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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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嬌】 1-26集第七章 作者:泥人
由 wwwlarrytw 于 2019-04-17 20:48
第十四卷‧第七章 得到了王漢生的支持,沈熠順理成章地接任了沈家家主,而他的父親和三個弟弟在軍方和官府的有心宣傳下竟成了抗倭的英雄,沈煌更是得到了義士的稱號。 在沈熠捐給府衙大筆銀子後,大部分逃逸的暴亂家奴很快就歸了案,雖然沒有株連九族,可幾個人在獄中的離奇死亡還是讓下人們見識了新主子的鐵碗,而那十幾個忠心護主的家丁則得到了厚賞,恩威並施下,沈家近一年來因為沈百萬疾病纏身而帶來的頹廢景象竟大為改觀。 三日後,沈百萬和他三個兒子風光大葬,全城名流富貴幾乎傾巢出動,出殯的隊伍竟有半裡長;弔唁的人更是絡繹不絕,直忙到打了定更鼓,靈堂裡才清靜下來。沈熠見半天沒有吊客,便把母親和眾姨娘勸回自己的居所,又送走了哭哭啼啼的沈煌媳婦,回到靈堂已是滿臉倦意,望著猶自精神抖擻的我,他感慨道:「早知道這麼辛苦,就該像你一樣去學點什麼內功去了。」 我隨口說了句:「就怕你吃不了那份苦。」一指唐三藏道:「伯南,大少因為唐門有事,就要告辭了,拜託你的事情,且莫忘記了。」 沈熠正色道:「大少對我沈家恩重如山,些許小事大少儘管放心。」聽我話裡似乎也有告辭的味道,他遲疑了一下,道:「別情,你可否多在松江停留一日呢?」 我本意正是要和唐三藏一道離開松江。沈熠為了防止倭寇的報復,採納了我和王漢生的建議,遍撒英雄帖向江湖各大門派求助,對那些名門正派,曉之以抗倭大義,動之以豐厚酬金;而對那些與沈家有著密切非法生意往來的門派,在性命攸關之際,就顧不上君子不君子了,一面許以厚利,一面在信中隱約透露出萬一自己出事,就將這些門派走私的內幕揭露出來的意思,頗有威脅這些門派就範的味道,至於今後的生意,那也是保住自己性命之後才能考慮的事情。 如此一來,各大門派派人襄助的可能性大大提高,而在這種情況下,我可不願意與這些人在沈家會面。 只是辛辛苦苦把沈熠扶上家主寶座的目的,就是要利用沈家來進軍松江,而沈家也是日後對付倭寇的一個重要棋子,何況沈熠還是個說得來的朋友,我只猶豫了一下,便點頭應了下來。 唐三藏只好孤身上路,他的內傷已好了一半,注意行藏的話,等回到蜀中唐門,傷勢自然就痊癒了。而據他的估計,那時候他父親唐天文與四叔唐天行也該達成某種妥協了。 解雨自然不想讓大哥一個人回去冒險,可真正能給予她父兄強大支持的我卻分身乏術,無法前去四川,而遭人妒忌的她在唐門出現究竟對父兄是好是壞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最後,還是唐三藏讓她在江南盯住她大伯唐天威父子的動靜,她才千叮嚀萬囑咐地送走了大哥。 三人一路遛遛踏踏返回沈家,路過靈堂,卻見裡面燈火通明,人影綽約。心中好奇沈熠留我一天所為何事,便吩咐解宋兩女先回房歇息,自己朝靈堂走去。 離門口還有十幾步,就聽靈堂裡傳來嚶嚶的哭聲伴著一女子斷斷續續的啜泣:「……憐惜,奴家願……願……」 說話聲一下子沒了,卻隱約聽見一陣衣服摩擦的淅嗦聲後,沈熠道:「不,這……不好吧……」只是語氣卻不甚堅決。 聽那女子的聲音似乎是沈煌媳婦朱氏,我心中不禁暗歎,昨日就聽沈熠說死了丈夫的朱氏並不怎麼悲傷,反倒有意無意地勾引他,想來不是假話。 重重地在門外咳嗽一聲,才道:「伯南,是我!」 半晌,門一開,果然是朱氏,只是她連招呼都沒敢打就慌忙走了,再看沈熠的喪服上已是褶皺一面。 他卻並不尷尬,望著朱氏妖嬈的背影出了會神,才道:「說來也怪,認識她這麼久,竟不知道她身子是如此妖媚!」又歎息道:「可惜可惜!她若不來勾引我,日子長了,我定忍不住去勾引她,那樣一來,豈不多了許多情趣?」 我忍不住動了粗口,他才回過神來,望著桌前那個大大的「奠」字,苦笑道:「別情你不知道,她本是小戶人家出身,一旦離開沈家,再嫁之身還能嫁到什麼好人家去,真想過上沈家這樣的生活,只能充當大戶人家的妾室,哪有在沈家做著少奶奶風光,在沈家唯一少的,只是男人的疼愛罷了。而她青春正艾,我還真怕她耐不住寂寞,壞了我家門楣呢!我去勾引她,總好過她被那些下人勾引吧!」 聽他講出這麼一大段歪理來,我一時也想不出反駁的話來,其實我自己就是個淫賊,這樣的機會擺在面前,我恐怕也不會放過,無瑕還不是一樣被我吃進了肚子裡。想到這裡,我便轉移了話題,問他留我究竟所為何事。 「當然是借錢。」沈熠苦笑道:「沈家變成了抗倭英雄,好聽是好聽,卻是中看不中吃,幾天之內,幾乎所有與海上有關的生意都被打了回票,加上我爹的葬禮,家裡沒有多少現銀了。而過幾天,那些前來助拳的江湖好漢們就該到了,我都不知道拿什麼支付給他們!別情,我知道秦樓剛建好沒多久,又趕上個幾十年不遇的大冬天,你又要幫襯老丈人的寶大祥——那也是個無底洞,手頭不見得寬鬆,不過,我想來想去,除了你之外,真不知道該和誰借了。」 他歎了口氣:「能借給我的我不敢借,怕以後對生意有影響;手裡一大堆地產田產卻不敢賣,怕叔伯兄弟罵我敗家,真是難死我了。」 現在該是沈家最困難的時候了,既然已經幫了沈熠一把,總要幫到底,而且沈熠求助的門派不少分屬江南江北兩大集團,這裡若是能羈留幾把好手的話,等於變相減弱了兩家的實力,自然對我大有益處。 想到從揚州師娘那裡挪出個二三十萬兩銀子解沈家燃眉之急倒不是太難,我便點點頭道:「別情,你放心吧,我們可是穿同一條褲子的朋友!」 聽有十萬兩銀子供他調度,沈熠喜出望外,道:「別情,雖然海上生意最是賺錢,可我知道你不想沾它,而經此一難,我想沈家也要另辟商途,開妓院賭館、造松錦松緞總不會惹來殺頭之罪吧!」 把秦樓開到松江和進軍織造業都是我的願望,而一場葬禮讓我看出來,沈家就算遭遇大難,在松江也有相當大的影響力,兩人自然一拍即合。 沈家缺少現銀,卻不乏地產,沈熠拿出了自家的一塊絕佳地產入股日後的松江秦樓,而為了感激我的支持,更是執意只要松江秦樓股份的二成,我好說歹說,才把比例提到三成。至於設立織染鋪子,他負責場地和織工,而我則負責疏通松江織造局,至於購買織機則是一家一半,收益則按他六我四分成。 談妥了條件,沈熠心情也放鬆下來,把幾盞長明燈裡的油注滿,道:「這幾日忙前忙後,才知道老爹的位子不是那麼好坐,真真累死人。」他扭頭詭笑了一聲,道:「有道是行樂需及時,別情,你不是想見識一下我的收藏嗎?今晚有沒有興趣?」 沈熠是調教女人的高手,據他所說,江南幾個著名的大家閨秀被他調教成了人形犬,秘密收藏在自己屋內。只是前幾日大家的心思都放在如何防備倭寇上,而這兩天沈熠又忙著處理父親兄弟的喪事,竟無緣一見。眼下聽他提起,我自然好奇,可放眼滿是白刺刺的招靈幡,就算我再蔑視倫常,心下也猶豫起來。 沈熠看在眼裡,撫著他爹的靈牌道:「老爹總說,人死如燈滅,人一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對他好也罷壞也罷,他都感受不到了。我爺爺死的時候家裡窮,奶奶要賣身葬夫,卻被爹攔下,一把火就把爺爺給燒了。老爹要是知道我這麼鋪張只為葬他,非把我罵死不可,殊不知我是為了撐著沈家的門面,也是為了感謝老天爺沒讓我爹死在我手裡。不過,這一場風光水陸道場已經足夠了,老爹他也不會希望我總沉迷在悲傷之中。」 他眨了眨眼,邪笑一聲道:「方才,我還真想在老二的靈前幹了他女人來感謝他的一番好意呢!」 雖然沈熠心中對自己的父親和弟弟藏有殺機,可他們最終並不是死在他手裡,甚至可以說他們的死和他沒有半點關係,這頗讓沈熠感到寬慰,只是沈煌曾經出賣他,讓他心中未免升起報復之心。 「這麼說,倒是我打擾了你?」 他嘿嘿笑了兩聲,卻不搭話,只讓我在這兒稍等片刻,他便匆匆離去。過了半晌,卻見他牽著一大一小兩條「狼犬」走了進來。 「這就是人形犬?」 雖然這兩條「狼犬」乍看就像是真的一般,尖尖的厲齒、烏亮的毛髮、搖擺的尾巴,無不活靈活現,可它們走路的姿勢卻怎麼也不如真正的狼犬那麼輕盈,讓我一眼認出了沈熠的作品。 沈熠點點頭,隨手把門關好。那兩隻人形犬就親昵地依偎在他身邊,不時用脖子蹭著他的腿。大的那只人形犬有藏獒一般大,顯然是個成熟女性,小的看身形卻像只有十二三歲的光景。 「今天有貴賓,你們可要乖一點喔!」 沈熠輕柔的聲音裡透著一絲興奮,隨即解開其中那只大人形犬脖子上的黃金項圈,那真狼頭硝制而成的頭套被摘了下來,一張被如雲秀髮包攏的絕世容顏驟然出現在我面前。 饒是我早有思想準備,可在這肅穆的靈堂裡看到這個如狗一般四肢著地的美女,心中還是不免有些震撼,那張臉不是我想像中的豔麗,卻是清純無比,只有細心觀察,才能發現她眉宇之間隱藏著的一絲蕩意。一道灩漣目光從我臉上一掃而過,就立刻落在沈熠身上,眼波頓時輕柔起來,蝤首在他胯間拱來拱去,就像向主人撒嬌的小狗一般,狀極親昵。 「如姬,去,好好伺候動少爺去!」沈熠拍了拍她的屁股,那如姬嗚咽兩聲,才搖著尾巴跑到了我身前,丁香一吐,朝我手心舔來。 「伯南,你的女人,我敬謝不敏了!」 我忙跳開,儘管這個如姬只是只人形犬,儘管她可能服侍過很多男人,可她畢竟是沈熠的女人,對於別人的女人,我一向敬而遠之,倒是如姬眼中閃過一絲迷惘。 沈熠哈哈笑了起來:「別情,如姬送你又如何!」 「君子不奪他人之好,再說,想玩這個調調,我自己調教好了。」 「這話說的也是,」沈熠頗有些感觸地道:「過程才真正有趣。不過,既然帶來了,總要讓你見識一番。」 他手剛摸上小犬的尾巴,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聽一個僕婦氣喘吁吁地稟告道:「大、大公子,外面來了幾個人,說、說是特地從蘇州趕來給老爺上香的,您……您見不見?」 「蘇州?」沈熠的手驀地一停,朝我望了一眼,問道:「知道客人姓名嗎?」 「有拜帖,為首的那個女客喚做孫妙。」 「孫大家?!」沈熠頓時驚叫出聲來:「別情,她……她和我沈家非親非故,怎麼會來拜祭我爹呢?」 「不管為什麼,總要讓她進來才是。」 我自然也是一頭霧水,卻很快想起,孫妙曾多次到松江演出,甚至進入秦樓前的最後落腳之處也是松江,心頭驀地一動,莫非她和沈百萬有舊,而沈熠卻不知曉? 沈熠忙吩咐那僕婦去喚王漢生將客人迎到靈堂,說自己要守靈,就在此等候,然後問我道:「別情,孫大家你見還是不見?」 我當然想見她一面問個清楚,可聽她與別人同行,卻讓我猶豫起來。我現在用著李佟的名頭在沈家行走,真實身份不能輕易暴露給旁人,而一旦孫妙見到我之後沉不住氣,露了破綻,我又不知同行者是誰,恐怕會洩露我的消息,萬一再被倭寇偵知這幾起事件都有我的份兒,沒準兒會給竹園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心中卻也好奇孫妙與沈百萬的關係,望著靈牌後的幃幔靈機一動,道:「先不見了,我在幃幔後聽聽她來做什麼吧!」 沈熠說好,讓如姬陪我一同躲在幃幔後,卻把小犬雲姬留在靈堂裡,自己跪在一旁,靜候孫妙,雲姬則伏在他身旁東張西望。 幃幔後本就狹窄,又堆滿了香燭冥紙,幾乎沒有可落腳的地方,我只好縱身坐在高高的一大堆冥紙上,把地上僅有的一點空隙留給了如姬,只是她在那麼狹小的空間裡依舊想像只狗似的四肢落地,可怎麼也做不到,便急得嗚咽直叫,我心中不忍,便伸手把她拉了上來,她順勢蜷在我懷裡,舔了舔我的手心,似乎是表示她的感謝。 這,只是一隻寵物狗而已。 一旦這麼想,因為這奇異景象而勾起的欲火便消退了不少,我甚至可以捋著她身上那件黑狐皮外套上的柔軟狐毛,全當是愛撫著一條真正的狗。 過了片刻,就聽門外一陣環佩響動,叮噹之間是六個人的腳步聲,側耳細聽,除了孫妙之外,其餘五人的腳步聲沉穩有力,步法始終如一,竟個個都是江湖好手! 咦,孫妙這是和誰一起來的呢?難道是六娘不放心她自己出行,派鐵平生、馬鳴一路保護她嗎?可另外兩人又是誰呢?怕幾人聽到幃幔後的動靜,忙示意如姬不要亂動。 吱扭一聲,靈堂大門被推開,只聽王漢生頌道:「秦樓孫妙孫姑娘、鷹爪門司馬長空司馬門主、慕容世家慕容仲達慕容總管、鐵劍門萬里流萬門主、唐門唐五經唐三公子前來拜祭,主人謝——」 原來是他們到了! 聽到這五個熟悉的名字,我心中恍然,江南江北兩大集團都派人來松江,早在我算計之內,只是司馬長空替代了預料中的李思罷了,只是他們和孫妙同行,又來得這麼快稍稍讓我有些意外。 哼,沒有邱、何幾個人的失蹤,一個沈百萬的死,怎麼會驚動了這麼多的江湖好手?且不說慕容和萬里流,那司馬長空該是剛從泉州訓練歸來吧,沈百萬和他能有什麼交情,讓他放下大江同盟會的一攤子事兒跑到松江來弔唁他呢? 倒是唐五經竟敢公然現身,著實大出我的預料,「難道這廝不怕我追究他在黑石村的事情嗎?」可轉念一想,他和孫妙他們同行,自然回蘇州秦樓了,而且更高明的是,他竟公開了自己的身份,只要他父子還沒跟唐三藏父子公開翻臉,憑我和唐三藏的關係,我還得照拂他——金山衛總管不著蘇州府吧,甚至如此一來,六娘也無法禁錮他的行蹤;而此番回來,怕是沈熠也要難受的緊了。 「這廝真是棘手哩!」我一面暗罵,一面飛快地思索著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料理了他。 幾位江湖重量級的人物出人意料的到訪,讓沈熠驚訝無比,一時間都忘記了回禮。 長明燈將五人拜祭的身影投在幃幔上,禮畢之後,才聽沈熠道:「諸公及孫大家百里趨吊,寒家上下自是銘感五內。只是在下駑鈍,不知諸公與先父……」 慕容仲達插言道:「大公子不必多疑,你我好歹相識一場,敝門又與貴府有過生意往來,前來拜祭理所應當,萬門主他們亦是如此,何況,我們都不忍心讓孫大家孤身一人上路。」 一旁孫妙悲聲道:「沈老先生數度有恩於我,驚聞他老人家仙去,小女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年前小女子還曾與他老人家促膝言歡,那時老人家雖比以往清減,可身體依舊健碩,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就連我都覺得悲從心來。 慕容道:「聽說貴府遭了劫難,沈公不幸遇難,只是傳言語焉不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誰也說不清楚,孫大家偶然聽到沈公過世的消息,都哭昏過去了,大家也不敢和她亂說。孫大家,有事你問大公子吧!」 就聽孫妙驚呼一聲:「什麼?老爺子是被……被害的?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兇手呢?兇手抓沒抓起來?老爺子,他……他……老天怎麼這麼無情……」說著說著,她竟啜泣起來。 沈熠似乎被她勾起了心事,也失聲痛哭起來,一時間屋子裡只聽到兩人的哭泣聲,氣氛異常壓抑。半晌,沈熠才止住悲聲,將那一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只是許多關鍵之處做了處理,與事實的真相已相差甚遠。 cool18.com【第十四卷‧第八章】 第十四卷‧第八章 「這麼說,沈公是被赫伯權殺害的了?」慕容仲達沉聲道,想來赫伯權曾是大江同盟會的骨幹,坐實了他的罪名,自然對慕容世家有利。 「那只是邱鴻聲一家之言!說不定是邱鴻聲失手傷了沈公呢!」司馬長空反駁道,雖是替赫伯權的開脫之詞,卻幾乎猜中了事實。 「可當時沈家那麼多家丁在場,甚至還有兩名百花幫的女弟子,司馬門主又怎麼說呢?」慕容冷笑道。 其實現場我並沒有看到林筠和靜閑,不過她們也該離現場不遠,明細上的變化該不會冤枉了兩女。 「鄙人倒是想請司馬門主幫個忙,同為大江同盟會的屬下,司馬門主可否給百花幫易幫主傳個口信,讓她的兩個弟子出來證實一下當天發生的事情呢?」慕容接著道。 林筠和靜閑?百花幫現在也正心急火燎地尋找她們吧!我心中一陣哂笑,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兩具赤裸的嬌軀,撫摸著懷中的如姬,我突然萌發出一個念頭,是不是該把這兩個丫頭調教成兩頭人形犬呢? 「在下還要請教慕容總管呢!」司馬沉聲道:「百花幫林女俠、莊女俠應二公子之請前來助拳,可到現在音信皆無,方才聽大公子所言才知道,邱鴻聲和何慶竟然不顧倭寇當前,挑起事端,林莊兩位女俠十有八九被這兩個奸賊殺害了!」 「真是惡人先告狀!」慕容怒道:「邱總鏢頭和何副幫主至今未歸,被林、莊那兩個妖女暗害了才是真的!」 這倒是冤枉了她們,邱何二人自然是死在我和解雨手裡,想邱鴻聲好歹在新的江湖名人錄上排名五十七,豈是兩個毛丫頭能殺得了的,倒是讓人家快活了一番卻是真的。不過想起解雨趴在邱鴻聲的耳邊告訴他自己身份的時候,他那副吃驚的下巴幾乎都快掉下來的模樣,當真好笑呢! 聽慕容仲達語調頗有些焦慮,想來邱何二人的失蹤,對慕容家的影響更大。 「如此一來,江南江北的實力可就越發不平衡了,這倒是我考慮不周呢!」我心下暗道:「可惜同盟會來的竟不是李思,否則把他留下,慕容家也該心滿意足了;司馬長空和我無怨無仇,倒是狠不下心來要了他的命。」 「邱總鏢頭一身好本事,何副幫主武功也不俗,說林、莊兩位女俠殺了他們,未免匪夷所思。」萬里流道。 「當然還有卑鄙無恥的赫伯權做幫兇了!林、莊兩人不讓邱總鏢頭殺了赫伯權,就是因為他們本就是一夥的!」 聽慕容和司馬竟不顧這裡是靈堂,為了失蹤的人爭的臉紅脖子粗,都要把惡名推到對方的身上,我不禁奇怪起來,江南江北兩大集團本就在敵對狀態,你殺了我,我殺了你都理所應當,要爭一個師出有名、想來個得道多助,聽眾應該是萬里流、唐五經,幹嘛跑到沈家來講道理? 略一思索,想到孫妙,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話都是講給孫妙聽的,而講給孫妙,就等於講給我聽,怪不得非要爭出個子午卯酉來。 「或許,邱總鏢頭四人的失蹤與倭寇有關吧!」一直默不作聲的唐五經突然道。 「哦?」 「大公子恕我直言,其實貴府這一戰疑點甚多,可能是貴府上下對江湖不甚瞭解,場面又亂,以致許多明細被忽略了。」 唐五經曾經與沈煌打過交道,知道沈煌不可能是官府宣傳的抗倭英雄,而他對沈家也不算陌生,很快就發現了疑點。 「倭寇來襲時,只有王總管在保護沈老爺子,王總管是誰,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他一雙鐵手也難敵四拳,被一人纏住後,讓赫伯權偷襲得手,此時二公子請來助拳的人哪裡去了?軍方埋伏的援兵又在哪裡呢?」 「照在下分析,倭寇侵入沈府的人數不會太少,邱總鏢頭他們和軍方的人馬該是被倭寇糾纏住了,擊潰倭寇後才趕到還翠樓,可是軍方的人馬和邱總鏢頭他們缺乏配合,以致都低估了倭寇的實力,大公子說邱、何二人與林、莊兩女內訌之後,便離開了沈府,我懷疑是在兩敗俱傷的情況下,被倭寇所乘。」 唐五經心中所想的疑點恐怕絕不只是這些,言語之間更是閃爍其辭,可倭寇的實力究竟有多強,除了我之外,在座的只有他最清楚,他的判斷也非空穴來風,只是這個判斷對我相當有利,我樂得把眾人的目光引到倭寇身上。 倒是那個埋伏在沈府的軍方高手在唐五經看來該是非我莫屬,而他現在也該暗自慶倖,因為沈熠已經說了,軍方的人馬前兩天就撤走了。 「倭寇竟能一口氣吃掉三個名人錄上的高手?」萬里流懷疑道。 不是三個,而是四個,我心中暗道,靜閑的排名,尚在王漢生之上呢! 唐五經沒言語,卻聽司馬長空道:「萬門主切不可小覷倭寇,三年前況大哥在寧波曾經和一個叫做立花勘助的倭寇有過一戰,那廝一身功夫僅比況大哥略遜一籌,我都比他不過。聽大公子的形容,此番倭寇的首領似乎正是此人,他若出手,就算是邱、何聯手,恐怕也抵擋不住。」 「竟有此事?」眾人皆驚,唐五經借機道:「這麼說,軍方那幾個人豈不都是高手?」 「軍中臥虎藏龍,有幾個高手當然不奇怪,像鐵膽樂紹翁樂老前輩的幾個弟子都在軍中,據說他們的武功早就青出於藍了。」司馬解釋道,又問沈熠道:「既然軍方派出高手支持沈家,大公子為何還廣撒英雄帖,四處求助呢?」 「曾、李幾位大人都有軍務在身,自然不能久留寒家,在下只好請江湖朋友幫忙,說起來寒家是做生意的,與江湖朋友聯繫的少,本不該厚顏相求,只是在下自幼聽聞,江湖以俠義為先,而對抗倭寇更是民族大義所在,故而才斗膽相求。」 沈熠按照計畫好的臺詞照本宣科道:「不過,司馬門主,雖然寒家的生意原有很多都是委託給貴門的,可在下知道貴門也才經歷大難,所以沒有向貴門求救,並不是有意輕視貴門。」 「大公子你放心,俠義二字,江南武林銘記心間,莫不敢忘,豈像江北的某些奸詐小人!在下此番前來,就是受大江盟齊盟主的委託,前來助大公子一臂之力的,而同盟會的樂紹翁樂老先生、大江盟的柳斯柳堂主帶著幾名精幹弟兄不日內也將趕到。大公子或許不知,眼下江南武林已經團結為一體,我們就是江南四十多個門派支援貴府的代表!」 「站著說話不腰疼!」慕容仲達冷哼了兩聲,才道:「大公子,說實話,我慕容家損失了邱、何兩大高手,也算對得起貴府了。不過,看在大公子的份上,就再幫貴府一次,在下已經通知譚家的譚玉碎夫婦儘快趕往松江。」 沈熠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可也知道絕不會是一般庸手,自是喜得連聲稱謝。而我在幃幔後面卻暗罵齊放和慕容千秋是一對滑頭,英雄帖弄得如此興師動眾,讓那些標榜自己俠義的名門正派少了許多迴旋的餘地,而沈家許下的豐厚利益也讓那些黑道眼紅,只是沈家就像在風雨中飄搖的一條船,不知是能破浪前進,還是就此沉沒,先期的投入就大有講究,看起來司馬長空與沈家有舊,樂紹翁與軍方聯繫密切,事實上司馬雖然對大江盟忠心耿耿,可他有勇無謀,樂紹翁更是在同盟會裡礙手礙腳,放在沈家倒讓同盟會清靜了;而譚玉碎夫婦本就在養傷,根本派不上用場,眼下正好廢物利用。 想到齊放和慕容千秋的手段,我手上不由使上了力氣。如姬吃痛,卻不敢言語,只把尾巴搖來搖去,有幾下正掃在我的臉上。 「這麼靈活?」我暗自好奇,伸手一摸,卻啞然失笑,早猜到那尾巴是插在菊蕾中,可見它竟如活物一般搖擺自如,還以為自己猜錯了,不料摸到的依舊是那泛起細小皺褶的菊花,想來這是長期艱苦訓練的結果吧! 就聽外面萬里流沉吟道:「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義薄雲天,不愧是我輩楷模,敝門當附驥尾,這樣吧,敝門就派胡一飛襄助大公子!」 「真是感人呢!」唐五經感慨道:「在下在敝門無職無權,是個閒人,不敢代表敝門,只是在下和沈二公子交厚,為他報仇雪恨自是義不容辭!不過,事先聲明,一旦敝門另有安排,則恕在下失禮!」 「如此已是足感惠意了!」沈熠忙道。 一旁孫妙終於開口道:「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替恩公報仇一事還要仰仗諸公,擇日小女子將獻技于沈府,以助軍威。」 眾人又議論了一番,可除了唐五經明確表示從現在開始就留在沈家之外,其他人對己方人員進駐沈家的日期都含糊其詞,似乎都在提防著其他人,江湖黑白兩道在沈家的合作註定了要以爾虞我詐開始,至於如何收場,或許只有天知道了。 鼓敲三更,眾人告退,只有孫妙留了下來,說是想要替沈百萬守靈,沈熠雖然已經困頓不堪,卻不忍心駁了孫大美人的面子,只好強打著精神,陪著孫妙守在靈堂。 「孫大家與先父有舊?我都不知道呢!」沈熠沒話找話。 「令尊沒和公子說起過嗎?」可能是見沈熠搖頭,孫妙沉吟道:「令尊守口如瓶,自有他的道理,可我也不欲一段俠義心腸就此埋沒。我自幼而孤,被人賣進青樓,幸遇令尊將我救出火炕,又送我去江南著名琴師曲鳳梧曲老師家學琴,其間歷時五載,所需銀兩俱由令尊所出,藝成之後,我有心相報,卻被令尊嚴辭拒絕,就連他的壽筵我想前來賀壽,他都不許,怕壞了我的名聲,種種關愛,真讓我無以回報!」 媽的,難道孫妙是沈百萬的私生女,要不這老傢伙怎麼會輕易放過這麼一個大美女?!若不是知道孫妙守身如玉,我早就把沈百萬的舉動和某種齷齪勾當聯繫在一起了,然而聽孫妙的意思,倒是沈百萬自己放棄了大好機會,除了是他女兒這個解釋,我實在想不出一貫卑鄙無恥的他有什麼理由變得如此高尚。 好在沈熠的頭腦還算清醒,雖然他老爹和孫妙之間的事情匪夷所思,讓他「噢!」「是嗎?」「竟是這樣!」地驚訝了好半天,可總算沒說出「那乾脆回報我吧」這樣激動人心的話來。 一時間靈堂裡只聽見孫妙的抽泣聲,半晌才聽沈熠問道:「聽您說半年前見過先父,可我記得那次您在松江只停留了兩晚,怡紅樓頭一晚,俞知府第二晚,日程排得滿滿的……」 「那大公子記不記得,我在俞知府演出的那一晚,貴府晚上來了一位客人呢?」 「原來孫大家真的就是那位曲悠姑娘!」沈熠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先父吩咐說曲姑娘的馬車可以直接進內院,只是這三年來,您來了七八次,我只見過您兩面,卻都蒙著面紗,弄得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就是您。」 「不想讓令尊為難,便借用了老師的姓氏。」孫妙解釋了一句,又請求道:「如果方便的話,明日可否讓我去還翠樓一趟?」 睹物思人,也是常情,沈熠自然一口答應。孫妙謝了一句,便蹀坐在靈前,看幃幔上的影子,似乎是拿起了本經書,果然就傳來了喃喃的頌經之聲。 「真是麻煩哩!」 從孫妙要求守靈開始,我就頭疼起來,她守在靈堂裡,卻把我堵在帷幔後無法出去。其實靈堂裡已沒有外人,倒不怕和孫妙相見,只是聽了人家的秘密,彼此難免尷尬;在帷幔後躲一晚原本也未嘗不可,可惜在房裡等我的不是旁人,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解雨,蕭瀟、無瑕她們能乖乖地守在屋子裡等我,解雨可就難說了,事實上,她現在還沒找到靈堂來,已是大大出乎我的預料了。 想來想去,還是出去見孫妙一面吧!剛拍了拍如姬的屁股,就聽「吱扭」一聲,靈堂大門已被人推開,接著傳來解雨驚訝的聲音:「咦?孫姐姐,你怎麼在這兒?!」 我連忙按住正欲起身的如姬,心中一陣苦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示意如姬不要出聲,正待閃身出了帷幔,卻聽孫妙訝道:「雨妹妹,怎麼是你!你不是和大少去了軍中嗎?」 我腳步頓時一收,心中一愣,我和解宋兩女參加剿倭營的事情,只告訴了寶亭她們和六娘,並沒告訴過孫妙,她是如何知曉的呢? 而解雨卻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回道:「誰讓他和沈大公子是朋友呢!聽說沈家有事,我們就過來了。」聽孫妙說是來拜祭沈百萬的,她便問沈熠道:「我家相公呢?」 「動少?噢,他去……那個、啊……」沈熠還在支吾,兩女的身子似乎已經轉向了帷幔,我心中暗暗叫苦,解雨六識敏銳,就算聽不到我的呼吸,可如姬卻瞞不過她,果然帷幔上的身影突然急劇地擴大,「唰」的一聲,帷幔一下子就被拉開了一半。 「咦,這是什麼?」 解雨總算機靈,見到躲在另一半幃幔後的我擠眉弄眼的,便知道我現在不想現身,可她看清楚如姬的模樣,臉上立刻佈滿了冰霜,只是倒楣的沈熠做了替死鬼。 「哇,是個大美女呢!」她把如姬拽到沈熠身前譏諷道:「沈大公子,你守得好靈呀!」 說著,拉起孫妙道:「咱們走,和這種人在一起,汙了姐姐的名聲!」竟硬拉著孫妙出了靈堂,只剩沈熠尷尬地沖著她們背後喊道:「我、我想起來了,動少去了怡紅樓啦!」 cool18.com【第十四卷‧第九章】 第十四卷‧第九章 「聽說相公去了怡紅樓?」 回到自己的住處自是一番做作,孫妙不知道解雨一身醋意乃是為了如姬而發,便溫言相勸,又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和我在靈堂聽到的並無不同。言辭中提及慕容仲達他們聽說她要來松江就執意相伴,自己也攔不住,便一同來了。來此之後,才知道他們早接到了沈家的英雄帖,只是打著自己的旗號來松江試探沈家的,又把靈堂上發生的一切述說了一番。 慕容他們幾人的行蹤我早就掌握,便問起司馬長空和唐五經來。孫妙說司馬是前天來到蘇州,而唐五經則是昨天和何素素一起住進了秦樓,經由何素素的介紹,大家才知道他就是唐門的唐三公子。 為了保密,孫妙最後還是住進了沈熠為她準備的客房,而我則親自駕車帶著解宋兩女和身為俘虜的林筠、靜閑連夜離開了松江。 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應允援手沈家,只要少林武當派人從中協調,沈家當無大憂,我分散江南江北兩大集團實力的目標已然達成。 至於與沈熠的合作,松江秦樓需要六娘出馬,而織造局則需桂萼出面,我用李佟的面目待在松江實在沒有用武之地,當務之急倒是先除去宗設這個後顧之憂。赫伯權出現在宗設集團是個不祥的信號,若那晚在沈家現身的矮胖漢子當真是我和唐三藏懷疑的華青山的話,那麼與中土武林勾搭成奸的宗設對我來說就更加危險了。 曙色方臨,我已到了竹園。離家半月,驟然歸來,眾女自是喜出望外,只是見我面色憔悴,才按捺下滿腔春意,待服侍我盥洗乾淨,眾女就把我推進了寶亭的初晴樓。我美美睡了一大覺,快到晌午了,才悠悠醒來。 一睜眼便瞧見正在窗邊侍弄花草的寶亭,屋子裡炭火燒得正旺,寶亭就只披了件輕薄的淡黃女兒葛背子,一抹紅綾兜起的那對豐膩凸起隨著她的動作忽隱忽現,胸前的那串珍珠更是不時地跳來跳去。一雙玉手如蝴蝶般在花間飛舞,嘴角不時流露出一絲恬美而溫馨的笑意。 見我看呆了,一旁正煮著茶水的紫煙噗哧一笑,寶亭這才發現我已經醒了,顧不得擦乾濕淋淋的手便飛奔過來,直撲進我懷裡,只是臉上頓時飛起了一抹嫣紅。 「想死賤妾了!」 沒了外人,寶亭便沒了矜持,相思話語說得比玲瓏、武舞還要膩人。我心中也滿是相思,和寶亭總是聚少離多,每一刻都值得我去珍惜。 春情蕩漾的寶亭越發美麗,美得就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老天爺就是這麼神奇」。 我抱著赤身裸體的她坐在唐鏡前的春凳上,鏡裡,那個幾乎完全靠著插入在體內的神兵支撐著的少婦妖媚如狐,嬌豔若花。 「動郎,別看……看嘛~」 在淫靡的交合點前方是紫煙擎著的一面極其罕見的西域玻璃小鏡,那小鏡不知比唐鏡清晰了多少倍,把紅白粉膩都盡收鏡底,寶亭看得渾身火熱,卻不敢閉上眼睛。 「寶寶,到底是要你夫君看,還是不要你夫君看呢?」 鏡子裡的景象我也從未見過,獨角龍王和綻放牡丹的完美結合看得我也心旌搖曳起來,速度陡然加快,愛液四處飛濺,玻璃小鏡上頓時多了點點白斑。 「看、看……看吧~」 寶亭已是語無倫次,迷離的目光再也無法從鏡中移開,不一會兒,就聽她一聲哀鳴,身子一陣亂抖,聽我在她耳邊輕語:「寶寶,就連那朵菊花都要綻放了呢!」眼中再看到牡丹怒放菊花初綻,陰關頓告失守,一股濃膩花蜜一下子澆在龍頭上。 和寶亭溫存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紫煙還在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主母私處泌出的一絲絲白濁稠粘的液體,香舌下意識地舔著自己的嘴唇。 「想吃嗎?」 「嗯……?」 話音早已散去,紫煙才明白是什麼意思,驀地跳開去,羞道:「主子最討厭啦,師父沒告訴你,人家要……要練一門功夫嗎?」 「說了。」把癱軟如泥的寶亭放在榻上,拿了塊幹毛巾一邊替她擦拭香汗一邊埋怨道:「你四娘也真是的,既然教了你鎖陰奇術,乾脆就連築基篇也一併教你就好了嘛!」 回頭問紫煙:「乾娘教你什麼功夫哪?」 紫煙倒保起密來,我心想早晚都會知道,就不爭這一時。 寶亭歇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見午時都快過了,頓時著急起來:「哎呀,姐妹們都等著相公吃飯,怕都等急了吧!」 小山齋裡果然已是群雌粥粥,離門老遠就能聽見解雨抑揚頓挫的聲音,把這十幾日的經歷講的倒像說書一般,眾女不時發出驚歎聲。進了屋子,桌上早擺滿了美味佳餚,有的已經有熱過的跡象,看樣子大家已經等了好一段時間了。 眾女見寶亭面似桃花,彼此都心照不宣,就連解雨也因為寶亭是大姐,只開了我兩句玩笑,卻放過了寶亭。 「你快接著講吧!」 我瞪瞭解雨一眼,隨即一屁股坐在無瑕身邊,無瑕預產期是清明前後,眼下的她乳高腹滿,圓月般的臉上放射出一種母性的光輝。臉貼在肚皮上,胎兒的躁動清晰地傳過來,竟讓我莫名其妙地感動起來。 「相公都是要當爹的人了,那打打殺殺的事情能不作就不作吧!」 眾人邊吃邊聽,解雨口齒伶俐,講的自是精彩無比,眾女都聽得聚精會神,等解雨說完,眾女竟意猶未盡,只有寶亭不諳武事,聽得心驚肉跳,忍不住小聲勸我道。聽寶亭這麼說,蕭瀟、玲瓏她們才醒過味來,都點了點頭。 「不會太久的,你們該對自己的老公有信心嘛!再說,老子打拼,也是為了日後你們大家肚子裡的孩子嘛!」 眾女皆白眼,無瑕借著我的話頭道:「相公,既然為了孩子,那就多作些善事吧,就像那兩個姑娘,賤妾不知道她們怎麼得罪了相公,可看著著實挺可憐的……」 我頓時坐直了身子,一扳臉正色道:「無瑕,你太善良了,善良的幾乎可以說天真了!我們的敵人,可不都是醜女惡男!隱湖弟子,哪一個不是風華絕代?李思、唐五經,也都是俊美過人,落到我手裡的時候,他們一樣都會楚楚可憐,難道那時候你也讓我放棄師父的遺願,忘記他們曾經給我們帶來的痛苦嗎?無瑕,還有你們都給我記著,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 眾女都不由自主地點點頭,我見無瑕惶恐起來,臉色一松,歎了口氣道:「其實,或許真是要當爹的緣故,我的心似乎已經軟了許多,換做以前,靜閑、林筠少說也要被我送進官府賣做官妓,而今……」 無瑕這才安下心來,蕭瀟最知道蘇瑾在我心中的地位,明白我對李思已是恨之入骨,自然不欲放過靜閑,林筠怕是受了她的牽連,伏在無瑕耳邊悄悄解釋,那話音卻正好讓我可以聽到。 「牽連?或許有那麼一點吧!不過,江湖是個人吃人的地方,我不得不加倍小心,我不想等我完成師父遺願退出江湖的時候,少了你們中間的哪一個。」 我目光掠過眾女,接著道:「清風肯接任練家家主,想來並不甘於寂寞。武當講究清靜無為,道家思想根深蒂固,加之這種歷史悠久的名門大派都有種種措施來約束掌門人的行為,以防因為掌門人的失誤而給自己的門派帶來滅頂之災,故而武當並不是清風可以輕易利用來實現自己野心的工具,他不顧嫌疑提名自己的弟子甚至極有可能是他私生子的宮難出任權柄極重的武當俗家長老一職,就證明他並沒有完全控制住武當,所以才需要宮難的支援。可練家截然不同,清風的父親就曾有意進軍江湖,百花幫的成立更是在清風出任武當掌門之前,一旦清風決意介入江湖事務,練家定會全力支持。」 「手裡握著那麼強大的資源,清風的最終目標該是整個江湖,我希望他放慢自己的腳步,在我完成師父遺願之前和他能和平共處,可形勢不由人,練青霓、易湄兒高調出戰武林茶話會就是練家進軍江湖的信號,我也要先做提防,畢竟我們對練家瞭解的太少了。」 「在易湄兒的眾弟子中,林筠的地位僅次於那個神秘的郭奕,按照練家對於女人和婚姻的理解,她該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美女工具,只是靜閑已經公開表示自己的少婦身份,而林筠卻對自己的失身遮遮掩掩,想來練家認為男方的身份需要保密,如此一來,她身上這個秘密就有相當價值了。她的失蹤,必然會打亂練家的計畫,這種情況下,我怎麼捨得放她離開呢?只是這幾天我被沈家事務纏住,松江又不是自己的地盤,沒時間去拷問她,究竟是誰盜了她的紅丸。」 聽我一番解釋,眾女才恍然大悟。人無疑都是自私的,當親情愛情與正義公理發生衝突的時候,有幾人能守住自己的心呢! 去府衙拜會了白同甫,知道他已經按照計畫彈劾常州知府周前寬,只是周前寬似乎聽到了什麼風聲,這幾日正逼著李思遣返流民,我知道同盟會完成訓練後,很可能已把生力軍調到了蘇常,流民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倒是慕容千秋白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我不免有些失望。 回自己的官衙待了一下午,有魯衛協助,積攢了十幾天的公務大部分都處理完畢,剩下幾件棘手的案子我則乾脆甩給了魯衛。屬下眾人也漸漸習慣了我這個上司的神出鬼沒,因為都是魯衛當年的班底,做起事來井井有條,魯衛又經常過問,倒不會出什麼大事。 忙完了公事,便拉著屬下去松鶴樓吃酒,酒吃了一半,魯衛手下一人來報,說少林的木蟬師父已經到了蘇州,正在他家等候。我便會了帳,與眾人告別,和魯衛匆匆趕回了魯宅。 木蟬一路風塵僕僕竟是為了沈家而來,這頗出我的意料,倒是木蟬說的明白:「抗倭乃民族大義,何況,敝寺得到大人的情報,知道宗設已與中原武林的敗類相互勾結,敝寺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我這才想起沈家一戰的情報和沈家發出的英雄帖四天之前才送給魯衛,木蟬來的如此之快,想來魯衛與師門之間必有快捷的聯繫手段,而木蟬也該在蘇州左近了。 「赫伯權加入大江同盟會就夠奇怪的了,怎麼又和倭寇走到一處去了,弄得自己身敗名裂?」 「赫伯權雖然出身江北,可客戶畢竟都在江南,不加入同盟會,他的馬保不准三天兩頭要出事,這就叫兩害相權取其輕。而這次倭寇一下子裝備了三四百匹馬,想來赫伯權是利慾薰心,上了賊船下不來了。倒是沈家一戰,我又發現了另一個可疑人物。」 把那矮胖漢子的體貌身形,刀法招數形容了一番之後,道:「他的刀法與倭寇大相逕庭,乃是中原流行的少林羅漢刀法,該是中土的江湖人,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論起他的武功,完全夠進名人錄的資格,而他一見到唐門的飛刀即告遁走,顯然在江湖也不是行走一兩天了,我和唐大少判斷,此人很可能就是大江同盟會七長老之一的『袖裡乾坤』華青山。」 在座的幾人都吃了一驚,魯衛道:「這人身形倒是與華青山相近,只是華青山素有俠名,事關他人清譽,老弟可不要輕下結論啊!」 「所以才想讓你調查一下華青山的來歷嘛,他無門無派的,連唐門也不知道他的底細。雖然鐵平生與他交厚,可我也不想打草驚蛇。」 木蟬只略想了一會兒便道:「華青山該是十年前與言家一戰之後才聲名雀起的,之前他一直籍籍無名,敝寺也沒有他的資料,不過日月乾坤圈是相當罕見的外門兵器,名人錄有始以來,只有他和十二連環塢的焦無咎用雙環做為自己的兵器,焦無咎的師父乃是昔日快活幫大將華不為華施主,不過他們師徒二人早就反目了。」說著,他的目光落在南元子的身上,顯然少林寺早就瞭解了南元子的身份。 「哦?難道說華青山是華不為的兒子不成?可有華不為這樣的老子並不丟人啊,幹嘛把自己的來歷弄得神神秘秘的?」 「那是因為華副幫主不敢認這個兒子。」南元子憨厚的臉上浮出一絲苦笑:「華青山的母親本是倭人,只是華副幫主當初並不知情,直到生下華青山之後,他才曉得,而蕭幫主向來痛恨倭人,華副幫主只好另行安排他們母子了,聽說父子倆的關係相當緊張。」 此事就連少林寺都不知曉,想來定是相當機密,而南元子當初是快活幫幫主蕭雨寒的貼身護衛,才知道個中真情。 「這麼說,那人當真就是華青山嘍?」我不禁有些失望,因為華的身世,他自然談不上數典忘祖、勾結外夷了,可如此一來,他的行為很可能就是個人行為,而與大江同盟會無關,我意圖利用此事攻擊同盟會的力度可就小了許多了。 好在木蟬並沒有忘記華青山眼前的身份,只是他的思維方式與我截然不同:「大江同盟會接連出現華、赫兩個漢奸,值得齊盟主警惕,此事也該速速報告同盟會知曉。」 「這倒不急!」魯衛沉吟道:「一來此事需要進一步查證,二來真是華青山的話,還可以利用他來追蹤倭寇的下落,王老弟最近可是很需要這方面的情報啊!」 「老魯,我準備增加你在秦樓的股份的說。」我眉開眼笑道。 魯衛說既然這樣,你乾脆把你推官的俸祿一併給我算了,幾人都哈哈笑了起來,不過,待聽到我和唐三藏聯手才擊傷了宗設,幾人的表情頓時都凝重起來。 「老弟,你沒藏拙吧?」 「喂,老魯,那可是生死攸關的時刻,豈容我藏拙!雖然長槍使起來不順手,追立花勘助又消耗了不少內力,可總該有我平日七八成的水準吧!現在想想都有點後悔,當初打造毒龍的時候,怎麼忘了和你學學少林的般若十三槍呢?」 本是我一句玩笑話,可木蟬與魯衛對望一眼後略一沉吟,卻出人意料的道:「就算王大人和唐大公子都只發揮了七成水準,小僧也接不下來這合力一擊,宗設武功由此可見一斑。王大人若是還需與他決勝疆場的話,敝寺的般若十三槍確實比刀法劍法實用,小僧雖未練成這路槍法,可槍譜口訣卻還記得,大人若不嫌棄,小僧就以此槍法助大人抵禦外寇。抗倭乃大義所在,小僧此舉想來師父他老人家也會贊同。」 般若十三槍乃是少林七十二宗絕技之一,遠比我現在使用的楊家槍法精妙,更珍貴的是從其運槍的內功心法當中可以管窺少林無上絕學易筋經的一斑,這或許會給我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木蟬大膽將絕技相傳,絕非是為了嘴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語,而是看中我日後在官場上的發展,事先先下賭本,以期獲得最大回報吧! 木蟬傳了我口訣槍譜後也不在蘇州歇息,就直接奔赴松江去了。有他在沈家坐鎮,當然是我夢寐以求的理想結果,我還特意給沈熠手書一封,讓他無論如何都要伺候好這位少林寺的未來掌門。 送走木蟬已是華燈初上,縱馬來到秦樓,這裡早已車水馬龍,又複當初的繁華景象。莊青煙、冀小仙依舊紅透半邊天,而六娘接連推出的新人曹小月、葉小童也是風光無限,吸引著狂蜂浪蝶趨之若騖。 「動兒,沒能羈絆住唐五經是乾娘的錯,你不會生乾娘的氣吧?」六娘坐在鏡前邊梳著秀髮邊道。她剛起床梳洗完畢,秦樓笙歌往往通宵達旦,作息時間自與旁人不同。 「這小子把我都蒙過去了呢!」我笑道,接過明珠手裡的毛巾替她絞幹發梢的水珠:「他這一溜,倒是讓我發現了不少秘密,再說,他的行蹤不還在掌握之中嗎?」 「小心再被他溜掉!」六娘聽我說得輕鬆,不由白了我一眼。 「他可是我送給老丈人的大禮哪!」我笑道,便問起唐五經在秦樓時的情況,以期找到他的弱點。 「說起來,他比動兒你更像個淫賊。」六娘詳詳細細說了一番後抿嘴笑道:「他喜歡女色,不完全是作給別人看的樣子。聽小月說,他在床上需索無度,像是個初識男女滋味的少年,根本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不過,在小月那兒,他倒長了不少本事。」 六娘說起男女之事的時候,語氣並沒有什麼變化,而她身前的那座王子晉吹簫引鳳的唐鏡也遠沒有西域玻璃小鏡那般明鑒纖毫,眉目就像往日一樣彷佛籠罩著一層迷霧,只是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似乎一點點異乎尋常的羞意隱約從她眼角眉梢散發出來。 cool18.com【第十四卷‧第十章】 第十四卷‧第十章 「聽蘇瑾說,後天,齊小天要來蘇州,魏柔將與他同行。」 六娘的一句話把我留在蘇州,眾女自是高興,只是我心中卻悶悶不樂,為什麼幾乎每次得到魏柔的消息,都會聽到齊小天這個名字呢?! 隱湖暗藏的勢力著實了得,就算是六娘的情報網也無法得知魏柔的行蹤,倒是玉瓏天真無邪,卻一語道破天機:「那乾脆就盯住齊小天唄。」 「喂,瓏兒,拜託你別把話說得這麼直白,我的自尊心很受打擊呢!少爺我之所以留在蘇州,是因為剿倭營的一大攤子帳等著我去結算呢!謙字房、寶悅坊,你當他們是老黃牛啊,吃點草就能擠出奶來,人家要的可是銀子……」 玉玲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無瑕也是忍俊不止。不過,失去的尊嚴很快就在床上找了回來,玲瓏不堪一戰,沒半個時辰就遞了降表,沉沉睡去,倒是無瑕因怕傷了胎兒,便停了房事,依舊有精神陪我泡在浴池裡。 淡紫色的斑紋點綴在高高隆起的雪白肚皮上,就像蕩漾的池水波紋突然在她肚子上發生了變異,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妖異。 「生玲瓏的時候也是這樣呢!」無瑕的眼波水一樣的輕柔:「穩婆說,旁人都是快生產的時候才出現這妊娠紋,因為懷的是雙生兒,就比旁人早一個月,現在,它又出現了……」 「咦,你是說,肚子裡的是一對孿生兒?」我驚喜地道。 見我一臉興奮,無瑕也滿臉歡喜。只是聽我突然說了聲「不好!」,她臉色卻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傻丫頭,」我撫著她那對脹大的玉乳,一本正經地道:「你想想看,兩個孩子一人一個,那……我吃什麼呀?」 「相公,你嚇死我了!」無瑕轉憂為嗔,輕輕按住我的手,支吾道:「吃……是不是雙生,奴也不知道哩,相公,你聽聽看唄。」 耳朵立刻粘貼了她的肚皮,或許是我六識太過敏銳的緣故,肚子裡的聲音一股腦地傳來,雖然抓住了胎兒的心跳聲,可…… 「真是的,要是蕭瀟玲瓏她們有個懷孕的就好了,我也可以對比一下嘛……應該是雙生沒錯了。」就算我沒有經驗,也聽出心跳聲並不是發自同一地點:「無瑕,你賺到了呢!受一次苦,就有兩個娃娃叫你媽媽!」 無瑕溫柔一笑,偎進我懷裡,半晌才呢喃道:「相公,剿倭營的差事……究竟什麼時候結束呢?」 「你放心!」無瑕的心思我當然知道,有一對雙生子自然幸福,可生產的時候卻異常辛苦,她該是異常期盼屆時我能在她身邊給她安慰和力量:「等你快生產的時候,就算我遠在天涯海角,飛也要飛回來!宗設若還沒死,就讓他多活兩天吧!」 其實宗設漸成大患,我內心也不敢怠慢軍情,吳江離蘇州不足五十裡,快馬來回用不了一個時辰。天還沒亮,我已經悄悄離開了蘇州,直奔吳江軍營而去。 沈希儀聽得宗設手下有中土的江湖人,頓時頭大如鬥,當初兩人商議之時,最擔心的莫過於此,身懷絕技的江湖人雖然根本無法對抗人數眾多的衛所大軍,可剿倭營的作戰方式與大軍不同,它是以精悍兵力突襲敵人,給敵人以準確打擊,並不完全是以人數取勝。倭寇戰力一旦獲得中土江湖人擅長的情報刺探能力和強大的單兵作戰能力,就如虎添翼,戰力會更上一層樓。 「看來是打擊宗設,觸動了許多人的利益啊!」 「『崇勢利者,天下人也』!利慾薰心之輩,哪朝哪代都不會少了,眼下只能祈求那些走私的名門大派,他們的合作對象並不是宗設,單純求利,那是倭人;燒殺搶掠,才是倭寇。」 「怕就怕宗設這兩年快速擴張,吞併了不少倭人的走私團夥,連著那些走私的證據一併都落在他手上。」沈希儀憂慮地道:「攘外必先安內,實在不行,就算沒有有力的證據,我也要拿幾家開刀了。」 「再等一等吧,畢竟被人反咬一口,滋味並不好受。」殺雞給猴看沒有多大意義,殺猴給雞看,猴子背後可能還藏著一隻老虎,天下之大,能人又不是只有我一個,既然我能替寶大祥翻案,沒有真憑實據就貿然動手,勝算實在是不高。 「那就照你說的去做吧,反正各地衛所的情報能力已經讓我失望透了,就先讓宗設和那些江湖敗類充分地表演,充分地暴露吧!」 「齊兄要常駐蘇州?真是太好了!不知辛仙子、魏仙子、易幫主你們是否也常駐蘇州呢?秦樓雖然精舍美屋,可畢竟頂著個風月場的帽子,幾位仙子若不嫌棄,就住在寒家如何?」 見與齊小天同行的不僅僅是魏柔,我的心情才稍有安慰。魏柔風采依舊,對我的態度與初遇時並無不同,彷佛金山衛的患難生死和小橋流水人家的溫馨浪漫都只是我的一場美夢,在她心上並沒有留下一絲痕跡;而有師叔辛垂楊在場,她更是一如往昔的沉默。 「大人客氣了。」辛垂楊恬然一笑道:「我和易幫主只在蘇州停留兩天,就不打擾大人了,秦樓我已是聞名已久,又聽說老闆娘是位奇女子,自然要借此機會好好觀瞻請教一番。」 我哈哈一笑,道:「莫非隱湖有意進軍風月不成?」 「秦樓只是一個風月場嗎?」辛垂楊似乎不經意地隨口笑道,只是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銳利。 「辛仙子你說呢?」我隨口反問道。 一旁齊小天笑道:「秦樓是男人的銷魂窟、女人的鬥秀場、動少的聚寶盆啊!」 說話間,齊小天有意望著李思,李思卻似渾然不覺,目光直盯在魏柔臉上。聽李岐山說,原本還在遣散流民的他得知魏柔要來,就把一件大事就此放下,匆匆趕了回來。 「這廝莫非是我的天敵?」我心中暗忖,李思不除,就會有人覺得我軟弱可欺,就像蘇瑾被他得手之後,有榜樣在前,不少原本已經死了心的富貴子弟和江湖聞人又開始向孫妙獻起殷勤,其中就有唐五經;再看李思這副模樣,想來蘇瑾也只不過是他心中的一個目標而已。 「少盟主此話說得精彩!」李岐山撫掌贊道:「男人自不待言,而秦樓衣飾之精妙,已隱隱領導江南時尚潮流,不少貴婦閨秀都來秦樓觀摩,怕趕不上潮流呢!」 李岐山以王炯的身份躋身江湖名人錄後,在同盟會地位已是大不相同,李思好冶遊,事實上他成了同盟會駐秦樓的實際指揮官,加之六娘不時故意透露給他一些慕容家的消息,自然引起同盟會的重視,此番齊小天前來拜會我,特地把他帶上,而他自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接近同盟會核心的機會,齊小天聞言,自是高興。 「錦衣華服也要美女穿戴才是,那些庸脂俗粉白白糟蹋了宋三娘的創意,」李思睨視了李岐山一眼,沖魏柔道:「倒是師妹你穿的太樸素了些,不若我去寶悅坊給師妹定做幾套衣服吧!」 「李兄不必費心了。」魏柔淡然道。 她淡漠的語氣中竟有一絲絲的厭惡,只是眾人都沒有留意,如不是正月裡那幾日的相聚,讓我對她有了更多的瞭解,或許連我也無法捕捉到她語氣中的那一絲變化,心中不由亦喜亦疑。 「是因為李思行為不端嗎?」可話說回來,我在眾人眼裡的形象並不比李思強多少,與魏柔相識至今也沒見她流露出一絲討厭我的神情,在隱湖心法下,就算是心有所惡也能很好地控制住,不會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而今魏柔竟泄出一絲心意,想來內心對李思已是厭惡之極。 「究竟這廝做了什麼醜事惹得魏柔心厭呢?」 一旁的易湄兒饒有興趣地注視著發生的一切,目光更是在幾個年輕人臉上飛來飛去。辛垂楊似乎發覺她受到了冷落,便轉頭道:「妹子,王大人是負責一府刑名的推官,雖然令高徒林筠是在松江失蹤的,可王大人交遊廣闊,在蘇松常極有勢力,此事不找他,還找誰去?」 聽她的語氣,我直想立刻告訴她,你要找的人就在老子的密室裡被我娘子調教呢!寶亭、無瑕心腸軟,可解雨、武舞卻是兩個小魔女,對於調教人形犬這麼有挑戰性的工作,她們可是興趣盎然呢! 可我此刻卻正色道:「易幫主就是為此而來的吧,同為江湖一脈,我自當盡力,蘇州這面儘管放心,一有情報當儘快通知幫主,而松常兩地……」我略一沉吟:「做官的最忌過界伸手,這樣吧,我請白知府照會兩府,至於兩府如何行事,我就鞭長莫及了。」 「如此已足感盛情。」易湄兒謝道,提及自己的弟子,她臉上頗有悲色,只是她很快穩住情緒,把話鋒一轉,突然問道:「有傳言說,那晚替沈家抵擋倭寇的軍方高手裡就有大人,不知這消息是真是假?」 屋子裡頓時響起一陣驚訝聲,眾人的目光先是望著易湄兒,最後齊齊聚在我的臉上。 「哪有此事。」我笑著否認道,心中卻是一陣凜然,看眾人的模樣,似乎並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傳言,那是有人向練家洩露了我在軍中的消息呢!還是練家覺得我擋住了他們進軍江湖的道路,有意把四人失蹤的線索引向我身上,卻歪打正著呢? 「軍中臥虎藏龍,像鐵劍門的幾把好手可都是軍中棄將,對付倭寇自有軍方出馬,用不著我這個地方上的文官。倒是易幫主從哪兒聽到這麼荒唐的消息呢?」 「不過道?塗?罷了。」易湄兒道。 我剛想追問,卻見魏柔飛快地遞來耐人尋味的一瞥,心中略一遲疑,聽易湄兒接著道:「我想也不太可能是大人,否則以大人的武功,倭寇定然望風而逃,沈家也不會遭受那麼大的損失了。」 這話在我聽起來自然不是滋味,只是我已經無心去品味它了,「魏柔那一瞥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並沒有把金山衛一戰告訴自己的師門,怕我說多了把她抖了出來嗎?可這麼重要的事情,她沒理由瞞著師門啊?」我心裡一時摸不著頭緒,轉眼看齊小天目光落在李岐山身上,知道他已有所懷疑,不由把易湄兒的祖宗八代一一問候了一遍。 果然,齊小天下午就來到了南浩街上,恰巧進了天茗茶樓歇息,王謖則適時地出現在他的眼前。而他關心的自然是我的行蹤,好在我早有準備,從李岐山那裡知道大江盟並不知道我在軍中的消息,我也一頓胡言亂語把他應付過去,總算讓他相信,雖然我大半時間不在蘇州,可在軍隊的可能性卻也不太大。 不過想到齊小天日後將要常駐秦樓,我就頭疼起來,他雖然不見得比李思精明,可同盟會的事情幾乎等於他的家事,他做起事來自然十分用心,我扮演王謖的難度頓時大了許多。其實有李岐山臥底同盟會已經足夠,可眼下王謖、王炯同生共榮,沒有一個合適理由能讓王謖消失,我只好再假扮下去。 自從齊小天進駐秦樓,秋山別院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一些熟悉面孔出現而又消失。我知道同盟會正在常州集結,可他們的動作是如此的明顯,連瞎子都能看出來,同盟會意圖奪取鎮江。在松江的慕容仲達連夜趕了回來,而聽說慕容萬代等幾員大將也到了鎮江,這樣死打硬拚,慕容家占著地利天時,同盟會能有幾成勝算? 「真搞不懂齊小天在幹什麼,不是虛張聲勢吧?」 站在玉角樓的窗前,樂山秋水別院掩映在一片翠綠中,南來北往的人們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動兒,聽你的口氣,倒恨不得兩家現在就拚個你死我活似的。」 六娘噗哧一笑,隨手把一張花園景物圖鋪在桌子上,她與辛垂楊一晤後就匆匆趕往松江,與沈熠商談關於建立秦樓松江分號的諸項事宜,而這圖上的花園則是沈熠拿出來的那塊地產示意圖,只是剛剛回來,就聽我滿腹牢騷。 「我是希望這一仗能把齊小天、李思都幹掉,以大快我心!」我直言不諱地道。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打敗一個活人,可遠比打敗一個死人簡單容易的多了。」 我遽然而驚,這兩天見李思與蘇瑾雙宿雙飛,魏柔又一頭紮進了停雲樓裡,跟著從松江回來的孫妙沒日沒夜的學琴,對我幾乎不理不睬,我已是憋了一肚子氣,竟有些亂了方寸。 定下神來,才問起松江那邊的情況,和沈熠的合作自然沒有什麼大問題,因為地痞流氓太多,六娘建議暫緩開設賭場,並準備把鐵平生派去松江,說正好趁著沈家眼下高手雲集,將松江的幫會一併清理乾淨。 又告訴我唐門已經提議將沈家所欠的三十萬兩珠寶款項轉為投資,與沈家在松江合作開辦風月場所,被沈熠拒絕後追索欠款甚急,要動用秦樓的資金才能幫沈熠渡過難關。 「唐門還真會趁人之危呢!」 沈熠用地產抵押,秦樓自然沒有什麼風險,而沈家則在別人面前依舊保持住了強者的風範,這該是兩家都可以接受的方案。而唐門既然有意進軍風月,或許他還會做其他的嘗試,所以沈熠勸我儘快採取行動去說服松江織染局的那幫老爺們。 至於沈家的安全,眼下倒似高枕無憂,有木蟬和武當四清中最年幼的清霧主事,各派前去沈家的好手們也只能乖乖的盡起保護職責,當然沈家付出了相當高昂的代價,光是支付給各派的費用每月就高達白銀近兩萬兩。 「花錢總比送命強!」不過這個由宗設造成的無底洞還是儘快填滿的好,我又問起松江那邊有什麼異動沒有,六娘說宗設那邊沒有消息,只是沈熠無意當中提起了一件事,說他這兩日整理父親遺物的時候,發現少了一隻錦盒,據說這只錦盒一直由他父親保管,他父親死前不久他還曾經見過,可現在卻不見了,他說雖然這段時間沈家相當混亂,可拿走錦盒的最大嫌疑犯,卻是曾經獨上還翠樓的孫妙。 cool18.com【第十四卷‧第十一章】 第十四卷‧第十一章 魏柔為什麼要去學琴? 因為相公會吹簫啊,蕭瀟道。 或許魏姐姐正在借撫琴練一種神功吧,玲瓏頗有些嚮往。 哼,是為了躲開某個大淫賊才對吧,解雨如是說。 嘻嘻,你們都錯了耶,其實,孫姐姐是隱湖弟子,魏姐姐說學琴是接頭暗號,而琴譜自然就是要傳遞的情報嘍,武舞神秘道。 喂,小五子,你最近武林故事聽得太多了吧……眾女哄笑。 孫妙是隱湖弟子?或許真有可能,隱湖刺探江湖的消息,正該用孫妙這樣的人物。思緒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紫竹簫吹出的那曲「漁樵問答」竟沒了靈韻,沒奏到一半,孫妙就察覺出來,手指驀地一停。 「公子莫非有心事?」 「是啊,心裡總想,你們這兩個大美人若是能一輩子和我這般撫琴吹簫,那該多美妙啊!」 就算是宛若天仙的魏柔也無法將孫妙的冷豔盡數掩去,何況她臉頰上的一抹嫣紅更讓冰姿玉容散發出一股動人魅力,她的美麗似乎我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可我知道或許這樣的景象只會出現在我的想像中。 咫尺……天涯? 我和六娘的初步調查帶來的並不是什麼好消息,孫妙身上的嫌疑不僅沒減輕,反而加重了,或許,我並不是第一個想利用她做線人的人。現在想想,她把丫頭明鬟嫁給高七,都有著相當深的用意。 說起來,「琴歌雙絕」一個棄我而去,一個虛與蛇委,還真是雙雙無緣呢!琴劍如歌,只存在在江湖的傳說裡。 這幾日魏柔就住在孫妙的停雲樓,正如她毫無顧忌的住在竹園一樣,她並不顧忌旁人異樣的目光,而這總在提醒著我,或許我正是她磨礪心志的工具之一。 「好不容易抓到你。」我笑道:「先謝謝你替拙荊守秘。」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魏柔平靜地道,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她想把那十日的歡樂當作自己的秘密,然後把它塵封在自己的記憶深處。 「還沒恭喜師兄大婚呢!」見我陷入深思,她微微一笑,從腰間香囊中掏出一塊雨花石,道:「這是在應天府偶然得到的,送給師兄,權當賀儀。」 被她一驚,卻先見到了那張笑吟吟的絕世容顏,圍在花樹中,她的笑顏直比花還要嬌豔。我心中猛的一愣,這丫頭怎麼突然一改之前的冷漠,倒似我把她心思猜錯了呢?直到她伸出玉手,我的目光才被躺在她嫩白手心裡的雨花石所吸引,斑斕紋路勾勒出一翁一嫗相擁而坐,竟是栩栩如生。 「很溫馨呢!」 我把玩著這雨花石,心思飛快轉動,這麼奇異的石頭,要說是偶然得到,打死我也不相信,她哪裡有那麼空閒,流連在山水之間,正好發現了這塊石頭呢!倒是像我這樣的有心人送她一塊尚有可能,可她能接受這含有深刻寓意的禮物嗎?該是在哪家珠寶店發現了它,想起我來,才購下它的吧! 這丫頭嘴上不說,心裡倒不似沒有我呢!我心中不由一陣暗喜,只是一絲疑惑複又爬上心頭,前幾天已然相見,為何當時不拿出來送我呢? 正晌午的秦樓十分寧靜,只是偶爾從前院傳來隱約的人聲,除了我和魏柔,從停雲樓到有鳳來儀樓的曲折花徑上就只能看見小鳥和蝴蝶的身影。 好像今天早上辛垂楊才離開了秦樓…… 想到這裡,我似乎捕捉到了魏柔態度變化的原因,突然邪邪一笑道:「師妹,難道你不怕我誤會,以為你想和我白頭偕老?」 「師兄又說笑了。」陽光透過花樹照在她臉上,那驀然飛上臉頰的一抹桃紅清晰可見。 「怎麼會是說笑,那,可是我夢寐以求的好事啊!」 「師兄心裡究竟裝著多少好事呢?唐家妹妹、孫姑娘……」魏柔微笑道,只是語氣裡的幽怨和落寞卻是清晰可辨。 我沒在做夢吧?沒聽錯吧?那一?那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柔的話在我不啻是和我表白了一般,巨大的驚訝和喜悅紛遝而至,轉眼就把我的心塞得滿滿。 師父的遺願就這樣輕鬆完成了一半?有了魏柔的指點,鹿靈犀也並非遙不可及吧!驚喜中我竟莫名其妙地有些失望,想像中的曲折艱辛一下子都成了笑話,設計好的追女方案也沒了用場,這一切是不是來的太快、太容易了呢? 「小柔,」還好,瞬間恍惚後我已經靜下心來,既然你心扉已開,那就讓我來徹底佔據它吧!口中親昵的呼喚已是柔情萬種,虎掌更是把眼前那只玉手緊緊握住。 「不錯,唐棠、孫妙俱是我心中所愛,可你也一樣,讓我茶不思飯不想、食不能安夜不能寐的人裡,也有你一個啊!」我目光清澈言辭誠懇:「我不知道感情是不是只可以兩個人共用,但我知道,我對你的愛不會因為別人而分薄了,因為對我來說,你們每一個人都是那麼珍貴,那麼值得我……」 「師兄,你在說什麼呀?!」 魏柔雖然暈染雙頰,眼中卻大有惱意,厲聲打斷了我的話,左手一掙沒能掙開,右手立刻並指如劍,朝我肩井大穴疾點而來。 女孩子總是這樣,心裡明明想要,嘴上卻不饒人,我心中暗笑,不僅不避,反而用力將她往懷中一帶,心道就不信你真要傷我。卻不想那纖纖玉指急速殺到,竟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我只覺得肩頭一陣劇痛,半個身子頓時一麻,手一松,魏柔已如蝴蝶一般飄然而退。 「師兄再胡言亂語,魏柔只好告辭了!」 見她臉若冰霜,我再度迷惑起來,我是錯會了意,還是操之過急呢?不過,我總算知道,即便魏柔心中蕩起了漣漪,也遠沒有達到能接受我的地步,無論如何都是自己唐突了,這一指還真是白挨了。 不過轉念一想,讓她清楚知曉自己的心總沒有什麼壞處,便笑道:「言為心聲,怎麼會是胡言亂語呢?」然後不待魏柔發作,立刻轉了話題,問道:「師妹,為兄有一事不明,同為隱湖弟子,為何有人可以嫁入豪門,而行走江湖的弟子卻個個隻身不嫁呢?」 「師兄還真關心敝門呢!」魏柔左顧而言他,眼中更是陡然多了一絲警惕。 「我是愛屋及烏。」不給她思考的時間,我已經飛快道:「據我所知,隱湖弟子並非不能嫁人。正德帝年間的兵部尚書何鑒妾李氏、前朝贛州知州徐圭一妻一妾俱是隱湖弟子,徐圭妻妾更是助他擒下了當時位列江湖七大高手之一的紅雲寨盜魁何積玉。可你師祖尹雨濃、師父鹿靈犀、師叔辛垂楊卻終老不嫁,何也?難道隱湖心劍如一心法真得那麼吸引人嗎?要付出割捨人間七情六欲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可如此一來,就算你練成了心劍如一,人生又有什麼趣味呢?」 「因為師兄你眼裡沒有正義,所以你不理解,總有人甘願為它付出一切。」 放屁!我差點罵出聲來,是不是你那死鬼師父天天耳提面命把你洗腦變成了一個白癡,以為隱湖的一切都是為了正義啊! 「大有國家律法,小有個人私利,我不知道隱湖是把正義放在哪裡,對一個人來說,他沒有觸犯國家律法,隱湖憑什麼干涉人家;觸犯了律法,自然有官府大刑伺候,也不需隱湖動刀動劍。以正義之名,行利益之事,古往今來,比比皆是,為兄又不是愚駑之人,師妹又何必誆我?」 魏柔沉默不語,半晌才道:「既然師兄獨尊法家,也該知律法總有鞭長莫及之處。」她稍一停頓,輕輕歎了口氣,出人意料地道:「師兄知曉這麼多隱湖秘辛,白大人屬意師兄已是定案,隱湖也無力制止,今後唯有調整自己的行事風格,來適應師兄了。」 「所以,師妹你就來使美人計?!」我臉色一變,怒道。 想到魏柔種種矛盾舉措,我心中頓時恍然,白瀾的身份在幾大門派中早不是什麼秘密,而經過武林茶話會,隱湖或許已經發覺白瀾選中了我作為接班人,眼下白瀾手中的資源尚未交轉到我手裡,是因為我還沒有取得皇上的信任,不過隨著桂萼、方獻夫的日益得寵,只要我通過會試,有桂、方二人為援,獲得皇家信任的機率相當大。 一切順利的話,我接替白瀾成為朝廷在江湖的代言人已是必然,而因為我身負上乘武功,或許我要比白瀾強勢許多,這種情況下,隱湖該有針對我的對策吧! 可轉念一想,魏柔上有師父、師叔,她一個晚輩如何做得了主,口氣隨即緩了下來:「令師鹿仙子捨得,師兄我還不捨得,這樣得到你的心,我寧願不要!不過,師妹,好好想想隱湖所謂的正義吧!」 回到竹園,卻發現大門口停著一輛不起眼的老馬車行的馬車,心頭一動,快步來到客廳,見寶亭紫煙正陪著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說話,正是老馬車行的老闆孫二。 「不簡單,你這媳婦不簡單!」望著寶亭的背影,孫二嘖嘖贊了半天,才轉過頭來笑道:「你小子倒是福緣不淺哪!」 吩咐下人在書房擺酒設宴,兩人邊飲邊談。 孫二道:「閒話少說,我是為宗設而來的。」 我一怔,卻沒言語,他和南元子一樣,都是隱於市井的奇人,絕不會和倭寇扯上干係,果然聽他道:「不瞞老弟,我老馬車行不少子弟在軍中,其中就有剛剛戰死在黑石村的,剿倭我老馬車行自然要盡心盡力。自從你們軍方發佈消息說擊沉了宗設的兩艘補給船之後,我就下令沿海各地的車行嚴密注視大宗糧食、蔬菜、淡水的交易運輸情況,終於給我等到了消息,前日在寧波有家妓院一下子購買了二百石梗米!」 他見我頗有些迷惑,歎了口氣,道:「你們這些公子哥不事生產,不知柴米油鹽,也難怪你糊塗。」他讓丫鬟拿來紙墨,道:「每年冬春,地裡長不出一粒糧食,米價都是奇貴無比,在夏秋時節,一兩銀子能買米一石零五鬥,而在冬春可能連他媽的半石米都買不到。無論大戶小戶,有點閒錢的,一定要儲備過冬糧食,你家也備著糧吧,不過,問你,恐怕就是個一問三不知。知道一石梗米夠多少人吃的?」 「一石梗米一百六十斤,一人一天一斤米足矣,一石米夠八口之家吃上二十天。」 「嗯,還行,你那書總沒白讀。不過,平頭百姓可不像你整日大魚大肉那麼油水豐厚,一天吃不了幾口米;換做我老馬車行,一石米只夠一百二十個弟兄吃一天,不過,即便是這樣,你算算看,二百石米夠一個妓院吃多少天啊!恐怕吃到年底也吃不完!他媽的要囤積糧食也沒有等到現在才動手的呀!」 我真有些汗顏,師父教我琴棋書畫、文韜武略,卻單單少了生計一說,或許他老人家認為沈園的田產足夠我揮霍的了,沒有必要再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浪費時間;而家裡原來有無瑕,現在更多了寶亭,有這麼善於理財的人不用,那我才是傻瓜一個呢! 在剿倭營,雖然管著輜兵,可都是沈希儀事先安排好輜重糧草,陸三川執行罷了,何況糧食都是由父親的王老實米行供應的,我怎麼好插手;至於一兩銀子究竟是能買一石米還是一石零一鬥,對我來說根本沒有多少區別,有和老闆討價還價的功夫,還不如和我娘子親熱一會兒呢! 「結果您老人家就發現,那糧食根本沒進妓院,反倒運上了船。」 「孺子可教!雖然過程複雜點,可結果卻差不多。」 「那,這座妓院叫什麼名字呢?」 「瀟湘館。」 「瀟湘館?周福榮的瀟湘館?」我一怔,伸出去的筷子微微一頓,已落在孫二的眼裡。 「老弟真是見多識廣,連幾百裡外的一個小小妓院都了然於心哪!」 「哪裡,二叔走過的橋比我吃過的鹽還多,怎麼敢在您老人家面前賣弄。這瀟湘館曾經在正月裡來蘇州參加過今年的花會,它旗下的幾個姑娘還算出色,所以才記得。」 可我心裡早就波瀾起伏,瀟湘館的幕後老闆是霽月齋的宋廷之,而我早就懷疑霽月齋的珠寶是走私而來,卻一直沒有真憑實據,原來他是和宗設交易,這下可好,我正可以順藤摸瓜,一舉將它打倒擊垮,也替我那位老泰山除去一個最強大的競爭對手。 只是宋廷之似乎和大江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大江盟知不知道他走私呢?若是知道,那曉不曉得他走私的合夥人就是宗設呢? 我先謝謝孫二特地為我帶來的情報,隨後杯盞交錯,紫煙又會勸酒,喝得孫二十分高興。我漸漸把話題引到了他和齊放的關係上。 「二叔,你和齊盟主是總角之交,老馬車行很多地方可以借重大江盟,白白放棄了大好資源,我都替你可惜呢!」 「你小孩丫丫知道個屁!」孫二喝得竟有些醉意了:「齊老二,他可不是個一般人物!老子練武的時候,他還麼都不會呢!可現在,人家是什麼十大呢!老馬車行,那是在我師父手上就成立了的,我只是守著它罷了,可看看老二的大江盟,從當初一腳就能邁過去的小河,變成一條大江!你想想看,做什麼生意發家這麼快!操,小老兒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一口酒下肚,他複歎了口氣:「其實老二還真照顧我生意,大江盟用車,都是我老馬車行,別人看了,就不敢輕易找我惹事,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 「那齊盟主的師父又是誰呢?」 「他的師父?應該很厲害,真的應該很厲害!雖然老二的刀法是他自創的,可他原來的刀法,也是相當出色!只是那刀法戾氣太重,老二那時控制不住自己,殺人就像殺豬一樣。老二不喜歡這樣,就自創刀法,還真讓他創出來了,他真是個天才……」 孫二真醉假醉我不知道,可他的話,我卻不敢當成了醉話。殺豬?齊放的面目真是越來越模糊了。 cool18.com【第十四卷‧第十二章】 第十四卷‧第十二章 送走孫二,我立刻奔往吳江軍營,和沈希儀商議一番之後,定下了行動計畫。我倆都覺得上次引蛇出洞的計策並非不好,而是對敵人估計不足,甚至可能走漏了風聲,此番行動乾脆只有我倆自己知道,一旦計畫開始實施,不到最後關頭,就連樂茂盛他們幾位指揮官也不告訴此番行動的最終目的地到底是哪裡。 等我趕回蘇州已快到二更天了,把魯衛從熱被窩裡拽出來,他本就是一臉的無可奈何,再聽我說要去秦樓,更是把腦袋搖成了波浪鼓。 「不去,白天還好說,這大晚上的叫別人看見,還以為我老了老了的,倒變不正經了。」自從他升了本府通判,越發注意起官聲來了。 「這事成了可是大功一件,想不想做個大夫呢?」 「你想抓宋廷之?他旗下商號遍及江東,戶籍更是落在京師,行蹤飄忽不定,在蘇州的時間每年不足半個月,抓他可不太容易啊!」 「您老哥是刑部第一斷案高手,朋友遍天下,總該有辦法吧!」我立刻送上了一頂高帽。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早知道你小子沒安好心。」魯衛一臉吃癟的模樣:「生意做到宋廷之這份上,和官府沒有聯繫才是怪事,除了陸眉公等寥寥幾人,其他的我可不敢打包票說他們和宋廷之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旦被他聽到了什麼風聲藏起來,找個十年八載可都是你,到時候可別怨我!」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 「有啊!你可以等嘛,等到他到蘇州,想怎麼抓他就怎麼抓他!」 六娘噗哧一笑,道:「魯老總,你不知道,動兒是急著給媳婦家報仇。其實,打宗設,並不見得非要抓宋廷之不可,方才聽你們說,宗設買的這二百石梗米,算上婦孺和損耗,大約只夠吃二十天到一個月的,那麼屆時宗設還要與瀟湘館聯繫,只要盯住瀟湘館,就很可能抓住宗設的尾巴。」 「這小子不是怕打了宗設,結果嚇跑了宋廷之,沒法和他老丈人交待嗎?」 聽他們提起霽月齋,我突然靈機一動,笑道:「我真是笨死了,管宋廷之在哪兒,他是個商人,只要有筆足夠吸引他的大生意,還怕他不來嗎?」 六娘頓時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礙著魯衛,便沖我笑了笑,魯衛也沒想那麼多,便道:「那好,宋廷之就交給你老弟了。至於寧波府,你老師陽明公就在余姚,離寧波府不過百十裡路,可以名正言順地出現在那裡。而上回聽你說,似乎關老總和宋廷之之間沒什麼關係,不過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什麼事兒都可能發生,咱也得留個心眼,我就先去探探他的底。」 正說話間,魏柔和去請她的白秀一同進了玉角樓。 從晌午到現在不過幾個時辰的光景,魏柔竟彷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她的衣著還是那麼樸素無華,步履還是那麼出塵飄逸,只是她的臉上卻多了許多我陌生而又熟悉的表情,好像謫落人間的天宮仙子已經愛上了這凡塵俗世。 她驚奇的目光掠過玉角樓的每一件家俱和飾品,典雅與豪奢的完美結合讓她發出了由衷的歎息,而目光和我相遇時的一絲羞澀複又被見到魯衛的歡喜所掩蓋,上前拜見六娘的時候更是一臉孺慕之情。 六娘和魯衛都有些傻了,目光齊齊注視著我,而我卻根本沒察覺到,腦海裡只是翻滾著一個念頭,難道那個曾經讓我歡喜讓我憂的世俗少女又回來了嗎? 總算師父的心血沒有白費,雖然我的心和前次一樣動搖起來,可我還是平復下心中的悸動,沉聲道:「師妹,我需要你的?明。」 「老弟,我真佩服你,當著隱湖弟子的面罵隱湖,除了魔門中人,你好像是第一個哩!」 「那也算罵人?老魯你沒搞錯吧!若不是怕你一刀被宗設砍成兩截而有求于魏柔,我才不會那麼客氣呢!哼,算來算去還是我吃虧,欠了魏柔一個人情……」 「可我大老遠的跑去寧波又是為誰呢?」只是他不甘的聲音很快變成了驚喜:「真的嗎?你說魏仙子她要當我的隨從衙役?!」 「廢話!難道你想整天看著一群蒼蠅嗡嗡翁地圍在身邊嗎?」 第二天,我帶著寶亭、紫煙前往松江。為了應付齊小天,解雨只好扮成李玉霞乖乖待在天茗茶樓,而我本意孤身赴松江,可六娘說帶上寶亭,商業色彩更濃些,我便欣然從命。 一路上車裡車外風光旖旎自不待言。等到了松江,正趕上沈家父子四人的頭七。拜祭之後,還沒等沈熠把我拉走,十幾個江湖漢子就把我圍住了。 「王大人,您要替我們主持公道啊!」 「王大人,唐三公子冤枉啊!」 看群情激憤,我不由吃了一驚,回頭望沈熠,他卻連連擺手說不關他的事兒。問過木蟬才知道,沈熠立志要做個孝子賢孫,在沈家禁止一切娛樂,既不能喝酒,也不能賭錢,這些江湖漢子剛待上兩天就膩煩了,手裡有了錢,便紛紛上街尋歡作樂。 松江府本就幫派林立,痞子遍地,這些江湖人不免和他們起了摩擦,大家都有功夫在身,哪個也不是吃虧的主兒,竟被他們一口氣挑了三家門派,地痞更是打了無數,可就在昨天,官府竟出動捕快,以聚眾鬧事為名在怡紅樓鎖拿了三名江湖人,其中赫然就有唐五經。 雖然聽到唐五經進了監獄我一陣暗喜,可心中不由奇怪起來,打擊幫會地痞,只要不鬧出人命,官府該舉雙手贊成才是,怎麼會反倒出面制止了呢? 答應儘快去和知府俞善默交涉,眾人才散去。 進了還翠樓,沈熠才道:「別情,不瞞你說,那三個人是我請俞大人下令去抓的。」 「哦?」我一怔。 「別情,眼下寒家一共有二十三名江湖人,當初擬定的求援名單上的門派,一共來了十四人,少林武當各一人,大江盟三人,慕容世家兩人,唐門一人,其他還算有頭有臉的門派六人,另有九人是自告奮勇跑來的,出去滋事的就是那六人和後來的這九人外加一個唐五經。原本他們之間彼此還有矛盾,可唐五經這小子還真不一般,花言巧語加上使喚大筆真金白銀,竟把大家組織了起來,看架勢,再有十天半個月的,松江地痞是差不多要被全滅了,可他唐家也成松江老大了,所以我就請俞大人抓他進監獄歇息幾天。」他又惋惜道:「可惜,三天裡打了二十幾場架,偏偏沒打死一個人,否則……」 見王漢生陪著換好了常服的寶亭、紫煙走了進來,沈熠忙打住了話頭,他曾參加我和寶亭的婚禮,說起來和寶亭也不算陌生,便笑道:「呦,別情的賢內助到了,這一次真是多虧了你們兩口子的鼎力支持,大恩不言謝……」 「你跟我客氣什麼!」我飛起一腳,狀極親熱,寶亭也道:「叔叔說笑了,寒家大事小情都是相公作主,妾身一女子懂得什麼。」 「喂,別情,你媳婦還嫌自己懂得不夠多嗎?她再聰明點,都沒男人活路了。」 幾人閒聊了一會兒,我便問起他,那只丟失的錦盒裡究竟裝著什麼東西?沈熠說他也不清楚,只是這錦盒一直由他老爹沈百萬保管,印象裡它似乎相當受重視。 「老爹也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因為女兒及夫婿在沈家沒有繼承權,所以有兩個私生女回頭找老爹,老爹都收留了她們,現在嫁了人,小日子過得也很美滿。而看孫大家和老爹的關係,又不像是有什麼情仇恩怨解不開的樣子,要是老爹的女兒,早該認回家了。可說她和老爹……」 沈熠瞥了一眼寶亭,把溜到嘴邊的不敬之辭咽了回去,適時地轉了話題:「其實,我倒是很希望有這麼個妹妹呢!」 孫妙的身世依舊是個謎,就算六娘的情報網再有力,僅僅幾天功夫也不可能有什麼收穫,她出師之後,行蹤飄忽,交遊廣泛,想查出點什麼來就像大海撈針一般;而在曲鳳梧那裡學琴的五年,又彷佛與世隔絕似的,經歷單純的寫不滿一頁紙,認識的人十個手指都能數得出來。 沒有人天生就是交際家,何況是天生冷感的孫妙?若不是她受過嚴格的訓練,她怎麼能如魚得水般周旋在達官貴人中呢?可這樣的訓練怎麼會從曲鳳梧那裡得到呢? 這就是六娘得知孫妙是那只錦盒失蹤的最大嫌疑犯後的最初反應,因為和孫妙朝夕相見的緣故,她比我更瞭解孫妙,一個人在交際場所中無意表現出來的明細,或許只有真正看到的人才能領會其中的奧妙。 沈百萬生前的書房幾乎還保留著原樣,雖然這裡曾經是沈家的權利中樞,可顯然沈熠不想再使用它了,畢竟自己的父親和三個兄弟就死在這還翠樓下,讓他心裡難免蒙上一層陰影。 書房裡的一切都是那麼名貴奢華,沉香木的家俱、波斯的地毯,甚至牆上還掛著一座極其罕見的自鳴鐘,可這一切和優雅都搭不上邊,同樣的物品飾件也出現在六娘只允許寥寥幾人進出的書房裡,可僅僅因為色彩和位置的不同,高下立判,就連沈熠的品味也遠遠高過自己的老子。 「三代穿衣,五代吃飯。」我一面暗自感歎,一面環視著整間屋子。殷家原本是官宦人家,唐門更是有著百年歷史,寶亭、解雨的眼光就遠在無瑕、玲瓏之上,不過,女人似乎對品味這種富貴的衍生物有著天生的學習能力,玲瓏這方面的進境,遠比武功的進步快得多,如此說來,六娘見多識廣的原因,倒不見得師承名門…… 「那裡怎麼空著?」目光掠過書櫃,卻見一層格子和別處不同,竟是空空如也。 「那裡原來放著沈家的地契田契,因為最近總要查閱,就放在我那兒了。」 我不禁莞爾,他說得冠冕堂皇,是怕寶亭、紫煙笑話吧!其實,他抵押的幾張地契就保管在寶亭手裡;而看他的態度,想來女人在沈家地位極其卑微,根本就不可能接觸到沈家事務,以致沈熠推己及人,總是不自覺的以為別人家也是一樣,卻忘了寶亭在沒嫁給我之前,已經掌管寶大祥的經營大權了。 「放著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倒是放心孫姑娘呢!」 「老爹每次見她都在這裡,再說,那些地契田契都有在官府備案,沒有在官府那裡過戶轉讓,或者沒有抵押契文,幾乎和白紙沒什麼區別,拿了它有什麼用?再說,」沈熠苦笑一聲:「那時我哪兒想那麼多了?」 「那書房裡還有什麼重要東西嗎?」 「再就是沈家的帳目。」他推開一幅畫,現出鑲在牆壁裡的純銅錢櫃,一邊用隨身的鑰匙打開櫃門,一邊道:「說起來,這帳目要比那些地契重要的多,不過,我大略查了一下,應該沒有什麼缺損。」 我明白這該是沈家最重要的走私帳目了,見他對我毫無保留,知道他是示誠於我。他曾經主理過沈家事務,對沈家的經營相當熟悉,既然他說沒有缺失,就算他查的不夠細緻,重要的東西也肯定是完好無缺。 那麼,那只錦盒裡究竟放著什麼東西,孫妙每次來都和沈百萬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 下期預告 老馬車行偵知寧波瀟湘館與宗設有染,其後臺老闆宋廷之與倭寇的關係浮出水面。王動利用沈熠要購買珠寶原料賠償唐門的機會設下圈套,準備密捕宋廷之。宋廷之會輕易上鉤嗎?其幕後主使又是何人? 與此同時,魯衛和魏柔聯手監視瀟湘館取得重要情報,剿倭營再次出擊,誓滅宗設。他們能夠如願以償嗎? 兩番出生入死,魏柔心扉漸開,與王動的關係日漸親密,可門中壓力卻驟然而至。王動該如何面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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