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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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嬌】 1-26集第七章 作者:泥人
由 wwwlarrytw 于 2019-04-17 20:48
第二卷‧第一章 「籲——」玉瓏撥轉馬頭,「哥,你快點嘛~」她俏臉含嗔道。 我正趕著一輛豪華的四輪馬車賓士在去往應天府的官道上。不錯,我現在的確是個車夫,玲瓏姐妹在聽我說要去春水劍派後,就突然思鄉情重起來,恨不得一下子飛回應天府,連玉玲的病尚未大好都顧不得了,我只好第二天就雇了馬車向應天府進發。 剛走了小半天,車夫就失業了,因為他的注意力根本無法集中在趕車上,之後,我就成了車夫。 我滿懷信心的揚起了馬鞭,但很快我就發現,人其實是最忘本的動物。我在五歲的時候就熟練的趕著裝滿蔬菜或茅草的馬車來往於城裡和鄉下,可在沈園做了十幾年的少爺後,這一切都變得生疏了。 蕭瀟陪玉玲坐在馬車裡,看我一頭汗,一面掏出手帕替我擦汗,一面回頭沖玉玲抿嘴笑道:「咱這位爺,心性兒也太要強了些。」 好在並沒有耽誤多少時間。只是已經過了無錫,也不見有人跟蹤。眼看到了常州,魯衛縱馬趕了上來。 「老弟,我在後面跟了一天了,也沒發現可疑的人,看來在蘇州暗算你的人都叫你一鍋端了。」 魯衛左右看了看,「再有個把時辰就該到常州了,往前便是應天府的地界,老哥我就不跟了,省得蘇老總囉嗦。如果今兒晚上那幫兔崽子沒什麼動靜,估計這一路就不會有什麼變故了。」 我知道魯衛說的蘇老總就是他的頂頭上司南直隸的總捕蘇耀,這幾日他沒少跟我講公門裡的事,似乎認定了我在公門將有遠大而光明的前途。 我也知道,做官的最怕伸手撈過界,便笑道:「好在我是浙省的捕頭,不必聽他老人家的嘮叨。」 常州是我爛熟的,在準備應天鄉試的時候,我和蕭瀟就在這兒的天寧寺住了十幾天。魯衛看我輕車熟路的進了毗陵驛,不由一愣,「老弟,你對老哥我的轄區倒是滿熟的嘛。」 驛丞自然識得魯衛,忙把一干人安頓好。可能是見蕭瀟和玲瓏姐妹衣著華麗、佩珠戴玉的,誤以為是朝中哪位大員的女公子,而魯衛態度又很曖昧,那驛丞便極力巴結。 「三位小姐天人似的,讓我們小小驛站蓬蓽生輝……上房清淨些,朝廷四月裡頭剛整肅完——小姐定是知道的,這陣子來往的官員就多了起來……這邊走,大家出身就是不一樣呀!」那驛丞嘟嘟囔囔、羅哩羅唆一味賣好讓我一陣心煩,臉上便有些不豫,魯衛忙給我使了個眼色,我強壓心頭煩躁,塞給他二十兩紋銀,還贊他才力精敏、識見練達,驛丞才歡天喜地的走了。 「理他作甚?」我不解。 魯衛歎了口氣,「就當給老哥個面子吧。這毗陵驛是江南大驛,來往官員眾多,打探朝中的消息甚是方便,說起來那驛丞還是老哥的一個耳目呢。」。 我心有所悟,在江湖魯衛算得上是名門正派裡的一號人物,可進了官場便也要投機鑽營,看來官場就和江湖一樣,一入其中便身不由己了。 往榻上舒服的一躺,我笑著解釋住進毗陵驛的原因:「這兒是我大明的重要驛站,想來任誰也不敢在這兒撒野,晚上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蕭瀟的眼裡閃著敬佩的光芒,主子他總能化腐朽為神奇,就連杭州府巡檢司副巡檢這麼一個從九品的小小芝麻官都能叫他翻雲覆雨的整出很多花樣。住驛站?那個魯大叔就想不出來。 她剛想頌揚幾句,突然聽到院外有人嚷道:「混帳!老子就在這兒撒野了,怎麼著!你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我打的就是你!」接著就是一陣乒乒乓乓,中間夾雜著驛丞哭爹喊媽的叫聲。 真沒面子呀,我眉頭一皺,剛說沒人敢在這兒撒野,就有人彈出來給老子上眼藥,看魯衛的臉上也有些驚訝,想來這種事情也不時常發生。 「我出去看看。」魯衛扭頭出了門。 我沒動地方,這裡畢竟不是浙省,而魯衛也是高手,我不必擔心連一個小小的鬥毆事件他都彈壓不下去。 蕭瀟見我臉色不豫,麻利的檢查了一遍屋子,就跑去玲瓏房間了。外面的打鬥聲倒是很快沒了,可半天魯衛也沒回來,我有些奇怪,剛想出去看個究竟,卻見他興沖沖的闖了進來,進門就笑道:「老弟,我來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看到跟在他後面那個三十出頭、風塵僕僕的漢子我心裡一陣驚訝,這漢子相貌俊朗清奇,看模樣應該是個被謫的文官,可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殺氣,這殺氣並不像是齊放或是魯衛這種江湖高手運功之後那樣的銳利,卻是泊然有股正氣。 「這位兄台是軍爺?」我拱手問道。 那漢子一愣,細長的眼睛驀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閃之後又恢復了略帶滄桑的沉靜。魯衛笑著說,老弟你眼力還真不差,拉過那漢子道:「他就是在永安滑石灘以步卒五百大破賊兵八千的京衛都指揮同知沈希儀沈唐佐大人!」 沈希儀?我心裡頓時一陣驚訝,這文縐縐的漢子竟然是有著兩廣第一勇將之名、人稱「豹子」的沈希儀?!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在揚州的時候就聽到過沈希儀的大名,這些征戰沙場的英雄向來都是茶樓酒肆那般文人騷客、市井閒人的上好談資,何況滑石灘以少勝多的戰例在眾多軍事失利的邸報中是那麼的光芒四射。在他被擢升進了京城後,人們都在議論說這個世家子弟將來在軍界有著不可限量的前途。 不過,看他現在的一身行頭就知道他很失意。都指揮同知是從三品的高級官員,而他此刻卻穿起了庶人服,看來已經被摘了烏紗帽了。 「久仰唐佐大人威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在下王動,乃杭州府巡檢司副巡檢,拜見大人。」 既然住進了驛站,還是按官場的習慣來吧,雖然我並不喜歡對著陌生人打躬作揖。 「大人二字不敢當,」沈希儀的聲音極是沉穩,隱隱有世家的風範,只是臉上有些驚奇,似乎不相信我是一個捕快,「希儀被謫,眼下不過是杭州都司的知事罷了,王兄勿要行此大禮!」 我微微一笑,「那好歹也比在下高三級,這大人叫的並不冤。」又道塵埃豈能蔽珠玉,寶劍鋒從磨礪出,小小挫折後大人定會為朝廷再立新功。 沈希儀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聽王兄說話,不像是捕快,倒像是個讀書人。」 魯衛說先別講客套話了,唐佐老弟還沒有住的地方哪。我一聽就明白沈希儀定是帶著家眷,便說讓玲瓏姐妹和蕭瀟住在一起,我搬去和魯衛擠一擠,這樣就騰出間房來。 沈希儀此時顯示出了武人的乾脆,說了聲謝謝,便告罪說是安頓家人去了。驛丞看在我銀子的份上,只是說了句被貶的京官老子看多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倒也不再找事。 收拾停當,我正想去邀魯衛、沈希儀一道用膳,卻見兩人已連袂而來,後面還跟著兩個婦人。我心中一愣,妻子登堂乃是示通家之誼,看來這個沈希儀一路上定是沒少受委屈,遇到我和魯衛以誠相待,竟是感動如斯。 「這是舍妹和賤內。」 我連忙施禮,兩人雖然布衣荊釵,卻掩不住國色天香,行止更是落落大方,頗有大家氣度,只是沈小姐身上還帶著孝,像是文君新寡。 我喚出蕭瀟和玲瓏,說是自己的妾室。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玲瓏的身份,她倆臉上頓時佈滿了羞意,眼中卻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慌忙依言和蕭瀟一道給沈希儀三人行了禮。 我吩咐驛卒給五女準備一桌上等筵席,又偷空告訴蕭瀟說沈希儀看起來行囊羞澀,讓她找機會送些銀兩首飾給沈家二女,之後便和魯、沈二人來到了毗陵驛旁的文亨閣。 幾口女兒紅下肚,沈希儀白淨的臉上便蒸出一股酒意,看起來就有些剽悍的味道,「好酒!有日子沒喝過這等好酒了!」 魯衛夾起一隻加蟹小籠包放進嘴裡,邊吃邊道:「老弟似乎流年不利呀?到底得罪了京裡那路神仙?」 沈希儀一歎,「是首輔楊大人。唉,還不是為了廷議大禮。」 又是廷議大禮! 自從拜在了老師王守仁的座下,我對朝廷的時事關心了許多。新皇嘉靖繼位兩年,誅強尼、江彬,革錦衣衛十四萬人,深得民心,朝綱也為之一振。不過,嘉靖並不是先皇正德的子嗣,只是他的堂弟而已,正德無子,大行之後,是身為內閣首輔的謹身殿大學士楊廷和趁提督東廠及錦衣衛的江彬離京之際,以「兄終弟及」的名義推立他繼承了大統。 楊廷和是一代名臣,又有擁戴之功,而嘉靖年輕英敏,頗想有番作為,君臣原應相契才是,不料卻為了如何稱呼嘉靖的父親興獻王佑杬而弄出了一場爭議,楊廷和是理學大家,堅持繼嗣不繼統,可如此一來,嘉靖就得叫自己的伯父孝宗皇帝一聲爹,而自己的親爹卻變成了叔父,心中自然不願,雖然在群臣的壓力下被迫屈服,卻和以楊廷和為首的內閣有了心結。 登基不久,進士張璁揣摩聖意,上了一道「繼統不繼嗣」的奏章,主張仍稱孝宗為伯父。嘉靖大喜,發交內閣廷議,沒想到廷議的結果卻是依舊,一些主張繼統的官員被貶,張璁也被趕出了北京。 「廷議大禮一案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餘波依然未盡嗎?」望著文亨橋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不禁有些感慨,廷議說穿了不過是皇帝和大臣爭權罷了,可嘉靖是個有主見的皇帝,楊廷和如此倔強,後果難堪呀! 「不是廷議餘波未盡,而是又起波瀾。」 沈希儀的笑容看著有些苦澀,「南京刑部主事桂萼上疏主張繼統,於是廷議爭端再起。在下不過說了幾句應該繼統的話,就被連貶九級,首輔大人官威實在太盛了!」他歎了口氣,「唉,不說也罷!」 「喪親不能奪情!楊公有些死腦筋了,幹嘛非抱著程朱理學不放?孝宗皇帝本來就不是皇上的爹,非逼著皇上多出個爹來,楊公未免矯情。」師父養我育我,又把龐大的家產過繼給我,我也沒叫他一聲爹啊。 沈希儀臉上流露出贊許之色,道:「別情兄此言正合我意!」 魯衛接過話頭,「刑部的桂萼?我見過他。那小子性情暴烈,屢屢和上司對著幹,這樣的人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個異數。」又問沈希儀道:「老弟,我聽說首輔大人想利用統嗣之爭來打擊政敵,可有此事?」 「空穴未必來風,前次廷議吏部尚書王瓊下獄,此次桂萼自然逃不過媚主邀寵的評語,聽說還要彈劾翰林院學士楊一清、南京兵部右侍郎席書,甚至連賦閑在家的新建伯王公都不放過,欲奪其爵位,真是天理何在?!」沈希儀越說越有氣,細眉倒聳、怒目圓睜,最後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的桌子上,「喀喇」那桌子竟被拍出了一道裂縫。 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沈希儀手上的力道這麼足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來他那張文氣的臉還真是騙人不淺。不過,我並沒有太多的驚訝,他要是沒這點實力,怎麼會被別人傳為兩廣第一勇將? 我更關心的是我的老師,大明特進光祿大夫、柱國、新建伯王守仁,他老人家辭南京兵部尚書不赴,一直賦閑在家。 師父一直教育我,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特別是幹我們淫賊這一行,更不能太出名,你名動江湖了,離死也就不遠了。朝廷是另一類江湖,想來也是如此。而我這位新拜的座師王公現在卻真的是名動天下了,五年前甯王宸濠謀反,是他獨率一省兵馬僅用四十三天便將其剿滅,威名遠播四海,不僅群臣忌其功,就連當時御駕親征的正德帝都恨他搶了自己的光芒,因為他還在南下的途中,那邊甯王已經束手就擒了。 「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將杯中的女兒紅一飲而盡,「當初陽明公因王瓊知人善任,將功勞盡歸於他,讓首輔大人沒了面子,看來現在要算舊帳了。」 「別情兄很關心朝政啊。」沈希儀頗有些意外的望了我一眼,「你是不是進過學?」 「是呀,小弟是讀過幾年書。」我知道我關心的東西多了些,魯衛是蘇州的總捕頭,品軼比我高,但他決不會去關心楊廷和與王瓊之間的爭鬥,那畢竟離他太遠了,他更關心的是蘇耀什麼時候退休。不過,這個沈希儀年輕幹練,日後定大有所為,我心裡便有了結交之意,不想瞞他什麼,「說起來,陽明公還是小弟的座師呢。」 魯、沈二人俱是動容,沈希儀拱手正色道:「希儀失敬了!王公乃我大明軍神,素為我等敬仰,不過,」,他細目中流露出一絲狐疑,沉吟道:「王公門下弟子三千,但叫他座師的希儀只知道方獻夫和冀元亨兩個人……」 沈希儀竟然動了疑心,這倒出乎我的預料,我也沒想到老師門下那麼多的門生,親傳弟子卻只有兩人。想起老師特意在我手中摺扇上提了一首詩,才知道他老人家高瞻遠矚,此等細瑣之事也早了然於心。看魯衛眼裡也頗有些疑色,我展顏一笑,「啪」的將手中摺扇打開。 「溪邊坐流水,水流心共閑。不知山月上,松影落衣斑。」沈希儀讀過之後又看了一眼落款,「不錯,這正是王公親書的『山中示諸生』詩,希儀真是得罪了。」他望了我一眼,問道:「王公不輕易收徒,別情兄是不是有功名在身呀?」 「唐佐兄真是目光如炬,小弟乃應天府新科解元。」我笑道,心裡暗忖:「這沈希儀倒是精明。」 魯衛狠狠瞪了我一眼,顯然是不滿我沒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他。沈希儀看起來卻並不如何驚訝,只是歎了口氣,道:「王公想怡情山水恐怕也不成了,楊廷和的彈劾相當嚴厲,說王公初與宸濠私下交通,因恐其事敗,才發兵討之,令師兄冀元亨已經因此被捕入獄了。」 「那皇上怎麼說?」我心裡一驚,冀師兄一直跟隨老師,幾個月前在應天見他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下獄了呢?今上真是恩威難測呀! 「皇上也是瞻前顧後的拿不定主意。」 哼!狡兔死,走狗烹,皇上恐怕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主意正的很吧,我心裡暗罵,想想把持朝政的楊廷和、費宏等人都是老師的政敵,我知道要解老師于危難之中,還得依靠皇上。可誰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呢? 「唐佐兄,你說桂萼是南京刑部的?皇上給他處分了沒有?」既然楊廷和想利用廷議大禮來打擊異己,那我也用廷議大禮來回擊你吧。 「那倒沒有,聽說還要宣他入京哪。」 我眼睛一亮,皇上果然不想再有兩個爹了。「那宣他了沒有?」 沈希儀說他離京的時候還沒有,現在就不知道了。我問魯衛桂萼平日和什麼人相契,魯衛笑道:「他可是個刺頭,上司都敢罵,下屬就更不用說了,哪裡有什麼朋友!像我這一把年紀的,見他的那次就被訓了兩個時辰。不過,他是進士出身,聽說對讀書人倒是很尊重。」 我心裡有些悲哀,魯衛在江湖何等地位,卻被區區一個六品主事呼來喝去,想來真是可笑。不過,刑部轄下的那般緝捕、司獄若不是行伍出身,就是像蘇耀、魯衛這樣的練武之人,桂萼一個文人,自然不喜與他們交往。 問了桂萼的住所,我心中有了主意,看沈希儀的表情,似乎他也明白了我要採取的行動,想起人生際遇如此玄妙,我不由暗歎這趟應天府還真是來對了。 回到毗陵驛,魯衛就開始審我:「老弟,春水劍派弟子、杭州府巡檢司副巡檢、應天府的解元和王公的門生,這四個身份到底那個是假的?」 他還真給我留面子,沒當著沈希儀這麼問我。 「玲瓏會跟您老人家說謊嗎?」 很意外的魯衛竟點了點頭,「沒準兒,那兩丫頭擺明愛上了你,連你說她倆是妾室都沒出言反對,當時老哥我還真嚇了一跳,依我看為了你造什麼假她倆都能幹,只是……」他猶豫了一下,又把自己說的話推翻了:「錢江身上的傷是造不了假的!」 「那也可能是玲瓏把春水劍法私下相授呀。」 魯衛像看個怪物似的看著我,「罷了,你即便現在不是春水劍派的弟子,等過幾天見到了玉夫人,我想你也該是了。杭州府巡檢司的腰牌和老哥我的一樣,都是刑部統一發放的,想來老弟也不會在我面前作假。不過,老弟那麼有錢,會不會是買的呀?」 看來任何職業都有自己的職業病,就像淫賊看到美女總要千方設法的把她收進自己的後宮,而捕快看到不太合乎他思維的事情的時候,他便開始了無休止的猜測推理。 「魯老哥,這話你是不是憋了很久了?」我現在有些後悔為什麼給他渾家留下了五百兩的住宿伙食費。 「沒這事兒,老弟。」魯衛不愧是江東第一神捕,竟從我的語氣表情裡看出了我的心思,臉上立刻佈滿了笑容,連皺紋全都舒展開來,「我那口子可說了,沒遇到過像老弟你這樣的同行,區區一個副巡檢實在是屈才了,用不用老哥和李之揚說說?跟他還有些交情。」 真是笑話了,我這官兒還是李之揚送的交情呢。剛想說話,沈希儀扣門而入。 看他白淨的臉上滿是感動,我就知道定是為了送他銀子的事兒,果然見他拱手對我道:「尊寵贈金賤內,希儀受之有愧,卻之不恭。」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看到他的灰布衣衫,我就覺得魯衛那身黑色緞子長衫很是扎眼。今上的祖宗們都認為下面的官員是具有完全高尚人格的純人,於是官俸之薄,能讓九成拿朝廷薪水的人理直氣壯的說:「我要貪污。」 因為不貪污的話,連生活都有問題,魯衛是正七品,和一個縣太爺的品軼相當,月俸七石五斗米,算起來也是九百斤白花花的大米,看著著實不少,可咱大明朝發薪水是米三鈔七,由於濫發紙鈔,魯衛能拿到手裡的不過是二石五斗米外加不足一兩的銀子,他不貪污,別說穿著綾羅綢緞、住著繁華地段的寬敞大屋,恐怕就連吃頓肉都要尋思尋思。 魯衛也笑道:「老弟,用不著又是有愧,又是不恭的,這小子是個財主,幾百兩銀子他不會放在心上。」魯衛是個老江湖,看來是明白我想結交沈希儀,便替我敲起了邊鼓。 沈希儀說了句:「愧受了」便不再提銀子的事兒。我看他做事明斷,決不拖泥帶水,倒是越發看好他的前程。 cool18.com【第二卷‧第二章】 第二卷‧第二章 我枕著蕭瀟的大腿,玉瓏坐在我眼前把一顆楊梅細心的放進我嘴裡。 昨夜果然平安無事,魯衛著急回蘇州,一大清早就走了。吃過早飯,沈希儀也帶著妻子、妹妹過來道別,彼此說了些珍重的話,便分道揚鑣。 在常州我雇下了老馬車行最大也是最豪華的一輛四騎八輪馬車,也就是我小時候看慕容千秋坐的那種,而車夫則是已經升任車行二掌櫃的老張。 其實我並不喜歡張揚,我最初是想雇兩輛車,看著也不顯眼,只是玉瓏說不想大家分開,我便改了主意。 「那個沈小姐似乎對少爺很感興趣耶,臨走的時候偷看了少爺好幾眼。」蕭瀟邊替我按摩著肩膀邊笑道。 明媚的陽光透過紗簾照在蕭瀟白藕似的胳膊上,那只烏金鐲子上的寶石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老張是個老成持重的小老頭,這讓她放心的把對襟短衫脫了,上身只剩下洋紅的湖絲比甲,低開的領口遮不住湖紗抹胸,露出一小半椒乳來。 「你倒眼尖。」沈希儀的妹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身為淫賊的我自然關注,也比蕭瀟看出了更多的東西,她到底嫁過人,眼神比玲瓏大膽了許多。 「沈……」我拖長了聲音,蕭瀟心思靈動,抿嘴笑道:「希玨。沈小姐開春時候死了丈夫。她丈夫據說是得了肺癆,已經病了兩年多,今年就沒挺過去。」 蕭瀟經常讓我生出疑問,她會不會是我肚子裡的蛔蟲變的。我握住她的一隻小手把玩起來,她臉上漸漸浮起了紅暈。 「沈家小姐青春正艾,看少爺我英俊瀟灑、年少多金,動了心也不奇怪。」我笑道,「看她體態風流、眉目含春,想來也是個有趣的人物。」 「哥,你還真是個淫賊哩。」玉瓏一面撅著小嘴嗔道,一面把四五個楊梅一齊塞進我嘴裡,「這麼貪心,那就多吃點,撐死你。」 不過眨眼間楊梅在我嘴裡就只剩下了一堆核,看得玉瓏目瞪口呆。「丫頭,哥哥牙口好,再多幾個也不怕。」說著伸手去摟她,她正猶豫是不是該躲開的時候,我的手已經搭在了她的腰間,一觸手,她的肌膚就是一陣輕顫,身子便有些僵硬,白皙的臉上頓時飛上了一朵紅雲。 看玉瓏嬌羞的模樣,我心裡一陣大動,分身便伸頭伸腦的有了反應,剛想去解她的對襟背子,卻覺得大腿被掐的一陣疼痛。左手閃電般的一捉,正捉住一隻纖纖素手,我知道那是玉玲的。 玉玲的病還沒全好,便和我一道擠在了榻上。她在人前很是端莊,上了榻,就把臉沖著窗外,留了一個後背給我。此刻我雖然沒去看她,卻也知道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偷偷轉過身來了。 這丫頭掐我作甚?很快我便想出了答案,橫著半躺在榻上的蕭瀟和坐在我身旁的玉瓏由於位置的關係都看不到我胯下突然多了一頂帳篷,而玉玲卻不知為什麼看到了。 「蕭瀟、玲瓏,到了應天暫時不回總舵了,我要先去拜訪一下我的上司。」我修改了行程,右手在玉瓏的腰間恣意把掐著,左手卻拉著玉玲的小手,在衣襟的遮掩下,按在了我壯大的分身上。 玉瓏的呼吸頓時有些重了,而玉玲卻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想來是怕妹妹和蕭瀟發現,她一動也不敢動,甚至我的手已經離開了她的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她的手也沒有抽回去。 蕭瀟眼裡流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玲瓏姐妹呼吸上的變化讓她很快就看清了我所有的動作,玲瓏武功上本就差了主子很多,這閨閣裡的功夫更是天差地遠了。 「為什麼呀?哥,還是先……」玉瓏胸前的那對凸起隨著一呼一吸快速的膨脹,連她自己都感覺到了,臉上紅的像是天邊的晚霞,話說了一半突然一停?手把我的眼睛蓋住,嬌嗔了一聲:「不許看!」 「不看就不看。」我輕嗅了兩下,玉瓏的袖籠裡傳出淡淡的脂粉氣讓我有些迷亂。我右手離開她的腰間移到了她胸前,五指飛舞間,不僅對襟背子的扣子轉眼間就被解開了,就連裡面的比甲也不能倖免,接著一探,一隻嬌小的玉兔便被捉在我手裡。 玉瓏身子一軟就癱在我身上,我的頭正好埋在了她的胸前,她雙手也由捂著我的眼變成了抱著我的頭,嘴裡發出了細小的呻吟,聽起來好像是「哥~嗯~不,哥……」 「饒了妹妹吧。」 我欲焰騰起,正琢磨是不是乾脆把玉瓏就地正法,就聽玉玲在我耳邊輕聲哀求道,握著我分身的那只小手也開始活動起來。 「哥,先回總舵吧,稟明了我娘,我和妹妹就可以服侍哥哥枕席了。」玉玲的聲音細若蚊蠅,羞澀中隱隱有股蕩意。 「好,饒了你。」玉玲一句話讓我想起還有玉夫人那一關沒過。我把玉瓏的身子往下拉了拉,讓她的腦袋枕著我的肩膀,看姐妹倆嬌慵不堪的樣子,心裡湧起一股得意。 「玉玲,不是我不想先回總舵,而是怕我老師的事遲則生變。」我把沈希儀的話說了一遍,又解釋了一番什麼是大禮之爭,然後道:「皇上今年已經十七了,定是要極力擺脫權臣的控制,廷議大禮不過是個踩點石而已。那桂萼的上疏恰是時候,很可能一疏邀得天寵,我去,就是看怎麼運作才讓這種可能性變為現實,這樣,就不會有人再去打擾我老師了。」 「這些是男人們的事,賤妾不懂。」玉玲開始進入姬妾的角色,「不過官場黑暗,爺要千萬小心。」 傍黑進了應天,安頓好蕭瀟、玲瓏後,我買了四色禮品來到了信府巷,問了四五個在樹下乘涼的漢子,才找到桂萼的家。 看破舊的院牆和脫了漆的朱紅大門,我就知道桂萼是個有操守的人。刑部是個容易斂財的地方,心思但凡活絡些,手但凡松些,大把銀子就會到手。看到眼前落魄的景象,我心裡生出一絲擔憂,萬一這桂萼真的油鹽不進倒也麻煩。 拉起生銹的門環拍了兩拍,不一會兒,出來一個下人,翻著一雙白眼,沒好氣的問:「什麼人?」 「下官杭州府巡檢司副巡檢王動,求見桂萼桂大人。」早知道桂萼性剛使氣,沒想到他家人也是如此蠻橫,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 「不見!」那僕人一口回絕,便要關門。 我心裡一喜,看來桂萼還在應天,見大門要關上了,忙攔住道:「那就煩老哥通稟一聲,說應天府新科解元王動求見。」 「哦?」那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果真是你!找我何事?」 我心中一愣,這個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擼著袖子,光著腳丫,頭髮上還有幾根雞毛的中年漢子竟然就是桂萼?他好歹也是個六品主事呀! 我不由笑道:「大人真是特立獨行呀!」 桂萼並不惱怒,反倒頗感興趣的望著我:「解元做捕頭,真是天下奇聞。杭州府?管刑名的通判是李之揚吧,我倒要問他一問,究竟搞得什麼鬼!」沉吟了一會兒,又道:「你來莫非是為了你的座師王公被彈劾一事?」 「正是!」我不由得重新評價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漢子,他雙眼此刻流露出智慧的光芒,仿佛能洞燭一切。 「你不必奇怪,我和你師兄方獻夫很合得來,從他嘴裡我知道王公新收了一名弟子就是你。不過,桂某位卑言輕,恐怕幫不上什麼忙了。」他邊讓我進來,邊說道。 「此言差異!大人審時度勢,又有膽略,前途貴不可言。區區一個刑部主事豈是大人久居之地?!」 桂萼驟然停下了腳步,那張乾瘦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半晌才道:「老弟,這話就到此為止,若是讓禦史台的人聽到,你我都不利。」 「大人何時變得如此膽小怕事?」我臉上的不滿倒有一多半是裝出來的,「下官此次冒昧求見,一來是為了老師王公免遭他人毒手,二來也是為自己日後在朝中多個強援。」 我把話講的赤裸裸的,桂萼臉上反倒露出相信的表情。把我讓進屋子,賓主坐下,桂萼道:「你是不是聽說了我上疏的事?」 我說是,桂萼苦笑道:「我以為此疏時機恰到好處,誰知還是早了!」言下頗有些唏噓。 我微微一笑,「單單大人一本奏章是顯得早了些,不過若是還有旁人的三五本一同奏上,再有得力之人從中說項,那可就不早了。」 桂萼眼睛頓時一亮,隨即卻是一黯。我知道寫奏章的人好找,張璁、席書乃至我師兄吏部員外郎方獻夫都是現成的人選,可朝中俱是楊廷和一党,桂萼想找人替他說話實在是難上加難。 不過,我早就胸有成竹,「大人可是忘了錦衣衛都指揮張佐張大人?」 本朝以來,提督錦衣衛者莫不是皇帝的心腹,地位極是重要。桂萼聽我提及張佐,詫異的望了我一眼,「你倒知道我和張大人是同鄉?」又歎道:「可惜,我們已經二十多年沒有聯繫了,再說,今上禦內侍甚嚴,連各地的鎮守內侍都裁撤了……」桂萼欲言又止,看來他並非沒有想過這條路子。 「但張佐畢竟是皇上做興獻王時的舊人,一直跟隨皇帝,能讓他提督錦衣衛,就說明他深得聖眷。多年不曾聯繫也不要緊,只要有這個。」說著,我從懷裡掏出兩張銀票遞給了桂萼。 那銀票每張都是一萬兩,桂萼接過一看,臉上頓時勃然作色,一把將它扔在地上,怒道:「你要我行賄他?我桂萼豈是這種小人!送客!」 「下官敬佩大人!請大人暫息雷霆之怒,且聽下官一言。」 看到他家裡雖然整潔,可傢俱擺設都有些破舊了,我拿出銀票的時候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今上少年英發,除江彬、廢皇店,本大有可為,卻為繼統繼嗣一事被內閣一味糾纏。政令不行,殃及百姓,大人何忍以一己之私名廢天下之公義!且,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本是丈夫所為,大人若存婦人之念,死期將至也!」 我知道桂萼就是個愛忤逆上司的,想來說的激烈些他也能承受的起。再送給他一頂為天下公的大帽子,他總該動心了吧。 「不愧是一榜解元,果然好口才。」桂萼顏色見緩,我拾起銀票再度交給他道:「大人,此乃是為天下百姓而賄,利在百姓啊!」 「好,就依老弟之言。」桂萼沒有接銀票,卻道:「那就請老弟去趟京城,幫我說項張佐張大人。」 他真是頭老狐狸呀!我不禁暗忖道,成功了自然高升無疑,不成功也可推的一乾二淨,這等小花招我豈能讓他如願,怎麼也要把他拖下水去。 「大人,下官此次來應天,並不是專程來拜會大人的。只是因緣巧合,讓下官知道了京城裡發生的一些事情。」我把遇到沈希儀的經過講了一遍,「下官是為緝捕江洋大盜而來,擅離職守可吃罪不起。況且下官與張大人素不相識,恐誤了大事,大人是否請令郎將銀票帶往京城,畢竟大人和張大人有同鄉之誼,令郎前去拜會也不招人猜忌。」 桂萼一皺眉,沉吟道:「靖兒口才弱了些……」我一笑,「大人,張璁先生正賦閑在家,無所事事,他可是個好說客。大人雙管齊下,不怕張大人不答應了。」 桂萼眼睛一亮:「老弟真是算無餘策!不錯,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張佐那裡應該不會有問題了。」他目光灼灼的望著我,「他日桂萼立足廟堂,定不會忘了老弟!」 cool18.com【第二卷‧第三章】 第二卷‧第三章 說服桂萼比我想像的順利,回到住處的時間便比預計的提早了許多。玲瓏歸心似箭,看天色並不太晚,便央求我要連夜趕回總舵。 老張早趕著馬車回常州了,我無奈只好向店家買馬。看我銀子潑水似的使出,玉玲倒有些心痛了,「哥,要不在城裡歇一晚,明早再雇車回去不遲,一路上咱都換了七匹馬了。」 我哈哈一笑,「蕭瀟,等玲瓏過了門,柴米油鹽醬醋茶就交給玉玲管。」惹得玉玲一陣嬌嗔. 春水劍派的總舵在城南二十裡的牛首山下。一路攜美同行,又是天街夜色涼如水,我心裡自是十分愉快。 哥,你來過牛首山? 那是,哥哥在應天參加鄉試,周圍的風景自然要領略一番嘍。我還沒告訴玲瓏其實我每年都要在應天住上一個月,因為我的父親就是應天數得著的大米行「王老實米行」的東主,這一切還是等她們正式過了門再說吧。 順著玉玲手指的方嚮往半山腰看去,夜色下隱約看到一片房舍掩映在花木叢中。 「那不是慈心庵嗎?」旁邊蕭瀟有些詫異,「我和主子還在那兒上過香哪。」 「過了慈心庵,再往前走不到一裡地,轉過一個山坳,就是我們春水劍派的總舵了,說起來那裡也是慈心庵的地產呢。」玉玲解釋道。 玉瓏已經迫不及待的縱馬狂奔了,眨眼間就跑出去十幾丈,急促的蹄聲在寧靜的夜空顯得異常清脆。 半盞茶的時間我、蕭瀟和玉玲也跟著轉過了山坳,遠遠看去,玉瓏的坐騎已停在了一所宅子前,正向我們招手。 怎麼不進去? 看玉瓏露出小女兒的模樣,我就知道她是近鄉情怯,不曉得該怎麼跟她娘說和我的事情。玉瓏似乎察覺到我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一扭身跑到玉玲跟前,撅起小嘴兒道:「哼,我讓姐姐說。」 還是我來說吧。我笑道,上前去拉門環想要扣門,不想那門卻「吱扭」一聲開了一道縫子。 門竟是虛掩的,我推了一下,回頭笑著對玲瓏道:「夜不閉戶?應天府的治安真有這麼好嗎?」 卻見玲瓏姐妹的瞳孔突然放到了最大,嘴一下子張開我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轉眼間臉上便佈滿了驚恐,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中間還夾雜著難以抑制的悲痛,就連蕭瀟也突然「啊」的一聲捂住了嘴。 血腥氣! 一縷暖風輕輕拂過我的臉,在淡淡的梔子花香中藏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隨著「滄啷」一聲輕嘯,斬龍刃已經隨著我的心動出現在我的手中,就在我轉回頭去的時候,耳邊響起了玉瓏滲人的叫聲:「沙師姑!龍師妹——」 「看住玉瓏!」我眼角的餘光中,蕭瀟正把玉瓏摟進懷裡,而玉瓏看起來似乎已經虛脫了。 院子裡的桃樹上不出我預料的吊著兩具屍體,皎潔的月光很是明亮,可我還是用了點時間才看出那是兩個女人,因為她們身體作為女性特徵的那些地方已經被毀壞殆盡了,原本應該傲然挺立的雙峰現在只剩下兩個黑乎乎的傷口,而下身卻插了一截木棒,看起來倒像是男人挺直的陽物,渾身上下全是縱橫交錯的刀痕,傷口血肉外翻,彷佛是被剝了皮一般,只有那張臉還保持完好,不過嘴角也是污穢的一片。 這是陷阱,撤! 我刻意壓低了聲音,我已經沒有時間去驚訝江湖十大門派之一的春水劍派怎麼就這樣灰飛煙滅了,因為我馬上就意識到了這是一個陷阱,看屍體的樣子,這兩個春水劍派的弟子肯定經受了長時間的折磨,敵人如此好整以暇,顯然總舵已經全軍覆沒了,連玉夫人恐怕也一樣遭了毒手。敵人沒有掩埋或者焚燒屍體,卻掛起來示眾,自然是在等春水劍派的漏網之魚,也就是玲瓏姐妹和我了。 不! 玉玲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在夜空中傳出老遠,一群宿鳥也被驚的撲棱棱的飛起。 我心裡頓時湧起一股無奈,我也不想還沒把玲瓏娶到手就先死了丈母娘,既然玲瓏姐妹還抱著一線希望,那麼就算前面是龍潭虎穴,我也只好闖一闖了。 撿起些石塊,我邊走邊把它使勁砸向前方的路面,地上沒出現陷阱,天上也沒落下魚網,院子裡只聽見石頭撞地的「噗噗」聲和我們四人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越往前行,血腥氣越重,玲瓏的臉色也越蒼白。拐進中門,裡面更是慘不忍睹的人間地獄。如果缺了腦袋和長錯了四肢還叫屍體的話,那麼地上正躺著六具屍體,散落在周圍像是摔碎了的西瓜的東西應該是被砍下來的腦袋;四肢仿佛進行了一次大挪移,胳膊從私處和後庭伸出來,而大腿卻吊在了胸前。 我身後不知是誰「哇」的一聲嘔了出來,接著其他的兩個也在啜泣聲中吐了起來。 我把湧到喉嚨的食物強咽了下去,眼前的修羅場讓我對人有了新的認識。這些兇手如果不是瘋子,那他們天生就是屠夫,在他們眼裡,人恐怕和豬也沒什麼區別了。 我用斬龍刃檢查著屍體,春水劍派上上下下十一人,除了玲瓏姐妹和看到的八具屍體外,只剩下一個人生死未蔔,我希望那一個是玉夫人。檢查的結果似乎也驗證了這一點,屍體大都是年輕人的,唯一一個上了年紀的應該是長老李清波,因為那具屍體的乳房已經有些乾癟了。 「你娘應該還活著。」可活著就一定比死了強嗎?如果她落到這樣的敵人手裡,恐怕真是生不如死了。 一句話給了玲瓏莫大的勇氣,姐妹倆像是突然又活了過來,不約而同的奔向正堂,在我喝出一聲「不!」的時候,她倆已經推開了大門,然後就聽到了一聲撕肝裂肺的慘叫。 娘! 有殺氣! 就在這一刻,原本寂靜的如同死水一潭的院子突然多了些淅嗦的動靜,屋頂上傳來衣角裂空的聲音,抬眼看去,就在我的頭頂,相距數丈遠的兩個黑衣人正拉著一張大網如飛鳥似的躍下。 果然有埋伏。我心下雖然後悔,但手裡的斬龍刃卻已如烏龍出水般咆哮而出,劍光滑過魚網,就像快刀切豆腐一般,小指粗細的棕繩一行行無聲無息的被割斷,眨眼間魚網就被我破的四分五裂。那兩個黑衣人應變也頗迅捷,立刻扔下魚網,左首那個巨人拽出一把尺半闊的宣花斧,右首的矮子拎出一對三尺短槍,搶身攻了過來。 從那兩人擎出兵器的動作,我就看出使斧子的那個巨人武功更高,他甚至比被玉瓏殺死的烏承班還要強那麼一點。可我已經顧不上研究他倆了,正堂裡突然變得燈火通明,四扇窗戶同時被推開,讓裡面的情景纖發可現,屋子正中央懸著一個赤裸的女人,雙手雙腳被牛皮索吊在了大樑上形成了一個心字,讓傲人的雙峰更顯挺拔,雪白的肌膚上佈滿了血廩子,那應該是被鞭子抽的;嘴裡堵著一隻木頭塞子破壞了她的絕世容顏,她似乎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急得腰肢亂扭,一對黯淡的眸子含著絕望的淚水死死盯著玲瓏。 她就是玉夫人嗎?不容我多想,從正廳的門後不急不徐的又轉出一高一胖兩個黑衣人來,赤手空拳的竟幾下就把玲瓏姐妹逼的分開來,好在玉瓏這幾天經過我的調教武功大進,面對獨眼胖子的一輪猛攻,全力防守之下總算守住了陣腳;可玉玲卻在那個一臉橫肉的高大漢子信手拈來的曼妙招式攻擊下變得潰不成軍。 這人是高手!隔了十幾步遠我都能聽到裂空的拳風,一朵疑團從我心底升起,這究竟是什麼門派,實力竟如此強橫? 看高大漢子用不上兩招就可拿下玉玲,我對蕭瀟低喝一聲:「攔住他們!」雙足一蹬,身子便如同一支利箭飛向右首使槍的那個矮子。 蕭瀟就像我的分身一般洞悉了我的計畫,她的切夢刀甚至比我吩咐的還早一息劃出了一片刀光,在月色裡織出一面刀幕劈向使斧子的那個巨人。 「擋我者死!」 那矮子的雙槍剛提起來,斬龍刃的刃尖已經點在了上面,它特異的材質將我精純的內力毫無折損的傳遞到了那矮子左手的槍上。 只聽「鏘」的一聲,那槍便一下子被擊飛了出去,矮子被撞的上身後仰,帶著整個身子向後退去,只是這矮子的下盤很是扎實,才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點子扎手!」矮子邊退邊高聲叫道。 「滿地落花紅-帶-雨!」斬龍刃挽起的數十朵劍花立刻帶起了一片絢麗的血雨,那矮子的身上轉眼間便滿是劍痕,可他戰意卻是不減,兀自糾纏不退,只是動作變得遲緩了許多,我知道不用一招他就得斃命在我的劍下。不過,我沒有時間去殺他了,那邊玉玲的劍已經被打落在地了。 「滾!」我用力一躍,左腿如鬼魅般的踢出,正踢在矮子的胸口,隨著「喀嚓」的一聲輕響,那矮子便嚎叫著飛了出去,我也借力如同一隻大鳥般騰空而起,直撲向正廳裡那個高大的漢子。 那高大漢子的拳頭已經震開了玉玲防守中路的雙臂,看他的招式平平實實的,卻是力道十足,聽到那矮子的慘叫,這漢子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拳頭陡然加快了半分,眼看就要擊在了玉玲的胸前。 「狂徒敢爾!應天巡城兵馬司在此!」 就是再窮凶極惡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也不願意與官府為敵,我原本要報出杭州捕快的名頭,話到嘴邊才想起這裡是應天府,應天巡城兵馬司應該更有震懾力,果然,那漢子聞言動作便有了一絲遲疑。 就是這一絲遲疑我的斬龍刃已呼嘯而來,那漢子似乎沒想到我來的這麼快,不得已把拳勢一變,帶著「呼呼」的罡風拍向高速刺來的斬龍刃的劍脊,怒喝道:「小子竟敢使詐!」 我心中一驚,這高大漢子的招式變化如此之快、眼力如此之高,是我踏上江湖以來僅見的,方才對壘玉玲的時候分明沒有使出全力。看他的武功似乎只比師父弱一成,想來應該是江湖名人錄裡排名前二十位的一流高手! 霎那間我的背上便沁出了一層白毛汗,渾身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我知道一個失誤我可能就會和外面院子裡的那些人一樣變成一具四肢不全的屍體。敵人實力如此強大,糾纏下去就是死路,看玉玲已經脫出了戰團,我吩咐了一聲「救你娘」手腕輕轉,劍脊已經變成了劍刃。 那漢子似乎早有預料,手掌由橫拍突然變為了直擊,讓我知道虛招竟也可以使得如此聲勢浩大。不過,他的變化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急速前沖的身子不可思議的曼妙一轉,便轉到了那漢子的左邊,斬龍刃順勢拉出了一道優美的劍弧。 似曾相識燕歸來。 「幽冥步?!」那漢子頓時陷入了被動,拳頭來不及封堵斬龍刃,只有後退、再退、一連退了七八步,眼看就要退到牆角這才穩住了陣腳,因為我背後傳來玉玲絕望的哭聲。 「哥,皮索!我砍不斷皮索!」 我一陣可惜,我的對手在纏綿如春水的劍法攻擊下,根本沒有機會拔出腰間的兵器,而赤手空拳的他只能發揮出自身八成的武功,再有五六招我就可以讓他徹底失去戰鬥力。然而現在我不得不放棄了,雖然我知道以後他不會再給我這樣的機會,但救人要緊,一反身我沖天而起,揮劍向吊著玉夫人的牛皮索砍去。 就在斬龍刃斬斷了綁著玉夫人雙腳皮索的同時,我聽到側後方傳來拳頭裂空的聲音,從距離上推斷應該是和玉瓏交手的那個獨眼胖子擺脫了她撲了過來,看玉夫人的身子正迎面蕩下,我知道我若躲閃的話,那雙足可裂馬斃牛的拳頭就會把看上去已經喪失抵抗力的她擊的五臟俱碎! 作淫賊的代價實在太高了。 這念頭在我心頭一閃而過,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選擇,斬龍刃將剩下的兩根皮索砍斷,玉夫人便帶著一股尿臊氣落在了我懷裡,我身子一重,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只來得及半轉身軀用內力護住要害,那拳頭便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我的後背上。 我只覺得五臟六腑仿佛一下子被移了位,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隨著我的一聲「撤!」噴了出來,正噴在了玉夫人驚異的臉上。借那胖子的一掌之力我猛的往前一竄,將玉夫人扔給有些發呆的玉玲。 「快走!」斬龍刃向後揮去,阻住了那胖子的進一步攻勢,我左手一帶,將旁邊的玉瓏也發送了門外。 玉玲一下子清醒過來,抱著玉夫人瘋一般的向外沖去。院子裡的那個使斧子的巨人想去阻攔,卻被蕭瀟死命纏住,玉玲飛快的越過兩人,而蕭瀟在玉瓏的幫助下眨眼間把危險的局勢扳了回來。 那高個漢子此時手裡多了一把刀,一刀在手,他陡然多了幾分兇悍,「鬼影子是你什麼人?!」他喝問道,只是那胖子擋住了他的攻擊路線,他便一刀劈在了門框上,「嘩啦」一聲牆便倒了半面。 而我已經逼退了那胖子,反身撲向院子裡的那個巨人。感謝師父他老人家,兒時那些綁在我腿上的沙袋現在想想竟是那麼的親切,只十幾步的距離,我就把屋子裡的那兩個人拉下了一丈有餘,就是這一丈的距離,讓我順利的接下了那個巨人的攻勢,也使蕭瀟和玉瓏順利的脫出了戰團。 玉瓏還有些猶豫,似乎不放心我,蕭瀟已經一把拉起她向外奔去。 和那巨人的大斧一撞,我心肺就是一陣鑽心的痛。那獨眼胖子的內力著實了得,我知道自己受的內傷不輕,不敢再和斧子相交,好在這巨人身形笨拙,招式不是特別靈活,等後面兩人追上來的時候,我已經搶佔了有利的攻擊位置。 迢迢不斷如-春-水! 隨著我的斷喝,斬龍刃揮出了一波劍浪,那劍浪如同春天剛解凍開河的大江帶著冰淩卷起的巨浪,一波強過一波。 春水劍法中這記對付群毆的殺招果然精妙,三個人都露出了謹慎的表情。就聽一陣叮噹作響,我身子已經借力飛了出去。 等飛奔出宅子的大門,蕭瀟和玲瓏已經騎在了馬上,玉夫人則委頓在蕭瀟的懷裡。看我出來,才忙打馬向來路奔去。 我飛身上馬,馬卻突然一頓,回頭一看,那個滿臉橫肉的高大漢子已經堪堪追了上來,正拽住了馬尾。 斬龍刃向後一揮,馬尾應聲而斷,馬一吃痛,嘶鳴一聲,四蹄撒開,狂奔而去。 那高大漢子開始還能跟得上,不過在我斬龍刃的威脅下卻也不敢靠近。追出十幾丈,他便不得不停下來換口真氣,這功夫我的馬又跑出七八丈遠,那漢子知道追不上了,反身和另外兩人轉回春水劍派總舵,不一會兒那裡就濃煙四起。 春水劍派完了,這念頭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前面也傳來玲瓏嗚咽的哭泣聲。追上她們,我吩咐一聲「走水道,去蘇州。」心情一松,一口血就噴了出來,眼前開始漸漸的有些模糊,又跑出去七八裡地,我兩眼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cool18.com【第二卷‧第四章】 第二卷‧第四章 等我醒過來,一睜開眼,便看到了蕭瀟憂慮和焦急的臉,那臉不像往日那樣紅潤的可愛,反倒慘白的讓人生憐。 主子,你醒啦? 蕭瀟佈滿血絲的眼裡剛閃過一道喜悅的光芒,就身子一歪倒在了我身上。 「蕭瀟姐也受傷了,可她不放心爺,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我昏了一天一夜?轉頭這才看到了玉瓏,只一天的功夫,那個原本天真浪漫的少女好像突然一下子成熟起來,她費力的把蕭瀟移到我的床上,然後跪在我床前,把我的手合在她的小手中,道:「多虧了爺。」 「你是我的女人嘛。」我笑著摸了摸她的臉,聽外面傳來咕咕的漿聲和粗魯的笑聲,我知道自己應該在船上。 到哪兒啦? 過了鎮江,已經進大運河了。 看她臉上也滿是憔悴,兩眼腫的像桃子一般,我知道她恐怕也是守了我一天一夜。我心生愛憐,輕輕將她摟進自己懷裡,「你也乏了吧。」 「不乏,只是我害怕。」玉瓏靜靜的躺在我懷裡呢喃道,「爺,我真的害怕,怕極了。」 我能感覺到她身子在微微的顫抖,聲音裡也有種劫後餘生的恐懼,「我……我不想再在江湖裡討生活了,」她緊緊的抱著我,「爺,你就娶了我和姐姐退出江湖吧,我們會和蕭瀟姐姐一樣,好好伺候爺的。」 我心下一陣歎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開始明白這句話裡的那種無奈。就算我把師父的遺命放在一邊,可那些狙殺我的雜燴們會讓我退出江湖嗎?我怎麼也得把他們一一跺成肉醬,才能安安心心的帶著我的嬌妻美妾過生活! 「玉瓏,我會退出江湖的,不過要等那些殺人兇手一個個的伏了法,我才能安心。」運了一下氣,氣血不太通暢,可傷勢並不算太嚴重。小時候吃的那些名貴的野參、靈芝、熊膽、虎心雖然不能增加內力,卻有固本培元之功,造就了我內腑強大的生機,此時便發揮出了作用,加上師父留下的治傷聖藥雪蓮玉蟾丸,估計養幾天就該好了。 蕭瀟服了藥沒有? 從蕭瀟脫離戰場的情況看,她受的應該是輕傷,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替她掖了掖被子,便問玉瓏,玉瓏說吃了;我又問玉玲怎麼樣了,玉瓏說姐姐倒沒受傷,只是原來的熱風寒反復了,一直在發燒;最後我猶豫了再三,才開口問道:「那,你娘哪?」 在春水劍派總舵正堂裡接住玉夫人的時候,我就能想像出她該是受到了怎樣的淩辱。她的雙乳被戴上了飾品,不過那絕不是蕭瀟身上那種價值萬金鑲滿寶石的乳環,而是鋼絲串起來的一排牙齒,牙齒上還血淋淋連皮帶肉的,似乎是從她弟子們的嘴裡硬拔出來的;她私處的毛髮全被剃光,上面也同樣帶著一個齒環;頭髮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尿臊味,臉上佈滿了幹了的和尚未完全幹了的男人穢物。 一個女人能承受這樣的虐待嗎?尤其是她在江湖裡還有潔身如玉的美名。 玉瓏開始在我懷裡抽泣,「娘她不說話,一句也不說,爺,你快想個辦法吧。」 「你娘需要靜靜心。」相比玉瓏,我倒是頗能理解玉夫人的心。 「公子醒了,身上的傷要緊嗎?」裡倉傳來一道柔美的聲音。 玉瓏愣了一下便猛的跳了起來,一扭身鑽進了裡倉,就聽她驚喜的道:「娘,你說話了?!」 「傻丫頭!」隱約可以聽到裡面一陣低低的私語,接著聽玉夫人朗聲道:「如果王公子行動方便,可否進來一敘?」 當我進了裡倉,我看到的是另一個玉夫人。梳洗得乾乾淨淨、除去了木塞子的她有著比玲瓏姐妹還要豔麗的容顏,臉上的肌膚光滑細膩,沒有一絲的皺紋,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和偎在她懷裡喜極而泣的玉瓏不像是母女,倒像是一對姐妹花。 她穿的應該是玉玲的那件鵝黃色的對襟衣衫,原本是嬌媚的顏色被她一穿卻透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只是,不知為什麼,我眼前卻突然浮現出了她滿是傷痕的赤裸軀體。 王動見過夫人。我躬身一拜。 「不必多禮。」玉夫人纖手虛引,「是賤妾要謝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哪裡話!夫人是春水劍派的掌門,王動恭為門下弟子,自當報效。我瞪了玉瓏一眼,你娘不說話,你不會講給她聽嗎? 玉瓏偷偷吐了下舌頭,躺在玉夫人背後支著腦袋望著我的玉玲眼裡也有些歉意。 玉夫人一皺眉:「我春水劍派二百年來從未有過男弟子,公子說笑了。」 春水劍派二百年來恐怕也還沒被人打的要滅門吧?「在下乃宋思仙子秘傳弟子,也難怪夫人您不知道。」 「你會幽冥步,該和鬼影子任前輩有莫大的干係。宋師妹和任前輩有些私人恩怨,怎麼可能收你作徒弟?」 師父和宋思有過節,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宋思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女不成?想到楊威和花想容雖然抓錯了目標,可最後還是把她奸了,看來她應該有幾分姿色,否則那兩個淫賊也不會對年近四旬的女人突然生出了興趣。 舅舅和師父之間有什麼恩怨,作晚輩的也不便詢問。不過,我若不是師父的徒弟,這春水劍法難道是玲瓏教的不成? 玉瓏看我瞪著眼睛說胡話,想笑又不敢笑,玉玲在母親背後,不怕被看到,就用手指刮了刮鼻子來羞我。 「原來公子是任前輩的外甥,他老人家真的過世了嗎?」看我點頭,她沉吟道:「也是,玉玲玉瓏教不出你這般強橫的春水劍法,倒是玉瓏的劍法大進,像是得到了高人的指點。」 玉瓏笑道:「娘,我武功真的有進境嗎?師兄他只教了我三天耶。」 玉夫人微微一笑,「傻孩子,王公子是江湖絕頂高手,有他指點你進境自然快了。」頓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一冷,「知不知道和你過招的那個獨眼胖子是誰?他就是少林叛徒、在江湖名人錄裡排名第二十五的『苦頭陀』高光祖!你能守住他七八招,功夫起碼進境了一成。」 玉夫人的悲憤和玉瓏的驚訝都沒有高光祖這個名字給我的震撼大,我一下子想起了宮難說過的話,「十二連環塢兩大仲裁人之一的高光祖?怎麼會是他?十二連環塢不是從來不介入江湖恩怨的嗎?」 聽到我的話,玉夫人的臉上陡現驚容,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的身子開始輕微的發抖,臉上也露出即像是恐懼又像是屈辱的表情,裡面還夾雜著一絲奇怪的情緒,讓我看著竟有些心痛。 「十二連環塢?高光祖是十二連環塢的人?是呀,早該想到他了,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原來還在十二連環塢!」玉夫人眼裡流露出仇恨的光芒,「尹觀!原來他是『屠夫』尹觀!」 「尹觀?十二連環塢的另一個仲裁人?」我一下子就明白她指得是那個滿臉橫肉的高大漢子,他的形象和他的綽號很容易的就融合在一起。十二連環塢的兩大仲裁人一齊出馬,讓我終於明白對手是誰了。 算度精確的暗殺、雷霆霹靂的攻擊,這不是一個鬆散的組織能夠完成的,之所以未競全功,完全是因為我的橫空出現打亂了他們的部署。這麼說來,十二連環塢已經不僅僅是一艘船的名字,尹觀和高光祖也不僅僅是仲裁者的身份,那些逃到十二連環塢的惡人們看來已經組成了一個組織嚴密的門派,他們一改往日的作風,開始主動尋找目標進行攻擊了。 可為什麼偏偏挑上了春水劍派?難道就為了我發出了要追殺花想容的資訊?我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或許,他們早想介入江湖,只不過我給他們提供了一個藉口? 「尹觀是十二連環塢的仲裁人?」玉夫人的疑問讓我知道江湖並不如我想像的那樣消息靈通,特別是像春水劍派這樣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的門派,消息恐怕更是閉塞。 見我點頭,玉夫人的臉色變得慘白,看來她也想到了同樣的可能。不過,我有些奇怪,這位江湖名人錄上高居第十三的女人卻沒有與其江湖地位相適應的冷靜與沉著,看起來倒和她懷裡的玉瓏沒有什麼區別,春水劍派能支持到現在也算是個異數。 玉夫人望著窗外沉思半晌,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突然望著我道:「你既是宋師妹的弟子,就是我春水劍派的十二代弟子了。」 我不知道她怎麼又提起這個話題,不過聽她口氣好像是承認了我的身份,看玉瓏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我連忙點點頭。 玉夫人輕輕推開懷裡的女兒,突然站起身來,將手舉在半空,雙眸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盯住我,正色道:「春水劍派十二代弟子王動接令!」 我正心有所悟,她已經一字一句的道:「列祖列宗在上,吾,春水劍派十一代掌門玉無暇,傳掌門之位於汝。春水劍派上下俱受汝節制,若有違抗,殺無赦!」說罷,臉上一陣輕鬆,旋即有些歉意的道:「掌門信物被尹觀搶去了,以後就要靠掌門您來奪回來了。」轉頭吩咐女兒:「玉玲、玉瓏,快來見過掌門師兄。」 慢! 我萬沒想到玉夫人竟是用這種方式承認了我的弟子身份,玲瓏臉上也是滿臉詫異,不過很快就被喜悅所代替。 我覺得自己象頭被騙套上口嚼子的驢,若不是因為玉夫人是玲瓏的母親,我早就翻臉了,可現在我只能低聲下氣的道:「夫人,我可不可以不做這個掌門?」 「公子已經是春水劍派的第十二代掌門了,做不做只有公子自己拿主意了。」放下了一副重擔,玉夫人就連聲音聽起來也似乎輕鬆了許多。 是這樣啊。望著船外夕陽西下,不時有船帆掠過,我沉思良久,突然微微一笑。 「自古而今,有人能長生不老嗎?」三女搖頭;「有朝代能千秋萬載嗎?」三女再搖頭。 「既然不能,那春水劍派為什麼一直要存在?」望著愕然的母女三人,我舉手道:「列祖列宗在上,吾,春水劍派十二代掌門王動,即刻解散本派!」 還是玉夫人第一個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是呀,春水劍派實在是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呢喃道。 「不過夫人放心,本派雖已解散,但我還會用本派名義行走江湖一段時間,直到把那些殺人兇手一一繩之於法!」 玉夫人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她拉過玉瓏,望著我道:「玉玲玉瓏我從小就很嬌慣她們,只學了些打打殺殺的功夫,不足以入公子的法眼,只是十二連環塢的惡人若真的聯合起來,實力非同小可,我實在放心不下她倆的安全,有心把她倆託付給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玲瓏姐妹沒想到母親會這樣直截了當把自己許給了心上人,早羞得滿臉通紅,玉瓏在母親的懷裡撅著小嘴扭著:「娘~」 我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玉夫人此刻談婚論嫁讓我覺得像是在托孤,不過我也不想放棄眼前這個大好機會,「小侄求之不得!只是要委屈兩位妹妹了。」我改了稱呼,「小侄此次來應天,就是想向夫人提親來著。」 「還叫我夫人嗎?」聽我應允,玉夫人看我的眼光就慈祥了許多。 我那聲「娘」叫得連我自己聽了都覺得彆扭,看她的樣子說是我的妹妹都會有人相信,在她身上我怎麼也找不到丈母娘的那種感覺。 晚飯吃的開開心心頗有些團圓的味道,雖然昨天對母女三人是個慘痛的日子,但大家都刻意去回避它,往者已矣,來者可追,更重要的是活著的人要更好的活下去。 玲瓏姐妹見母親精神好了許多,自已也如願以償的有了歸屬,臉上就有些喜氣,只是看我卻不像以前那樣大方,反倒有些躲躲閃閃的。 吃過飯,母女三人躲在裡倉唧唧喳喳聊起了家常,她們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我的名字以及代表我的稱呼便夾雜著一些輕笑頻繁的進入我的耳朵。吃飯的當口,我還偷偷叮囑玉瓏讓她注意母親的精神狀態,現在看來顯然是我多慮了。 蕭瀟小睡了一會兒又吃了些東西,精神就強了不少,她其實並沒有受傷,內腑只是被那巨人的蠻力震得有些移位,倒是因為一夜沒合眼加上擔驚受怕,體力精力消耗太大,一覺之後也就恢復了。 她幫我把枕頭擺好,讓我躺的更舒服些,然後脫的只剩下了肚兜,鑽進了我的被窩。 緊緊的摟住我,她說出了和玉瓏一樣的請求:「主子,咱們退出江湖吧。」 「現在不行,蕭瀟,我對師父發過誓,一定要征服隱湖小築。再說,玉夫人好歹是我丈母娘,這仇一定要報!」我把從玉夫人得到的兇手情報告訴她,「十二連環塢一定要除掉,要不退出江湖了也活不安生!」 我問她知不知道玉夫人的傷勢情況,蕭瀟眼裡流過一絲痛惜,說怎麼不知道,夫人的傷口還是我包紮處理的呢,玲瓏根本不敢下手。「其實夫人的傷看著重,卻都是外傷,並不打緊。只是……」,她拉過我的手摸著那只乳環,「那些歹徒用柳條粗細的鋼絲紮孔,恐怕一時半時難以癒合。而且夫人的下身和後庭都有傷痕和穢物,顯然被那些人姦污了。」 這我早就猜到了。其實我並沒有因此而憎恨那些兇手,畢竟我自己就是個淫賊,而玉夫人又確實是一個絕色美女,淫賊碰到美女,作出這等事情並不讓我感到驚奇。相比之下,春水劍派那些無辜弟子的慘死卻更讓我憤怒。 白白浪費了機會喲,我嘟囔著。蕭瀟沒聽清楚,問我說什麼,我一笑,「沒事兒,還是快睡吧。」我道。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夢中的我突然聽到玉瓏驚恐的尖叫:「娘!不要!別丟下我們!……哥,快來呀,娘要跳河!」 我猛的清醒過來,來不及穿外衣便一下子撲進了裡倉。玉夫人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窗外,而玉玲玉瓏像是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正驚恐萬狀的望著自己的母親。 「跳啊!」我雖然明白了玉夫人的心境,可心頭仍忍不住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如果你忍心讓玲瓏傷心一輩子你就跳吧!」 母女三人誰也沒想到我竟說出了這樣的言語,一時間全呆住了,玉玲哀求我「哥,你別說了。」玉瓏則哀怨的問母親「娘,你真的忍心丟下我和妹妹不管了嗎?」而玉夫人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你不就是被人姦污了嗎?」我並沒有停止,就像傷口必須洗淨了才能癒合一樣,她總要面對自己被姦污的現實,也要面對知道事實的親人。「身子不乾淨了是嗎?那用仇人的血來洗淨它會不會讓你好過些?」 「是不乾淨了,我就用死來洗淨它!」在說出了出乎我預料的話語後,玉夫人一縱身跳向了大運河。 在玲瓏的驚叫聲中,我跟著跳了下去。我的動作只比她慢了一息,伸手便抓到了她的衣襟,可湖絲的衣服禁不住她的體重,只聽「嘶啦」一聲,我手裡只剩下撕裂的了衣服,而玉夫人卻赤裸著身子落入了水中。 當我抱著她浮出水面的時候,她臉上是一種異樣的表情,「玉夫人已經死了,」她望著錯愕的我,眼中是初生嬰兒般的清澈,「玉無暇,我現在的名字叫玉無暇!」 cool18.com【第二卷‧第五章】 第二卷‧第五章 穿起了和玲瓏一樣的白色湖絲團衫和百衲裙,梳起了和玲瓏一樣的流雲髻,玉夫人仿佛換了一個人,原本就顯得年輕的她,現在看起來更是和玲瓏一般大小,活脫脫一個剛出嫁的小女兒。 「丫頭,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便吧。」魯衛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安慰著哭泣的玲瓏和玉夫人,當然,在我嘴裡,玉夫人已經變成了玲瓏的表姐玉無暇。「有我老弟在,這仇總有一天會報的。」他多看了玉夫人幾眼,似乎覺得她有些面善,不過最後還是沒有看出什麼來,畢竟玲瓏親口說母親已經被害了。 「老弟有何打算?」 「老魯,能不能幫我打探一下南浩街附近有沒有空宅,不用太大,我要在蘇州臨時安個家。」 逃離春水劍派總舵的時候,我只是想儘快逃到蘇州,因為那裡有我在江湖上僅有的兩個朋友魯衛和南元子,兩個人不僅武功了得,而且魯衛還是個捕快頭兒。也是從那一刻起我明白了江湖為什麼會有幫派,而權勢為什麼一直會有人去追求。 在船上的幾天,我才覺得蘇州真是個好地方。揚州我暫時不能回去了,我不想讓十二連環塢的那群王八犢子找到我的老家,讓我五位師娘受到什麼驚嚇。蘇州景物繁華,水陸交通極是便利,正是臨時居住的上好處所,而且十二連環塢還是它的屬地,更方便我復仇計畫的實施,唯一有些麻煩的是我杭州府捕快的名頭,不過我想有銀子開道,李之揚和魯衛想必會把這件事辦得妥妥當當。 「哦?」魯衛詫異的望了我一眼,不過他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苦笑道:「老弟,老哥我好不容易把江湖上的那些牛鬼蛇神趕出了蘇州府,你又來給我惹事!」 我笑了,十二連環塢此番行兇,已將其兇殘本質暴露無疑,蘇州府剿之有責,老哥,想不想多小弟這個幫手呀? 魯衛笑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老哥我要向李之揚要人,他是我的晚輩,想來不會拒絕吧。」 魯衛是地頭蛇,不出半個時辰便搞定了住處。那宅子叫竹園,離魯衛家很近,不過百步遠,是個兩進十間屋子的小院,原本是一個鹽商外寵的住所,雖不大卻很雅致,最近這鹽商的兩條運鹽船被抄了,他著急用銀子,便減價出兌,魯衛僅用了六千六百兩銀子就購下了。 我又定了些傢俱器皿,挑了六個聰明伶俐、模樣俊俏的使喚丫頭和四個幹粗活的老媽子,我就覺得身上的錢不多了,想到還要參加霽月齋蘇州分號的開業典禮,迫不得已,我只好動用沈園在大通錢莊的特別提款權。 沈園已經有年頭沒用過這種特權了,大通錢莊蘇州分號的掌櫃劉定遠曾經坐過揚州店的櫃檯,彼此很熟悉,饒是這樣,我還是通過了極其繁瑣的手續,花了個把時辰,才拿到了六十萬兩的銀票,臨走,他還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定要等滿了十五天才能再次動用這種權利。 等傍晚的時候,我已經在新家竹園的庭院裡招待魯衛和南元子了。七八樣下酒的小菜是蕭瀟和玉夫人做的,因為用心,便顯得十分精緻,連南元子一嘗之下都讚不絕口:「尊寵好手藝,老弟真是有福啊。」 幾天下來,聽玲瓏一直叫玉夫人姐姐,我有時也會出現錯覺,似乎玉無暇和玉夫人並不是同一個人,她只是玲瓏的表姐而已,那個作為我丈母娘的玉夫人已經真的死了。連我都有這樣的錯覺,已經知道我是個花心大少的魯衛和南元子更是把玉無暇和玲瓏一樣當成了我的寵妾。 「恐怕消受不起呀。」我本意是指勞動玉夫人讓我消受不起,卻被兩個人取笑說是最難消受美人恩,我知道解釋不清,便轉了話題:「老魯,怎麼能想個辦法,讓朝廷出兵剿滅十二連環塢?」 想起宮難說過,武當、少林曾經兩次聯手進剿太湖,卻落得損兵折將,空手而歸,我就知道在目前的情況下,要用江湖的力量來解決十二連環塢幾乎是不可能的,朝廷就成了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選擇。 「沒有證據,難!」魯衛一臉苦笑,「大明可是個法制國家,一切都要講證據。」 我就是證據。死了這麼多人竟然也叫沒有證據,真是天理何在?! 「你只是苦主,卻沒有物證,也沒有人證,其實你原本是個人證,只是你娶了玲瓏,這證人便做不成了。不過老哥我倒是可以立案,甚至為了找證據老子都可以去太湖抓人,當然能不能抓到是另一回事,可朝廷卻沒有理由派兵,除非……」 除非他們造反,或者老子當個二品布政使司朝廷才能發兵?我接過了話頭。 「老弟你真是個聰明人,」魯衛嘿嘿笑道:「不過讓這幫兔崽子造反恐怕再借給他們一個膽他們也不敢,倒是老弟過個十年二十年的,沒準兒能混上個二品大員。」他歎了口氣,「可惜令師王公棄南京兵部尚書如鄙履,要不發兵征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南元子臉上倒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想來魯衛早把我是陽明公學生的消息告訴了他,「老魯,王公是天下有名的理學大家,豈會因私廢公?」他眼睛盯著桌子上的一碟小籠湯包,「去太湖去抓人更是可笑,恐怕人沒抓到,自己先被做成肉包子了。別說尹觀,就是你那個不成器的師弟高光祖你也不是人家的對手。依老南看,眼下第一要務是要弄清楚十二連環塢此次行兇有什麼目的?為什麼把目標鎖定在了春水劍派?」 我一直認為南元子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他憨厚臉上的憨厚表情和他從事的職業很容易讓人忽視他,或許只有在朋友面前他才把自己的鋒芒暴露出來。 魯衛白了他一眼,「廢話,我也想知道。十二連環塢總不能因為王老弟的一句追殺花想容,就把春水劍派滅了門吧。江湖上有多少人盼著他死,也沒見有人為此遭殃。再說,王老弟剛在杭州說句話,應天那邊就出了滅門慘案,難道十二連環塢的人都是神仙,預先知道他要說什麼嗎?這事兒擺明瞭早有預謀。還有,現在看來,況天的死也很可能是這幫歹徒幹的,我想還是看看這兩個案子有什麼相同之處吧。」 他頓了一下,又笑道:「春水劍派、鷹爪門,江湖十大門派裡一個第九,一個第十,難道十二連環塢想參加武林茶話會,混個十大門派裝點門面不成?」 「那該提醒高君侯一聲,」南元子苦笑道:「他排幫在十大門派裡可是排名第八呀!」 聽魯衛提起況天,我念頭一轉,道:「大江盟正在替況天緝凶,若十二連環塢真是兇手,以大江盟的實力再加上武林其他門派,即便滅不了十二連環塢,也可以把事情鬧大,讓朝廷有藉口剿滅它。」我現在真有些後悔當初行事太意氣,不過,只要齊放肯與十二連環塢對撼,就算是低三下四的去求他,想來我也願意。 三個人議論了半天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最後魯衛說反正他因為另外一樁案子要走一趟杭州,這樣一來和李之揚商量一下,如何把我調入蘇州府,二來順便探探大江盟緝凶的情況,如果可能的話,就直接邀請大江盟來對付十二連環塢。而我也發現貧乏的江湖知識已經開始影響我的判斷力,便央求魯衛開放蘇州府衙關於十二連環塢的機密檔案供我查看。 送走魯、南二人已是夜半時分,只有一彎殘月冷冷清清的掛在空中,蕭瀟看我還呆坐在院子裡,便過來勸我:「主子,夜深了,早點歇息吧。」 我摟著她進了內院,問玉夫人和玲瓏睡了沒有,蕭瀟抿嘴笑道:「主子不睡,她們哪能睡呀,畢竟是主子的人了。」又道:「主子別再喊錯了稱呼,眼前這些丫鬟不比沈園,初來乍到的也不知心性如何,還是叫她無暇吧。」 「還是你細心。」我贊了一句,臉上卻浮起一絲異樣的笑容,玲瓏母女並沒有使喚丫頭的習慣,早早就把丫頭們打發到廂房睡覺去了,蕭瀟這番話恐怕不光是說給我聽的吧。 第二天,魯衛便去了杭州,而我則埋首在一大堆有些發黃的案卷中。 關於十二連環塢的記載最早可以追朔到三十年前,不過大多記錄語焉不詳,「據傳」、「疑」、「據某某說」這樣的字眼比比皆是,真正有價值的資料全是魯衛上任後才開始有的。畢竟魯衛的師門少林寺自己就有龐大的情報網,而且還參加過剿滅十二連環塢的行動,對它瞭解的遠比旁人深刻。 十二連環塢的仲裁人一主一付,原本只是來仲裁逃到太湖的那些惡人之間的爭端的,最多在有人威脅到這些惡人安全的時候,出面組織抵抗。當代仲裁人由上代指定,到尹觀、高光祖已是第四代了。 尹觀出身名門,他的師父是曾經威震武林的閩南連家家主連辟,連辟發現他心術不正,將其逐出師門,他便糾合一夥黑道人物將連家上下二十餘口屠殺殆盡,博得了一個「屠夫」的綽號,而連家也從此在武林銷聲匿跡了。 案卷對那次屠殺的記錄很詳細,尹觀的殺人方式和我在春水劍派看到的幾乎沒有什麼區別,可作案的方式卻天差地遠,相比春水劍派一案的嚴密,連家那一案做的真可謂漏洞百出,參加行動的十七人最後有十六人落了網,負案在逃的唯有尹觀一人。 是尹觀有了長進,還是他的搭檔高光祖是個優秀的組織人才?案卷上並沒有答案。不過,看他一路逃亡一路殺人,怎麼也不像是個有智謀的人,而且因為他的濫殺終於惹怒了據說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孫不二,被孫逼得無處可逃,最後躲進了十二連環塢。 孫不二這個名字我已經耳熟能詳了,這個神龍一般的人物雖然在江湖出現的次數寥寥無幾,卻一直佔據著江湖名人錄榜首的位置,尹觀惹上他還能活著也算是異數。 不知道孫不二進沒進十二連環塢?我心中升起疑問,如果連他都不能將尹觀繩之以法,那十二連環塢中是不是隱藏著其他的秘密實力? 不過,我很快被高光祖的資料所吸引,他幼失雙親,八歲便被兄嫂賣給大戶人家為奴,之後被轉賣了七次之多;在被少林寺上代方丈寶慧大師錄為關門弟子後,又在與同門對練中誤傷了左眼。 這苦頭陀的名號還真不是白叫的,想想我自己的際遇,不由的心生感慨,真是各人命不同呀。 然而在高光祖藝成之後,資料上卻僅有短短的一段:「正德十年七月被逐,遂入太湖。十二年三月,為十二連環塢第四代仲裁人,之後絕跡江湖。」 高光祖為什麼被逐?他在少林寺僅十八年就練成了少林七十二宗絕藝中的兩種,而聽玲瓏說方丈空聞大師也僅僅練成了三種而已,如此說來,他當時分明是少林寺一顆耀眼的新星,究竟是犯了什麼大錯,讓少林如此諱莫如深? 「無暇,高光祖已經有八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了,百曉生怎麼來衡量他的武功?」帶著諸多的疑問回到家中,摒退了丫鬟,我問玉夫人。 女人有種與生俱來的適應環境的本領,看玉夫人如同貴婦一般優雅的倚坐在黃花梨玫瑰椅中,正端著一隻名貴的宋瓷茶碗品著上好的雨前龍井,我便覺得昨天那個看到丫鬟都有些拘謹的女人其實是我的幻覺。 「高光祖十年前曾和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千秋有過一戰,雖然輸的很慘,但慕容千秋依然說他的武功應在慕容府總管慕容仲達之上。以後,雖然再沒有他的消息,可百曉生每次修訂名人錄都是據此來排定他的位次。」 玉夫人提起高光祖時的泰然讓我有些懷疑她的精神是不是發生了分裂,把扮演的玉無暇真的當成了自己。不過,為了弄清十二連環塢的真正實力,我還是不得不提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雖然我一直在盡力的回避。 「那天晚上是不是尹觀和高光祖聯手才擒下了玉夫人?」我特意用起了「玉夫人」的稱呼,似乎是在談論另外一個人。 「不是,就憑這兩人還拿不下玉夫人,」她也像是在說別人,「是他們用春水劍派的弟子威脅她,她才束手就擒的。」 這麼聽話?真是白癡呀!我不由想起了隱湖的鹿靈犀,她恐怕就不會因為弟子的安危而放棄了自己的安危,如果她也像玉夫人那樣的話,以師父的性格,早就去抓幾個隱湖弟子試上一試了。心這麼軟,幹嘛出來行走江湖,在家相夫教子豈不是更好? 不過,像高光祖這樣一個不到三十歲就練成了達摩十八杖和金剛伏魔神通的天才,十年裡竟然沒有一絲進步,不禁讓我有些懷疑,難道他這些年都在吃喝玩樂,把功夫撂下了不成? 「他竟練成了金剛伏魔神通?」玉夫人有些驚異,「這可是少林寺排在前五名的絕學呀!」她臉上露出一絲羞澀,「聽說金剛伏魔神通不可破色戒,他的武功停滯不前也就不奇怪了。」 是嗎?我一皺眉,舅舅告訴我,陰陽相濟,對練功更有脾益。我在揚州的時候幾乎夜夜春宵,武功也沒說停滯不前呀? 「任前輩的武功心法可能與眾不同吧。」玉夫人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下意識的躲開了我的目光,窗外,玲瓏姐妹雙劍合璧,正和蕭瀟鬥得難解難分。 「蕭瀟的武功著實了得,那天她一人就抵住了陳萬來,她也是令舅的徒弟嗎?」 我搖搖頭,「蕭瀟是我的徒弟。」雖然她父親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蕭別離,可他並沒有教過她一招武功。 「這麼說玲瓏也是你的徒弟啦?」玉夫人抿嘴笑道。 看來玲瓏已經招供了,不過春水劍派既然已經煙消雲散,我是不是宋思的弟子就不那麼重要了,倒是她不經意露出的小女兒模樣,讓我一陣心動。 我知道這種感覺很危險,雖然我是個淫賊,但我也不想把和玲瓏母女的關係弄得太複雜。於是我換了話題:「蕭瀟經驗不足,『巨靈神』陳萬來一身蠻力,蕭瀟不該和他硬拼一招,否則不會那麼吃力。那個使短槍的矮子該是「勾魂槍」康洵了吧?」 這兩天我特意叫玲瓏給我仔仔細細的講解了一遍江湖名人錄,對這些江湖名人們就不那麼陌生。 玉夫人點頭,道:「其實那天還有四人負責週邊,不過後來他們撤了,也就不清楚究竟是什麼人。」 我默然,撤走的不是兩大仲裁人,看來十二連環塢對我和玲瓏還真是異乎尋常的重視啊。從它表現出來的強橫實力看,就算是離開八百里太湖,放眼江湖上也找不出幾個門派能與之對撼。兵法有雲,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看來要剿滅它,還真得用些心機了。 cool18.com【第二卷‧第六章】 第二卷‧第六章 十二連環塢的資料瞭解的差不多了。雖然有些疑點,不過魯衛沒回來,我也找不到人解答,便清閒下來。這天便帶著蕭瀟和玲瓏母女在太監弄逛了一頭午,本來想在何定謙的謙字房裡給玉夫人買把好劍,可何定謙說鑄斬龍刃這種寶劍需要的一種礦石已經在給霽月齋打造烏金鐵索的時候用完了,最快也要等到來年春天南蠻船才能把這種礦石運來。我只好給她挑了一把上好的松紋劍,反正斬龍刃太重,她用起來也不見得順手。 大家都有些乏了,出了太監弄,玉瓏聽南元子說松鶴樓的小蹄膀、炒三鮮冠絕蘇州,便吵著要去,五人浩浩蕩蕩的就往觀前街走去。剛到松鶴樓的門口,就聽身後有人「王公子、王公子」的喊我,回頭一看,卻是滿面笑容的霽月齋蘇州店掌櫃李寬人,後面還跟著一個三旬左右的俊俏婦人。 「公子真是信人,我還怕公子在蘇州呆膩了,一走了之了哪。」李寬人望了一眼玲瓏母女,湊到我眼前,小聲笑道:「早在揚州就聽說公子風流,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三姐妹都是尊寵吧?那些珠寶就是為這等美人準備的,看來敝號後天要發個市利了。」 蕭瀟心細,說玲瓏是雙胞胎美女,特別惹人注目,便給她們易了容,結果母女三人看起來更像是姐妹三人,不過即便這樣,一路行來,這四個大美女也讓不少人駐足側目。我其實並不喜歡讓自己的女人?頭露面,不過十二連環塢的兩次襲殺讓我不敢輕易把人馬分開,玲瓏也不願意離開我半步,這幾天總說晚上做惡夢,若不是顧忌母親,恐怕早就鑽到我床上來了。 我打了個哈哈,不置可否。李寬人說相逢就是有緣,非要請我,我推辭不過,便一同進了二樓的一間廂房。 席間李寬人介紹那女子喚做宋三娘,是蘇州店的櫃檯,我有些驚訝,珠寶行的櫃檯極是考眼力,向來都是男人的領地,這女子能做霽月齋這種大珠寶行的櫃檯,除了霽月齋有嘩眾取寵的嫌疑外,她定是有相當的實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寬人笑道:「前些日子聽說公子去了趟寶大祥的杭州店,可是有什麼收穫?」 我一皺眉:「你們霽月齋消息還真靈通呀。」 李寬人毫不隱諱的笑道:「公子莫怪。自古商場如戰場,寶大祥是敝號的頭號競爭對手,敝號自然特別關注。」 「沈園可是寶大祥多年的老朋友,你霽月齋是不是把人家害的太慘了?七大檔手叫你拉走了六個,害得我連訂做個耳環都做不了。」我假意埋怨道。 「也怪寶大祥禦下太苛。」李寬人解釋了一句,笑道:「公子兩年前花二萬五千兩銀子定做了一隻寶石耳環,至今仍為業界美談。您是要再訂做一隻類似的嗎?」 「是啊。不過我還是想等梁思成的目疾好了以後交給他做吧,畢竟上次就是他做的,賤內也很滿意。」我說這番話的時候,蕭瀟神態自若,倒是玲瓏想起了什麼,臉上多了一絲紅暈。 其實在寶大祥新購得了一對乳環之後,我並不想再要類似的東西了,雖然我喜歡看女人戴著它的模樣,可也沒有必要非把我身邊這些女人的乳頭上都穿上一個孔。只是我不能把在寶大祥的花銷透露出去,這只乳環看來就變得非訂不可了。不過,我也不想讓霽月齋就這麼輕易的拿到訂單。 「公子有所不知,」李寬人胸有成竹的道,「梁師父是江南珠寶業的第一檔手不假,不過他年齡大了,特別是身染目疾,即便恢復,對他的眼力也肯定有影響。敝號周哲周師父是寶大祥前首席檔手周老師傅的獨子,技藝已青出於藍,公子放心,敝號絕對有信心讓尊夫人滿意。」 正說話間,突然聽旁邊的屋子傳來一聲驚叫:「真的嗎?春水劍派真的被滅門了嗎?!」 消息終於傳到蘇州了。玲瓏母女的神情就有些不太自然,不過看在李寬人眼裡卻是另外一種意思:「也怪不得太太們討厭,這幫江湖人成天打打殺殺的,沒看他們幹什麼好事,都死光了那才叫稱心!」 得到這樣的評語,玲瓏母女有些黯然,這和她們平常聽到的那些奉承實在是天差地遠,是眼前的這個李寬人對江湖人有偏見,還是原來聽到的都是言不由衷的恭維? 「誰幹的?大江盟?離別山莊?唐門?慕容世家?排幫?」隔壁那位仁兄一口氣數出了好幾個門派後,又問:「玉夫人呢?玉夫人也死了嗎?」 「什麼叫滅門?玉夫人不死能叫滅門嗎?!說來奇怪,這檔子事兒竟是十二連環塢幹的,這幫兔崽子什麼時候改了脾氣了?」 我不由的暗怨魯衛的嘴巴太大!十二連環塢只知道玉夫人的傷是輕傷,絕想不到玉夫人會「死」。看來消息應該是從魯衛那裡傳出來的。 「有什麼好奇怪的,十二連環塢這是報復!」又有一人啞著嗓子道:「花想容諸位都知道吧,……對,就是被玲瓏雙玉追殺逃到十二連環塢的那個花想容,春水劍派不知道從哪兒冒出個叫王動的弟子,把花想容一家上下十七八口奸的奸、殺的殺,犯了十二連環塢的眾怒,這才引來了滅門之禍。」 師父說我似乎天生就有堅心忍性的功夫,教我十七年,只見我張惶失措過兩回,一回是我七歲那年碰到他,再就是我十七歲那年他告訴我他其實想把我培養成一個淫賊。我也覺得對師父的不動明王心法最有心得,已經把它練的似乎只有女人才能打動我的心,就算是春水劍派被滅門我也並不怎麼驚訝。可原本也算是個苦主的我此刻卻突然變成了兩手鮮血的屠夫,黑白就這樣被顛倒,饒是我心堅如鐵,也吃驚的張大了嘴,看蕭瀟和玲瓏母女都同樣吃驚的望著我,我忍不住脫口道:「不是我!」 「當然不是公子。」李寬人的笑容和我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公子堂堂一榜解元,怎麼會是什麼劍派的弟子?又怎麼會是兇手?」在隔壁一片驚訝聲中,他又道:「黃東?這名字聽起來還真像是公子哩。」 片刻之間我恢復了鎮定,我已經猜到這恐怕是十二連環塢做的手腳,不過以十二連環塢那幫惡人的脾氣,應該是乾脆的說一聲「我要殺你」,為什麼要費一番周折來陷害我? 「沒準兒我就是那個王動。」我對李寬人道,江浙語系本就黃王不分,「動」的諧音也極多,我也不清楚李寬人到底是把聽到的名字當作了「黃動」還是「王東」。 李寬人哈哈笑了起來,「如此說來,敝號可是請到了聽月閣的蘇瑾來做櫃檯了。」他一指宋三娘,「三娘的閨名就是蘇瑾,公子您應該很熟悉吧。」 「那以後還真得和三娘多親近親近。」我笑道,那婦人臉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似乎並不在意我的調笑,倒真有些櫃檯的氣度。 玲瓏已經習慣了,玉夫人卻沒見過我放浪的一面,聽我的話裡頗有挑逗的味道,不由得白了我一眼。李寬人自然誤解了她的意思,有心替我打掩飾,便轉了話題,說後天霽月齋特地為小姐太太們準備了一場展示會,都是霽月齋的大檔手們精心打造的珍品,看中了還可以買下,請四位太太務必賞臉。又說宋三娘就是那天展示會的主人,有很多內幕消息,今日有緣,就讓她透露一二。 宋三娘微笑著說掌櫃有令,三娘敢不遵從,說了幾句就顯露出了她對珠寶的非凡認識,四女原本是逢場作戲,此時卻漸漸的被她吸引住了。 我一隻耳朵在聽李寬人說後天霽月齋開業的精彩節目,另一隻耳朵卻聽著隔壁那些江湖朋友的對話。 「公子,後天敝號還請到了江東名妓孫妙,」他沖我大有深意的一笑,「她還是個清倌兒呀。」 我說霽月齋還真了得,聽說那孫妙自恃琴藝無雙,向來眼高於頂,是用了什麼法子請動了她?卻聽隔壁道:「……十二連環塢都是些什麼角色!自然也是先奸後殺,而且還是大卸八塊!可惜呀可惜,聽說那個玉夫人還是個絕代佳人呢。」言下甚是惋惜。 咦?這消息怎麼會變成了這副模樣?我有些糊塗了,雖然我告訴魯衛玉夫人已經被害,可為了她的名譽,我只是說她力戰而亡了的呀?怎麼又出來個什麼先奸後殺呢?這消息到底是怎麼傳的?若不是李寬人在,我真想立馬過去問問。 李寬人臉上有些不屑,「什麼法子?不瞞公子,不外黃白二物開道而已。「琴歌雙絕」?那歌仙蘇瑾還不是已經成了公子的外寵!」 不要亂說!我和蘇瑾僅僅是朋友而已。 「女兒都那麼大了,就算是絕代佳人現在也人老珠黃了。不過十二連環塢那幫人的興趣倒真廣泛,聽說連李清波那個老太太都沒放過。嘿嘿,真是讓人佩服佩服!」隔壁又有一人道。 聞聽此言,一股熱血驀地湧上我的心頭,江湖,江湖不是以道義為先嗎?!怎麼一樁滅門慘案就像是東街的張小姐賣俏、西街的李寡婦偷情一樣,輕輕巧巧的成了他們嘴裡的談資呢?在聽到「老弟,乾脆咱哥幾個今兒就上夫子廟找個老太太試試,看看到底是什麼滋味?」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其實還真算不上個淫賊。 我下意識的看了玉夫人一眼,她雖然還在聽宋三娘的珠寶講座,臉色卻已是煞白。 李寬人看在眼裡,便笑著告罪道:「都是我多嘴,還以為太太早知道呢。」看四女似乎並沒有注意自己,又低聲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來日公子金榜題名,還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閨秀為公子相思而死呢。區區一個蘇瑾,公子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這正是這些大商家對我特別青睞的原因。沈園在師父的經營下已成巨富,但天下之大,僅江南一地象師父這樣的富豪就至少有三四十個,而且有幾個鹽商、茶商更可稱得上是富甲天下,我若不是一榜解元,這些精明的商人哪會這般重視?! 本朝輕商賈、重仕農,大多富豪都攀風附雅,後輩弟子經商的不多,進學的倒是不少,可沒聽說有幾人能考中舉人,倒是紈?子弟出了一大把。應天府的解元幾乎都是一榜進士,日後知府一州、巡撫一省,甚至出將入相都未為可知,此時投入感情,不僅現在可以獲利,來日若真有成就,更是好處多多。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商人豈能放過? 我哈哈一笑,道:「借掌櫃的吉言,明年會試若能高中,定有酬謝。」耳邊又聽隔壁一干人都在指責方才說話的那人,說他要是有錢沒地方使,不如請大家去快雪堂找幾個歌伎快活快活,其中一人道:「聽高七講,人稱「琴神」的杭州孫妙已經到了快雪堂,去那兒沒準兒還能一飽耳福,也全當給李兄接風洗塵。」於是眾人呼好,喚店家算完帳呼喝而去。 李寬人笑道:「這幫地痞無賴消息倒蠻靈通的,孫妙早晨剛到,他們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動,自從鄉試之後開始行走江湖,我和蕭瀟雖然多方打探隱湖小築的秘密,卻始終不得其法,只是一路遊山玩水的蕭瀟快活我也快活讓我並沒有在意這些,反正有的是時間,早晚會有一天能找到隱湖。直到遇到了玲瓏,一切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我才明白在江湖我和一個又聾又瞎的殘廢並沒有什麼區別。 我知道十大門派中的絕大多數都有自己的情報來源,像大江盟、慕容世家這樣家底殷實的還會有自己的線人、甚至是線人情報網。少林和武當俗家弟子眾多,聽到什麼風吹草動的也少不了向師門彙報,魯衛就直言不諱的說要把春水劍派覆滅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報給少林。最差的就是春水劍派,既無錢財招攬線人,又無門人打探消息,結果被人連番攻擊,毫無還手之力,最後終於滅門。 「我有錢,養得起線人。」 霽月齋開業在即,諸事繁忙,李寬人看吃的差不多了,會了帳便告辭了,臨走的時候問了我的住處,說是把請柬送給我。看他走遠,我便對玉夫人說道,這本是我在大江盟議事堂的一句戲言,現在我卻想把它付諸行動了。 玉夫人一皺眉:「春水劍派都叫你解散了,還養線人做什麼?」她話裡隱隱有股火氣,顯然隔壁那些人的話還是刺激了她。 我把那天在大江盟議事堂發生的事講給她聽,然後道:「無暇,花想容躲進十二連環塢的消息弄得就像皇帝嫁女兒一般路人皆知,這已經夠奇怪的了;而我不過嘴上說說要用非常手段對付他,結果他一家老小就都被殺了,難道這都是巧合嗎?是大江盟議事堂裡那些人裡有長舌婦,還是有人故意瀉露消息給十二連環塢?」 她還不算太白癡,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說十二連環塢早有心刺探江湖消息?」 蕭瀟有些擔憂道:「是呀,無暇姐姐。十二連環塢看行動沒有完全成功,便利用主子說過的一句話來陷害主子,讓春水劍派一案變成了一場江湖仇殺,別人想干涉就不太容易了。」她看我露出贊許的眼神,又道:「其實,花想容一家真的被害了嗎?就算真的有那麼一家人被害了,他們是不是花想容的親人也是未知數啊。主子養線人,就是想江湖上有個耳目,遇到這樣的事情也好心中有數。」 蕭瀟是個聰明的女子,平素躲在我的光芒背後,玲瓏母女便不曉得她的聰慧,此刻看蕭瀟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敬意。 回到南浩街,我便去了老三味。因為過了吃飯的時辰,鋪子裡就兩三個人,南元子正悠閒的揮著蒲扇,跟客人天南海北的聊天,看我身後一群鶯鶯燕燕的,他便笑了起來:「老弟,你還是讓俺老南歇口氣吧。」 果然,一會兒功夫鋪子裡又聚滿了人,玲瓏心性活潑,便幫著南元子給客人送這送那,一時間鋪子裡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不過,南元子似乎在南浩街頗有威望,食客們眼珠子隨著玲瓏的身影直轉,卻沒有一個人敢毛手毛腳。 老南,道上有個叫高七的嗎? 「老弟,你怎麼知道他的?」他有些意外的望著我,「他不是江湖裡的人物,只是城裡一個有名的小混混,成天在妓院賭館裡混吃混喝,名聲可不太好啊。」 他是線人嗎? 南元子搖搖頭,「你想用他做線人?那小子倒是很機靈。」他看了我一眼,眼裡流出一股笑意:「老弟,現在看你,才有了那麼一點點江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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