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六朝燕歌行】第二十三集 宫阙万间　作者：紫狂&弄玉 由 leada 于 2021-05-07 1:58

宣平坊。程宅。 cool18.com
“谁！”郑宾一声低喝，掣刀而起。 cool18.com
一个人影攀上墙头，然后“嘘”了一声。 cool18.com
“程头儿？你怎么……” cool18.com
“先别问。”程宗扬抬手在墙头一按，小心避开墙上的银丝，纵身跃下。 cool18.com
见他身后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羊毛口袋，郑宾连忙收起刀，“程头儿，我来给你搭把手！” cool18.com
“不用。”程宗扬低声道：“外面乱得不得了，好像到处都在杀人放火，家里怎么样？” cool18.com
“还好。”郑宾道：“白天来了一群和尚来找事，不过没有挑头的，只嘴上嚷嚷，后来为了争什么桶，那帮秃驴自己闹了起来。” cool18.com
“干！这帮死秃驴……”程宗扬扭头道：“小心，别碰到电线。” cool18.com
说话间，墙头又掠过一道身影，轻纱遮面，却是一名女子。她身后还背着一人，落地时宛如轻烟，精湛的修为让郑宾不禁多看了两眼，接着神情不善地眯起眼睛，认出那人是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 cool18.com
“路上遇见的。”程宗扬解释了一句，然后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cool18.com
郑宾半是玩笑半是揶揄地说道：“程头儿更辛苦，大半夜还在忙活事儿。” cool18.com
“哈哈。”程宗扬干笑两声，星月湖大营这帮兄弟们对光明观堂一直心存芥蒂，说几句风凉话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cool18.com
内宅的小楼被窥基祭出的魔神斩坏，赵飞燕等人都迁往石超宅中，张恽、寿奴、兰奴等人也随之过去。内宅只剩下以总管自居，自认为守宅有责的中行说中大总管，还有与诸女格格不入的吕雉。 cool18.com
吕雉托着香腮，不知在灯下坐了多久，直到烛上灯花爆开，才倏忽一惊，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cool18.com
吕雉转过头，眉眼间顿时绽出一丝喜悦。 cool18.com
程宗扬推门而入，吕雉款款起身，“你回来了。”一边说一边取出丝帕，拂去他身上沾的枯草灰尘，接着才看到他身后鼓囊囊的大袋子。 cool18.com
“这是什么？” cool18.com
吕雉接过袋子，表情一下僵住。 cool18.com
“新收的奴婢，”程宗扬面不改色地说道：“让她来服侍你。” cool18.com
心底的喜悦随即消散，吕雉心头五味杂陈，鼻中不禁发酸，将那袋子一推，“我不要。” cool18.com
接着人影微闪，一名面罩轻纱的女子踏进房内，而且还不止一人。 cool18.com
潘金莲将身后的女子放下。那女子双足落地，禁不住颦起眉头，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叫。 cool18.com
吕雉靠在案边，一手扶住桌案，才勉强撑住身体。 cool18.com
他这趟出去，竟然带回来两名女子，还都是未曾见过的新人。 cool18.com
那名年纪稍大的女子不过二十四五岁，生得丰肌艳质，体态尊贵。另一个尚是少艾，容貌更胜一筹，妙姿妍态，宛如玉人。 cool18.com
两女面带羞色，美目泫然，娇靥还残留着啼痕，此时双手掩在下腹的位置，眉眼间流露出含羞忍痛的神情，一副刚被临幸过，弱体难支的娇怯模样。 cool18.com
吕雉心底一股酸意直冲鼻梁。平白放着家花不采，偏偏要去采野花……自己哪一点不如她们？ cool18.com
“这个是唐皇李昂的宠妃杨氏，我见她识文断字，花了点钱，从李昂手里把她买了下来。”程宗扬道：“另一个李昂的胞妹，李昂为了向我赔罪，专门把她作为赔礼，奉送给我。” cool18.com
程宗扬递来两页纸，“呶，这是杨氏的卖身契，还有唐皇御笔的谢罪书。” cool18.com
吕雉心念数转，容色稍霁。她接过文契仔细看了一遍，见杨氏的卖身之资仅一枚铜铢，不由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 cool18.com
吕雉将文契放在胸口，“两个都是给我的吗？” cool18.com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他本来是见吕雉变了脸色，急中生智，把安乐公主说成是她的奴婢，这会儿又搭上一个杨氏…… cool18.com
“没错！都是你的！” cool18.com
反正都在自己内宅，肥水流不到外人田里。 cool18.com
“我看文契上说，可以任意处置她们？” cool18.com
“对！她们要是不听话，你想怎么处置都行。呃，今天的事让潘仙子跟你说吧。我得赶紧去见贾先生，十万火急！”程宗扬说着拔脚开溜。 cool18.com
吕雉放下文契，稳稳坐在椅中，腰背挺得笔直，流露出一番久居上位的威严之态。 cool18.com
她没有理会两女，而是先开口道：“潘仙子，今日都有哪些事？” cool18.com
潘金莲原本也想走，但他既然发了话，只好说道：“下午我与太真公主和程侯一同入宫……” cool18.com
潘金莲讲了潜入蓬莱秘阁的经历。听到李昂被阉奴恶尿淋头，两女都神情尴尬。后面说到主人当着唐皇的面奸了他的宠妃，还强行开了杨贤妃的后庭，杨氏更是羞耻万分。 cool18.com
吕雉倒是暗暗松了口气。一个皇妃，一个公主，显然是他刻意折辱李昂，狠狠下了这位唐国皇帝的颜面。两女身份虽然贵重，终究不过是泄忿的玩物罢了，与赵氏姊妹的份量不可同日而语。 cool18.com
也难怪他要开溜，内宅这么多女人，他偏偏为了出口恶气，还要去强收唐皇的女眷……男人！ cool18.com
“事情便是如此。”潘金莲说完便即告辞。 cool18.com
等潘金莲离开，吕雉神情自若地看着两女，“你叫杨艳？” cool18.com
杨氏心下惴惴，小声应道：“是。” cool18.com
“既然入了内宅，需得重新给你换个名字。” cool18.com
给奴仆改名是唐国的惯例，与汉晋重名惜姓不同，唐国往往喜欢将主人姓氏赐给下人，以示恩遇。唐国的太监争相拜干爹，以改宗干爹的姓氏为荣，连唐皇也给一堆出身各异，血脉杂乱的臣子赐了李姓，颇有些拿自家的姓氏不当回事的豪迈，改名更是寻常。 cool18.com
杨氏被她威势所慑，低声道：“是。” cool18.com
吕雉道：“你身为唐皇宠妃，却不能贞洁自守，纵淫败德，行同娼妇，往后你便改名叫杨滟穴。” cool18.com
杨氏脸色一下涨得通红，自己身为皇妃，被改成这样一个难以启齿的名字，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cool18.com
杨氏艰难说道：“还请夫人……另赐名字。” cool18.com
吕雉不客气地说道：“你在内宅只是最低等的贱婢，不过主人的玩物罢了，这个名字也不算辱没你了。” cool18.com
杨氏央求道：“求夫人开恩。” cool18.com
这句夫人，让吕雉像是焦渴欲死之际饮了口琼浆，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爽起来。 cool18.com
她在内宅连品级都没有，只是个不入等的奴婢身份，为此不知道吃了那些贱人多少白眼。若非她的处子之身，说不定还要像光奴和兰奴那样，被那些有身份的奴婢们狎戏，丢尽颜面。 cool18.com
也正是如此，她如今的地位着实尴尬，不明不白，不上不下，虽然没有人公然折辱她，但少不了各种明里暗里的冷言冷语，嘲讽排挤。 cool18.com
杨氏称自己夫人，显然是把自己误认成了程侯夫人。吕雉头一次发现，这个夫人的称呼，比起什么太后、娘娘之类的头衔，顺耳百倍。 cool18.com
不对，自己被人公然羞辱过——吕雉可不会忘。 cool18.com
她唇角挑起，“那我再给你起一个名字，你自己来挑，二选一，如何？” cool18.com
杨氏连忙道：“多谢夫人。” cool18.com
案上放着纸笔，吕雉执笔一挥而就，随手递给杨氏。 cool18.com
杨氏抬眼望去，一双美目瞬间睁得老大。 cool18.com
两张素纸上，分别写着一个名字：杨滟穴、杨欲嬛。 cool18.com
房内一时间寂无声息，让杨氏感觉到一股瘆人的寒意，似乎那位无人敢惹的长安霸王随时都会闯进来，粉拳之下，生灵尽灭。 cool18.com
良久，杨氏接过其中一张，含泪道：“多谢夫人赐名。” cool18.com
吕雉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女，“你就是安乐？” cool18.com
安乐公主点了点头。 cool18.com
“被侯爷收用过了吗？” cool18.com
安乐公主露出羞窘的神情。 cool18.com
吕雉瞥了杨氏一眼。 cool18.com
杨氏道：“主子本想收用她，只是力气略大了些，不小心拉伤了腿，公主受痛不过，一直啼哭，主子就……” cool18.com
吕雉打量了那个小丫头一眼，还真娇气。随便一哭，那个滥好人就心软了，该死！ cool18.com
“叫什么名字？” cool18.com
“我，我小名叫裹儿……” cool18.com
“又俗又难听。”吕雉随手把另一张纸递给她，“剩下的这个名字便给你好了。” cool18.com
望着纸上“杨欲嬛”三个字，安乐公主几乎要哭出来。 cool18.com
“姑姑会打死我的。况且……我又不姓杨。” cool18.com
吕雉道：“你一个下贱的奴婢，在内宅不过阿猫阿狗一样的东西。你给猫狗起名，会问它们愿不愿意吗？” cool18.com
“不要……” cool18.com
吕雉将纸张放在案上，淡淡道：“这么推三阻四，以为我不敢处置你么？” cool18.com
安乐公主抿住红唇，嘴巴鼓起。 cool18.com
“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处置那些不听话的女人吗？” cool18.com
吕雉淡淡道：“我会让人砍掉她的手脚，剜掉她的眼珠，刺聋她的耳朵，给她灌上哑药，做成人彘，扔到厕中……” cool18.com
刚说到一半，安乐公主便捂住耳朵，吓得失声尖叫。 cool18.com
旁边的杨氏打了个冷战，露出恐惧的神情。 cool18.com
“姑姑！姑姑！救命啊！”安乐公主哭泣道：“救救我……” cool18.com
“啪”的一声脆响。 cool18.com
安乐公主捂住面孔，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她从小到大，从未被人打过一指头，一生受尽呵护。即使被哥哥当成赔罪的礼物，送给程侯，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变化。在她心里，更多的还是想着不要落在那些变态的宦官手里，只要见到姑姑，一切都会好的。 cool18.com
直到挨了这记耳光，她才发觉，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自己不再是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娇贵公主。 cool18.com
“还指望那个胖女人来救你吗？”吕雉冷冷道：“你想过没有，你姑姑为何把你留在秘阁？难道会是留给那个自身难保的唐国皇帝？” cool18.com
安乐公主睁大眼睛，一时忘了掌掴的痛楚。 cool18.com
吕雉道：“你其实是她专门留下来，送给程侯的。” cool18.com
安乐公主委屈地说道：“不是的。” cool18.com
“没脑子的蠢货。”吕雉冷冷道：“你以为你姑姑很了不起吗？她只是在你们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cool18.com
“不会的！” cool18.com
“傻瓜。”吕雉恨恨道：“她把你送程侯，无非是拿你来跟我别苗头，好来争宠！她那点心思能瞒得过别人，难道能瞒得过我？” cool18.com
她越说越恼，忍不住一掌拍下，“不就是个处子吗？谁还不是！” cool18.com
“啪”的一声，坚固的桌腿从中裂开。 cool18.com
杨氏和安乐公主噤若寒蝉，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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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李昂这厮外面颇有贤名，内里竟然是这么一个怯懦卑鄙、阴险无耻的小人。” cool18.com
程宗扬说得口干，拿起茶盏，一饮而尽，摇头道：“说志大才疏都是抬举他了，简直是卑劣无能，又蠢又坏。” cool18.com
贾文和道：“观其群小环伺，便可知其为人。” cool18.com
“怪不得你那时就敢当着唐国使臣的面，把他骂得一文不值。老贾，你什么时候看穿他的？” cool18.com
“索要这处宅院时。”贾文和道：“当初贾某代主公索要法云尼寺，已是得寸进尺。不受唐律管辖，更是贪得无厌，他居然一概允之，着实荒唐。若只求息事宁人，可见其心虚胆怯，不足成事。若是忍一时之气，另有图谋，亦可见其为君不知轻重，处事全无章法。” cool18.com
程宗扬连连点头，长安腹心之地，又是律令这种根本性的原则问题，李昂居然能拿来做交易，可见他的刚愎自用和毫无底线，而他身边的大臣竟然没有一个出来阻拦，显然都是一丘之貉。 cool18.com
程宗扬感叹道：“我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你那时候为何一直那么紧张，谨慎得都不像你。李昂既然能这么无下限的让步，当然会不择手段地报复我。只要干掉我，他那些让步就成了一纸空文。” cool18.com
程宗扬冷笑道：“他想得美！” cool18.com
贾文和道：“李昂外示大度，内里褊狭浅陋，行事更是一厢情愿，貌似胸怀大志，一旦受挫，便惶恐无度，尽显荒唐可笑。含元殿上，他被群阉挟持逃遁，转而喝斥李训之举，更将其秉性暴露无遗。” cool18.com
程宗扬拍案道：“这孙子太不要脸了！他当时要是一跃而起，那些阉奴难道还敢当众弑君？李训那帮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歹也是为他拼上性命。谁知事到临头，皇上先怂了，竟然来个当场跳反，还装模作样，生怕连累到自己。真当那帮太监是瞎子呢？啧啧，直接跳到火坑里头，活该！” cool18.com
两人在二楼秉烛夜谈，窗外不时燃起火光，城中乱象愈演愈烈。 cool18.com
程宗扬纳闷道：“就算皇上不是个东西，长安城好歹也是首善之区，怎么一下子乱成这个样子？” cool18.com
贾文和木着脸拿起茶盏，“不知道。” cool18.com
程宗扬拿起炉上的铜壶，给他添了些茶，感慨道：“只看前天的上元节何等壮观，便知唐国国力尚在。可惜摊上个混账皇上，朝政一塌糊涂。兵权全在太监手里，皇上又是个不中用的，居然让几名宰相亲自带着人上阵造反，偏偏那些人争权夺利惯了，死到临头还不忘勾心斗角，一场政变跟闹着玩一样，最后闹成这个鬼样子。” cool18.com
贾文和默默饮着茶，良久道：“下午申服君遣使来问，承兑金铢之事，若程氏商会无力承担，临安方面如何支付？” cool18.com
程宗扬不爽地说道：“他这是怕我死啊。” cool18.com
“巨利当前，焉能不怕？” cool18.com
“他要是怕我死，那就再给我多派点护卫。” cool18.com
“属下正是如此答复。” 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干得好！” cool18.com
“敢问主公，今有百金之资，欲持而求利，该当如何？” cool18.com
“一百金铢，那就是二十万钱，也不算少了。”程宗扬道：“要是拿来当本钱，只能做个小生意，挣点辛苦钱。投资的话，六朝也没什么好投资的，顶多买几亩地，收些租佃。拿来谋个出路倒是可以一试，不过那要看资质和运气了。” 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老贾，你怎么突然对生意有兴趣了？是不是老铁的兄弟们拿到抚恤金，不知道怎么办，找你出主意？” cool18.com
贾文和道：“不是他们，是主公你。” cool18.com
“啊？” cool18.com
“唐国朝野动荡，恰是渔利之时。”贾文和道：“主公方才所言，令属下耳目一新，敢问主公，可有意建节？” cool18.com
程宗扬愕然道：“什么建节？” cool18.com
“唐国藩镇数十，主公何妨自择一镇为节度使？” cool18.com
程宗扬连连摆手，“我已经是汉国的辅政大臣，再到唐国当个节度使？没这说法啊。再说了，唐国的节度使是我想当就能当的吗？” cool18.com
“眼下正是良机。”贾文和道：“主公若是尚公主，自可向唐国索一藩镇为封地，为太真公主谋个出路。” cool18.com
程宗扬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沉吟道：“你是说，唐国的新皇帝会猜忌太真公主？不惜拿藩镇当她的封地，作为陪嫁？” cool18.com
“太真公主已是镇国大长公主，食邑之盛，前无成例，一旦新君继位，便赏无可赏。” cool18.com
“这回你可猜错了。”程宗扬摇头道：“我在她府上亲眼看见，唐国那些亲王无论辈分高低，都把她当成主心骨，巴不得这位姑奶奶庇护他们一辈子，怎么可能会让她离开长安？” cool18.com
“宗室诸王争相求庇，正是唐皇忌恨之由。”贾文和道：“李昂当年何尝不是求庇于太真公主府中？一旦登上皇位，心思自便不同。” cool18.com
程宗扬道：“那是李昂人品不行，毕竟他那样的奇葩，天下少见。” cool18.com
“李昂固然外宽内忌，心术不正。但忌恨太真公主的不是哪个人，而是皇帝之位。”贾文和道：“太真公主身为异姓公主，却能令一众亲王趋之若鹜，无论谁登上帝位，都难免心生疑虑。” cool18.com
程宗扬沉默片刻，然后笑道：“老贾，你把人想得太阴暗了吧？杨妞儿虽然霸道了点，但没什么野心，顶多在街头跟人打打架，从来不插手朝政的事，哪里就威胁到皇位了呢？” cool18.com
“再说了，我做做生意还行，治军理政这些纯属外行。汉国还好说，上面有霍子孟和金蜜镝撑着，乱不到哪儿去。唐国从朝廷到藩镇乱成一锅粥，一方百姓的身家生计，生死存亡，我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让我选的话，我还不如把杨妞儿自己拐回舞都，也算是造福长安百姓……诶，老贾，你怎么了？” cool18.com
贾文和表情古怪地看着他，良久拱手长揖一礼。 cool18.com
“贾某多年为谋士，周旋于各方豪杰之间，为百姓担责之语，闻所未闻。有此一言，主公可谓圣人。” cool18.com
“干！你怎么跟小狐狸一样，逮着我就骂上了？”程宗扬反唇相讥，“你才圣人呢！”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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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恭坊。水香会馆。 cool18.com
兰姑领着馆中的少女躲在楼上，听着外面嘈杂的声响，勉强压住心悸，小声道：“大伙儿都别出声。会馆一直没开张，过年又关着门，不会有人乱闯。” cool18.com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拍门声，隐约有人叫嚷几句，但外面尽是争抢吵闹之声，混乱中听不出那人叫的什么。 cool18.com
众女屏住呼吸，紧张地挤在一处，兰姑握着一把剪刀，挡在最前面。 cool18.com
拍门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扑嗵”一声，有人翻进院内。 cool18.com
惊惧之下，几个女子吓得哭了出来。 cool18.com
“捂住嘴！”兰姑压低声音喝道。 cool18.com
哭泣声低了下去，听楼外传来的响动，进来的不止一人。 cool18.com
兰姑心里怦怦直跳，仍壮起胆子，握住剪刀靠在门边，仔细听着。 cool18.com
脚步声穿过院子，踏上楼梯，越来越近…… cool18.com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兰姑？” cool18.com
兰姑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拉开门，“你个死鬼！”说着眼圈不禁发红，“你怎么来了？” cool18.com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祁远抹了把脸上的烟灰，咧嘴笑道：“放心，衙内和吕少爷跟着呢。” cool18.com
“吕公子来了吗？” cool18.com
那些少女一片欢呼，立刻把方才的惧怯抛到脑后，争相抢着出门，去看那位帅气不下独孤郎，还年轻能打，身家丰厚，前程远大的吕公子。 cool18.com
花枝招展地涌出门，迎面便撞上一张贴着膏药的肥脸。 cool18.com
高智商跟只老鹰一样，两眼闪着绿光，张开双臂扑过来，嘴里“姊姊妹妹”的一通乱叫。 cool18.com
可惜他腿还瘸着，行动不便，那些姑娘惊叫着四下躲避，高智商左扑右抱，却一个都没捞着。 cool18.com
高智商发了狠，觑着人多的地方，单腿用力，往前一个虎扑。反正姑娘这么多，楼道这么窄，能捞一个是一个。 cool18.com
这回运气不错，一个红衫女子像是被吓到了，竟然不闪不避，被他一把抱了个满怀。 cool18.com
“好姊姊！这身子可真软啊……哎哟！” cool18.com
兰姑一手揪着他的耳朵，笑道：“衙内好兴致，今晚就让奴家陪你好了。” cool18.com
“别！别！轻点儿啊，兰嫂子！小弟这耳朵都被你撕劈叉了……饶命啊！兰婶子，兰奶奶……四叔，救命！” cool18.com
祁远劝道：“好了，好了，别拿手扯。” cool18.com
“对嘛！四叔，好好管管你老婆！” cool18.com
祁远体贴地说道：“用剪刀。” cool18.com
“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cool18.com
外面乱象还在持续，但楼里有了男人，众女有了倚仗，顿时安心下来。几个负责膳食的姑娘生了火，洗手做了羹汤，给众人饮汤驱寒。 cool18.com
“宣平坊那边一直被堵着，入夜人才少了些。”祁远道：“这边怎么样？” cool18.com
“还好。贾先生传话过来，我们就把大门从里头封住，又灭了灯烛。倒是前面那条巷子闹得厉害，似乎被人给抢了。” cool18.com
“哪一家？” cool18.com
兰姑领着他到回廊里，朝远处指了指。 cool18.com
祁远端起羹汤，一口气喝完，“果然是他们家。” cool18.com
“小心些，烫。”兰姑嗔怪地说道。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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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程宗扬吸了口冷冽的空气，然后缓缓呼出。 cool18.com
成为节度使执掌一方州郡，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大权在握的振奋，而是束缚和压力。当个生意人，享受享受生活不好吗？ cool18.com
从建康、洛都，再到眼下的长安城，自己见识过多少权势显赫的大人物？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结果呢？刘骜、李昂这样的帝王都不能保全身家，权力更迭的场面越来越残酷，光是旁观，都令人头皮发麻。如果有选择，谁愿意没事就掺和到动辄身死族灭的朝廷政变里头去？ cool18.com
现在自己最想做的事，头一樁是等小紫回来，赶紧想办法去兴庆宫的秘境，找到卓美人儿。第二樁是拐上杨妞儿，一道回舞都。至于李昂的死活，皇位的归属，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 cool18.com
程宗扬停下脚步，望向檐角。 cool18.com
杨玉环坐在檐脊上，手中提着一只黑陶圆腹的酒瓮，圆月斜照，给她身体的轮廓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月光下，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孔满是倦意。 cool18.com
程宗扬跃上檐角，扑面而来的不是酒气，而是一股血腥味道。杨玉环罗袖洒满鲜血，肘处裂开一道刀痕，露出如雪的肌肤。 cool18.com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杨玉环举瓮对月，曼声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cool18.com
她手腕一斜，一股酒水从瓮口倾出，笔直落入口中，声如漱玉。 cool18.com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cool18.com
杨玉环皓腕如霜，玉臂生寒，对月击瓮，边饮边歌，“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 cool18.com
程宗扬夺过酒瓮，“少喝点儿。” cool18.com
杨玉环星眸朦胧地说道：“为什么不想当节度使？不想上我这个公主？” cool18.com
“别挑衅啊。”程宗扬道：“是你自己推三阻四的。” cool18.com
杨玉环白了他一眼，伸手去夺酒瓮。 cool18.com
程宗扬把酒瓮提到身后，杨玉环索性趴在他身上，张开手去抢，“给我！” cool18.com
程宗扬提着酒瓮，抬起手臂，杨玉环连抓几把，没有夺到，最后把脸埋在他身上，咬着唇，不发出丝毫声息，只有发丝轻颤。 cool18.com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一手放在她肩后，轻轻拍着。 cool18.com
泪水一点一点浸透衣物，湿漉漉的，仿佛能感受到她心底最深切的哀伤。 cool18.com
良久，杨玉环啜泣渐止。程宗扬张开手掌，放在她头顶，拖长声音道：“今日我程仙人给你抚顶，授你长生之术，攘灾解祸，福慧双至。好了，别哭了。” cool18.com
杨玉环啐了他一口，然后像小猫一样，把脸在他身上蹭了蹭，抹去泪痕。 cool18.com
两人并肩坐在屋脊上，面前是坊市间不时腾起的火光。 cool18.com
“萧氏被一群太监围着，我差点儿没看到她。”杨玉环靠在他肩头道：“我把在场的太监都杀了，一个都没放过。” cool18.com
“本来我想连萧氏也一并杀了，好成全她的体面。但她哭着求我，说她不想死。” cool18.com
杨玉环带着一丝无奈道：“那个傻瓜。” cool18.com
程宗扬开解道：“求生是人的本能。只要能活着，谁想死呢？” cool18.com
杨玉环反唇相讥，“跟牲畜一样，任人戏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cool18.com
“别动气。”程宗扬道：“不说别人了，李昂不是还不肯死吗？何必责怪一个女流呢？” cool18.com
杨玉环往瓦上擂了一拳，“她们母子贪生怕死的模样，果真是亲生的！恨死我了！” cool18.com
“说好了别动气，还动起手了？这瓦算你的啊。” cool18.com
“小气鬼。” cool18.com
“她人呢？你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宫里了吧？” cool18.com
“还能怎么样？”杨玉环道：“我带她去见了仇士良，当面问姓仇的，是不是他指使人干的。” cool18.com
程宗扬倒吸了一口凉气。仇士良刚扑杀了一堆宰执重臣，囚禁皇帝、太后，正是双手沾满鲜血，气焰熏天的时候，杨妞儿竟然敢找上门当面质问，与虎谋皮也不过如此，这是真猛啊。 cool18.com
程宗扬望着她衣袖的刀痕，“不会是动手了吧？” cool18.com
“没有。仇士良当场就跪下了，自行掌嘴二十，说他只是心里有气，让人去责问萧氏是否知情，没想到下边的人敢这么胡来。他的义子郄志荣说，可能是传话的时候语气太重，那几个死太监又是王守澄那死鬼的义子义孙，干惯了混账事的，说着免冠露颈，自行请死。” cool18.com
“郄志荣？” cool18.com
“我问了萧氏，萧氏说他是传话的，不关他的事，还替他求情来着。” cool18.com
程宗扬无语半晌，多半是郄志荣干完先走，才没被杨妞儿当场砍了。更让人无语的是萧氏，有杨玉环撑腰，居然还怯懦成这个样子，被郄志荣一番戏弄，受尽屈辱，却连真话都不敢说，反而还去讨好那个阉狗。 cool18.com
萧氏自己都无意讨个公道，自己手里便是有证据又能如何？无非是徒乱人意而已。 cool18.com
“然后呢？” cool18.com
“我就把她交给仇士良了。若是萧氏有什么不妥，唯他是问。” cool18.com
“你还真信得过他啊。” cool18.com
“我也信不过。只是以前……”杨玉环沉默下来。 cool18.com
程宗扬感觉到一丝不寻常，试探道：“不会是姓岳的说过什么吧？” cool18.com
“他说，仇士良不是个好东西，却是唯一善终的大太监。” cool18.com
“这跟信得过有什么关系？” cool18.com
“至少说明姓仇的没犯死罪。” cool18.com
都杀了一堆文武大臣，囚了皇上，还没有犯死罪？你是不是理解有偏差啊？不过话说回来，仇士良一系列的反击虽然狠辣，但多半是为了自保。比起以前那些太监手弑君王，自行废立，多少还是有点底线的。 cool18.com
“他还说过什么？” cool18.com
“他说，唐国会有很多太后，但最多只有一个皇后。什么时候立了皇后，什么时候就是唐国灭亡之期。” cool18.com
程宗扬讶然道：“还有这么一说？” cool18.com
“你连这都不知道？”杨玉环狐疑地说道：“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cool18.com
程宗扬干笑道：“我只是不太熟……我假冒什么了？” cool18.com
“假冒天人——想骗我！” cool18.com
“停！停！你不是出题考过我了吗？这会儿又不认了？” cool18.com
“也许是你蒙的呢？不对！”杨玉环想了起来，“一共三道题，还有一道题没有出呢。” cool18.com
“要不你再出一题试试？” cool18.com
杨玉环侧过身，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即使月夜之下，那张姣丽无俦的面孔仍然艳光四射，颠倒众生。 cool18.com
扑面而来的美貌张扬而奔放，冲击力十足，让程宗扬呼吸都有些微微停滞。 cool18.com
寂静中，只见眼前的玉人轻启朱唇，声如黄鹂地说道：“我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