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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1-5
送交者: wwwlarrytw[★不作不死★] 于 2019-04-17 21:02 已读 2528 次 3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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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江山如此多嬌】 1-26集第七章 作者:泥人 由 wwwlarrytw 于 2019-04-17 20:48

第二十卷‧第一章

  「又要開妓院,相公你是不是嫌家裡的姐妹還不夠多?」
  正屋西廂房裡檀香繚繞,輕煙霧靄中,懷裡的赤裸佳人雖是一臉薄怒卻愈見可人,柔滑的小手捉住獨角龍王一掐,不像是懲罰,倒像是撩撥似的。
  「對,狠狠兒罰它,都是這丫惹的禍!」
  我「嘿嘿」笑了兩聲,嘴唇粘貼少女的香肩,左顧而言他:「雨兒,卸了易容吧!讓相公好好稀罕稀罕你!」
  「就不,饞死你!」少女斬釘截鐵地道,可目光卻透著幾分心動,見我臉上露出刻意做作出來的失望,她終於松了口:「重新易容要花一個多時辰哪,又不一定和以前完全一樣,保不准就被寧馨看出來,她……太精明了。」
  我心底輕輕一聲太息,解雨如此評論寧馨,責任大半倒是在我。
  沒把解魏的真實身分告訴寧馨,在兩女眼裡,就是連我自己都沒完全信任她。
  可我心裡的苦處呢?無論是解雨還是魏柔,身分一旦暴露,都足以震動整個江湖,我豈能不慎之又慎!
  敏銳地感覺到我的心理變化,解雨機靈地閃身出了浴桶,沒多久,一張傾城傾國的絕世容顏笑吟吟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雨兒,怪不得叫你憐花公主!在你身邊,不管多麼名貴嬌豔的花朵,下場都只有一個——無人理睬,真是好可憐啊!」
  聽我曲解憐花真義,解雨笑得花枝亂顫,藕臂摟上我的脖頸,一團雪膩便死死抵在我的胸前。
  畢竟方才和魏甯許三女歡愛幾近中宵,兩人又溫存了半晌,我漸覺困倦。
  解雨心疼,話語不免帶著慍意,言辭之間隱刺寧馨狐媚,最後又轉回到了開妓院一事上。
  「車船店腳牙,雖然情報來得不如勾欄院快,可都是平實的買賣,看看秦樓,那些妖冶女子的目光,都似乎要把相公你吃了似的……」
  「這回你相公可要學『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了,有了你們姐妹,我已經沒有多少尋花問柳之心了。」
  「哼,那寧馨怎麼回事?蘭月兒又是怎麼回事?沒準兒,相公不把這李宅變成竹園不善罷甘休哪!」
  「你相公又不是鐵打的。」我噗哧笑了起來,解雨掐著我堅硬如鐵的分身,說怎麼不是,它就是。
  兩人又鬧了一會兒,才抹幹身子鑽進碧紗櫥裡,許詡只囈語了一句,也沒聽清楚說的什麼,就又沉沉睡去。
  「既能賺錢,京城有什麼風吹草動的相公也能知道,這樣的好事,相公豈能不幹!眼下真正該讓你這女主人擔心的,是誰來管理京都秦樓?按照相公的想法,明著和蔣遲合夥開一家,暗地裡還要再收購一家,說起來,京城事實上是一明一暗兩家秦樓。京城達官貴人雲集,又向來藏龍臥虎,頗多奇人異士,相公在江南又鞭長莫及,坐鎮京都之人無論經營頭腦、交際手腕都得是上上之選,可這樣的人才……」
  「六娘啊!」解雨也乏了,迷迷糊糊道。
  「六娘……」她當然是最佳人選,可她肯離開蘇州嗎?連新近開業的秦樓松江號她都基本交給白秀打理了。
  其他五位師娘則為師傅和我操勞了大半輩子,又都不是喜歡經商的人,松江的織染鋪子已經夠她們忙的了,我可不想再增加師娘們的負擔。
  而心目中另兩個理財的高手無瑕和素卿,我又捨不得把她們孤零零地放在京城,何況素卿還另有重任。
  宋廷之倒亦是上佳的人選,可惜他只能隱藏在黑暗中。
  算來算去,能夠擺在台前替我主持京都秦樓的大概只有眼下在松江的白秀最為合適,隱於幕後的那一個則一時還找不出合適的人選。
  「寧馨?她好歹也是個郡主,豈能插手風月?」其實我心裡明白,寧馨已經不可能按照我的預期老老實實地待在京城,她今兒晚上纏著我要學易容術,用心已是昭然若揭。
  「魔門呢?」
  「甯師姐確是一把好手,可我不放心白瀾。其他能穩得住陣腳的都是和師傅同一輩的老人,怎好勞動他們?而年輕一代的弟子按照武承恩的話來說,除了我之外,都還沒成長起來,老的老、小的小,派不上用場啊!你們唐門呢?能不能有一半個管用的?」
  提起唐門,解雨突然精神一振:「相公,昨晚你回來,說是見到大哥了,可你的神情……」
  這小妮子好敏銳的觀察力啊!我心底暗贊一聲。可唐三藏再三叮囑,商議的事情,絕對不能告訴妹妹,我只好笑道:「我是叫你大哥那副易弁而釵的形象鬧得心煩,可你大哥卻似上了癮,別說,他女裝起來和你還真像啊!」
  「原來是為這個!」解雨心情一松:「好在,大哥十月就要……成婚了……」替大哥慶倖的同時,睡意也不知不覺地襲上了她的雙眸。
  「大舅哥十月成婚?!女方是誰?江湖上怎麼沒有一點傳聞?這傢伙的嘴可真嚴啊!」問清楚女方是蜀中一戶官宦人家的千金,我在胡思亂想中也漸漸沉入夢鄉。
  早晨見到魏柔,她神色開朗了許多,悄悄一問,果然是月信悄然而至,聽她撫琴有如春風吹徹江南綠,我心中反倒有點悵然若失。
  「你臉色不大好。」蔣遲邊啃著西瓜邊道:「心裡煩是吧!這也難怪,三個女人一台戲嘛!我跟你說,有時候我就想,這家有妒妻也清淨,不用看一群女人陰陽怪氣地打嘴仗。何況,這方面管得嚴,別的自然就百依百順的。可惜,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的賤脾氣想改還真不容易哪!」
  隨手將瓜皮扔進桶裡,他一抹嘴道:「可話又說回來了,這世上總有那麼幾個女子讓你魂牽夢掛的,你恨不得把她藏在金屋子裡,別人多看她一眼,你都會難受好半天……」
  「東山,你這可是經驗之談啊!」心下卻狐疑起來,看他對待小鳳仙,不過是當一玩物而已,美豔如小鳳仙者他尚且不放在心上,究竟是誰家女子讓他這般牽掛?
  「隨便說說而已。」蔣遲笑道:「好了,感慨已經發完了,咱該去赴白瀾的約了。」
  「回到京都才發現,自己還是最愛眼下的悠閒生活。熱血江湖少年游,江湖不是屬於我這樣的中年人,而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在白府幽靜的書房裡,白瀾悠閒的就像窗外無拘無束地爬滿了整個木架子的青藤。
  他不疾不徐的聲音配合著優雅的手勢,看起來竟是那麼瀟灑,彷佛武林茶話會的那個白瀾重新復活了似的。
  「江湖本是江山一隅,雖然它有自己的規律和法則,但是,它大不過世俗社會的規律和法則。別情、東山,你們說,對江山社稷你最大的祈盼是什麼?」
  「國泰民安。」
  「正是!」白瀾贊許道:「這話拿到江湖,就是朝廷需要一個歌舞昇平的江湖,而這樣一個江湖,必然是一個各種勢力相對平衡的江湖。」
  「江湖雖有正邪黑白之分,可對朝廷而言,江湖上只有一種人——江湖人。無論是正是邪,江湖人都是以武犯禁。所謂『救人於厄,振人不贍,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不過是正道白道粉飾自己的美麗言語;長劍在手,快意恩仇,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更是黑道邪道蠱惑人心的可恥笑話。」
  蔣遲頻頻點頭,而我則冷汗涔涔。雖然我並不認同江湖人的所作所為,可白瀾生生剝去江湖人的外衣,卻讓與江湖血脈相連的我心頭忍不住一陣撕裂的痛。
  「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好;是燒殺搶掠,為非作歹也好,當江湖人的劍出鞘見血,他就是個罪犯。除了官府的執法者,大明律沒有賦予任何人向他人動武的權利,不管他是以正義之名行俠,還是以邪惡之名作亂。」
  「不過,一位高人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是江湖乃至江山的不變鐵律,妄圖一筆勾銷江湖的存在也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太祖高皇帝高瞻遠矚,定下了以江湖制江湖的妙計,而今已經百多年了,江湖再沒發生像前朝末年那樣的大動亂,其中的奧妙就是平衡兩字。」
  「掌控江湖的關鍵其實就是這兩個字,所有的行動也都圍繞著這兩個字,目標也只有這兩個字。為了這兩字,掌控江湖者也要像江湖人一樣,無所不用其極。」
  「無所不用其極?姐夫,我怎麼聽著糝得慌!」蔣遲笑道。
  「東山,我給你講兩個例子吧!」白瀾說著轉過頭來對我道:「別情,你對江湖尚算了解,你說,近五十年來,有哪幾場戰役直接影響到江湖大勢?」
  「叫我說,自然首推以隱湖為首的白道與魔門的那一戰。魔門戰敗銷聲匿跡,至今元氣未複;隱湖雖然得到了無上榮光,不過斬殺魔門門主李道真的尹雨濃自己卻歸隱了,白道實力更是大損,江湖為此平靜了二十幾年。」
  「然也!」白瀾點頭稱是:「別情你對這一戰或許更有感觸吧!其實,個中秘辛就連我都無法弄清楚,不過,李道真乃魔門中興之主,行事作風雖然有相當值得商榷的地方,可對門下約束之嚴遠在歷代之上,與『魔』字相去甚遠,卻為何激起了白道聲勢浩大的打擊?」
  「莫非這一切都是……眾口鑠金的結果?」
  「相差不遠了。」白瀾贊許道:「這一戰,至今依舊餘波未平。只是畢竟年代久遠,真相都湮沒在了時光的背後。別情,你可還有其他例子?」
  「那……還有二十年前快活幫的覆滅。快活幫的實力不在眼下的大江盟之下,而當時卻沒有類似慕容世家的門派與之抗衡,結果卻很奇怪,它在與實力不明的十二連環塢一戰中離奇覆滅。」
  白瀾微笑著對蔣遲道:「東山,你可要好好注意聽,別情他是話裡有話啊!」
  一直嬉笑的蔣遲面色莊重起來,沉吟道:「那我就來解讀一下。眼下大江盟的實力,不在歷史悠久的三大門派——少林、武當、唐門之下。少林武當向來少問江湖,唐門則偏安於蜀中一隅,若不是有江北慕容世家與之抗衡,大江盟打著俠義的旗號,很可能席捲整個江湖,成為中原武林當之無愧的霸主。」
  十天下來,蔣遲對江湖大勢已有了大致瞭解,一番話說得有板有眼,白瀾不由點點頭。
  只是這樣已是蔣遲的極致了,他皺眉問道:「快活幫有如此實力,在江湖上又沒有對手,為何不去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實力,爭取霸主之位?那十二連環塢是什麼東西?既然能讓快活幫全軍覆滅,為何說快活幫沒有對手,十二連環塢不就是它的對手嗎?」
  等我解釋了一番,蔣遲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惡人們頤養天年的地方,可既然沒什麼危害,快活幫為何去攻打它?有力氣沒處使啊?」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快活幫討伐十二連環塢,卻也能說出幾分道理來。不過,當時的連環塢,實力至少差快活幫一半,卻將快活幫一舉殲滅在太湖裡。」
  「所謂有道伐無道,必勝也,當初快活幫幫主蕭雨寒也是這麼想的,可他沒想到,他面對的不是一個十二連環塢,而是朝廷。」
  「那是我前任翻雲覆雨的傑作。先用女子迷惑蕭雨寒之心智,那女子身分特殊,卻是他的五師娘。背德亂倫之下,她懷了蕭雨寒的骨肉,不得不死了,蕭雨寒為此傷心欲絕,心有死意,鬥志就去了大半。其次,連環塢得到了我前任情報系統的全力支援,以有心算無心,一場大勝已經板上釘釘的事情。」
  聽到白瀾匪夷所思的話語,就連蔣遲都驚訝起來:「奶奶的,再怎麼說,十二連環塢也是一群惡人啊!」
  「因為有了惡人,那些俠義道上的江湖人的人生才有了目標,才不至於整日裡無所事事。無事則生非,這個淺顯的道理東山你想必應該明白吧!何況,快活幫的崛起已經打破了江湖的平衡,要恢復平衡,快活幫只有覆滅一條路可走了。」
  白瀾說得輕鬆,可背後你死我活的較量卻決不輕鬆,支持連環塢動用的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一個龐大的情報系統,可事後江湖上竟然一點傳聞都沒有,那些人的命運……
  我不寒而慄,不禁想起了南元子,這個固執地以為所有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幫主是個感情懦夫的漢子,如果聽到白瀾這番言論,該作何感想呢?
  「如此掌控江湖,我總覺得落了下乘,所謂上攻伐謀,白公以名人錄和武林茶話會來吸引江湖人的目光,才是上上之策,甚至茶話會舉辦的時間白公都考慮的十分周詳。」
  「哦,是嗎?」東山詫異道,白瀾卻微笑不語。
  「名利害人。」我笑道:「古有二桃殺三士,就是為一個『名』字。一個名人錄將江湖人心弄得四分五裂,人心不齊,江湖對江山社稷就沒有多大危害;再來一個武林茶話會,不僅讓大家沉迷於無聊虛幻的排名中,又把野心家的野心壓制了十幾年。」
  蔣遲皺著眉頭:「說那些排名弄得大家明爭暗鬥、面和心不和的,這還好理解,可它怎麼來壓制野心家的野心?」
  我把近幾屆十大門派的排名說了一遍,解釋道:「十大頭三位隱湖、少林和武當相對來說都是名利之心較輕的門派,未必有爭盟中原武林之心,但十大排行一出,哪個門派想號令中原武林,他至少要表現出和頭三位相差無幾的實力,江湖才能信服,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達到的。」
  「至於茶話會的時間選在冬天,更是相當巧妙的安排。江湖人也是人,也要生活,春夏秋三季多要忙於生計,特別是農家弟子占多數的那些門派更是如此,一年四季中,唯有冬季最為空閒。人一忙,自然無暇他顧;閑下來,則易生是非,茶話會安排在十二月,各門派就要早早冬訓,以期在排行榜上爭出個名堂;茶話會後,則是新年,弟子們都要回家過年,等過完了十五重新回到門裡,還要花些時日收攏因為過年而玩野了的心,這正月可就一晃而過了,二月一開春,大家又要忙於生計了。」
  蔣遲恍然大悟,不由贊道:「姐夫,你這主意也忒絕了。」
  「別情能領會其中奧妙也是不易。」白瀾含笑望著我,而蔣遲因為角度的關係,並沒有發現白瀾眼中閃過的一絲意味深長的眼神。
  「循規蹈矩有時候是種美德。」我大致猜到了白瀾的意圖:「既然武林茶話會和名人錄已經深入人心了,那索性就讓它們成為江湖的一部分吧!而我和東山的任務,就是守護住江湖這來之不易的寧靜。」 cool18.com

【第二十卷‧第二章】
第二十卷‧第二章

  「寧靜?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殺得血流成河了,你丫的還說江湖寧靜?!馬屁也沒有這麼個拍法的呀!」躺椅裡的蔣遲一邊喝著冰鎮酸梅湯,一邊不滿地道。
  「不管我說什麼,白瀾也和江湖無關了,何必吝嗇幾句讚美的話呢?再說了,皇上明見萬里,眼下江湖什麼樣子,怎麼能瞞過他的眼睛!」
  「丫的,拍完了白瀾又拍皇上,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大馬屁精?」
  「你是不滿我沒拍你馬屁吧!」我心底一陣黯然,臉上卻掛著笑容,揚了揚手中厚厚的兩大本名錄:「好了,東山,別廢話了,有了這份名單,咱們就可以按圖索驥,重新組織起江湖情報網。」
  經過一百多年的經營,朝廷已經在江湖布下了龐大的情報網,從十三布政使司到各府各州各縣,從少林武當這樣的名門大派,到車船店腳牙娼這些下九流的營生,無不閃動著朝廷線人的身影。
  為朝廷服務的線人多達五千餘人,許多家庭已經成了線人世家,其間雖經幾次大的江湖動盪,但基本能保持情報網的完整,就像快活幫與十二連環塢一戰,雖然損失了近三百名線人,但在白瀾接手之後,已漸漸補齊了。
  除了京師之外,其他十二省每省都有一名頭領線人,一名執法線人;府縣各有一名頭目線人,頭領線人和頭目線人負責統領全省、府縣的情報系統,將情報按等級或快或緩地報給朝廷統領江湖的執法者;執法線人則負責處置本省那些違規的線人,而且直接聽命於江湖執法者。
  至於京畿重地,因為事關皇上安全,線人向來由皇上心腹錦衣衛統領親自掌管。
  由於有朝廷的暗中支持和暢通的情報來源,那些頭領線人和頭目線人大多發展成了當地頗有勢力的豪強。
  其中不少線人頭領的地位都是代代世襲相傳,就像高七的生父就是蘇州的頭目線人,高七的大哥就繼承了父親的職位,而高七天生的線人本事,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句老話的最好詮釋。
  當然,朝代更迭,歲月變遷,許多線人世家沒落了,甚至一夜之間就灰飛煙滅——在朝廷和江湖的夾縫中求生存,他們並不像表面上的那麼風光。
  但由於他們在當地大多根深蒂固,歷任江湖執法者多是採用安撫手段與他們合作,只是在事關切身利益的幾個地區換上自己的人馬。
  白瀾出身南海,妻子宜倫是蜀王的妹妹,因此廣東、四川兩省就是他經營的重點,曾經在武林名噪一時的南海劍派被他一手剿滅了,唐門南下的念頭也被他扼殺在萌芽中。
  不過,由於南直隸關係錯綜複雜,加之不欲引起皇上的猜忌,雖然他在應天府待了十幾年,只與南直隸的頭領線人保持著密切合作的關係。
  「別情,那你準備從哪兒著手?」
  「當然是南直隸了,我老家揚州、現在的居所蘇州都隸屬南直隸,大江盟、慕容世家的主戰場也是南直隸,南直隸局勢一穩,不僅我大後方安全了,江湖也平靜了。何況,南直隸又不是白瀾的心腹地盤,更換頭領線人他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瑞孚祥林家?這可是個很難纏的對手喔!」蔣遲邊翻看名錄邊沉吟道:「呵呵,還跟我沾親帶故呢!我媳婦叔爺的三房是林家的姑奶奶……哦,這還有一個,林家的二小姐是我岳父侄子的小妾,嘿嘿,別情,這事兒可不好辦,我那老岳父很護犢子啊!」
  「別人不好辦,可在東山你手裡,卻是好辦的緊,只要弟妹修書一封,講明其中利害關係,自然手到擒來。」
  「……利害?」蔣遲小眼眯了起來。
  「東山,看到這份名錄,你該明白咱們手中的權力究竟有多大了。你也知道,我是個性情疏懶不求上進的人,愛好的是金錢美女,而不是這手中的權力,幹個兩三年,囊中豐厚了,房裡女人也收集足了,我就該告老還鄉,過我的放蕩淫靡生活去了,屆時接替我的,必然是你蔣東山。當你成為江湖執法者的時候,林家頭領線人的身分對你來說,是利大還是弊大呢?」
  「多謝多謝!」蔣遲遽然一驚,坐直身軀,拱手謝道:「皇上最忌恨的就是上下串通一氣了,老子可不想觸這黴頭。」旋即眨了眨眼,笑道:「不過,你這惡人的身分也跑不掉,總得給我媳婦一個寫信的藉口吧!」
  「那索性把浙江的王仁也捎帶上,大江盟這兩年發展的如此迅猛,而白瀾得到的情報卻相對滯後,我怕這丫的早就被大江盟收買了。他家中有軍方背景,我出面搞掉他麻煩的很。再說了,杭州是我岳家的根據地,總要給點好處——人家也不能白嫁個女兒給我吧!」
  應天林家和杭州王家隨後的遭遇竟有天壤之別。徐公爺與王家的後臺本就有矛盾,正好借機將其拉下馬去,打翻在地;而林家雖然辭去了頭領線人的職位,但新人沒有繼任之前,他還負責著南直隸的情報工作。
  當然,這一切我並不知曉。事實上,那段時間,我和蔣遲也不在京師,而是去了山東。
  山東因為靠近京畿,雖有土匪響馬,但公開活動的江湖勢力並不龐大,而且大多遵紀守法,線人們的工作輕鬆愉快而有序,正適合初出茅廬的我和蔣遲。
  頭領線人韓德重是濟南府有名的大地主,精明但不失豪爽,一下子就博得了我倆的好感,而他也傾囊相授,將他如何管理頭目線人、頭目線人又如何管理線人,如何分辨情報的真偽、如何判斷情報的輕重緩急、如何傳遞緊急情報,甚至如何利用得來的情報發家致富都一一道來。
  我倆則用他這個實例來與白瀾講解的精要相互驗證,大致瞭解了線人的管理流程。
  忽倏進了八月,我倆終於完成了此行的任務。十幾天下來,兩人在濟南府住的已經有些厭煩了,便不多停留,即刻趕往京師。
  這倒不是韓德重有意怠慢,相反他已是刻意逢迎,甚至還買了幾個伶俐丫頭服侍我倆。可蔣遲正在修煉洞玄子十三經,不敢開葷,而我則對那些庸脂俗粉完全失去了興趣。再說,一聽到魯人那大蔥腔調,我倆就什麼欲望都沒有了,濟南府又不比京師繁華,實在是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
  和我們一起上路的是老馬車行的二掌櫃老張。我在離開京師的時候,就給孫不二書信一封,向他透露了合作開辦車行的想法,請他有時間來濟南一趟商議合作事宜。
  孫不二卻精明的很,給了老張五萬兩銀子讓他便宜行事,自己卻根本不露面。
  老張雖然憨厚,可畢竟在商場摸爬滾打了幾十年,又極明白孫不二的心思,說錢可以用,他老張人也隨時聽我差遣,甚至讓他在新車行裡管個事兒都可以,但想打著老馬車行的旗號則一切免談,我和蔣遲見孫不二人情面子都給足了,倒不好讓他太為難,只好把老張留了下來。
  老張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哪兒有好吃的、哪兒有好玩的,他無不知曉,蔣遲就像撿了個寶貝似的,稀罕的不得了,一路上,問東問西,頗不寂寞。
  不過,老張嘴裡江南女子的嫵媚妖嬈、西域胡姬的異國風情,也把蔣遲撩撥的欲火中燒,離京師愈近,他愈見興奮。
  「奶奶的,憋了一個月,我他媽的現在看見頭母豬都興奮。」
  「可你並沒有變成一頭公豬啊!」
  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蔣遲修煉十三經滿一個月。歇腳的滄州雖然地方不大,可挑出幾個美人還不成問題,然而蔣遲卻沒有一絲尋花問柳的意思,讓我大感驚訝。
  其實十三經有個二十天打基礎也就夠了,當初是怕蔣遲連二十天都堅持不下來,故而多說了十日,沒想到他真發起狠來,也是個堅忍不拔的主兒,這也頗出乎我的意料。
  「媳婦優先、媳婦優先。」蔣遲嘿嘿笑道:「她也饞了一個月了,好東西怎麼著也得給她留著啊!」
  涼風徐徐吹過,蔣遲適意地眯起了眼睛,只是他猥褻的笑容裡依然殘留著一份真情,這讓我不禁想起了竹園和京城的諸女。
  是啊!媳婦優先!我暗歎一聲,這話糙理不糙,我從浪蕩的淫賊變成潔身自好的正人君子,恐怕也不單是因為絕色美女吃多了的緣故,心底不知什麼時候生出的那份責任感才是主要原因吧!
  不過,被一陣環佩叮咚聲吵醒的蔣遲很快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那副豬哥面孔證明他只是對母豬具有抵抗力而已。
  而我的頭則立刻變得老大,因為從客棧別院門外走進來的那個宛如天仙的絕色佳人不是別人,正是六尺鬚眉唐三藏。
  「什麼,他有了郡主就拋棄你了?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美人,看本少爺替你討回公道!啊?別情,你不用這麼看我吧……好好,我怕了你了,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慢慢聊,少爺我累了,睡覺去也!」
  見蔣遲訕訕離去,我才苦笑道:「三藏,你怎麼扮女裝扮上癮了?」
  唐三藏沉默了片刻,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道:「別情,我是來跟你道別的。六叔已經答應和我爹全面合作了,唐門在京中的人馬除了六弟之外,也已經全部撤離,只是還有些尾巴,我只好拜託給你維護周全了。」
  「你放心好了。」我點點頭,緩緩道:「有我在,就有唐門在。」
  白瀾並不曉得我和唐門的關係極其深厚,在私下給我介紹江湖形勢的時候告訴我,官府已經摸到了關於唐門販賣七連環的一些線索,甚至陸眉公和他已經搞到了相當數量的七連環,只因為唐天運為人謹慎,在加大了販賣數量的同時,也改變了七連環的藥性,結果始終沒有抓住他的手脖子(注:北京方言,意即沒有抓到犯罪現行)。
  我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刻通知了唐三藏,他自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開始著手將唐門人馬撤離京城,而這也很可能成為了他說服唐天運的重要籌碼。
  出於個人的目的,也因為七連環涉及諸多王公貴族的隱私,白陸兩人並沒有公開七連環一事,反而把它隱匿了下來,並把白瀾手中的全部七連環用在了龍潭鎮眾豪身上,至於大聖門孫章的死只是狡兔死走狗烹而已,陸眉公緝凶更是賊喊捉賊了。
  名義上說,是為了給我接班創造條件,其實我心知肚明,白瀾和陸眉公是需要一個平靜的江湖好體面地退休,而且他們並不敢真正面對唐門慘烈的報復。
  對他們而言,唐門遠比大江盟、慕容世家可怕的多,大江盟只要齊放父子一死,樹倒猢猻散的前景可期;而慕容雖稱世家,歷史也不過四五十年。換言之,兩者都是十足的冒富,在江湖並沒有多少根基,全靠強勢人物的個人武功和魅力維繫幫派的團結,與唐門那種血脈相連的百年世家根本無法相比,唐門只要有一個漏網之魚,白陸兩人恐怕就睡不安生。
  他們真正寄予希望的,是我這個身懷絕強武功的江湖執法者能將唐門連根拔起,因為在他們看來,只有我才不會懼怕唐門的血腥報復。
  「讓我對付唐門?白瀾這次可是錯打了如意算盤。」在心中暗忖的同時,我望著對面的唐三藏,他那張只比自己的親妹妹、江湖第一美女唐棠略遜一籌的嬌顏上隱約透著一絲奇異的情緒。
  「那眼下就只剩下我大伯這一個難題了。」唐三藏也不道謝,只嫣然一笑:「他若肯隱居起來不問世事,那是最好不過了,可三弟是他的心頭肉、是他的全部希望,三弟一死,誰也無法預測大伯會有什麼反應,六叔不肯南下去勸大伯,只好我去蘇州了。而此去蘇州,無論結果如何,我怕是都要在蜀中待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唐天威精通毒術,唐三藏此去實是吉凶未蔔。
  輸則恐怕連命都保不住;贏則唐天文很可能借機擺脫唐門數權分立、門主勢弱的境況,唐門內部必將有很大的整肅動作,這必然需要唐三藏回蜀中助其父一臂之力。
  何時唐三藏真正掌握住唐門了,他才可能重出江湖,而這可能是一年半載,也可能是三年五年。
  于公於私,我都該助唐三藏這一臂之力,於是提筆寫了封信交給他:「你拿著信去秦樓找我乾娘,她應該能給你一個很好的建議。」又解下隨身的玉佩塞進他手裡:「聽雨兒說,你十月就成婚了,這個權當賀禮了。對了,你未來岳家到底是幹什麼的?」
  「女生外向。」唐三藏無奈道,把岳家的情況簡單介紹了兩句,旋即一笑:「別情,你對我還真有信心啊!」
  「廢話!」我正色道:「我在江湖沒幾個朋友,你可別讓我失望哦!」
  「走了?」「走了。」「你怎麼忍心讓她走了呢?!」「他要去蘇州,你說我能攔著嗎?」
  「鬧了半天,她還是乖乖做你小老婆去了!」蔣遲一下子洩氣了:「丫的我怎麼就沒這等豔福呢?!小白臉就是他媽的吃香啊!」
  「好了好了,別惦記著我媳婦了,真想找幾個丫頭樂呵,等我京都秦樓開業吧!」
  蔣遲頓時來了精神:「聽說你乾娘是訓練姑娘的高手,不知道這次秀嬤嬤能帶幾個人過來?」
  「不會超過五個。」我回道:「松江秦樓才開業,人手本來就調配不開,而且絕大多數的姑娘並不願意離家鄉太遠——北方的天氣對江南女子來說殘酷了些。」心裡卻隱隱有種擔憂,雖然給六娘去函說京城這邊需要白秀,可就像六娘無法完全掌控她一樣,我也不能完全看清楚這個江湖頂級女殺手的心思,除非我能在京城見到她的身影。
  「說得也是。」蔣遲該是想起了自己的媳婦,深有感觸地點點頭,可很快他就淫褻地笑了起來:「那……寧馨家鄉大同府的姑娘可是天下聞名,嘿嘿,不如讓你大舅哥我姐夫替咱張羅張羅,沒有棒尖兒的姑娘,那妓院還開個屁呀!」
  「這事兒不能急,在把寧馨娶回家之前,我不能給未來的老泰山留下任何不良印象。」我立刻拒絕道,不過原來走馬章台的經驗很快起了作用:「東山,這滄州地界的白洋澱也是出產美女的地方啊……」
  沒等我把話說完,蔣遲已經一拳搗在我身上,沖外面喊道:「夥計,把你們老闆給我叫來。」
  盤古廟既是滄州一景,也是滄州最大的集市,據說這裡既可以買到全滄州最好的金絲小棗,也能買到最好最便宜的姑娘。
  漫步在集市中,我心情漸漸沉重起來。在京城我也親自買過丫鬟,不過她們都是牙婆帶來的,牙婆希圖賣上個好價錢,於是每個人都被打扮得乾乾淨淨,看著並不如何淒苦。
  而這裡賣身的姑娘們顯然不同,面黃肌瘦、衣衫襤褸幾乎是每個女孩的共同特徵,那久違了的關於童年困苦生活的記憶此刻又重新回到我的腦海裡。
  「這裡的姑娘沒一個能看得上眼的,那老闆是不是言過其實啊?」
  蔣遲皺著眉頭道。
  「非也。」我搖搖頭:「明珠亦有蒙塵日,吹盡黃沙始見金。這集市上至少有兩個女孩,養上半年,就會脫胎換骨,再在秀嬤嬤手裡雕琢兩年,即便比不過小鳳仙,也不會相差太遠。你注意看煎餅攤旁邊的那個小姑娘,別看她瘦得像根杆似的,可你看她的身材極其勻稱,脖頸上的肌膚在這麼毒的陽光下,還有白皙的痕跡,她的眼神更是藏著一股春意……」
  「哦,她看你就是春意盎然,你丫的還真會自吹自擂啊!」
  其實集上這些女孩關注蔣遲的目光並沒有什麼不同,因為整個集市上再也沒有比我倆衣著更光鮮、氣派更非凡的了,而在那些窮苦人的眼裡,一件價值十金的湖緞長衫遠比相貌來得重要多了。
  「五……五十兩銀子。」女孩旁邊的中年漢子一邊小心翼翼地望著我倆,一邊結結巴巴地喊出了一個價錢。
  「五十兩?!」
  我明白蔣遲的驚訝來自于這女孩的廉價——五十兩銀子,還不夠小鳳仙半個月的花銷,在這兒竟然能買上一個人了。
  他並不知道,五十兩銀子對於一個農夫來說,意味著他可以買幾畝好地,或者幾頭大牲口,或者舒舒服服地過上三五年;而對於一個動輒七八個乃至十幾個孩子的家庭來說,與其讓兒女們餓死,還不如找個大戶人家把多餘的兒女特別是女兒給賣了哪。
  不過中年漢子顯然誤會了蔣遲的意思,臉憋得通紅,言語也更結巴了:「昨兒隔、隔壁家的七丫和……和老李家的四妮兒,還、還賣了五十兩哪。」
  「騙人!」蔣遲是個極精明的人,他立刻就猜到了中年漢子的報價顯然偏高:「最多二十兩。」
  「俺齊老實從來不騙人!」那漢子頓時急了:「昨兒一個女的,在集上一杆子買了二十幾個女孩,每個都是五十兩,俺尋思她今兒個沒準兒還能來,就和俺妮兒一大清早趕了三十裡路來集上等她。」
  旁邊煎餅攤的老闆也證實道:「昨兒是有這麼個婦人來著,忒有錢,還忒大方,花了上千兩銀子都沒皺一下眉頭。」又壓低了聲音道:「集市上牛莽子哥幾個看人家生的水靈,就想調戲人家,結果四個打一個,反被一個婦道人家打得不是胳膊斷了,就是腿折了的。」
  我和蔣遲不由對望了一眼,能一人對付四個地痞,這女人身上定然有些功夫,可聽集上當地人的意思,顯然從前並沒有見過她。
  買了春丫兒等七個女孩讓老張帶回客棧,我和蔣遲去了牛莽子的家。驗了幾個人的傷,我心下已經明瞭。
  「劍鞘上灌注著內力,所以皮膚上僅留下一點淤青,然而骨頭卻被震斷了,這女人是個練家子。」
  「那這女人武功有多高?在名人錄裡能排多少名?」蔣遲對武功一竅不通,在他心目中,大概只有名人錄才是衡量武功高低的唯一標準。
  「這點小事,眼下寧馨也能做得到,所以名人錄上的所有女子都有嫌疑。」聽牛莽子哥幾個的描繪,那女子倒與白秀有幾分相像,可老馬車行傳遞消息的速度再快,六娘調整人員接手白秀打理的松江秦樓也需要一段時間,白秀這麼快就到達滄州,未免有點匪夷所思了。
  「那……乾脆請求滄州府幫忙,查一查契約文書,看看究竟誰是買家。」
  沒用多久,滄州府就送來了結果,那買家的名字叫做練青秀。
  「練青秀?我記得你好像說過,武當清風的俗家姓名可是叫做練青峰的。」
  「不錯,練青秀正是清風同父異母的弟弟。」而那女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該是百花幫的幫主易湄兒,不過,她和清風的關係是我對付武當的王牌,眼下還沒有告訴蔣遲的必要。
  「雖然練青峰、練青霓都是一派掌門,好像練家反而不是在江湖討生活的,你說他買這麼多女孩幹麼?」蔣遲沉吟道:「會不會是和咱倆一個想法啊?」
  我頓時醒悟過來,因為知道易湄兒的身分,我反倒被引入了歧途,以為練家此舉是為了擴展百花幫的實力。其實,想把這些女孩訓練成手,怎麼也得五七年光景,那時候江湖大局早已定了。而且,練家有爭霸江湖之心,在江東暗中經營多年,根基雄厚,人手方面想必不是主要問題了。
  真正讓他們心有所忌的,一是因為大禮一案,練家在朝中的勢力損失慘重,二是摸不透我這個江湖執法者的脾氣,京中有關江湖的消息又被我封鎖得嚴嚴實實。
  在京城開上一家妓院,既可接近朝中大臣,掌握政局變幻,又可伺機打探我治理江湖的方略,以期博得先機,實在是很妙的一招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還沒進京,就被我發現了。
  「東山,你說得不錯,咱們這回可是遇上新對手了。」心裡卻冷笑一聲——練家,哼,把老子的話當耳旁風,那咱們就走著瞧吧! cool18.com

【第二十卷‧第三章】
第二十卷‧第三章

  在中秋節的前一天,我和蔣遲踏著晨暉回到了京城。雖然只分別了二十來天,可小別勝新婚,解魏寧三女俱是歡喜異常,若說平素彼此間還有點顧忌的話,此時也都拋到了腦後,言辭之火熱、動作之大膽,就連我都頗為意外。
  「好好好,今兒相公就一箭三雕,誰也別想跑!不然,這得意居的名豈不白叫了?!」我摟著甯馨沖解雨魏柔嘿嘿笑道。
  手探進寧馨懷裡,就覺得那對小山似的玉乳竟比我走的時候還要豐膩,把玩起來,自是說不出的爽利:「甯馨兒,相公真是沒白疼你,等你長大了,怕是連你無瑕姐姐懷孕的時候都沒法和你比哪。」
  魏解聞言,不由噗哧笑了起來,而我耳中同時傳來了寧馨的幹嘔聲。
  「你——有了?!」
  雖然我刻意在寧馨身上播撒種子,可沒想到這麼快就收穫到了果實,不由驚喜地大叫一聲,抱著寧馨跳了起來,心中的喜悅竟不亞於當初聽到無瑕懷孕的消息。
  在竹園,諸女中只有無瑕一個懷上了我的孩子,這不免讓我心中暗生陰影。
  而寧馨的懷孕,徹底粉碎了我心底所有的疑慮,現在我可以十拿十穩地說,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讓我身邊的每個女人都嘗到做母親的快樂與歡喜。
  「還高興哪,人家都急死了!」心中早就藏著「生米煮成熟飯」念頭的寧馨此刻卻害羞起來:「相公,你什麼時候去提親?人家可不想挺著大肚子做新娘……」
  「放心,我臨走的時候,不是給你大哥充耀寫了封信麼,說的就是這事兒。」我忙安慰道。
  轉眼看解魏兩女,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我異常興奮的表情讓她們錯會了意,以為我偏心寧馨,兩女雖然還是笑靨如花,可笑容裡都隱約透著一絲幽怨。
  「臨淵羡魚,不如退而結網。」我放開寧馨,嬉笑著把解魏兩女摟進懷裡,可伸手一摸,兩女腿間俱墊著厚厚的一層絹紙。
  「好麼,你們姐妹串通一氣,是想憋死你相公啊!」
  梳洗清爽的我才知道,就像約好了似的,解魏許三人同一天來了月信,許詡痛經痛得厲害,連床都起不來了,難怪沒看見她出來迎我。
  吃完了團圓飯,安撫下解雨三女,回頭打起了寧馨的主意。
  「三哥,你不怕人家小產了呀~」寧馨輕輕挪開我在她股間肆虐的大手,一邊舔著我的耳廓,一邊膩聲嗔道:「沒準兒人家給你懷了個兒子哪~」
  「哼,死丫頭,有了兒子,你就忘了老子了。」我狠狠揉著她的椒乳,任由那碩大的雪膩乳房變換著千奇百怪的形狀,可心頭卻暗自一凜,寧馨身為皇親國戚,自然明白長子的重要性,真要給我生了個兒子,且不說她高貴的出身,單單母憑子貴一條,她在家裡都會擁有更大的發言權。
  「人家怎麼敢嘛~」寧馨身子漸漸向下滑去,那熾熱的雙唇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清晰吻痕後,落在了我昂首怒目的獨角龍王上,櫻唇乍分,龍頭便進了一處濕熱的所在,滑膩的香舌彷佛蛇一般地迅速纏繞上了龍頭龍身。
  一頭烏髮遮去了半張臉,可遮不去她臉上的稚氣,自己還是個淘氣的孩子,卻要做母親了,我一邊撫著她豐腴的嬌軀,享受著她略有些生澀的服侍,腦海中一邊湧起一股荒誕的感覺。
  「累死人啦!」
  吞吞吐吐了半晌,寧馨已累得嬌喘連連,可龍王卻依舊精神抖擻,她只好放棄,爬到我身上,枕著我的肩頭,媚眼如絲道:「聽許詡說,竹園裡只有蕭瀟姐姐才能吸、吸……那個才能讓三哥舒服,可是真的?」
  「喂,你們女孩子一天到晚在一起都議論些什麼呀!」我朝著她挺翹的豐臀使勁兒拍了一巴掌,不滿地道。
  「自然是議論怎麼討三哥你歡心唄。」寧馨撒嬌道,那白生生的身子在我懷裡擰來擰去,我腿上很快就塗上了些濕漉漉的東西,心下恍悟,這丫頭明知道歡好的利害,可身子卻不聽使喚,早就動情,陰中生楚了。
  「這還用別人告訴你?」
  我邊笑她,雙手邊搭在了她的大腿上向兩側推去。寧馨想是知道我的用意,呼吸頓時急促起來,那雙彷佛能滴出水來的鳳眼目不轉睛地望著我,而腿上根本沒有一絲抗拒的力量,甚至是配合著我打開了通往玄牝之門的道路。
  懷孕似乎讓寧馨的身子敏感了十倍,從獨角龍王破肉而入的一?那起,她就陷入了迷離中,我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她宛如處子一般的秘道,她已經崩潰了。
  「達達,達達……」她身子死死抵著我的身子,兩瓣雪白玉臀緊緊繃起,形成的兩個酒窩似的漩渦不住抖動著,彷佛是一汪活水似的;那興奮的呢喃和著血腥氣從我肩頭飄出,回蕩在碧紗櫥裡。
  良久,癱軟在我身上的寧馨才回過氣來,捶著我的胸膛嗔怪道:「三哥,你壞死了!人家肚子裡現在還一縮一縮的,你也不心疼人家!」
  似乎是嗅到了血腥氣,她話沒說完,眉頭就蹙了起來,輕嘔兩聲,轉眼看見她留在我身上的戰利品,臉頓時羞得緋紅,忙拿起塊手帕,一邊捏著鼻子,一邊細心替我拭去肩頭的血跡。
  「相公還不疼你啊!」我假意挺了挺腰身:「不疼你,你現在還能有說話的力氣嗎?」
  甯馨連聲討饒,見我似乎不依不饒,她眼珠一轉,突然喊了起來:「陸姐姐、陸姐姐,快來救我啊!」
  外間的魏柔聞聲而至,可見到蛇一般糾纏在一起的兩具赤裸軀體,饒是三人曾經大被同眠,也羞得輕啐一口,擰身就要離開。
  寧馨忙跳下碧紗櫥,一把拉住她央求道:「好姐姐,三哥他太厲害了,你要走了,人家非被三哥弄死了不可。」
  魏柔愈羞,嗔道:「妹妹,這話你……你……」寧馨卻伏在她耳邊低語起來,也不知她說些什麼,只見魏柔忽而緊蹙蛾眉,忽而眼角生嗔,忽而送來驚鴻一瞥。
  待寧馨說了半天,才聽魏柔期期艾艾細聲道:「這大白天的……」
  「怕什麼!人家不是說,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嗎?」此刻寧馨說話的口氣反倒像個姐姐似的,一邊說,一邊解開了魏柔的對襟鈕扣,魏柔半推半就,不一會兒,身上只剩下一件繡著並蒂蓮花的白綾肚兜和胯間窄窄的一條遮羞帶子。
  寧馨大概也沒在白天見過魏柔半裸的嬌軀,不由得看呆了。而魏柔被四道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羞澀地側過身去,不敢正眼看我。
  這熟悉的搭配讓我驀地想起了無名島上無名小溪旁的那一幕,短短四個月,這個曾經那麼遙不可及的謫仙已經成了我的姬妾,再屈指算算,距我踏入江湖的時間也不過一年多點而已,可不知怎的,在那濃濃的歡喜裡面,竟莫名其妙地夾雜著些許傷感。
  披了件短衫下了地,在兩女驚訝目光的注視下,我找來筆墨水粉紙硯,吩咐寧馨研墨調彩,又讓魏柔站在了紗窗下。
  見我幾筆勾勒出一個優美的輪廓,寧馨立刻贊道:「三哥,你還真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哪!」
  「不然怎麼做你相公!」我邊畫邊笑道:「不過,相公擅長的是水墨山水,臨摹人物麼,非我所長。」
  可我心裡卻激蕩著一股衝動,只想用畫筆把魏柔這純潔與淫靡完美結合的一幕留在人間。
  不過,就像我畫不出變回唐棠的解雨一樣,閉上眼睛,魏柔那清麗脫俗得只應天上有的容顏在我腦海裡卻是一個片斷一個片斷的記憶,每個片斷都是一副最美的圖畫,卻無法將它們聚攏在一起。
  不過,丹青難寫是精神,畫不出魏柔的容顏那就索性不畫好了。一個時辰後,當我畫完青草上的最後一滴水珠,魏柔好奇地湊到近前一看,頓時呆住了。
  鬱鬱蔥蔥的樹林中,一條山溪蜿蜒曲折而下,一赤裸少女正背身在溪中沐浴,溪水清澈,幾可見底,雖然水面沒過了少女的小腿肚子,那精緻的足踝可愛的腳丫甚至足邊幾尾嬉戲的小魚卻都清晰可辨。
  她腿邊濺起了幾朵水花,似乎有溪水方從肩頭沖下,可光滑如緞的脊背上卻留不住一絲水跡,只在挺翹的臀尖和腰間那根細細的紅繩上才有幾顆亮晶晶的水珠搖曳欲墜。
  少女右手執瓢搭在左肩頭上——那水瓢果然是空的了,左手被身子遮住,不知放在何處,可端起的臂肘隱約把方向指向了少女的胸前,這時少女微微揚起的螓首和緊繃的雪臀彷佛突然就有了某種含義,讓人不自覺地把目光投向少女腿間。
  一條潔白絹帶遮去了神秘的風景,可那令人血脈賁張的飽滿輪廓卻因為絹帶的濡濕而若隱若現,仔細看去,少女大腿內側白皙的肌膚上,隱約可見數道細若毛髮、淡如煙霞的血絲,把這個原本有如山精水靈一般飄逸如仙的少女重新拉回到了人間。
  「早知雲雨會,未起蕙蘭心。」魏柔輕聲吟了兩回題畫詩,眉目間漸漸蕩起春情,偎進我懷裡,嗔道:「相公,你笑話人家哩。」
  我伏在她耳邊輕聲調笑道:「阿柔,天底下已經有無數人誇讚過你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風範,可只有我知道,我的小娘子還有妖嬈嫵媚的另一面……」
  我很快就體會到了魏柔的另一面,碧紗櫥裡,她和寧馨頭一回在大白天聯起手來,她身子雖然不堪撻伐,可小嘴卻有著不輸於寶亭無瑕的實力,加上甯馨從閹人那兒偷學來的功夫,我終於一瀉如注了。
  「她們都睡了吧?我猜也是。哼,折騰了一上午,還不如素卿阿詡哪。」正在練字的解雨見我進來,忙棄了毛筆,撲進我懷裡,溫存了一會兒,她憋了一上午的醋意忍不住發作起來。
  「酸!」我狠狠瞪了她一眼。
  其實我心裡明白,解雨已是極懂事的了,就像我身邊的其他女人一樣。她們的心思都落在了我身上,而我也基本上能做到不偏不倚,甚至讓每個女人都覺得自己是最受寵的三幾人中的一個,如此家裡才能這般風平浪靜。
  可女人畢竟是女人,她們不可能因為愛著同一個男人的緣故就彼此都變成了朋友,事實上她們沒變成仇人已經是相當值得慶倖的事情,因為她們明白刻意爭寵的結果就是失去我的寵愛,而這正是讓她們彼此相互諒解、進而相互瞭解的基礎。
  但相互瞭解不等於朋友,有些人成為了親密的姐妹,有些人則不然,就像解雨和寧馨,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她倆已經相當瞭解對方了,可兩人依舊只維繫著一種面子上說得過去的簡單關係。
  當我長時間不在家的時候,沒有了平衡的基石,細小的摩擦很可能因為沒有宣洩的管道而鬱積在心裡,從而損害本來就不牢固的關係。
  「人家只是實話實說嘛!」解雨媚眼如絲道:「等我嫁給相公,我就學素卿,把人整個兒都給相公。」
  「那我可記著了。」我嘿嘿笑道:「到時候你敢推諉,相公我家法伺候!」
  「人家才不怕哪~」解雨輕笑起來,她心思玲瓏,知道該適可而止,遂轉了話題:「相公,你可曾見到我大哥?」
  「見過了。」
  「我總覺得他這趟京城來的蹊蹺,走的也蹊蹺,可他什麼都不跟我說。在他心裡,我這個妹妹,怕是還趕不上相公你哪。」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大哥這是為了你好,女孩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江湖上的事情沒必要知道那麼多。」越瞭解江湖,我就越覺得江湖醜陋,越覺得它是個女孩應該遠離的地方。
  換作平時,解雨定然要跟我辯上幾句,可不知道是不是寧馨的懷孕刺激了她,她意外地沉默了一會兒,才出神地道:「人家還真想玨兒、鈺兒哪,相公你也不在家,這些天只好稀罕何雯、何霏那兩丫頭了,說起來,京城也玩夠了,人家就特別想回蘇州——這兒怎麼待著也不如竹園自在。」
  「再過個把月吧!」我笑道:「這次離開家,也實在太久了。」
  次日,也就是中秋那天,白秀孤身一人悄然抵京,我滿心的欲火才得以真正的發洩,而心底的一縷不安也在她的婉轉嬌啼中煙消雲散了——一個身負血案的殺手肯為了我來到這普天下刑偵最嚴密的京師,我還有什麼理由懷疑她的忠誠?
  「我的好爺,你這是怎麼了?在京裡,你不是偷娶了兩個嗎?解雨、許詡也早到了呀!」癱軟在我身下的白秀撫著我的胸膛輕笑道。
  「還不是想你了。」
  「甜嘴。」白秀嗔道,眼圈卻微微有些紅了:「明知道爺你哄我,可人家還是很高興。」
  「阿秀,我身邊的女人夠多了,沒必要故意去討好誰了。事實上,京師關係到我身家性命,把這兒交給你,就足以證明我沒把你當外人。」
  白秀直勾勾地望著我,在我眼中,她看不出一絲的虛情假意。
  半晌,她貼著我的耳朵輕聲道:「那……爺,你給我個孩子吧!也好讓我有個盼頭。」
  沒想到白秀心裡藏著這樣的念頭,我不由一怔。
  白秀立刻發覺,緊張地問道:「你不願意?」
  「想哪兒去了,我是怕傷了你的身子。」
  白秀神情一松,把我的手按在了她的乳上,那兒雖不如寶亭玲瓏解雨她們那般挺翹,可依舊很結實:「玉掌門只比我小兩三歲吧!她行,我也行。」
  再也找不出理由拒絕她,我便重重地點點頭。她頓時笑顏逐開,就連精神力氣都奇跡般地恢復過來,一邊像個妻子似的服侍我洗浴,一邊將江南的情況宛宛道來。
  「松江秦樓生意好得很,這還多虧了爺的五師娘,她對付起松江那幫子地痞流氓,手段可是高明的很,現在松江那邊就交給她打理了,六娘還派了冷銀屏協助她,不會有什麼問題。至於織染鋪子,沈大少也經營得井井有條。」
  五師娘本是神手幫的大小姐,對下五門的道道自然再熟悉不過了,但在揚州的時候,她卻極少?頭露面,此番肯出面打理秦樓,想來六娘也費了一番口舌吧!
  不過,就像白秀說的那樣,有五師娘在,松江那邊大可以放心了。
  「我本來想帶幾個人來的,可六娘說先要把這幾個丫頭的家安頓好了,才能放心讓她們進京,否則一旦出了紕漏,怕壞了爺的大事。」
  她頓了一下,隨即笑道:
  「六娘對爺實在是太好了,有時候我都想,是不是……」
  「我是她乾兒子嘛!她不對我好,難道要對別人好才是?」我打斷了白秀的話頭:「我的想法有變,你和乾娘培養的姑娘如果都擺在了檯面上,以京城消息靈通的程度,別人很快就會知道你們的身分,我可不想你遇到什麼危險,一切都要以安全為准。而且,此番和蔣遲合作的是李佟,我在京城還想留個好名聲。」
  「那我待在京城幹什麼,豈不成了白吃閒飯的了?」白秀嗔道。
  「你不是吃閒飯,而是肩上的擔子更重了,因為我還要在京城暗地裡再開一所秦樓,由它來負責打探京城朝野的消息,你要替我監管這所秦樓。」
  離京赴山東之前,我秘密和錢萱見了一面,她是個蕙質蘭心的姑娘,頗工琴棋書畫,巧得很,她和魏柔易容後的陸昕有那麼三四分的相像,很容易就可以變成另外一個陸昕。
  而且更巧的是,她家學淵源,自幼就與其父強尼學武,又受甯白兒點撥,武技並不比寧馨差多少。
  然而,讓我覺得有些棘手的是,她對朝廷懷著刻骨的仇恨,但很快我就明白了,如果她能看到一丁點復仇的希望,這種仇恨就可以轉化成一種強大的動力,那麼由熟悉風月的她來主持明面上的那所妓院就再合適不過了,如此白秀便可脫出身來,以另外一種面目出現在京城,替我打理暗地裡的這所京都秦樓。
  至於六娘訓練的人手,就以蔣遲的名義注入到明面的那所妓院裡,而暗地裡的秦樓人手,則由白秀就地就近加以訓練解決。
  「突然多出了一家競爭對手,蔣遲會不會起疑心?」被我委以重任的白秀非但沒有抱怨,反而越發歡喜,只是聽到這複雜的運作過程,她心中難免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無法勝任。
  「放心吧!因為你身前還有個擋箭牌。」我笑道:「練家十有八九要在京城開一座妓院,它會吸引住蔣遲的目光,你低調入行,不會有什麼麻煩的。」
  「我倒不是怕自己,而是怕誤了爺的大事。再說,我訓練人的手段,怎麼也趕不上六娘啊!」
  「頭兩年絕不能用江南的女子。你也別妄自菲薄,我知道你可是得了乾娘真傳的,何況又不是讓你培訓出蘇瑾孫妙來,有四小的實力就足夠用了。」
  白秀「嗯」了一聲:「說起孫妙,我倒想起一件事兒來。」她一邊替我抹幹身子一邊道。
  「是不是乾娘查出什麼了?」聽白秀直呼孫妙的名字而沒像以往那樣叫她孫大家,我就知道孫妙大概是出了問題。
  果然就聽白秀道:「什麼都瞞不過爺!不過不是六娘,而是沈大少查出來的。」
  「哦,伯南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我摟著白秀回到榻上,美美地享受著女人的服侍,身為六娘的記名弟子,她的搡拿手法甚至比解雨還高出一籌。
  「沈大少是查帳查出了問題,他手中的帳目和大通錢莊裡的款項流動記錄有些出入,錢莊裡十幾筆大數目的進出在帳目中根本沒有體現出來。他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這其中有七八筆的日期都是在孫妙化名曲悠到訪沈家的前後,因此他懷疑,孫妙並不是對沈大少父親沈百萬有著慕孺之情才來過府拜訪的,而是來做見不得人的走私生意的,那個被孫妙盜走的錦盒裡,放的應該就是走私的帳目,只是大通替客戶守秘,他也不清楚這些銀子究竟流向了何處。」
  「是這樣啊!」我沉吟起來,大通錢莊的後臺通天,據說連皇上都有它的股份,它要執意替客戶守秘的話,我拿它也毫無辦法。
  不過,說孫妙走私,她恐怕只是個中間人而已,查出她的幕後主使才更重要。
  大通查不得,孫妙的行蹤卻可以查的,我手中的線人加上官府的力量,我就不信挖不出她的底子來。 cool18.com

【第二十卷‧第四章】
第二十卷‧第四章

  過了中秋,京畿左近的山東、河南、山西三省的頭領線人就被我用八百里加急招進了京城。頭領線人與新任江湖執法者用這種方式見面,據說還是五十年來的第一次,不過,事急從權,我也顧不得他們的感受究竟如何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頭一件就是要求三省頭領線人開始把工作重心轉到三省的重點門派,河南是少林寺、山西是恒山派、山東是漕幫最大的分舵濟南分舵,我要求有關這三家的消息要能詳盡到夫妻敦倫或者上茅廁都要記錄下來的地步。
  少林寺自然是個幌子,我通過魯衛已經和少林形成了默契,皇上前些日子查抄了幾十座著名寺院,偏偏放過了少林,這已經證明了我的誠意。
  雖說傳言裡說是道教真人邵元節出面向皇上求情,可空聞心裡應該清楚,他和邵元節並沒有半點交情,誰在暗中出力對他來說不言自明。
  我真正的目的是監視恒山派的一舉一動,恒山派及練家已經成為江湖中最不可捉摸的一股勢力,它的動向足以打破江湖的均勢。在離開京城南下之前,我至少要瞭解到恒山派的經營管道、它和代王府的關係,以及神秘弟子練無雙的身世情報,以便從中判斷恒山派的走向和佈置應對的措施。
  至於漕幫,與其說是關注,不如說我是對漕督李鉞和慕容世家的關係心存好奇。
  與此同時,殷家代表也到了京城,來人正是意料中的柳澹之。不過,妻姐殷寶儀也一同抵京倒是讓我頗感意外,看來我那老岳父是想抓住這次機會在京城一展拳腳大幹一場了。
  住處早就安排妥當了,我又拉著蔣遲一同宴請了柳澹之夫婦和蔣逵,以表明我全力支持殷家的態度,又借李佟之口警告蔣逵,別和殷家玩花樣。
  但私下我卻告訴柳澹之,寶大祥的事情我不會再插手,就是寶亭也要完全從寶大祥撤出來了,因為殷老爺子的進取心在我看來是永無止境的,寶大祥的擴張方針也與我要遠離政治漩渦的思想背道而馳,而且我眼下顯然也沒有足夠的財力來支持老爺子的雄心壯志。
  「你這個連襟不簡單。」蔣遲邊剔著牙邊笑道,他這幾日紅光滿面,志得意滿,恨不得告訴所有人他在床上降服了他媳婦:「可惜殷家大小姐卻病懨懨的沒什麼風采。」
  「你不必含沙射影了。」我接過小菊仙遞來的冰鎮河藕:「娶妻在德,納妾在色,這道理我比你明白。」嚼了塊脆生生的河藕,問:「蔣嬤嬤可有什麼消息?」
  「練家收購了隔壁的明月樓,呵呵,這下粉子胡同可要熱鬧起來嘍。」
  「練家?京城裡有這號人嗎?」偎在蔣遲懷裡的小鳳仙鄙夷道:「就算他有錢,我看這一腳他也踢不出啥響來,明月樓的頭牌喜寶今兒中午可是投奔我們翠雲閣來了,另一個臺柱子花如意也去了百花樓了,想在粉子胡同坐回莊,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我總覺得小鳳仙的神態與往日有些不同,一問,她果然是升任了翠雲閣的三管家,開始邁入老鴇的行列,而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剛出頭而已。
  「為什麼?這要問你們男人呀!為什麼你們男人都喜新厭舊?」見小鳳仙言辭有些激烈,蔣遲笑著插言道:「誰說的、誰說的?老子就喜新不厭舊!」
  我心頭卻微微一震,小鳳仙的話讓我想起了六娘和秦樓。
  雖然我並不長於經商,也沒有在秦樓身上花費太多的精力,可耳染目濡之下,六娘的經營手法我還是學到了不少,在用蘇瑾、孫妙、莊青煙和冀小仙這些名妓把客人吸引來之後,真正留住客人的是六娘不斷推出的新人,雖然這些新人在色藝兩方面都略遜一籌,可新鮮的肉體總是受歡迎,所以短短一年,秦樓就有了四小、小四小,而六娘手裡還有近百名在訓的女孩,可以不斷的推陳出新。
  從這層道理上講,練家一口氣在滄州購下了二十多個女孩,很可能是已經估計到了這一點,準備以新制勝了。
  「對了!姐夫,我看在老蘭家建的那座樓都兩層了,怎麼還往上蓋啊?」小菊仙好奇地問。
  「這我怎麼知道?」
  「咦?人家都說那樓是姐夫和老蘭家的女婿李佟一起建的,說是準備開個場子的啊?」
  「別他媽的聽人胡說,叫我爹知道了,還不把我打死!」蔣遲瞪眼道,不過旋即又嘿嘿笑了起來:「要說倒也不是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這不就向你情郎要了好幾個江南女孩去幫子愚嗎?」
  我明白蔣遲是要借小鳳仙姐妹之口把消息傳播出去,小菊仙卻是一愣,滾在我懷裡笑問道:「姐夫幹麼向你要人?」
  我含笑不語,蔣遲卻得意道:「你知道蘇州秦樓吧?」
  小菊仙一臉茫然,小鳳仙沉吟道:「我聽客人提起過,說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場子。」
  「那你知道這丫是秦樓什麼人?」
  小鳳仙上下打量了我好一會兒,又想了半晌,突然道:「莫非……王大人是秦樓的東家?」
  「聰明!」蔣遲贊道:「只少了個『少』字而已,這丫是秦樓的少東家,放著一尊現成的菩薩不拜,我才沒那麼傻哪!」
  「怪不得王大人臉兒雖生,可這行裡的規矩卻絲毫不差。」小鳳仙恍然大悟,笑道:「鳳仙倒是貽笑大方了。」
  「京城裡倒真是找不出幾個比這廝更懂規矩的人了。」蔣遲將手伸進小鳳仙的衣襟:「好了,咱不說他了,子愚那座摘星樓估摸再有個把月就建好了,屆時你去當個大管家如何?那老闆娘是子愚的小老婆,原來也是你的同行,人好處的很。」
  關於小鳳仙的安排,蔣遲事先早就和我商量過了,而這也早在我的意料之內,對於這個情報來源,他自然要與我一同分享。
  「我的小侯爺,還說跟你沒關係哪,我看關係大的很,沒準兒還有……」小鳳仙瞥了我一眼,卻沒說下去:「大管家?聽著倒是很誘人哩。」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跟子愚說說,給你一成幹股。至於贖身銀子,我替你出,李嬤嬤她若是連這麼點面子都不給我,我就砸了這翠雲閣!」
  搞掂了小鳳仙,兩人離開了翠雲閣。
  向西望去,一眼就能看到在老蘭家茶食鋪子原址上拔地而起的那座頗為雄偉的摘星樓。
  粉子胡同的地價太高,若是要建一處像百花樓、翠雲閣那種占地規模的妓院,光是地皮就不下十五萬兩,我和蔣遲都無法承受,只好另闢蹊徑,用一萬八千兩買下了蘭家隔壁的兩家院子,與蘭家連成一片,準備建一座方圓幾裡內最高大的樓宇。
  而按照宋廷之的建議,沈籬子、八千張四胡同房產的預售也進行的相當順利,屋子還沒賣出去三分之一,蔣遲當初買地加蓋房子投入的兩萬五千多兩銀子已經全部收了回來,喜得他把收回的所有資金都投進了摘星樓的工程裡,加上我和蔣遲手中握有的大工匠,又得到了蔣雲竹的鼎力相助,僅僅一個月的光景,摘星樓已初具規模。
  「可惜秀嬤嬤不能常駐京城啊!」蔣遲感慨道:「你那小老婆陸昕,我怎麼看都不像是妓家中人,說你喜歡她的琴技吧,可聽說秦樓有個琴神,你卻沒動心……」
  「別和我提琴歌雙絕,這兩人是我心中永遠的痛!一個移情別戀,棄我而去,一個讓我吃了好幾回閉門羹。我縱橫花叢,無往而不利,偏偏就在這兩個丫頭身上走了兩回麥城!」知道陸昕貌不出眾,引起了蔣遲的疑心,我只好自揭傷疤:「東山,我像你這般大小的時候,也是天天走馬章台,可現在我覺得,怡情山水、撫琴弄鶴,未嘗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嚇,你才二十幾歲,就想學陶淵明那廝?」蔣遲哈哈笑道,顯然是聽懂了我話裡的意思:「不過,摘星樓有小鳳仙坐鎮,倒是不會出大紕漏,咱們哥幾個再聯繫朋友捧上幾回場,摘星樓大概就在京城坐穩當了。」
  再往前走,就是通達車行了,望著進進出出的繁忙人流,蔣遲臉上漸漸浮起一層黑色,沉聲道:「奶奶的,這次讓廖喜逃過一劫,我實在是心有不甘!」
  在我和蔣遲離開京城之後,廖喜、郭槐竟然聯手破獲了刺殺我和甯馨的刺客集團。按照供詞,他們是被剿滅的宗設集團的一部餘孽,為了行刺皇上而埋伏在粉子胡同的,沒得到下手的機會,原本想在粉子胡同殺人放火製造騷亂,卻發現了甯馨這個千金郡主,便臨時更改了計畫。
  雖然供詞頗多漏洞,可經過通譯的甄別,證實抓獲的兩個人的確都是倭人,就連陸眉公親自審問,都沒審出別樣的結果來,反倒是在大刑之下兩人先後斃命。
  而裝扮成李佟模樣的寧馨也不敢長時間地公開露面去興師問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廖郭兩人把案子結了。
  因為中元節那天刑部派去粉子胡同協助順天府和西城兵馬司的人正是我自己,皇上無法太過嚴厲地處罰廖喜和葛止野,只好罰了兩人一年俸祿,一場大案就此消弭於無形之中。
  趙鑒在刑部一手遮天,葛止野為人忠厚,順天府的刑名又一向交給了郭槐,就算我對案子是如何破獲的心存疑慮,也無法動用部府兩級的刑偵力量來證實自己的懷疑,只能讓蔣家表示了一通不滿,說服皇上給案子留下了個繼續追捕其他刺客的尾巴之後不了了之了。
  我和蔣遲分析過,兩人都認為關鍵人物是趙鑒,可皇上現在要利用他對付張家兄弟,好讓繼嗣派狗咬狗,所以一時不會讓他離開中樞。
  而有了趙鑒這個後臺,想扳倒郭槐、廖喜就不那麼容易,之前倒是我想的過於簡單了。
  不過,我倒不急於再挑廖喜的毛病,因為已經有人盯上了他——蔣逵原本以為自己這個西城兵馬司的職位是手拿把掐,沒想到竟是癡想了一個月,心裡自然難受,眼下正想方設法除掉廖喜。
  只不過廖喜不倒,通達就可以照開不誤,而我和蔣遲又沒有那麼多精力放在車行上,於是我就聽從了宋廷之的指點,乾脆放手讓老張自己先在京城組建起一家小型的商行,專門販運奴兒幹都司的皮貨到京城。
  蔣遲通過蔣雲松的關係幫他打通邊關軍隊的門路,又答應替他弄來上好的馬匹,老張為了趕今冬這一季皮貨生意,便拿著蔣雲松的親筆書信匆匆出關去了。
  至於赫伯權,因為不想驚動洪七發,他又沒有逃跑的意思,就暫且讓他苟延殘喘些時日。
  又陪蔣遲去顯靈宮看了看工程,說來好笑,區區一個修繕宮牆的工程幹了一個多月至今尚沒有完工的跡象,而工部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
  倒不是說工部無能,其實他們不久就發現事情似乎有點不對頭,可監工的吳所丞吃了大筆的好處,自然百般維護,又藉口蔣遲不在京城無法取得聯繫,一直和上司扯著皮,而工部則認為這只是個費用不過二千兩銀子、工匠不過幾十個的小毛工程而已,便沒放在心上。
  直到蔣遲回京,威脅工部說,皇上敬道如敬師,他們不尊敬道教就是對皇上不敬,自此工部再無人敢過問顯靈宮工程一事。
  「要不要進去拜會一下邵真人?」
  我搖搖頭:「還是不見的好,皇上敬他如師,咱們私下拜會,怕引起……」見蔣遲遽然而驚,旋即笑道:「再說了,看多了邵真人謙沖和旭的高人風範,我怕到時真需要讓他背黑鍋的時候,我連冤枉他的勇氣都沒有了。」
  「沒準兒還真不是冤枉他哪!」蔣遲不由哈哈大笑起來:「說起來,那天我實實在在當了回爺們,從早晨到……」
  「打住打住!東山,我已經聽你講了八百遍了!」我苦笑道:「弟妹好歹也是個郡主,你就給人家留點顏面吧!」
  「嘿嘿,我這不就是跟你說說而已嘛!」蔣遲訕訕笑道:「丫的我就不信,皇上他練了就沒用!」
  「你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啊!」我笑道:「其實,用不著你自個兒說,昨兒我聽寧馨講,她們幾個相好的郡主聚會,弟妹就把你好一頓誇,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的,寧馨回來還問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哪。」
  「是嗎?」蔣遲又驚又喜,隨後摟著我的肩膀,低聲淫笑起來:「我媳婦回來也說了,甯馨這丫頭八成是懷孕了,她今年才十五歲吧?你丫的心可真夠黑的了。我跟你說,動作快點吧!萬一穿幫了,代王爺臉上可不好看,到時候那是誰說話都沒用了!喂喂,你丫的別愁眉苦臉的裝可憐了……怎麼樣,我就猜出來你沒安好心!……好好好、行行行,我現在就去找我姑姑,他媽的誰讓你是我朋友來著!」 cool18.com

【第二十卷‧第五章】
第二十卷‧第五章

  其實,我和寧馨遇刺一案並不是全無收穫,蔣遲就從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裡發現了不少人才,其中出色的就有方家私塾的先生方青雲、在鴻賓樓有過一面之緣的京西孩子王「瘦猴兒」侯宗、京城有名的包打聽王大眼三人。
  方青雲老謀深算,長於籌畫,很快就成為了蔣遲的智囊,王大眼和侯宗則擅長打探民間小道消息,加上在豪門深閨裡亂竄的蔣煙和勾引男人的行家裡手小鳳仙,蔣遲在京城初步建立起了屬於他自己的情報系統。
  京城線人向來由錦衣衛統領管轄,而眼下的錦衣衛統領正是皇上的心腹張佐,不過一向謹慎的蔣遲竟然暗中組織起自己的隊伍,顯然是得到了皇上的默許。
  隨著對江湖的瞭解,蔣遲也漸漸重視起自身的安全來。
  他和白瀾不同,一來白瀾素有文聲,與江湖人打交道,自有一種儒雅雍容的氣度,時刻提醒著大家,他是個讀書人,而江湖人向來對讀書人都十分敬重。二來其所作的江湖名人錄相當公正,江湖人把他當作史筆來看,對他並沒有什麼惡感。
  蔣遲則是三教九流無所不交,很容易被江湖人接受,但正因為如此,江湖人同樣容易忘記他那高貴的身分,一旦衝動起來,對他使出江湖人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尤笠,你就不能給我介紹兩個好使點的人?」蔣遲沒好氣的說。
  見我手中長劍僅僅畫了半個圓弧就破了八極門掌門尤笠兩個親傳弟子的聯手攻擊,蔣遲不由得一臉沮喪。
  一旁尤笠乾笑道:「小侯爺,我這兩個弟子您再看不上眼的話,那只剩下小老兒我和謝總鏢頭勉強能入您法眼了。像王大人那樣的高手,天底下一共才十個,平常遇都遇不上哪。」
  另一旁如意鏢局的謝樸也道:「其實要說這人也不是就找不著,可王大人不是下了京都禁武令了嘛……」
  「你們倆跟著我?」蔣遲上下打量著尤謝二人:「這主意倒也不錯……」
  尤笠和謝樸在京城都有一份不錯的生意,聞言頓時傻了眼。
  半晌,尤笠才訕笑道:「小侯爺,您雄姿英發,帶著我們兩老頭未免……」
  謝樸也隨聲附和,又道:「尤兄,你前些日子不是收了個弟子嗎?不僅根骨好,力氣又大,人又俊俏的像個小相公似的,莫不如把他獻給小侯爺,然後讓王大人指點一二,不比跟咱們學強上百倍?」
  於是,唐八股就這麼出現在了我和蔣遲面前,從沒見過他的我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分,因為他的氣質和女裝的唐三藏有很多相似之處,只是他比他大哥更纖細更秀美,甚至與李思那廝相比都不遑多讓。
  「奶奶的,比任小七還細膩好看哪。」蔣遲眼中閃過一道異彩:「別情,那就拜託你了。」
  我自然找理由推脫了一番,但最後還是收下了化名韓文的唐八股做記名弟子,不過,他當時並沒有和我一起回隱廬,而是被蔣遲拉走了。等再見到他的時候,已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離開蔣府回到隱廬,卻意外地見到了甯師姐的弟子李蘆。見她一臉焦急,我立刻明白了個大概,果然李蘆告訴我,說她師傅要生了,比預計的足足提前了十天。
  「通知你師公了嗎?」話一出口,才想起蜀王讓栩因為妹妹授封公主,特遣其弟入京道賀,昨日抵京,恰逢皇帝狩獵于郊,白瀾便陪著小舅子出城拜謁皇上去了,便問:「穩婆呢?」
  「蘇師姐去請了。」李蘆道:「師傅說請師叔過府,以鎮邪氣。」
  我知道師姐家裡沒有男丁,怕出意外,便讓李蘆先回去,說我隨後就到。
  急匆匆趕到口袋胡同的住處得意居,借著夜色,我索性連裝束都不換了,就直接帶著解雨、魏柔直奔寧府而去。
  莫大娘見我到了,這才稍稍松了口氣,陪笑道:「多虧夫人在京裡還有大人這門親戚,不然……」話沒說完,就聽屋子裡傳來穩婆的叫聲:「家裡人都死哪兒去了,快來人幫忙啊!」伴著她尖叫聲的是甯師姐痛苦的呻吟。
  事後我才知道,我帶著解魏兩女是多麼的正確,而當我在院子裡徘徊了近兩個時辰之後,看到疲憊不堪的兩女的時候,只剩下了心疼,我甚至沒聽到嬰兒的啼哭,也沒聽到莫大娘的報喜。
  「恭喜老爺,是個小少爺,母子平安。」
  等攙扶著兩女上了馬車,我這才回轉過來,和莫大娘商議了一番這幾日的安排,告訴她如果有事,隨時通知我。
  這時,穩婆過來道喜,她顯然是把我錯認成了男主人,不過我也懶得去糾正她了,打賞了五十兩銀子,穩婆便歡天喜地地走了,而我也沒注意到,莫大娘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聽說是什麼臀先露的,不是魏姐姐和我拚命輸給她內力,還沒這麼快就生下來哪。」解雨畢竟是醫道世家出身,又經歷過無瑕生產,率先從那震撼人心的一幕中恢復過來,一邊討功勞,一邊按住我在她周身滾走搡拿的手:「我歇幾天就好了,別再把相公你也累壞了,這兩天怕是有得你忙了——她,生的該是我們家的大公子吧?」
  「別胡說!不告訴你們她是我師姐,是白瀾的外室嗎?」
  「哼,保不准是怎麼回事兒哪,人家看那個莫大娘的眼神兒可有點古怪。」解雨撅著小嘴兒嗔道。
  「雨妹妹,那位甯姑娘修煉的確是光明教的心法。」
  自從獻身于我,魏柔就以光明教來稱呼我的師門,多年的正統教育讓她無法說出「神教」兩個字來,而像我一般「魔教」「魔門」的亂叫又怕我心裡不高興,也虧她知道魔門的古稱,這才解決了她心裡的一大難題。
  當然,她素知我雖是魔門弟子,但對魔門卻沒有多少敬意,這也是她在發現愛上我之後,並沒有產生多少抗拒心理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出手去救一個與己無關的魔門弟子,她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自在,加之女人生產的過程確實驚心動魄,從產房出來後她便一直沉默無語,直到聽解雨懷疑甯白兒的身分,這才開口說話。
  「就算真是相公的師姐又如何,那無瑕姐姐還是、是……魏姐姐,你不知道吧!無瑕姐姐生玨兒、鈺兒的時候,比甯姑娘還要費勁,足足生了五個時辰哪。」
  雖然因為易容的關係,看不出魏柔臉色的變化,可她聞言卻是又向我懷裡靠了靠,顯然她的心裡有了些感受。
  回到得意居,等解雨寧馨她們都睡了,她偷偷跑來了書房。
  「害怕了?」
  蜷在我懷裡的魏柔輕輕點了點頭。
  「甯師姐今年三十四了,無瑕比甯師姐還大一歲。女人一過三十,生產就一年兇險似一年,老天爺就是這麼安排的,誰也沒辦法。可我的心肝寶貝,你才多大呀,二十歲呀!雖然你身子是纖弱了些,可一旦懷上了孩子,相公保證,就算不能像甯馨兒一樣豐滿,也絕不會差多少。」
  想著魏柔懷孕的模樣,已經沉睡了的獨角龍王又蠢蠢欲動起來,輕輕摩娑著懷中佳人柔嫩纖細的腰肢,我調笑道:「何況,你相公是天上文曲星、武曲星下凡,有諸佛庇佑。你看,相公不在家,你無瑕姐姐生了五個時辰沒生下來,等相公一進家門,玨兒、鈺兒就呱呱落地了。」
  我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幾晃:「有相公在,你生個孩子,真就是易如反掌哪。」又伏在她耳邊笑道:「阿柔,想不想給相公生個兒子?」
  「師弟,謝謝你了。」
  甯白兒畢竟是江湖有數的高手之一,雖然三十多歲做初產婦大損她的功力,可她明顯比普通人恢復的快得多,等三天后我再度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能起床下地活動了。
  「嘿嘿,師姐,我這可是未雨綢繆,萬一甯馨兒生產的時候我不在京城,就要師姐出手護持了,你要是出點什麼事兒,我到時候找誰去啊?」我邊說邊俯身抱起那一團肉似的嬰兒:「來,笑一個給舅舅看。」
  「你這張嘴啊!」甯白兒微微一笑:「身邊有好幾個高手,還用的著師姐?」目光落在嬰兒身上,眼波變得極是慈祥,只是隱約藏著一絲落寞:「……舅舅?聽說師弟也是個孤兒……」
  我心中微微一怔,名義上我的確是由師傅帶大的孤兒外甥,但實際上我父母俱在,弟弟妹妹也有好幾個,而且我早已經做舅舅了。
  可聽甯白兒話裡的意思,竟是想把師姐弟的那個「師」字去掉,雖然我本能地想回避這個話題,因為多這麼一個姐姐,勢必就多一份牽掛,可她眼神中的那一絲落寞卻深深打動了我。
  想起這幾個月來對我的照顧,心頭一熱,遂笑道:「誰說我是孤兒啦?我這不還有你這個姐姐麼!」
  甯白兒不由大喜,立刻叫進蘇湖李蘆和莫大娘等丫鬟僕婦,讓眾人認我這個舅老爺。
  等眾人退下,她從櫃子裡翻出一隻錦盒遞給我,笑道:「弟弟,這是姐姐的見面禮,你可不能拒絕喔!」
  接過錦盒,就覺得有些份量,打開一看,在潔白的絲絨裡靜靜躺著一對筷子粗細的烏金手鐲,手鐲上雕著奇異的花紋,那繁複的圖案竟讓我眼睛為之一花。
  六隻小拇指節大小的宛如鈴子花般的鈴鐺均勻地掛在手鐲上,那鈴鐺非金非鐵的不知是什麼做的,和鐲子一樣烏黑,卻泛著妖異的光芒,彷佛是在無盡的黑暗中閃動著的妖魔眼睛,直有奪人心魄之功。
  「護花鈴?!」我眼珠一縮,把這件星宗鎮宗神器送給我,師姐這分明是想把星宗宗主之位強加在我腦袋上啊!
  「姐姐,你的見面禮實在太重了,我可承受不起,且不說星宗宗主向來都是女子,光是想想你和祖師姐都要叫我宗主,就要折我壽了。」
  「我神教行事向來不拘禮法,弟弟你可別讀死了書!何況星宗宗主雖然向由女子擔任,但絕非教規所定,想我神教創教依始並無三宗,其後雖有日月星三宗並立,可你太師祖李道真也曾掌理日月二宗,那弟弟你執掌星宗又有何不可?」
  「況且……」她稍作停頓,目光灼灼地望著我:「我神教與隱湖小築明爭暗鬥百餘年,從未占得上風,其間雙方數對弟子相戀卻無一得善終,李太師叔祖更是被自己的戀人尹雨濃砍下了頭顱。而今,姐姐終於看到了三宗歸一的希望,看到了隱湖臣服的希望,姐姐又怎麼會吝嗇區區一個星宗宗主的名號呢?」
  「喂,做姐姐的也用不著這麼誇自己的弟弟吧!」
  「弟弟你還要瞞我。」甯白兒白了我一眼:「那天出手護持我的兩個女孩——你說她們都是你的房裡人,其中那個陸昕,內功心法十有八九就是隱湖嫡傳秘法心劍如一,而且她功力之精湛甚至在姐姐我之上,試問除了隱湖和我神教星宗,天底下有哪個門派能訓練出這等出色的年輕女性高手?陸昕,她即便不是謫仙魏柔,在隱湖的地位也絕不會比魏柔差多少!她竟然是弟弟的女人,做姐姐的怎麼能不興奮呢?」
  我大吃一驚,明白若非因為魏柔成為我的妾室太過匪夷所思的話,師姐大概就會直指陸昕為魏柔了。
  不過,從魏柔表現出來的功力來判斷她的出身這我還能理解,可她是如何識得隱湖秘傳心法的呢?
  雖說我和魏柔已有了夫妻之實,可我至今並不知道隱湖心法的奧秘,我從來沒問過或試探過,她也沒有主動告訴過我。
  我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得到魏柔是機緣巧合的結果,在她內心深處其實還有許多東西需要時間來慢慢化解,就像她對魔門的看法,至今還深受隱湖思想的影響,而在兩個人沒有完全達到心靈契合水乳交融的境界的時候,試圖去窺視對方的隱私,很可能心生誤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你師傅逍遙公沒有和你提過嗎?」甯白兒面露詫異之色:「百年來,我神教和隱湖頂尖高手之間的對決就不下十次之多,彼此對對方的武功心法特點已是相當瞭解了,甚至還彼此借鑒過對方的武功。你修煉過我星宗絕技天魔銷魂舞吧!它就曾借鑒過隱湖的劍舞。那心劍如一的運功心法相當獨特,內力如劍,全在一點突破,瞬間的威力極其巨大,這個秘密我神教守護使以上的高手全都知曉。只是……」她沉吟了一下,才接著道:「那天陸姑娘是為救我而非對敵,運用的方式自然有些不同,而且,她的心法中似乎有天魔變的影子,讓姐姐我有些吃不准,不然,單從內功心法上,我就能猜出她是隱湖子弟。」
  我恍然大悟。師傅除了故去的那天之外,絕口不提隱湖,自然也不會提什麼隱湖武功的特點,甚至我知道自己修煉的就是魔門武功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老師陽明公只是師祖的記名弟子,雖然武功沒少傳他一樣,甚至師傅也把日宗重寶翌王弓都交給他保管,但看來他並不真正瞭解也沒有必要瞭解魔門的內幕。
  而我的泰山大人蕭別離,他最關心的是我肯不肯去集成魔門,至於隱湖武功有什麼特點,一向心高氣傲的他怕是沒多少興趣去琢磨吧!
  「她真是魏柔?!」甯白兒聽我說出了陸昕的身分,不由驚喜異常:「隱湖未來的掌門竟是我神教宗主的姬妾!弟弟,就憑這一點,你已經擁有了統一三宗的最強有力的武器了。」
  「姐姐,我絕不會拿阿柔來做交易,也請你替阿柔守秘。」我正色道,旋即笑道:「隱湖未來掌門?大概和阿柔無緣了。」
  「這個自然,就是白郎,姐姐也不告訴他的。」聽我並沒有完全拒絕一統魔門的建議,甯白兒微微一笑:「不過,魏姑娘身分特殊,姐姐總要送她件特殊的禮物吧!」
  她拿起那對護花鈴,將一隻戴在自己腕上,卻把另一隻戴在了我的手腕上,示意我站遠一點。
  她輕輕晃動藕臂,那手鐲上的鈴鐺便發出清脆的響聲,響聲隨著她忽快忽慢的動作忽而高亢、忽而低吟,形成奇異的曲調,那曲調不似中土所有,反是充滿了西域風情。
  我腦海裡不由自主地現出蕭瀟輕歌曼舞的身影,隨即醒悟過來,這對護花鈴竟可以大幅提高天魔銷魂舞和天魔吟的對敵效果,果然不愧是星宗鎮宗之寶。
  甯白兒手臂一收,鈴聲戛然而止,我剛想說話,卻見她手腕突然快速地抖動起來,護花鈴發出尖細的嘯聲,幾乎與此同時,我腕上的那只護花鈴竟然令人吃驚地響了起來。
  「咦,共鳴?!」
  「對,這才是護花鈴真正的秘密所在!」甯白兒贊許地道:「兩百步內,只要不是佈滿了障礙物,兩隻護花鈴就可以相互激蕩起對方的鈴聲;沒有障礙物的話,一千步內仍可彼此感應;熟練了之後,甚至可以大體判斷出對方的方位,所以這對手鈴又叫作同心鈴。」
  「這麼神奇?」我訝道。
  甯白兒含笑頷首:「這護花鈴需要特殊的心法來驅動,白郎手無縛雞之力,留在我這裡也可惜了這件寶貝。弟弟,魏姑娘是你最心愛的人吧?送給她吧!只要你們不是分開得太遠,你就多了幾分把握來保護她——別管她是什麼十大,就算她武功天下第一,也喜歡被自己的丈夫呵護啊!」
  她把手鈴摘下來重新放進錦盒,推到我面前:「你也別把它當作什麼星宗的鎮宗之寶,它只是姐姐的一份心意而已。」
  我欣然接過了這份特殊的禮物,笑道:「那姐姐千萬別和我女人說起它的特異之處,一句『送給最心愛的人』,准會引來醋海風波,後患無窮啊!」
  心裡明白,我若能一統魔門,星宗的這件神器落在門主手裡自然是可以接受的結果;而若魔門統一無望,我也不會自私地把這件神器留在身邊,等蘇湖李蘆成長起來之後,自然會把護花鈴歸還星宗,就像當初師傅把翌王弓給了老師陽明公一個道理,而這大概就是我這位新姐姐敢放心大膽地把護花鈴送給我的原因了。
  再看她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我不由苦笑道:「姐姐,你還真是心疼我這個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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