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母种情录】（60-66）作者：欢莫平

【仙母种情录】（60-66） cool18.com

作者：欢莫平
2021年10月26日首发于SIS001 cool18.com

　　　　　　　　　　　　第六十章往事如风 cool18.com

　　" 那年应是德化七年，娘初出江湖，奉德臻皇帝太宁炿谕令，来青州探查水
天教一事。其时，因羽玄魔君与其传人武功深不可测，除了擒风卫之外，朝廷还
秘密召集了青州武林同道，共讨' 魔教'. "说起来，娘与你沈师叔还是那时候认
识的，但他那时武功低微，常常与门派中的耆宿或其他武林同道一齐行动，而娘
的武功已经小成，因此独来独往。 cool18.com

　　" 他们多是在各大城池中搜索，只因那时奸相蔡渊当道，朝纲不振，百姓流
离失所，村户信息杂乱无章，一团乱麻，与流民问询水天教，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娘另辟蹊径，正所谓藏叶于林，这不正是水天教上佳的隐匿之所吗？ cool18.com

　　" 于是娘走遍了许多村落，也目睹了许多因朝纲不振而引发民间疾苦。最终
娘在白英村遇到了你父亲，他伪装得很好，但还不够好——作为一个田舍郎，他
实在是格格不入——因此娘一眼便识破了他，但没有急于交差，反而就在当地盘
桓数日。 cool18.com

　　" 当时恰逢有一遭到贬谪的京官名曰谢世昶，娘便托辞是他的女儿，因路上
遇了劫匪与家人失散，流落此处，望求照看。他亦是宅心仁厚，便答应了娘，于
是每日来送粥饭，而娘则常去田间地头看他劳作，偶尔会谈一些国事与民生，倒
也惬意。 cool18.com

　　" 约摸十几日过去了，娘假意离开，说要前往城内寻找家人，你父亲放心不
下，便相送数里，直到官道旁的山坳，娘与你父亲坦白，没想到他也早已发现娘
是假托身份的。于是我们相视大笑，娘对他好一番劝说，才勉强同意与我入城。 cool18.com

　　" 回了百岁城后，娘出面说他是佛门俗家弟子，他也得以参与调查，还私下
里自嘲' 贼喊捉贼'.但在城里相处数月，他还是被娘说得意动了，只是仍旧有些
摇摆不定。 cool18.com

　　" 十月，太宁炿将蔡渊下了诏狱，朝野震动，天下无不弹冠相庆，你父亲终
于下定决心，为天下百姓计，选择维持朝局稳定，遂将水天教的谋划上报朝廷，
一场大劫消弭于无形。 cool18.com

　　" 次年二月，娘与你父亲进京面圣，太宁炿豪言壮语，欲展宏图，中兴玄武，
自他除掉蔡渊、亲秉朝政权枢后，下诏减轻了赋税徭役，我们皆认为他是明君之
选，因此自京畿归来后，娘与你父亲便不问世事，隐居青州郇阳郡含芝山葳蕤谷
中，就此结成夫妻。" 听完娘亲与父亲邂逅相识的故事，我才明白原来父母是在
二十年前水天教的谋逆事件中相识，想必娘亲对水天教的理念有所了解，故此前
些时日才不让我轻易以魔教称呼。 cool18.com

　　我又低眉垂睑问道：" 那……父亲受伏身陨的事情，娘亲知道吗？" 娘亲面
沉如水，点头轻叹：" 自然知道，那是隐居后的第二年，你父亲为值班衣物，去
附近村落走动，发现徭役赋税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愈演愈烈。于是二
月他提出要进京面圣，彼时你初诞未久，受不住舟车劳顿，更须娘陪伴照拂，故
此我们母子未能同行。 cool18.com

　　" 约五六月之交，羽玄魔君修书一封，将你父亲身陨之事告知了娘，其中言
明了朝廷与佛门牵连其中。但娘与佛门关系匪浅，无法向佛门出手为他报仇；而
朝廷之事盘根错节、云波诡谲，一时间也难以查清。娘思虑再三，唯有先将你养
育成人，再作打算。" 说到最后，娘亲的语气滋味难明，我心中也万分复杂，丈
夫身死他人之手，自己却无法向凶手报仇，只能选择将唯一的爱子养育成人，谁
能料到竟至于耽搁了十多年。 cool18.com

　　不过作为二人唯一的爱情结晶，娘亲差点将我 "养育" 得反目成仇，也太过
匪夷所思就是了。 cool18.com

　　但此刻我也无心去深究个中缘由，安慰道：" 娘亲，你放心，我会为父亲报
仇雪恨的。" 娘亲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眸光稍黯，似乎沉浸在了往事中。 cool18.com

　　我实不忍娘亲沉浸与悲戚之中，于是飞速思考，很快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
了，娘亲，羽玄魔君将父亲的功法悉数告知我了。" " 哦，霄儿细说。" 此事实
为我母子二人所共同挂心难解的谜团，因此娘亲还是提起了兴致。 cool18.com

　　见娘亲摆脱了阴影，我心中稍安，便将所知和盘托出，巨细靡遗地尽皆陈述。 cool18.com

　　待我说完，娘亲螓首轻颔，若有所思道：" 原来他竟是将永劫无终传给你了，
却因缺少道心，特性能为与娘所知截然不同，还以为是他师尊参悟的其余神功心
法，倒是疏忽了。" 少了道心，永劫无终与寻常武学殊无特异，仅有练气增力之
效，无怪娘亲未能辨清。 cool18.com

　　不过娘亲忽而莞尔一笑：" 想来你父亲亦不能确定如此行事能否成功，是以
连娘都未曾告知。" 看着娘亲忽如一夜春风来的笑靥，我心中不禁有些吃味，但
立时警醒，怎能因父母情深而别生异样呢？ cool18.com

　　我轻轻摇头问道：" 娘亲，那羽玄魔君……真是孩儿的师祖吗？" " 不错，
虽然娘与他素未谋面，但以武学观之，与你父亲所言并无扞格。" 娘亲朱唇微启，
螓首轻点，肯定了青衣人的说法。 cool18.com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 嗯，难怪他答应不伤孩儿……" 娘亲反倒仙颜微凛，
摇头提醒：" 呵呵，此言听听便罢，霄儿切不可以之为丹书铁券、金科玉律。"
" 这是为何？" " 自古心怀天下而欲成大业者，所言所行皆是审时度势而为之，
一旦形势有变，为了大家大业，他们必然毫不犹豫地自食其言，铁石心肠地抛弃
舍却小家小业。" 娘亲的仙颜尽显冷淡，显然对此类人并无太多好感，" 正如太
宁炿自命不凡、心系苍生，当年为了夺得帝位，好一展宏图伟业、胸中抱负，冷
血陷害一母同胞的二皇子、六皇子，至今未见悔恨——他们行起' 以大欺小' 之
事来总是自欺欺人到毫无负担。" " 娘亲所言极是。" 诚如所言，即使将太宁炿
排除在外，史书上也不乏"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的记载：如孙武为了结束诸侯纷
争的时代，兵锋所指流血漂橹；又如朱雀王朝开国太祖一生兵败数次，逃跑时为
极行速而抛妻弃子，坐视生父被杀还能笑言" 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
…… cool18.com

　　凡此种种，后世史官或曰英雄气概或曰枭雄之姿，却不知亲历者会是多么心
痛与绝望。 cool18.com

　　" 对了，娘亲，我们何时开始调查水天教之事？" 娘亲沉吟一会儿，眉目一
凝，决断道：" 明日便自兰溪村而始吧。" ？ cool18.com

　　　　　　　　　　　　　第六十一章仙母溺爱 cool18.com

　　我挺起胸膛，自告奋勇：" 娘亲，孩儿也要去。" 我心中十分明白，仅仅依
赖久违的宠溺与母爱便有恃无恐、得寸进尺，以为借此便能一跃成为娘亲的枕边
人，这无异于痴人说梦，更是不知好歹。 cool18.com

　　诚然，娘亲答应要补偿我，但并不代表就会坐视我沉溺宠爱、自甘堕落，不
学无术、游手好闲——真要如此，娘亲的雷霆之怒也不会轻易云销雨霁，我毕竟
是她的儿子，望子成龙亦是她的愿景，与补偿母爱并不冲突。 cool18.com

　　正好相反，若要使我心中的爱意能被娘亲接受，作为人子则不能让她失望透
顶，作为男子则要展现独当一面的气概与能力，所以在这案件中有所作为才是上
上之策，而非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cool18.com

　　" 勿需霄儿毛遂自荐，娘也会带上你的。" 娘亲宠溺一笑道，" 娘可舍不得
再把霄儿丢下了。" 我鼻子又是微微一酸，嗯了一声。 cool18.com

　　这些许异状娘亲自是一览无余，玉手将我的眉头抚平，柔声说道：" 好了，
霄儿不哭了，睡了一整天，该起来吃些东西了。" " 嗯。" 我正欲下榻，却忽然
发现不妥——五月近夏，昨夜入睡时虽非赤身裸体，但衣物却是宽松敞开的，如
此与娘亲共进餐饭实非人子之礼。 cool18.com

　　" 娘亲，你先出去，孩儿、孩儿……换身衣裳。" 我忸忸怩怩地紧着衣襟，
感觉脸上略微有些涨红，抓住衣襟。 cool18.com

　　" 霄儿不必麻烦，你儿时娘已不知见了多少回了。" 娘亲眉眼促狭，手挽白
袖，掩嘴轻笑，风情万种。 cool18.com

　　听闻此言我更是面红耳赤，那亲近笑语仿佛扼住了我的脖子，支支吾吾道：
" 那、那是小时候，现在不同了嘛。" " 好好好，霄儿长大了，娘出去就是。"
娘亲似是心满意足地颔首，总算没再调笑或坚持，娇躯如水莲浮起，施施然出门
而去。 cool18.com

　　" 呼……" 我长出一口气，从包袱里翻出合身便服，赶紧更换。 cool18.com

　　虽已决定了要逆反人伦、以子欺母，届时必然少不了肌肤之亲，但眼下娘亲
的慈母姿态让我不忍亵渎，仓促之下便要衣冠不整、袒胸露乳地与娘亲共进晚餐，
竟有些不习惯，总算理解了洛乘云与贺羽还母子重逢、欣喜若狂之际，却还坚称
" 男女授受不亲" 的拘谨。 cool18.com

　　待我换好衣裳，推门而出，发现已是残阳欲落，霞染玄黄。 cool18.com

　　不远处，娘亲正在站在摆着饭菜的石桌旁，微笑招手。 cool18.com

　　我快步走了过去，到近前喊了句：" 娘亲。" " 霄儿饿了吧？赶紧吃吧。"
娘亲嫣然一笑，如冰天雪地中绽出朵朵素梅，清丽而温柔，教我一时痴了。 cool18.com

　　" 嗯。" 见我的异状，娘亲却并未收敛笑颜，只笑吟吟地看来，便教我心神
惊醒，赶紧抹去痴迷，慌乱应声坐下，面前已然摆好盛着饭菜的瓷碗，还热气腾
腾的，那香味教我肚中饿鬼显形，赶忙端起来便往嘴里扒，吃得唏哩呼噜的。 cool18.com

　　虽然儒家圣人有教诲曰" 食不言，寝不语" ，但此时五脏庙空空如也，赤鸢
楼的汤菜委实不错，可谓做到了" 色香味俱全" ，此时竟比娘亲身上的清香更吸
引人。 cool18.com

　　"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一阵淡淡的清香袭来，霎时教那五味俱全的饭菜
相形见绌，娘亲悠然坐在我身旁的石凳，温柔软语地责备，端起莲子羹优雅地吃
起来。 cool18.com

　　我不暇也不敢抬头，只得胡乱应一声，继续吞吃，惹得娘亲无奈摇头，却没
再出言责备。 cool18.com

　　饥饿的我几乎将满桌荤素吃干抹净才放下瓷碗双箸，侧脸一看，一旁的娘亲
玉手托腮，美眸微眯，仙颜上的爱子之情浓得化不开。 cool18.com

　　云锦白袖滑落在桌上，半截藕臂仿佛精雕细琢的温润白玉，微光冉冉。 cool18.com

　　这略有些香艳的场景看得我心中一跳，局促地问道：" 娘亲看什么呢？孩儿
脸上有米粒吗？" " 没有呀，娘只是在看霄儿。" 娘亲螓首轻摇，樱唇微勾，那
双水莹莹的桃花眼明明囊括了整个世界，却又是围绕着一个焦点。 cool18.com

　　" 呃……" 也许是娘亲压抑了十多年的母爱太过深沉厚积，此刻毫无保留、
淋漓尽致地爆发出来，仿佛将我当成了三岁小孩一般宠溺，我真是受宠若惊，就
像并不嗜雨的花草猝然移植至汪洋沼泽中。 cool18.com

　　因此面对娘亲的爱语，我竟是不知如何应答，有些坐立不安。 cool18.com

　　这就是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吗？ cool18.com

　　我心中不由苦笑，古人诚不欺我啊。 cool18.com

　　娘亲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太适应，轻笑起身道：" 好啦，天色已暗，早些回房
吧，明日还要出城。" " 娘亲……" 我叫住了正欲踏入夜幕的仙子，却一时开不
了口。 cool18.com

　　" 怎么了霄儿？" 娘亲回眸一笑，恍若夜间明月，驱散了浓浓夜色。 cool18.com

　　" 孩儿、孩儿可以……可以睡到东厢吗？" 我期期艾艾地道，而后赶紧补充，
" 西厢……蚊蝇太多了。" 这个借口虽是仓促之下蹦出来的，但也并非虚言：此
地不似百岁城中人手不缺，西厢房并无驱除蚊虫的熏香，夜里蚊虫不少，特别是
昨夜辗转反侧之下更让人心烦意乱。 cool18.com

　　" 哦，原来如此——" 娘亲的天籁清声拖得余音绕梁，我几乎已经做好被拒
绝的准备了，闭目待责，却听见轻轻一笑：" 可以，霄儿你先回去，沐浴后再过
来，娘为你点好灯烛。" " 嗯！谢谢娘亲！" 我激动地点头，娘亲微笑颔首，施
然转身，步入了夜色中。 cool18.com

　　喜不自胜的我立刻回了西厢房，发现雇佣的杂工已在母子共进晚餐时将热水
准备好，便着急忙慌地沐浴更衣，头发未干就拿着包袱出了门。 cool18.com

　　走廊上几盏灯笼，微微照亮了庭院，我来到东厢，只见两间相邻厢房烛火明
明，其中一间敞开房门，正是娘亲为我选择的。 cool18.com

　　我满怀欣喜地进了那间厢房，将包袱往桌上一扔，舒服地躺在了床榻上。 cool18.com

　　东西二厢陈设并无太大差异，但我却觉得在舒适上有天壤之别，究其原因，
乃是娘亲就在邻屋，正如在葳蕤谷起居一样。 cool18.com

　　谷中竹屋虽然东西两房间隔着正厅，但那正厅却不大不宽，平时除了打坐、
经课外几乎不用，陈设也不多。 cool18.com

　　此时我与娘亲相邻而居，正与谷中情形相似，又让我有了那种淡淡的温馨感
觉，极为安心。 cool18.com

　　此时已经入夜，本应是蚊虫作祟，但房中却并无一只蝇蚋——我十余年未见
此物，果然是娘亲的冰雪功体所致。 cool18.com

　　我心中不由感念娘亲的温柔。 cool18.com

　　回想起近日与娘亲争执大吵时，细数、责备娘亲对我缺失了许多应有的母爱，
仿佛将娘亲说得一无是处、冷血无情，但当时乃是激愤之下以偏概全，错怪疏漏
颇为不少，这不禁让我感到些许内疚歉责。 cool18.com

　　其实娘亲一直以特殊的方式爱护我，玉龙探花一事之后也与我亲近了少许，
而被委屈愤怒席卷了全身的我却视而不见。 cool18.com

　　还是找个机会向娘亲道个歉吧。 cool18.com

　　斩断了心中思绪，我将《孙子兵法》拿出来细细研读。 cool18.com

　　倒非我热爱经典，实在是白日睡得太舒服踏实，且刚刚用过晚食不久，精神
饱满，毫无一丝睡意，只能找些事情消磨时光，读书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cool18.com

　　我抬头望了一眼屋外渐渐浓郁的夜色，不由叹息一声，今晚恐怕难以入眠，
唯有打坐宁神采练，以度漫漫长夜，明日方可回归平常的作息。？ cool18.com

　　　　　　　　　　　　　第六十二章问道于残 cool18.com

　　翌日，晨光透过窗格变得朦胧，并不热烈，却渐渐将我自神游太虚的状态中
唤醒。 cool18.com

　　我缓缓睁开双眼，应是卯时过半，旭日初升。 cool18.com

　　一夜打坐，心神有损耗也有补足，一增一减，总括而言，倒是与平日起床时
相差无几。 cool18.com

　　简单洗漱之后，我神清气爽地推门而出，温和暖光洒满庭院，娘亲沐浴其中，
如瀑青丝上流淌着淡淡光晕。 cool18.com

　　" 霄儿醒了？过来。" 娘亲转身微微一笑，玉手轻轻招徕。 cool18.com

　　我点头不及，便快步行了过去，只见娘亲微微俯身，自漆木食盒中取出莲子
羹，放在石桌边缘。 cool18.com

　　待我走到近前，娘亲素手如枝，轻轻捋了捋我的鬓额乱发，温柔责备道："
这么大了也不仔细些，将来怎么讨女子欢心？将早食用了，我们就出发吧。" 那
如栀子花枝般清香雅致的玉手在我耳边一拂，让人心神沉醉。 cool18.com

　　待娘亲玉手顺流而下为我整理衣襟时，我才回过神来，嗫嚅道：" 可以了
……娘亲，让孩儿用早食吧。" " 嗯。" 娘亲虽是淡淡应声，却仍旧是低头认真
整理，玉手不急不缓地将衣襟肩头褶皱抚平才收回，微笑泛起，" 好了。" " 呼
——" 我如蒙大赦，不敢多看，赶紧坐下，端起碗勺对付莲子羹。 cool18.com

　　吃了几口，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匀出空问道：" 娘亲，我们怎么去啊？
" " 骑马。" " 哦。" 我点点头，继续用食。 cool18.com

　　连骏马都是出了葳蕤谷才第一次亲眼目睹的我，自然是没乘骑过，但想来习
武之人不至于连匹凡兽都驯服控御不了。 cool18.com

　　莲子羹并不多，我很快就消灭干净，起身抹抹嘴：" 娘亲，吃完了，我们走
吧。" " 嗯。" 娘亲也不迟疑，转身便向苑外而去，我则不缓不急地跟上。 cool18.com

　　出了拂香苑，下了台阶，只见新立的细木桩上拴着两匹骏马，一黑一白，高
大威猛，膘肥体壮，鞍鞯辔头、蹄铁长鞭，一应俱全。 cool18.com

　　只见娘亲解开白马的缰绳，秀足一踩马镫翻身而上，玉手一翻，挽缰稳住身
形，白马驮仙躯，英姿何飒爽。 cool18.com

　　我这才注意到，娘亲今日虽然也是一袭宽袖白袍，但左右却是高高开叉至腰
间，下摆分成了前后两扇，内里穿着光滑绸裤。 cool18.com

　　此时娘亲御马乘鞍，美腿分跨两侧，隐隐显现出修长的线条；那如蜜桃般的
丰臀被后袍遮住大半，但仅仅未得倾盖的小半爪恰似乌云遮满月，风韵饱满、挺
拔娇翘，让人心驰神往。 cool18.com

　　我轻轻咽了口水，依样画葫芦解缰踩镫，翻身上马，但终究经验稀缺，一时
并没能稳住，身形摇晃，胯下黑马蹄足踢踏。 cool18.com

　　" 霄儿，重心略沉，背脊挺拔，缰绳后挽。" 娘亲的仙音入耳，我立刻定下
神来，沉腰挺胸，向后挽绳，黑马如受指令般四肢站定，我瞬间如履平地，不再
慌乱。 cool18.com

　　只见娘亲满意地望着我，继续教授道：" 若要使马儿转弯则左右挽缰，后挽
是减速或停止，前抖是疾驰，双腿夹踢马肚则是让它听令奔跑，霄儿，你且在这
街上试试。" " 嗯。" 我双腿夹马，它果然开始奔跑起来，却并不疾蹄，待我一
一尝试娘亲教授的几个指令后，已经有些得心应手。 cool18.com

　　骑着胯下黑马在街头巷尾奔了两三个来回，我兴奋地驭马停在娘亲附近，"
娘亲，孩儿学会骑马了！" " 嗯，霄儿聪明过人，娘知道肯定难不倒你。" 娘亲
点头夸赞，仙容溢满了宠溺与骄傲，" 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兴奋之下，如
此直白的夸赞并未让我感到受宠若惊，重重嗯了一声，御马跟着英姿飒爽的娘亲。 cool18.com

　　内城主路干道甚为宽敞，辰光未过卯时，并无多少行人车马，倒是许多高府
大院的门前不少仆役扫洒除尘。 cool18.com

　　出了内城，过了护城河上的拱桥，不光街道渐窄，人声也渐渐鼎沸，茶楼餐
馆、商铺摊贩，许多衣裳并不光鲜之人招客引员、吆喝叫卖，此起彼伏，好不热
闹。 cool18.com

　　一路上骑马而行，不少小贩盛笑而问，推荐自家的馒头包子、粉面炊饼，但
身无分文的我只能微笑着一一婉拒。 cool18.com

　　过了闹街，我不由松了一口气，撤下僵硬的笑容。 cool18.com

　　好不容易自西门出了城，便是宽敞官道，适合疾行驱策。 cool18.com

　　娘亲纵马疾驰，白袍猎猎，长发飘飘，清呵娇咤，一派女侠豪情，全不似往
日冰清雪冷的仙子风范。 cool18.com

　　但我们此行的目的乃是地处偏远的兰溪村，因此奔驰片刻后，便转入了坑坑
洼洼、宽窄不一的小路。 cool18.com

　　我们一路向北，策马而行，崎岖起伏，两侧崇山峻岭。 cool18.com

　　此时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娘亲仍无停止的意思，我不禁呼唤道：" 娘亲！"
前方白马去势稍缓，我追了上去，侧头问道：" 娘亲还有多远啊？" " 应该快了。
" 山路虽然还可乘骑骏马而行，但终究不不平坦，马蹄起落之间的颠簸引得娘亲
双峰上下抖晃，仿佛两只大白兔在衣襟里不安地跳动。 cool18.com

　　我腹下一热，赶忙移开视线望向前方，惊喜地发现不远处地势平坦，几块田
亩，坐落着几间茅草屋，看样子是个小村庄。 cool18.com

　　" 娘亲，前面有个小山村，我去问问路吧。" " 也好。" 得了娘亲的应允，
我急抖缰绳，骏马长嘶一声，疾蹄而去。 cool18.com

　　不多时，我已到了那小村入口数十步，却隐约听见了一阵喧闹声。 cool18.com

　　我心中好奇，到了村口翻身下马，自被踩踏得寸草不生的小路走了几步，却
愣住了。 cool18.com

　　这确确实实是个村落，十几间不大不小的茅草屋、土坯房或近或远、或邻或
望，屋前房后椅子架着木板，还摆着、晒着不少作物，却是个个门窗紧闭，见不
着人影。 cool18.com

　　明明不似荒废山村，喧闹声也定然不是我的幻觉，村民却避而不见，让我不
禁摸了摸头脑。 cool18.com

　　" 有人吗？" 我放声大喊。 cool18.com

　　毫无疑问，没人回应。 cool18.com

　　我作势欲再次叫喊，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钻入耳中：" 瓜娃娃，莫喊喽。
" 只见右前方一间破旧矮小的茅草屋，黄土院墙根下坐着一名佝偻老者，衣裳破
烂，鸡皮鹤发，不修边幅，却是断了一腿、眇了一目，披着蓑衣蜷缩成一团，我
竟未能立时发现。 cool18.com

　　我不禁心生可怜，上前几步，作揖问道：" 老……先生，请问村里人去哪儿
了？" 老者牙齿疏落，操着浓重的乡土音回答：" 哪儿都冇去，就在屋里。" "
这……是为什么？" 我不禁疑惑，难不成个个都像这位老者身有残缺、羞于见人？ cool18.com

　　" 没得为什么，就光光是怕你这个公子哥，要不是小老头腿断了，老早跑喽。
" " 这……我有什么可怕的？" " 瓜娃娃不是乡里滴人，你冇懂。" 老者剩下的
浑浊眼睛也闭上了，并不打算回答。 cool18.com

　　" 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不能强求，转而问道：" 老先生，能不能
告诉我，兰溪村怎么走？" " 沿到村口的路，走个十来里，再上个坡就是喽。"
残缺老者昂头，朝外一努嘴。 cool18.com

　　" 哦，好的，多谢老先生，晚辈告辞。" 老者虽然已经不耐烦地闭眼阖目，
但我还是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cool18.com

　　走了几步，却听见他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 这年头，怎么一个二个都往山
里跑……上次来个找儿子的，这次又冇晓得是干啥……想不明白……" 我正欲转
身相问，却又联系起贺羽还的说辞，应该是洛正则来此找过幼子，没什么大惊小
怪的。？ cool18.com

　　　　　　　　　　　　　第六十三章兰溪废墟 cool18.com

　　山路上，娘亲正在白马上相候，见我折回，开口问道：" 如何，可有问到消
息？" 我翻身上马，如实相告：" 有，听村里老人说，沿此路走个十来里，再上
坡便是兰溪村。" " 好，那我们继续赶路吧。霄儿跟上。" 娘亲一抖缰绳，御马
前行。 cool18.com

　　" 嗯。" 我一夹马肚，紧跟其后。 cool18.com

　　虽然道路有些崎岖，但几里路片刻即至，我们几乎已至小路尽头，再往后是
上坡的石阶，沿山而行，且颇为陡峭，两匹骏马力有未逮。 cool18.com

　　因此我和娘亲将马匹拴在路旁的树干，决定拾级而上。 cool18.com

　　抬眼望去，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掩映在丛生杂草中，青石为阶，左右不远处
阶梯状的荒田也是稗高薮长，尚未至案发现场，已是满目破败。 cool18.com

　　" 霄儿，娘先行一步。" 此言之意，乃是娘亲欲使轻功，而让我紧随其后，
我自然会之，点头称是。 cool18.com

　　娘亲微微一笑，身形闪动，一袭白衣飘飘然于石阶上蜻蜓点水般跃升，眨眼
便不见踪影，消失在草植树影间。 cool18.com

　　我虽是身负元炁，当属一流高手，但并无卓绝轻功、逍遥身法，只能粗略地
以元炁加强弹跳力，姿势颇为粗鲁不雅，不似娘亲的优雅、羽玄魔君的极速。 cool18.com

　　但眼下并无外人，我自然无需顾忌，大步流星、横跨数阶，不多时已然到了
山间小道的尽头，自缓坡而上了一处山腰坪地，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疮痍。 cool18.com

　　放眼望去，村落四周不乏高树乔木，所合围的却尽是触目惊心的废墟，此地
应有数十户人家，颓圮的土墙，散落的茅草，折断的梁柱，倒塌的门楼，飘挂的
布条，破烂的家具，青黑色的土地上有着更深沉的污秽…… cool18.com

　　此情此景，应当还是官府收拾整敛过的，却仍旧令人作呕。 cool18.com

　　娘亲在不远处静立，青丝白袍微微飘动，仿佛在为此地的冤灵默哀。 cool18.com

　　我也心情低沉，靠近几步，轻轻唤道：" 娘亲？" " 嗯，" 娘亲神色如常，
微不可察地颔首，" 霄儿，我们四处找找，看看有无线索。" 我点头应是，于是
我们母子二人便各自行动。 cool18.com

　　绕着废墟走了数十步，我来到靠近外侧的一处房屋废墟，望着满目残骸，心
中唏嘘。 cool18.com

　　房屋结构几乎全部损毁，栋梁柱壁相互倾轧，木板瓦砾满地抛洒，只余几截
残缺的土黄墙根。 cool18.com

　　破坏得十分彻底，几乎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cool18.com

　　我不忍去看几处极似血污的深色痕迹，转头离去，而后又细细察看了几处废
墟都不外如是，支离破碎，极难辨出线索。 cool18.com

　　这群丧心病狂的凶手，不仅屠村绝户，还毁屋推墙、拆梁断柱，现场极难清
理，恐怕连官府都只能草草了事。 cool18.com

　　" 咦？" 我正欲离去，忽然瞟到墙根阴影处有一块残破的土石头，应是烧制
过的土砖，坚硬褐黄。 cool18.com

　　在残垣断壁中，碎砖本来平平无奇，但异常的是，碎片压在地面一侧不规整
的外缘中，竟有一小段光滑弧形。 cool18.com

　　我将其拾起翻转，入眼是一道近似圆柱的凹形痕迹自外而内地嵌入其中，深
约三寸有余；再对着阳光细看深处，辨认出尽头是一个菱形空槽。 cool18.com

　　这是……箭矢的痕迹？ cool18.com

　　武林中使用箭矢的门派宗阁虽然屈指可数、传承稀缺，但娘亲也曾讲解过，
只是我未能亲眼见证，是以并不确定。 cool18.com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立刻明白此乃重要线索，于是小心持握，在废墟间寻找
娘亲。 cool18.com

　　我跃上一截较高的残垣，四处张望，一览无余之下，很快便发现了娘亲的所
在——约摸废墟中心。 cool18.com

　　" 娘亲——" 我高声呼喊着，在废墟间几个纵跃，便到了娘亲身边。 cool18.com

　　" 霄儿可是有发现？" 娘亲早听见了我的呼唤，待我落地便即发问。 cool18.com

　　" 嗯！" 我用力地点头，将手中的残砖展示给娘亲，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cool18.com

　　" 霄儿果然观察入微、心细如发，这确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待我说完，娘
亲毫不吝啬地微笑夸奖，" 不过这并非是普通箭矢的凹痕，而是弩箭。" " 二者
有何区别吗？" 我好奇道。 cool18.com

　　" 箭矢以人力驱发，而弩箭是以机关发射。" 娘亲将碎砖捻起，对着阳光微
一察看，细细为我解惑，" 寻常弓箭虽然也有破土之能，但一来箭矢的箭簇并非
菱形而是四角星，二来此乃烧制的土砖，常人并无惊人膂力可使弓箭破土三寸有
余——除非如朱雀太祖的一生之敌霸王那般天生神力——但军旅所配的弩箭却可
轻易做到，只因机械的张弦机构发力远超常人，较之武林高手的力道也不遑多让。 cool18.com

　　" 但此乃无论哪朝哪代，弩箭都被列为军械，管控严厉，民间禁售、禁铸，
一经查得，可以谋逆论罪，下狱受刑，此间出现如此痕迹，倒真是教人窥得一丝
曙光。" " 娘亲可是已知真相？" 我一听便有所会意。 cool18.com

　　娘亲微微一笑：" 尚未，只是这残砖提供的线索，便可让搜查的范围大大缩
小——若是军械，那么会有严格的申请配发记录；若是私铸，那便可从打铁匠人
入手。" " 哦。" 我点头思索，虽然并未拨云见日、直窥真相，但总算是有了明
确的方向，可以顺藤摸瓜，在黑暗中前进一步，更何况自己还是功不可没的。 cool18.com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地上散落的梁柱颇有些质地特殊，不似其余房屋结
构所用的松木、杉木等，便问道：" 娘亲，这是什么地方？" " 祠堂。" 娘亲随
手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残破木片，黑漆金字，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一个" 孙" 字。 cool18.com

　　这代表着，兰溪村的居民全部或者大部分姓孙。 cool18.com

　　娘亲沉思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霄儿继续找找吧，看有无其他
线索，最好能找到箭镞之类的物件。" " 好。" 既有了目标，调查起来就更有针
对性了，我也劲头十足，希望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尽快为惨案受戮者沉冤昭
雪。 cool18.com

　　但接下来的时间，任凭我如何努力观察，翻开废墟、检视墙根，就差掘地三
尺了，都无法发现类似的的物件，不知是官府清理走了还是那伙凶人毁灭了证据。 cool18.com

　　" 娘亲，孩儿一无所获。" 结束了搜索，我与娘亲在村口小道汇合，满脸苦
色，双手摊开。 cool18.com

　　娘亲溺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宽慰道：" 霄儿勿需自责，那块残砖已是极大
的发现了。" " 嗯。" 玉手轻抚头顶让我极为受用，颓废之意瞬间消融于无形。 cool18.com

　　娘亲收回玉手，施然来到了坪地边缘，身如傲松，临风远眺。 cool18.com

　　我也跟着望去，只见对面郁郁葱葱的连绵山峰，丛林间野兔狡狐争相追逐，
来时崎岖道路不远处有一条潺潺小溪，如衣带铺地，源头当是兰溪村后的一汪山
涧清泉——这是我方才所见过的，虽然水中已沉积了腐叶枯枝——这应是兰溪村
名的来历；之前问路的小村落，要转一个山坳，居高临下也难以得见。 cool18.com

　　但娘亲所视的似乎与我并不相同，绝世高手的目力灵觉均非常人可以想象，
神游太虚还是洞若观火，我不得而知。 cool18.com

　　过不多时，娘亲收回目光，偏头一笑：" 霄儿，今日之行，收获颇丰，我们
回去吧。" ？ cool18.com

　　　　　　　　　　　　　第六十四章纳投名状 cool18.com

　　自兰溪村而下，在附近溪流饮马片刻，我们便启程原路返回。 cool18.com

　　待我们回到拂香苑，太阳已经犹犹豫豫地与山头相接了。 cool18.com

　　习惯了温柔母爱之后，与娘亲共进晚食还是颇为温馨的，也不再为那浓浓宠
溺的眼神受宠若惊，只是仍有些拘谨。 cool18.com

　　虽然晚间可与娘亲相邻而眠，但还是教我在西厢沐浴之后再去东厢睡觉。 cool18.com

　　娘亲不再冷冰冰的，愿意施与母爱，但无法接受禁忌之情，看重男女之防，
也是意料之中的，我并不气馁。 cool18.com

　　何况当前重点应该放在" 魔教屠村灭户" 一事上，一味追求越界反而不妥，
只会让娘亲觉得我不顾大局，于我所欲之事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我自然乖乖听
话。 cool18.com

　　接下来的两三日，便是主要调查此事，晨起而出，日落而归。 cool18.com

　　除了兰溪村之外，楚阳县城南面还有另一个惨案现场——七峦村。 cool18.com

　　后者与兰溪村聚落规模相差无几，处于三面环山的地谷中，一衣带水，田地
丰饶，但同样已成丘墟。 cool18.com

　　我与娘亲在两地仔细搜索翻看过，却再无其他线索，仿佛那块带有弩箭痕迹
的残砖只是幻觉。 cool18.com

　　据娘亲所言，兰溪村与七峦村的惨案皆是在今年二月发现的——楚阳县此前
匪患严重，上任知县颁布条例，在每年开年之际例行巡检，以防有村落遭了匪患
而不能得知。 cool18.com

　　只因兰溪、七峦二村已近县辖边缘，按远近顺序，至二月末尾巡视其地，才
使惨案大白于天下。 cool18.com

　　两日间在废墟里翻查琐碎却一无所获，让我不禁有些心烦意乱，但娘亲开导
道：" 霄儿不必心急，贼人越是毁灭证据，越是说明其中干系重大；而且做多错
多，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迹可循，要认真思索其中关联；况且霄儿发现的弩箭痕
迹已是力证，就算再无所获，也已经在黑暗中抓住一丝曙光了。" 娘亲的温柔话
语让我重振信心，再次投入重复枯燥的勘察中，即使百般努力而无一丝收获也不
再心急如焚。 cool18.com

　　直第五日，我们母子二人算是将两村的废墟仔细勘察了一遍——七峦村的废
墟区域未勘之处昨日只余少许，因此半日刚过我们便打道回府，约未时末，母子
二人已经御马至苑门前。 cool18.com

　　我与娘亲乘于马上，缓蹄徐行，拂香苑大门紧闭，与平时别无二致，外头却
有所不同。 cool18.com

　　拂香苑所处西直街巷，不算偏僻，也有几座府院毗邻，不过近来我们早出晚
归无暇在意，今日较往常早约半个时辰回来，却发现相邻的府邸大门前，十数辆
推车前后络绎、争相入宅，个个载满家具，如铜镜妆奁、漆桌背椅、床板榻足、
横格书架，约有二三十名粗布衣裳的民夫前抬后扶。 cool18.com

　　府邸大门敞开，一名相貌尚可的婢女身着布裙，娇声吆喝着：" 快点，别把
老爷的家具磕着了……诶诶诶，都仔细点！" 待我与娘亲御马长嘶，场面却忽然
发生了变化：那些民夫或强壮或精瘦，纷纷侧目看来，那小婢见此不由大骂："
都在干嘛呢？要看女人等活完了再说啊！" 她正欲以小手拍打" 偷懒" 的众人，
却见一人高声呼道：" 兄弟们，投名状来了，动手！" 眨眼间，二三十名民夫从
推车底板下抽出了各自的武器——有的是锄头，有的是镰刀，有的是柴刀，有的
只是木棍，唯有为首高呼那人手持的是一把近乎生锈的破刀。 cool18.com

　　那婢子立刻吓得尖声呼叫，蜷缩在地，爬进府邸，而府里却是又走出了十余
名带着" 武器" 的民夫，畏畏缩缩、挤成一团，朝我们逼了过来。 cool18.com

　　看见三四十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民夫，拿着不像话的武器走过来，看起
来虽是黑压压的一片声势骇人，但我心中着实感到可笑。 cool18.com

　　娘亲岿然不动，笑意盈盈地望着我，自是知道这场面于我毫无威胁。 cool18.com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既非训练有素的士卒，也非硬功有成的武者，甚至有
些人干瘦得和一根稻草似的，何来威慑力？ cool18.com

　　此际身边既无洛乘云、白义、赤骥等旁人需要分心照顾，毫不狂妄地说，对
付他们，我一人已是易如反掌、游刃有余。 cool18.com

　　我翻身下马，不退反进，那群民夫立刻停顿，面面相觑，似乎心中隐隐动摇。 cool18.com

　　为首之人大声左右一看，呼喝道：" 兄弟们，干完这一票，咱们就能上山吃
香的喝辣的，别怕！" 其余诸人露出了贪婪的目光，有的甚至吞咽口水，或快或
慢地前进了几步。 cool18.com

　　为首之人冲在最前，眼看距离我只有十几步了，他眼中的光芒越发闪亮。 cool18.com

　　我怡然不惧，腰间含章宝剑青锋出鞘，冷光闪过，三四十人摄于宝剑，顿时
驻足犹豫，窃窃私语起来。 cool18.com

　　他们似乎决心并不坚定，或许只是一群庄稼汉突发奇想，到底狠不下心，于
是我缓和劝诫道：" 各位大哥，不虽知尔等为何要将我们母子性命作为投名状，
但动起手来，刀剑无眼，恐伤你们性命。我并非嗜杀之人，咱们就此罢休如何？
" 说罢，我一剑将一旁碗口粗细的树木拦腰斩断，以作威慑。 cool18.com

　　从为首汉子的话中，我已知他们打算以我们母子性命做投名状，去某个匪寨
中落草为寇，虽然他们恶意相向，但却个个都是朴实汉子、平民百姓，纵有此意
想必也是生活所迫，我自然难起杀心；更何况不少人踌躇不前，应当是下不了害
人性命决心，否则一拥而上，我也不好施展。 cool18.com

　　果然，随着那株受了飞来横祸的矮树倾倒在地，明了了含章剑削铁如泥的锋
芒，他们眼中唯有恐惧，更有几人两股战战、颤抖不已。 cool18.com

　　" 别怕！冲啊！" 那为首之人号召一声，却无人响应，他左右推搡了一下，
其余人却还畏缩地退后几步。 cool18.com

　　" 唉！活该你们一辈子受欺负！" 他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气跺脚，不再寄希
望于他人，大声高喊着便冲了过来。 cool18.com

　　我摇头叹息一声，他虽然怒目圆睁、声嘶力竭，但空有气势而无架势，我也
勿需躲闪，在他欺近前来时矮身一躲，反手握剑，以臂肘狠狠击于腹下。 cool18.com

　　只听" 呛啷" 一声，锈刀落地，那汉子面目扭曲，抱着小腹跪地不起，口里
不停嗬嗬。 cool18.com

　　我将他撂到，还剑入鞘，一脚踢开破刀，喝住快要逃跑的民夫：" 站住！"
那三四十人顿时止步，噤若寒蝉。 cool18.com

　　" 有没有能说话的，出来！" 为首之人毕竟想置我与娘亲于死地，我心中还
是动了真火的，因此用了重手制敌，一时半会儿应是难以开口。？ cool18.com

　　　　　　　　　　　　　第六十五章重见蟊匪 cool18.com

　　" 别……别伤我当家的。" 忽然一个人向前几步，扔掉了手中短锄头，颤抖
哀求。 cool18.com

　　我定睛一看，来人是个女子，膀大腰圆、面目粗粝，她混在一群大汉中，竟
一时没辨认出来。 cool18.com

　　我收起短暂的惊愕，问道：" 你们为何要取我们的性命？" " 公子爷，我们
活不下去，没办法只能上山当土匪了，当家的和黑云寨说好了，有了投名状就能
要我们。" 农妇闻声跪地，双手作揖。" 饶了我们吧！" 其余诸人也纷纷效仿，
跪地作揖、磕头，求饶不止：" 饶了小人吧！" " 我们是一时糊涂啊！" " 是啊，
我们是无辜的，都怪胡大壮！" " 早知道饿死算了！" " 起来！" 众人跪地求饶、
哄闹推诿，让我心下烦闷，但大声喝止也无人听从，我灵机一动，拔剑指向脚边
蜷曲的胡大壮：" 不起来我就杀了他！" " 别别别，我起来！" 那农妇高举双手，
立刻起身，其余人也先后起来，不再求饶、推诿。 cool18.com

　　场中哄闹渐止，我才松了口气，出声道：" 我问你，黑云寨说的投名状是任
何人都可以还是指定了我们母子二人？" 农妇不假思索：" 他们说就要旁边院里
骑马回来的两个人，其他的不行。" 果然如此，我们居住在内城，治安或许比不
上洛川、百岁，但终究是官城——事关朝廷脸面，除非是特意指定，否则谁人吃
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此地拿" 投名状" ？。 cool18.com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联想到我们抓了吴老六，因此而结下梁子也不足为奇。 cool18.com

　　不过那云四爷回去没把遭遇的奇事告诉寨里诸人吗？怎么还敢派人来寻仇？
还是说只是拿这群民夫当炮灰使？ cool18.com

　　倒还真有可能，一群乌合之众、流民亡夫，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也无损失，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cool18.com

　　不过此中细节，他们肯定一无所知，我也无意于此多费口舌。 cool18.com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看这些人模样可怜，我也生了些恻隐之心，
迟疑地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落草为寇？" " 公子爷，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两个儿子去京城服徭役死在了那边，女儿被城里的公子抢走，当家的连门都进不
去，还被打了一顿，地租子又长了一成，还教人怎么活啊？！" 农妇说着不禁泪
流满面、涕泗横流。 cool18.com

　　其余诸人也被勾动了伤心事，声泪俱下：" 家里锅都砸了，还是交不起租子
哇！" " 可怜我的大儿，早知道还不如打断他一条腿，否则不至于死在北边啊！
" " 俺的女儿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捶胸顿足，有的
痛心疾首。 cool18.com

　　惨事一桩桩入耳，我心情烦闷，不由大喝一声：" 够了，别再说了！" 诸人
生生止住哭泣，但仍有几人抽噎不止。 cool18.com

　　此时胡大壮终于缓过起来，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道：" 媳妇，不要求他，他
们都是一个屌样！" 我收剑入鞘，长叹一口气：" 你们走吧，今日之事，我不会
报官，就当没发生过。" " 哼，假惺惺！" 胡大壮骂了一句，站起来摇摇晃晃地
走向了那个农妇，而其余诸人却已趁着这个空隙四散而逃。 cool18.com

　　农妇走上前来搀扶，低声向我道了句谢，而后便被胡大壮大骂几句，二人依
偎着走到了其他巷子里。 cool18.com

　　我正欲叹息，忽然府邸大门探出一个脑袋左右张望，提着裙子飞快小跑，速
度之快，恍若脱兔，霎时间不见了踪影。 cool18.com

　　正是方才受惊的婢女。 cool18.com

　　此情此景，略微冲淡了方才的揪心，但一口气息还是长叹而出。 cool18.com

　　" 霄儿勿需自责，此非你之过。" 知子莫若母，娘亲天籁之音及时开解。 cool18.com

　　" 娘亲，孩儿知道，就是心里……不好受。" 我低眉转身，娘亲的超凡仙姿
与凝眉心疼，让我的精神稍稍提振。 cool18.com

　　" 霄儿心地善良，暂时不烦心了，别忘记就好。" 娘亲伸出玉手，将我左右
眉头抚平。 cool18.com

　　" 嗯。" 那一抹冰凉雪腻的触感自眉间散开，我暂时将不平之事放下，提议
道：" 娘亲，趁此有空，孩儿去赤鸢楼将晚食取来吧。" 娘亲清亮的眸光打量着
我，而我则左右张望不敢对视。 cool18.com

　　" 好。" 仙音降世，让我松了一口气，娘亲接着说道：" 带上信物，早去早
回。" " 是，孩儿知道。" 我接过娘亲递来的雕佛吊坠，告别道，" 那孩儿先去
了。" " 去吧。" 娘亲微微颔首，原地站定，那温柔的眸光，仿佛在目送远游的
爱儿。 cool18.com

　　我不忍多看，转头向着西直街走去。 cool18.com

　　我缓步而行，心中思绪蔓延，那些民夫悲惨遭遇确实于己无关——娘亲武功
盖世，我自己造诣也不低，凭此一项便不可能有此遭遇；娘亲曾为朝廷消去一场
内耗大劫，因此也不会缺少银钱花销，至少迄今为止未曾见过娘亲为此发愁——
但每当见到这些衣不蔽体、面容愁苦的平民百姓，我心中却总是想起葳蕤谷中为
我烹饪煮食的朴实农妇。 cool18.com

　　她虽然大字不识、谈吐乡土，但有一颗善良的心，再嫁之身没有舍弃前夫之
子，艰难困苦地孕育子女也不曾抱怨，总是眼角长满皱纹却不妨碍她的和蔼笑容；
她总是端上荤素满满的食皿，慈祥地看着我狼吞虎咽；她有时也会责备我把衣服
弄脏，而后轻轻为我掸拭；她经常和我讲起她家几个孩子的趣事，如何顽皮如何
责罚…… cool18.com

　　毫不夸张地说，在谷中十六年，我所感受到的母爱几乎都是由她给予。 cool18.com

　　她是贫苦黎民，天下大多数人也是贫苦黎民。 cool18.com

　　她从未教过我由己及人的大道理，但我却不由自主地将对她的感情蔓延至所
有境遇悲惨的贫苦黎民。 cool18.com

　　唉，我拂去心中思绪，略微观察之下，发觉自己身处大街——快近晚膳时分，
饶是人口不那么密集的内城，西直街上也是车马人流往来不断，不过远远比不上
外城的闹市就是了。 cool18.com

　　我往前一看，赤鸢楼的招旗正在飘扬，距此不过数十步了。 cool18.com

　　赤鸢楼作为内城的宴楼，规格自然不低，不说雕梁画栋也是雅致经典，但还
未到红袖添香园那般独占豪华大院的地步，只能说得上是气派的门楼客栈。 cool18.com

　　数十步顷刻而至，我才上了级台阶，门槛边笑容可掬的小二已经迎了上来：
" 公子是有宴还是独酌啊？" " 都不是，我是来取拂香苑的晚餐。" 我亮出了那
枚吊坠，往里走去。 cool18.com

　　" 小的明白了，劳烦您小坐一会儿，小的这就去通知后厨。" 小二说着将我
引到门口的无人木桌，用肩上布巾掸了掸长凳灰尘，又倒了杯茶水才告退。 cool18.com

　　赤鸢楼分上下二层，二楼应是雅间或包厢，一楼则是客堂，颇为宽敞，足可
轻松摆下十数张八仙桌；柜台则在门口，有一账房先生低头算账，背后精致木架
上整齐放着酒坛，柜台上垂吊着刻字木牌，应是他家的拿手菜式。 cool18.com

　　此时堂中也有几桌正在用食的人，酒香肉味萦绕堂中，说话声絮絮叨叨的未
尝停歇。 cool18.com

　　我正听闭目静坐，以待晚食，却忽然听见一个尖细猥琐的声音：" 老弟，你
找的鸡太次，老子昨天去月楼找的那个什么晶晶姑娘，奶子那叫一个白，床上那
叫一个浪，骚穴夹得那叫一个紧，要不是老子金枪不倒，差点就交代了……" 其
余几人纷纷好奇而淫荡地捧场恭维。 cool18.com

　　这淫声秽语让我心中一惊，双目猛睁，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cool18.com

　　吴老六！？ cool18.com

　　　　　　　　　　　　　第六十六章有匪无恙 cool18.com

　　但我生生止住了蹿到嘴边的匪名，镇定如常地缓缓转身。 cool18.com

　　只见那尖细猥琐之声的主人正坐在客堂中央的八仙桌，一脚踩在长凳上，恰
似得意流氓，摆着高谈阔论的姿态，却尽是些腌臜污秽之事，同坐与邻桌听得津
津有味，不时开口或恭维或吹嘘。 cool18.com

　　那副挤眉弄眼、小人得志的模样，确凿无疑，正是黑云寨小喽啰——吴老六。 cool18.com

　　与此同时，我心中瞬间升起数个疑问：为何被吕千总带走的匪贼毫发无损、
逍遥法外？莫非吴老六与哪位官家有关联牵扯？亦或是黑云寨贿赂军旅与官府？
更有甚者……官匪勾结？ cool18.com

　　我暗自思忖，若他有官家背景何须落草为寇？ cool18.com

　　这个猜测必然有误，剩下的两个，无论是何者正确，都昭示了官府军伍的腐
朽贪败。 cool18.com

　　我暗暗叹息，心下已有决断，我将要重复曾经对洛乘云所做的事情——跟踪。 cool18.com

　　吴老六纵情酒醪，口水四溅，忙着与人吹嘘自己的床上功夫与见识，目无余
物；况且目测之下，我与他所在的漆面方桌相距二三十步，再做伪装无疑是多此
一举，反而引人注目。 cool18.com

　　于是我就坐在原处，稍稍低头饮茶，留神吴老六的一举一动。 cool18.com

　　他果然没令我失望，毫无警觉与谨慎，只顾与人讨论炙谈床笫之事，听得我
不禁皱眉的同时腹下偶尔邪火肆虐。 cool18.com

　　片刻之后，方才的小二提着两个精致食盒高兴地走来：" 公子，来咯~"我一
瞥堂中吴老六，仍未察觉，于是放心起身道：" 辛苦了。" " 没事，小的应该的，
劳烦您自己提回去了。" 小二满面笑容，恭敬道歉。 cool18.com

　　" 此事不忙，有些东西想请教一二。" 我略略压低声音。 cool18.com

　　小二果然懂得察言观色，也跟着我压低声音：" 公子尽管问。" 我指了指吴
老六道：" 那位客人……经常来吗？" 小二瞟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 嘿嘿，原来公子也……咳咳，他说这几日会常来，公子可以……嘿嘿——" 我
打蛇随棍上，也不辩解，故作忸怩道：" 那他……一般什么时候走？" " 嗯，大
约是申时快日落的那会儿。" " 哦，那小二麻烦你一件事，今日的晚食仍由你们
送去苑里，我……还想在这儿听听。" 小二笑得更加恶心了，递来一个心照不宣
的眼神：" 嘿嘿，没问题，不过得等到后厨把晚食定额做好才行。" " 好好好。
" 我连连点头，又补充道，" 你嘱托送餐的人捎个口信，说柳子霄让他传话，我
有重要的事情，晚些回来。" " 好，小的记下了。" 小二点点头。 cool18.com

　　" 那你忙去吧，不要打扰我。" " 要得要得。" 小二点头哈腰，提起食盒自
去了。 cool18.com

　　事情吩咐妥当，我寻了个靠近梁柱的桌子，背对吴老六而坐，安然饮茶，静
观其变。 cool18.com

　　随着日色渐深，赤鸢楼客堂一角坐落着的刻漏，水海里的浮箭刻度缓缓上升
至申时，吴老六果真守时，招呼了一句：" 哥几个，老子得走了，这些好酒好菜
别浪费啦，老子都付过喽！" " 吴哥大气！" 同桌几人纷纷奉承不已，" 老哥慢
走！改明儿还来和咱们聊聊那些姑娘啊！" " 一定一定，今夜老子多叫几个窑姐
伺候，明天仔细给大伙说说！不用送了！" 一番客套话下来，吴老六终于是离桌
而去。 cool18.com

　　一直注意匪贼动向的我，此时神态自若，趁他出门口时和账房先生扯皮时打
量一眼。 cool18.com

　　吴老六酒力惊人，面红耳赤却吐字清晰、神志清醒，脚步微微蹒跚，但以饮
酒不辍的人来论，也还算稳健。 cool18.com

　　眼看他出了赤鸢楼，我不急不忙地起身，错开几步来到街上。 cool18.com

　　此时暮色微微，街道上车马行人渐渐稀疏，我与吴老六虽不熟识，但也不至
于如此情况下跟丢了目标。 cool18.com

　　他沿着赤鸢楼这一侧往拂香苑所在的巷子方向走去，我则来到了街对面隔岸
跟踪。 cool18.com

　　虽然确知他必无武功，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运起了独门的" 沧海一粟" ，
敛息屏气。 cool18.com

　　几日不见，吴老六换了光鲜油亮的绸缎衣裳，脚踏高靴，若非披头散发、不
修边幅，倒还真像个纵欲过度的纨绔公子。 cool18.com

　　他沿街而行，每过一个巷口就要扶墙歇息一会儿，喘半天粗气才能继续，倒
是让我略微有些着急。 cool18.com

　　不过转念一想，如他所言不虚，近来夜夜笙歌、享尽艳福，整日泡在酒坛子
里，就是突然间猝死也不足为奇，因此我反倒放下了些微焦虑，好整以暇地跟踪
在后。 cool18.com

　　吴老六走走停停，过了四个巷口，终于不再向前，而是拐了进去。 cool18.com

　　我站在巷口对面，只见吴老六并未走多深，踉踉跄跄进了巷口右侧第一间府
院。 cool18.com

　　看来此地就是他的栖身之所了。 cool1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