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六朝燕歌行 第二十二集 生死荣辱 由 leada 于 2021-02-11 5:23

精舍内只点了一根红烛，李昂蜷着身缩在御榻一角，双目无神。 cool18.com
仇士良在御座前站定，下巴微微抬起，放在案上的蜡烛光焰闪动，映出他腰带上镶嵌的蓝田玉，整张面孔却笼罩在阴影中。 cool18.com
“启奏圣上，”仇士良尖声道：“今日朝中有乱党谋逆，幸得历代先皇在天之灵保佑，奴才已率神策军讨平乱党，特来向圣上贺喜。” cool18.com
李昂喉咙动了一下，哑声道：“宰相呢？” cool18.com
“宰相王涯、李训、舒元舆等人作乱，已然下狱。” cool18.com
李昂脸色愈发苍白，“王……王涯也谋反了吗？” cool18.com
“禀圣上。”后面那名朱袍官员躬身道：“臣奉命审理此案，今日在金吾仗院审讯时，王涯已自承其罪，人证俱在，实无可辩。” cool18.com
“你，你是……” cool18.com
那官员腰身躬得越发低了，恭敬地说道：“臣推事院副使，来俊臣。” cool18.com
仇士良丢出一叠纸，“这是王涯亲笔所写的供辩，请圣上过目。” cool18.com
纸张落在身上，李昂像被蝎子蛰到一样打了个哆嗦。 cool18.com
良久李昂才拿起一页，看到上面零乱的字迹，鼻中一酸，怔怔垂下泪来。 cool18.com
仇士良脸上的横肉绷紧，尖声道：“王涯已然供认，他与李训、韩约、李孝本、舒元舆、罗立言、王璠、郭行余等人合谋，欲尽诛吾辈，行大逆之事，共推李训为帝——敢问圣上，此事当如何处置？” cool18.com
李昂眼泪愈下愈多，最后他捏紧手中的纸张，咬牙说道：“既如此，罪不容诛！” cool18.com
仇士良狞然一笑，“崔翰林！” cool18.com
翰林学士崔慎由上前道：“臣在。” cool18.com
“皇上的圣谕你都听到了？” cool18.com
“是。” cool18.com
“拟诏的事就交给你了。” cool18.com
崔慎由沉默移时，拱手道：“谨遵圣谕。” cool18.com
案上已经备好笔墨，崔慎由提起笔，平常一挥而就的诏书，此时写得艰难无比。 cool18.com
良久，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正待请皇上过目，却被仇士良劈手夺过，大模大样地看了起来。 cool18.com
李昂宛如泥塑木雕，一言不发。 cool18.com
“圣上怕是还没吃东西吧。”鱼弘志轻声细语地说道，一边将随身携带的食盒放在案上，从里面取出一碗羹，一碟蛤蜊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cool18.com
“这都是圣上平日爱吃的，食盒下用炭焐着，眼下还热着……” cool18.com
鱼弘志将一双象牙箸摆好，然后又取出一壶酒。 cool18.com
李昂脸色大变，一时间连牙关都不禁“格格”作响。 cool18.com
鱼弘志筛了一盏酒，自己饮了，然后取出一双银箸，将每一样菜都试吃了一口，这才垂手道：“请圣上慢用。” cool18.com
李昂额头隐隐见汗，即使腹中饥馁，却毫无食欲，只看着这个笑语如常的旧日心腹，眼中满是惧意。他很想问问鱼弘志为何背叛自己，却又没胆子开口。 cool18.com
他只能庆幸对方带来的不是鸩酒，而即便是鸩酒，自己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自己的踌躇满志，早已经一败涂地…… cool18.com
鱼弘志毫无尴尬之色，取出一条帕子抹了抹几案，像往日一样伺候得殷勤周到。 cool18.com
仇士良冷冷哼了一声，将拟好的诏书卷起来，塞进袖中，“朝中乱党尚多，老奴还得替圣上分忧，派人捕拿处置，先请告退。” cool18.com
说着一摆手，“走了。” cool18.com
来俊臣、崔慎由施礼退下，仇士良大摇大摆走到门口，鱼弘志却道：“仇公先走一步，小的还有几句话想对圣上说。” cool18.com
仇士良皱眉道：“有什么话要背着人说的？难道你还能再换条船不成？” cool18.com
“仇公说的是，小的已无回头路可走，只能与仇公同舟共济。只是伺候圣上多年，如今……有几句心里话不得不说，让仇公见笑了。” cool18.com
“俗气！”仇士良扶着玉带拂袖而去。 cool18.com
鱼弘志掩上阁门，然后回身笑道：“圣上想必对奴才恨到骨子里了吧？” cool18.com
李昂还没开口，便见这位昔日的心腹走到案旁，像施礼一样躬下身，然后张开口，“呸！呸！呸！”朝案上的菜肴羹汤挨个吐了一遍。 cool18.com
在李昂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鱼弘志直起腰，笑道：“实不相瞒，奴才对你这个狗屎一般的圣上，也是恨到了骨子里！” cool18.com
摇曳的灯火下，鱼弘志狰狞的笑容犹如恶鬼，咬着白森森的齿尖道：“你是我见过最自私、最胆小、最愚蠢、最可笑、最混账的狗东西！” cool18.com
“你一个奴婢生的贱种，被咱家扶携着当了皇帝，却没有半分感激，反而天天想诛尽我们这些阉奴。老田背叛王爷，给你当走狗，事还未成，你就急着要杀了他吃肉。朝廷宰相给你卖命，一出事你立马落井下石，唯恐牵连到你。绛王李悟是你亲叔父，你皇兄一死，因为有人想拥立绛王，你就暗中授意王枢密使杀掉他。被太真公主拦下，你又恨上了太真公主——你还要脸吗？” cool18.com
“光王李怡沉默寡言，你觉得他居心难测，猜忌万分。李博陆名高威重，你更是不放心。你怕郡王、怕卫公、怕太真公主，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怕！生怕他立了太子，会被人唆使，抢了你的皇位！你向郑覃求亲，结果人家宁肯把孙女嫁给崔家一个九品的小官，也不肯当什么太子妃！你还有脸说‘我家二百年天子，顾不及崔卢耶？’” cool18.com
“为什么不肯，因为你自己儿子被人毒死，你连个屁都不放！儿子一死，你拿着太子之位，一会儿说安王，一会儿说陈王，挑动自家的兄弟子侄内装——你除了自己，还信得过谁？” cool18.com
鱼弘志怪笑道：“也许你就信得过那个杨妃吧？她跟你那么久，可别说皇后了，你连个贵妃的名号都不舍得给她……” cool18.com
李昂终于作声，“你……你住口！” cool18.com
“啧啧，总算是开口了。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你在乎的，也就一个杨妃了？哈哈哈！”鱼弘志放声大笑，“杨妃那身子又软又滑，一身白馥馥的美肉，就跟棉团一样……拿来暖脚正合适。” cool18.com
李昂眼都红了，“你……你个阉狗……” cool18.com
“哎呦，你是看不起我？”鱼弘志尖声笑道：“待会儿咱家就把她叫来，在皇上的龙椅上好生用了她。” cool18.com
李昂再也忍耐不住，爬起身骈指喝道：“你个该死的阉——” cool18.com
“啪！” cool18.com
一声脆响。鱼弘志一个耳光抽过去，李昂捂住面孔，当时就懵了。 cool18.com
鱼弘志横眉竖目，“狗东西，这会儿还敢跟我炸翅？” cool18.com
他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揪住李昂，劈头盖脸一通猛抽，一边打一边喝骂道：“你那点子龌龊心思，能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你原本对佛门刮尽天下之财深怀忌恨，被窥基拿密宗法门一诱，立马改了脸色，几乎要拜他为师，只盼着他用秘法给太真公主灌顶，好遂了你的意。你垂涎太真公主的身子，又恨上了姓程的，一门心思想杀死他。满肚子龌龊不堪的心思，还要在人前装圣君！” cool18.com
李昂挣扎着，狼狈叫道：“住……住手……哎哟……” cool18.com
“好色无胆，好权无能，”鱼弘志一巴掌将李昂抽得趴到御榻上，喝骂道：“就你这等狗屎货色，偏偏我还要净身给你当奴才！” cool18.com
鱼弘志越说越恼，他解开衣带，褪下裤子，当着李昂的面，赤裸出残缺的下身，拍着胯下叫道：“咱家就算割了，也比你像个爷儿们！” cool18.com
李昂捂着脸，瑟缩在榻角，一声也不敢吭。 cool18.com
“看见你的怂样我就来气！”鱼弘志恶狠狠道：“把头抬起来！咱家今日便尿你一脸，让你对着老子的尿照照！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cool18.com
“哗哗哗……” cool18.com
尿液在案上飞溅，将蛤蜊、菜肴、酒水浇得七零八落。 cool18.com
李昂面色惨白，几滴尿液溅在龙袍上，也不敢擦拭。 cool18.com
鱼弘志终究尿不远，一泡尿撒完，没尿到李昂身上多少，反流得自己两腿都是，他咯咯笑了两声，“也罢，一会儿就让杨妃用她的檀口香舌，给咱家舔舐干净。” cool18.com
鱼弘志一边系着裤带，一边慢悠悠道：“我已经命人请太后回宫，让儿郎们把她扒光了，好生审理一番，看她下面是个什么模样，怎么生出你这个狗东西。对了，还有安乐，那丫头生得花枝一般，可惜跟你一母同胞，少不得还没出阁，就被咱家折了她的花枝，挑了她的花蕊，掐了她的花骨朵儿，哈哈哈哈……” cool18.com
看着面无人色的李昂，鱼弘志愈发得意，怪笑着离开。 cool18.com
吊桥“轧轧”升起，不多时，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cool18.com
那间精舍仿佛被人遗弃一般，孤零零矗立在峰顶。 cool18.com
李昂失魂落魄地趴在御榻上，被抽肿的面孔火辣辣的作痛。 cool18.com
烛上的火焰晃动着，忽然李昂眼角一花，不知何时，烛侧多了一个身影。 cool18.com
一支凤头金簪伸来，用簪尖拨了拨烛焰结出的灯花，略显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明亮起来。 cool18.com
李昂瞪大眼睛，眼中露出一丝惊喜，随即又意识到什么，不禁骇然变色。 cool18.com
杨玉环将金簪插回髻上，然后一双玉手放在胸前，右手抱着左手四指，虎口相对，结成太极法印。 cool18.com
她微微低下头，闭目低诵道：“奏启三清三境天尊，昊天玉皇上帝，帝父帝母，至圣至真，天地水阳，道德众圣，十方应感，一切真灵，恭望洪慈，洞回渊鉴。” cool18.com
轻扬悦耳的声音仿佛透过精舍，穿过秘阁，一直传到三十三天之上，玉皇大帝所在的灵霄宝殿中。 cool18.com
“伏愿玉帝功德，大能救度于众生；凡俗罪愆，深敢归投于洪造。” cool18.com
“既极称扬之力，复伸忏谢之诚，谅沐慈悲，特垂赦宥。” cool18.com
“罪福之缘，可得明了；障碍之因，悉皆断除。保命度灾，延祥集福……” cool18.com
祈求玉皇宥罪赐福的经文声仍在精舍内回荡，灯下已是芳踪杳然。 cool18.com
李昂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家奴猖狂的羞辱之下，出现了幻觉。 cool18.com
他只知道，那个熟悉的身影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毫不见外地对他颐指气使，娇嗔薄怒，摆出姑姑教训侄儿的架式，而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朝他投来一眼，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cool18.com
李昂不知不觉将手指放在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噬咬着。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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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基大师是佛门正法！” cool18.com
几名僧人立在大慈恩寺的寺门前，振臂高呼。 cool18.com
“阿弥陀佛！”释特昧普宣了声佛号，宝相庄严地说道：“窥基背弃我佛，堕入魔道，这些同门都是见证！” cool18.com
释特昧普往身后跟随而来的僧众一指，厉声道：“尔等受窥基所骗，死到临头，还不知省悟吗？” cool18.com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我大慈恩寺数千僧众上下一心，绝不相信窥基大师会背弃我佛！” cool18.com
“没有窥基大师的吩咐，本寺不许任何人入内！” cool18.com
释特昧普森然道：“尔等莫非也堕入了魔道？” cool18.com
争执间，三座大门忽然同时打开，大慈恩寺的僧人们手持棍棒，黑压压一片从寺门涌出。最前面一排僧人光头上点着香疤，灰色的僧袍褪下半幅，在寒风中露出精壮的手臂和半边胸膛，神情坚毅无比。 cool18.com
“佛祖在上！我大慈恩寺弟子今日要为佛祖斩妖除魔，撼卫佛祖的荣耀！” cool18.com
“佛祖虔诚的信徒们！无论你们是僧人还是凡俗！卫佛匡法，就在今日！” cool18.com
“佛光普照！功德无量！” cool18.com
“传檄十方丛林各寺！同赴宣平坊！诛杀佛门公敌！” cool18.com
“光荣归于佛祖！” cool18.com
那些僧人一边沿途招唤佛门信徒，一边派人前往各寺召集人手，一路高呼不绝，举刀执棒，气势汹汹杀向宣平坊。 cool18.com
释特昧普板起面孔。窥基出身勋贵，少时代替唐国先皇出家，研习佛法，身份非同小可。以大孚灵鹫寺为首的十方丛林对其刻意栽培，可以说与沮渠二世大师同出一系，都是不拾一世大师所传摩法宗的嫡脉。 cool18.com
直到沮渠二世大师坐床之后，窥基一反常态，突然对密宗法门产生异乎寻常的兴趣，邀请附庸于大孚灵鹫寺的蕃密大师前来讲经说法。释特昧普趁此机会，在长安各寺传扬蕃密法门，排挤掉原有的东密一系。 cool18.com
也是在窥基的鼎力支持下，释特昧普以密宗法王的身份，得到唐国朝廷的承认，又通过贿赂仇士良，成为主管天下僧尼的左街功德使。最终鸠占鹊巢，占据了东密的祖庭青龙寺。 cool18.com
此番窥基远遁，释特昧普原想着重施青龙寺的故技，一举拿下执唐国诸寺牛耳的大慈恩寺。谁成想，窥基在大慈恩寺的影响力根深蒂固，即使窥基背叛佛门证据确凿，众口一辞，依然有大批僧人站在窥基一边。 cool18.com
更让释特昧普恼火的是，自己此番的臂助，净念那厮竟然在关键时候避不出面。没有净念这位沮渠大师的亲传弟子，十方丛林红衣大德挺身响应，自己的夺寺大计一开始就碰了壁。 cool18.com
说到底，自己在大慈恩寺的根基，终究比不过窥基数十年的经营。 cool18.com
大慈恩寺在长安城声望极高，在那些僧人呼喊下，不时有佛门信徒从家中出来，追随众僧前往宣平坊除妖。而更多的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市井恶少，地痞无赖，看到今日城中的乱象，早已心痒难搔，只是心存畏惧，一时不敢露头。此时纷纷跳了出来，喊着“护我佛法”，在其中上蹿下跳，寻找机会。 cool18.com
一路赶到宣平坊，随行者已经浩浩荡荡。成千上万的僧俗高呼斩妖除魔，诛灭佛门公敌，声势之大，连今日破家无数的内侍诸宦路上遇见，都勒马避让。 cool18.com
人流还在坊外，喊杀声已经传进坊内。 cool18.com
在厢房等了许久的敖润一跃而起，抓起外袍冲到庭间。 cool18.com
看到阶上负手而立的贾文和，敖润松了口气，心里顿时踏实下来。 cool18.com
“贾先生，外面那些和尚来了！” cool18.com
贾文和点了点头，“你召集外面的军士和诸国护卫，先过去阻一阻。记住，不得动手，更不得见血。拿出你的手段，牢牢拖住他们。” cool18.com
“明白！”敖润把佩刀、铁弓往地上一扔，领命而去。 cool18.com
“祁远，”贾文和道：“法云寺那边交给你了。” cool18.com
祁远拱手道：“贾先生放心！我都准备停当了。” cool18.com
“张恽，伤者和内宅女眷如何？” cool18.com
“已经安置好了。”张恽道：“石家专门让出一幢楼，里外周全。” cool18.com
“任宏。” cool18.com
“在！”任宏抱拳上前。 cool18.com
“这回要看你的了。” cool18.com
任宏挺胸敬了一礼，“明白！” cool18.com
“铁堂主。” cool18.com
“在呢！在呢！”铁中宝拍着胸口道：“都记住了！有话你直管吩咐！” cool18.com
“看着高智商些。免得他嘴快出事。” cool18.com
铁中宝胸膛拍得“梆梆”响，“包在我老铁身上！” cool18.com
“郑宾，你们守好门户。” cool18.com
郑宾抱拳道：“是！” cool18.com
“那我呢？”一个不满的声音说道，却是中行说。 cool18.com
“正要仰仗中行大珰之力。”贾文和肃然道：“主公对内宅诸眷视若珍宝，如今主公不在，此间要事，莫过于此。只靠一个张恽，贾某放心不下。还请中行大珰带伤照应一二。” cool18.com
中行说原本一脸不忿，觉得自己这个内宅总管被排除在外，受了冷落，闻言颜色稍霁，撇着嘴道：“我就说张恽那厮指望不上。瞧瞧，还得咱家吧！” cool18.com
说着他双袖一拂，大摇大摆往内宅走去，一边喝道：“姓吕的！你往哪儿跑呢？贱皮子又痒了是吧？” cool18.com
“唿喇”的一声，吕雉将一团刚洗的衣服甩到他脸上，转身就走。 cool18.com
贾文和淡定地回过头，“南将军，窥基亡我之心不死，此番若有动荡，皆因他起，还请将军在卫公面前分说一二。” cool18.com
南霁云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省得。” cool18.com
大慈恩寺僧人高呼口号，杀气腾腾冲进宣平坊，在街口的大槐树旁，被一队神策军挡住。 cool18.com
这些神策军还是张承业与仇从广当初带来的，已经在程宅外守了两天，一直没有轮班，宫中事变，天寒地冻，早已人心惶惶。加上两边领头的都一去不返，心里更是没底。 cool18.com
敖润拍着胸口许诺重赏，这些军士才勉强列成队形。但看到声势浩大的诛魔队伍，还没近前，军士们便生出退意。 cool18.com
童贯壮着胆子上前，尖声道：“前面乃是程侯私宅，尔等不得惊扰！” cool18.com
一名僧人大步而出，厉声喝道：“杀的就是程贼！”说着一把揪住童贯的衣襟，把他甩开数步。 cool18.com
“且慢！”一名身着汉国公服的雄壮官吏上前，张开双臂叫道：“我乃汉国治礼郎敖某！奉天子之命，出使贵国！今日……” cool18.com
刚说一半，那个敖某“扑嗵”一声，仰面倒在地上，他一手捂着额头，一边瞪大眼睛，指着那名僧人，惊怒地颤声说道：“你……你为何敢袭击本汉使！” cool18.com
那僧人怔了半晌，随即勃然大怒，“好贼子！今日我便为佛祖打杀了你这无赖狗才！” cool18.com
没等他举棒，一群服色各异的护卫便拥上前去，围住遭到恶僧偷袭，倒地不起的汉国使者，叫嚷着要找京兆府和金吾卫的人来评理，双方七嘴八舌，推搡起来。 cool18.com
眼看恶斗一触即发，旁边“咣铛”一声震响，法云尼寺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踹开，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脸蒙黑巾，背着一只巨大的包裹冲了出来。 cool18.com
后面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有贼啊——抢钱啦——” cool18.com
一个黄脸汉子哭天抹泪地奔出来，叫道：“快拦住他……” cool18.com
接着一股腥风卷起，一名牛高马大的兽头壮汉狂奔而出，他遍体鬃毛，面带青斑，却是一名兽蛮人。 cool18.com
那兽蛮人扑上去拽住包裹，拉扯着不让走。 cool18.com
小胖子拔出一柄小刀，比划着叫道：“快滚开！再啰嗦，我就给你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cool18.com
兽蛮壮汉死死拽住包裹，臂上鬃毛根根乍起，用雷霆般的吼声道：“平白闯入寺中抢钱，长安城还有王法吗？” cool18.com
“屁的王法！”小胖子扯着喉咙叫道：“宫里大乱，金吾卫全都死光光了！长安城全是咱们游侠儿的天下！别说抢你俩钱，就是杀人放火也没人管啊！” cool18.com
小胖子一边说一边跳起身，对着那兽蛮人拳打脚踢。那兽蛮人似乎当惯了奴仆，没有了野性，虽然又高又壮，体态凶狞，却光挨打不敢还手。 cool18.com
那黄脸汉子更是窝囊，见那无赖手里有刀，连靠近都不敢，只转着圈拍膝跺地，哭诉寺内被人抢劫，求各位佛门信徒施以援手。 cool18.com
可惜一众佛门高僧身有要事，无暇分心，跟来的众人大都只顾着围成一圈看热闹。有心帮忙的，天天吃素念经，看着那小胖子手里的刀便先怯了三分。那汉子哭诉不绝，却无一人站出来。 cool18.com
摸清这帮乌合之众的底细，祁远心下愈发笃定，对贾先生更是多添了三分佩服。眼看火候已到，他哭声一尖，“佛爷啊，你睁睁眼吧……” cool18.com
话音刚落，“呲啦”一声，包裹被撕开半边，里面的钱铢雨点般甩了一地。掉落的不光是铜铢，还掺杂着白闪闪的银铢，甚至黄澄澄的金铢，满地乱滚。 cool18.com
人群轰然一声，当即把阿弥陀佛、如来观音、菩萨金刚、佛门公敌……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无数手掌伸来，争相捡拾落地的钱铢。 cool18.com
那小胖子钻进人群，一边泥鳅般乱蹿，一边大喊大叫，散落的钱铢从撕碎的包裹里“哗哗”直往下掉，所过之外，人人为之发狂。 cool18.com
混乱中，坊门处一名车伕打扮的汉子大叫道：“刚有人抢了青龙寺！光金铢就抢了几万枚！京师各处衙门都被砸了，金吾卫全死光了！压根就没人管啊！” cool18.com
“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啦！” cool18.com
“什么王法？拳头大就是王法！” cool18.com
“外面各坊都在抢呢，手快有，手慢无啊！” cool18.com
“庙里有的是钱！抢那帮秃驴去！” cool18.com
“千载难逢！天官赐福啊！” cool18.com
大慈恩寺的僧人一路呼喊，召集各寺同门，引来百姓极多，其中倒有一大半是城中恶少，此时被人一煽动，就像在火药桶里点了颗火星，立刻引爆了众人的贪念。 cool18.com
眼看前路有神策军和一帮护卫挡着，人群叫嚣几句，便在某些人的刻意引导下轰然四散，蹿进各坊寻找目标。 cool18.com
跟着大慈恩寺僧人同来的十方丛林僧众脸色大变，这要是被人群冲进寺内大肆抢掠，各家寺庙少不得要遭场大劫。原本的杀气腾腾，顿时弱了几分声势。除了大慈恩寺的僧众之外，其他各寺的僧人都暗中打起了退堂鼓，毕竟诛灭佛门公敌是大家的事，各寺的庙产安危，可是各家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