倒有個想法。這幾年,各大門派都著力培養接班人,隱湖魏柔、少林木蟬木蝶、武當宮難清霧、大江盟齊小天都是日後堪當重任的棟樑之材,他們也都擔任了各門派的重要職務,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總有一天,他們會站在各自門派的權力頂峰。但像少林空聞大師那樣,四十多歲才接任掌門之位,做事難免帶著暮氣,處事也因為經驗不足而不夠圓滑。再看我唐門幾百年的歷史,每次大的發展,家主都相當年輕。」 見四弟點頭稱是,他接著道:「這次事變,我們可謂元氣大傷,門中士氣也相當低落,而我又許下諾言,三年不入江南,我們只能固守蜀地。不若趁此機會,將三藏和六藝他們推上前臺,一來新人新氣象,容易振奮士氣;二來一心在川蜀經營,困難相對小很多,畢竟那是我們的根據地;三來有動兒照應,料想其他門派也不敢覬覦我唐門,正合適他們新人鍛煉成長。反正有我們這些老傢伙一旁指點,估計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有兩三年的時間,他們也該歷練出來了。這樣,和其他門派相比,至少在培養接班人這一項上,我們占了先手。」 「三哥,我聽你的。」唐天行眼睛眨了半天,才明白他三哥的意圖,旋即表示贊同:「說起來,三藏比三哥你年輕的時候還有魄力、有眼光,他當掌門,我第一個支持!」 唐三藏連忙推讓,唐天行一瞪眼:「三藏,這不是你個人榮耀的問題,而是事關整個唐門興衰的大事,你倒是和四叔說說,門裡還有人比你更合適嗎?」 雖然唐天行的言辭頗有獻媚之意——唐門四少唐六藝正是他的兒子,聽唐天文的意思,顯然是想要重用他兒子,他自然要投桃報李。 而唐天威遺留下來的家老之位,他也該是很眼紅的——但他說的那些話卻都是大實話,唐門老老少少幾百口人,再也沒有比唐三藏更適合接任掌門的了。 「岳父所言極是!大哥若是能以掌門之位出席武林茶話會,小婿可就主動多了。」我推波助瀾道。 心中不由暗自欽佩起自己的老泰山來,雖然和唐天威之爭他獲得完勝,可他畢竟親手殺了自己的大哥,這勢必會在唐門內部引起反彈,他此時隱退,可以平息許多人的怨氣,而趁機完成唐門的權力更迭,所遭受的挑戰也最小——大概沒人願意送給他清洗自己的理由。如果我能在兩三年內從外部給予唐三藏堅定支持的話,他的掌門位置也應該坐牢固了。 唐天文和唐天行達成默契,唐三藏接任掌門之事基本上就落實了。 在唐門,有權推舉掌門的一共七個人——現任掌門、兩位家老和四堂堂主。其中,家老唐澤是唐天文的死黨,加上唐天文、唐天行和身為刑堂堂主的唐三藏,就算唐天威不死,也無力阻擋唐三藏的繼任。 事實上,由於唐門百草堂堂主向來是世襲的,而唐天運無子,一時沒有接替他的人選,他還得繼續擔任百草堂堂主之職。 唐天行則接替唐天威的家老之位,唐天文倒是退得乾淨俐落,可他兒子成了掌門,說是兄弟幾個同退,真正吃虧的只有唐天威的另一黨羽飛魚堂堂主老二唐天風,而預計接掌飛魚堂的正是唐六藝。 至於鷹堂,按唐天文的意思,最好能找個異姓的高手加盟,不然,就由女兒唐棠掛名一段時間。 「六藝相當有才華,他這樣的年輕人,江湖上沒有幾個。」斜陽裡,紗窗下,我邊品著嚇煞人香,邊笑著對唐天行道:「四叔生了個好兒子啊!」 書房裡傳來同樣的讚美「陽明公教的好弟子!」「唐兄生的好女兒!」,老師和岳父互相恭維著。雖然老岳父遠不如他大哥那般多才多藝,可也是江湖少有的文武雙全,和老師相見甚歡。 「他差遠了!」唐天行一擺手,可嘴角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絲微笑卻把他的心思暴露無疑:「他今年都二十四了,且不說你二十四歲的時候已經躋身十大,就說那武當清霧,人家可是二十三歲就登上名人錄了。」 「六藝今年也能上榜了。」今年的江湖雖然不如去年那麼動盪,可也有十幾個人要從名人錄上消失了:「六藝的武功大概和已故的五毒教何教主相差無幾,估計是在八十五位左右,比清霧剛上榜的時候還要高一些。」我隨即笑道:「倒是四叔您怕是要守不住原來二十四的位子了。」 「竟有這等事情?!」他一愣,沉吟了片刻,才道:「嗯,我前面的那些人今年一個個倒都是沒病沒災的,想超過他們大概是不可能了。至於我後面的……莫非是老蕭?是他的話,四叔服氣。或者是武當清霧?聽說他武功進境神速,難道真有這麼一回事?」 「老蕭算一個。」老蕭就是老南,連唐三藏都自認不同,遑論唐天行了:「至於清霧,他進境的確神速,不過,究竟達到了何等境界,還要等武林茶話會的時候問問武當的人。」 唐天行插了一句:「你倒是信心,萬一武當不參加茶話會呢?」 「清雨說不參加,不等於清風說不參加;清風說不參加,不等於武當說不參加。」我微笑道。 可唐天行半天沒弄懂我話裡的意思,難怪他被我那老岳父吃得死死的,還真是榆木疙瘩腦袋。於是,我也不多加解釋,又把話題轉到了名人錄上。 「不僅是清霧,還有清雨。武當心法相當神妙,江湖人通常在三十歲以後,內力就停滯不前了,極少數天才可以將年限延後幾年,而武當心法則有相同的作用,清雨今年不過三十六歲,他還有潛力可挖。」 「不服老不行嘍。」唐天行長歎一聲:「去年就有好幾個毛頭小子上榜,今年怕是更多了,再過幾年,沒準兒六藝那小兔崽子都要爬到我頭上了。」 「這是好事嘛!」我笑道。 隨口又問起了唐門其他年輕弟子的情況,可身為唐門主要戰鬥力鷹堂的堂主,他對年輕一代弟子的瞭解遠不如唐三藏,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武林茶話會和名人錄是白瀾治理江湖的兩大法寶,在武林茶話會遭遇危機的情況下,名人錄更是不容出一點差錯。 可就像老岳父說得那樣,這一兩年又是一個新人輩出的年代,這勢必給編撰名人錄帶來莫大的困難,一旦自己的情報出了差錯,鬧出大笑話來,可有我的好看了。 正有一搭無一搭地和唐天行閒聊,老師陽明公和唐天文把臂而出,見他們臉上洋溢著的喜色,我知道,和解雨的婚事已經順利敲定下來了。 唐天文在老師家中養病,唐天行留下相伴。為了遵守不進入江南的諾言,唐門原本要在江南廣開藥局的方案便胎死腹中,遺留下了一大票的事情要去處理,於是唐三藏當晚便和我一道離開了余姚。 三人很快就分手了,我和蕭瀟走海路奔嘉興府,而唐三藏則沿陸路去杭州。 雖然那是大江盟的地盤,可也是唐門藥材的重要集散地,同時還是唐門目前投入的最大藥局的所在地。當初唐門甚至還和大江盟商討過合資的可能,誰也沒想到,因為唐天威的緣故,事情竟變得急轉直下,由潛在的盟友變成潛在的敵人了。 海上一帆風順,可一到嘉興府,我就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氛。 因為十幾家江湖門派聚集在這裡,街頭上的江湖人明顯比以往多了許多,雖然他們穿著統一的同盟會服裝,可神情卻是五花八門,興奮有之、迷惑有之、妒忌有之、沮喪有之,街頭巷尾更是不時地傳來他們的爭吵聲,甚至有些人乾脆把江湖規矩完全拋在腦後,一言不合,在大街上就公然鬥毆起來。縱然有人出面制止,也要費好大一番力氣才能把事情平息下來。顯然,同盟會似乎對加盟的各門派失去了控制。 遞上一塊碎銀,客棧裡那個一臉苦相的夥計便開始倒起了苦水:「公子,您有所不知,這些人昨兒還好好的,可今兒就亂了營了,好像都吃了嗆藥似的,看誰都不順眼,一句話說不順耳,就又打又罵的……」 他側著臉湊到我近前,壓低聲音道:「公子,你看我這臉,就是讓那幫王八羔子打的。」 我早看到他臉上的幾道血廩子,原本以為是老闆打的,沒想到卻是同盟會下的手。 「是寧波的消息傳過來了吧!」蕭瀟小聲道。 我微微點了點頭,聽那夥計接著道:「原來還有個管事的,叫趙清揚,還是個什麼長老,就住在咱們客棧,可現在連他說話都沒用了。聽說,是杭州府那個大江盟的盟主死了……」 「什麼?!」我頓時大吃一驚,我千算萬算,也算不出齊放會翹辮子啊!蕭瀟更是驚訝地叫出聲來。 「放你媽的羅圈屁!」旁邊一桌突然站起一個大漢,兩步躥到夥計近前,一拎他的脖頸子,啪啪就是兩巴掌:「娘希皮!敢咒齊盟主,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 那夥計還想分辯,又被那漢子兩巴掌把話扇了回去。 「這麼說,齊盟主無恙?」 「廢話!」那漢子朝我一瞪眼:「齊盟主是何等人物,豈能說死就死!」 「可這街面上怎麼亂成了這副模樣?」 「他老人家受傷……」話剛說了一半,卻被隨後跟過來的同伴所阻。 後來的年輕人狐疑地打量了我和蕭瀟一番,待目光落在我腰間,發現我帶著兵器,神色頓時緊張起來。 他將手搭上劍把,厲聲問道:「朋友面生的很,你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見他藍袍胸口繡著的大江明月圖上的船帆一共兩葉,我知道他只是個同盟會的小頭目,可他的態度卻是相當跋扈了。 說來也不奇怪,在江南,同盟會全無敵手,盟中弟子行事張揚在所難免,何況我又易了容,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 不過,沒有了約束,日久天長,或許這些自詡為俠義道的精英們就會變得和江北慕容集團旗下的黑道一樣任意妄為,或者叫作胡作非為了。 見我沒回答他的話,反倒是嘴角扯出一絲笑意,那年輕人沉不住氣,「滄啷」一聲拔出劍來,指著我喝道:「大膽狂徒,你打探我同盟會的消息,莫非是慕容狗賊的探子?!」 聽到「慕容」二字,正在客棧用餐的十幾個同盟會弟子「呼啦」一聲圍了上來,各自舉刀揮劍,把我和蕭瀟團團圍住。 有個老成一點的漢子剛想問問我的出身來歷,卻被幾個不懷好意地盯著蕭瀟窈窕身材直咽口水的傢伙給打斷了。 「我剛才就聽見他在打探齊盟主的消息,還說齊盟主已經死了,造謠惑眾,不是慕容狗賊的細作才怪哪!」 「一群白癡!」 就在我雙眉一挑,準備給那幾個下三濫一點顏色看看的時候,人群外突然傳來一聲不屑的嘲諷。 順著聲音望去,卻見一高大漢子旁若無人地施施然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極其囂張,看上去根本沒把屋裡的眾人放在眼中。 他泰然自若地落了座,大聲喚起了夥計:「四個饅頭、一斤醬牛肉、兩斤女兒紅,拿手的下酒菜再給大爺上八樣!」說著,解下腰間的兵器,「啪」的一聲,扔在了桌子上。 宗亮?! 我眼珠頓時一縮,他不守在寧波,跑到嘉興作甚? 再說,他的做派怎麼和三天前判若兩人? 看他桌上的兵器,並不是鐵劍門的招牌兵器——四尺鐵劍,反倒是一把裝飾名貴、充滿了西域風味的彎刀,我心頭驀地一動,莫非鐵劍門生了變故不成? 見他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幾個同盟會弟子就想沖上前去教訓他一番,卻被認出宗亮的同伴的驚呼嚇得收回了腳步,一時進退不得,煞是尷尬。 「算你小子有眼光。」宗亮看了喊出他名字的年輕人一眼,一揮手:「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們趕快從我眼前消失,不然的話,仔細你們的腦袋!」 在宗亮的淫威之下,眾人竟敢怒而不敢言,對峙片刻,見宗亮臉色漸沉,一個個灰溜溜地溜出了客棧。 眾人散去,露出我和蕭瀟,宗亮瞥了我倆一眼,便轉過頭去。只是他剛端起茶壺,手就驀地停了下來,凝眉沉思良久,突然轉過頭來,一道如雷似電的目光猛然刺了過來。 ?????????? 下期預告 寧波瀟湘館一戰,萬里流重傷、宗亮出走,鐵劍門一蹶不振,從此絕跡江湖。反王動聯盟失去了急先鋒,隱現鬆動跡象。 藉口齊放受傷,齊小天暫攝大江盟及同盟會。與此同時,唐三藏登上了唐門家主寶座,年輕一代開始登上權力舞臺。 王動借機與齊小天修好,並用計離間大江盟和武當之間的關係。又趁大江盟內部調整無暇他顧之際,迅速整頓浙江線人網。 蔣遲南下,為王動舉辦茶話會製造聲勢,形勢朝著有利於王動的方向發展。只是,他真的能順利通過接掌江湖的第一個考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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