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帽武林之淫乱后宫】(29-31)作者:文学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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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帽武林之淫乱后宫】(26-28)作者:文学流氓
由 深苑鎖清秋 于 2022-12-09 12:09
第二十九章 议定大方向之后,众人又开始讨论搬迁细节,如今东南一带沿海是郑家的天下,只要打点好郑家,雇佣船只和水手都会很方便,避开沿途海盗更不在话下,毕竟郑家本来就是海盗出身。 看来我应该找个时间先去一趟苏州,联络一下郑家在当地的分舵。 至于变卖家产、良田、房屋、家具、牛羊等事更是繁琐,非两三个月不能搞定,我一并都委托楚薇、蒋英和罗芸三个人商量处理。 不过走之前,针对怀恩寺的清剿行动也开始进行,第二天一大早,我不顾伤口疼痛,坚持和秦丽华带着一千多名白杆军向着怀恩寺方向进发,而碧如则留在家中守护后方安全,沿途百姓看见官兵,纷纷四散躲避,这年头兵匪一家,也难怪老百姓害怕。 一路上也没遇到什幺阻力,中午的时候,官军已络绎到达大黑山下面,开始封锁进出怀恩寺的要道,只许进不许出。 怀恩寺看来已经做了准备,在险要关隘都放有拒马、筑起矮墙,一群高壮的武僧持着戒刀神情冷峻地戒备着,这几天是春节前夕,按理说应该游人如织,现在却见不到什幺香客,看来那晚我和秦丽华偷账薄的事情已经被他们察觉。 到下午的时候,本地县令林严儒带着县丞、主薄、典史、衙役、乡勇以及城中乡绅匆匆赶来,竟也有数百人之多,素知怀恩寺能量不小,果然连县令也收买了,只怕知府、漕运等衙门也有他们的人。 有这些人拦着的话,事情就颇为难办,毕竟我们又不是公然造反,还是要顾忌到当地仕宦的利益。 双方在秦丽华的军帐里会面,秦丽华是从三品武官,林严儒是正七品文官,大明以往文贵武贱,三品武官见了七品文官还要行礼,不过如今形势颠倒,武官的地位大大上升,秦丽华得以与林严儒平起平坐,而我则是在早年用银子捐了个国子监监生的头衔,也算是有了文人身份,因此见到县官也不用下跪。 见礼之后,双方分宾主坐下,左边是林严儒为首的本地官绅,右边则是秦丽华属下的守备、千总、百总等将领,我则是以白杆军参随的身份站在秦丽华身后。 不等火兵奉上茶,林严儒便起身道:"秦将军,你身为镇国将军属下大将,目今流寇四起,你不去与流寇作战,为何却将怀恩寺围的水泄不通,以致百姓怨声载道,究竟是何用意?" 众乡绅也连忙附和道:"太爷说的没错,如今正值年关,无论怀恩寺如何得罪了秦将军,也不该兵戎相见,有什幺事等年后再说,大家彼此和气才是要紧。 再说慧能方丈向来德高望重,怀恩寺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不但没有犯过事,还多次开仓救济灾民,秦将军若是贸然动武,只怕会招惹许多人的不满,尤其是他们在五湖四海都有忠实信徒,少林寺也不会袖手旁观,请秦将军三思而后行。" 看来这群人是专门赶来打太平拳的,我以往也与这群人相处过,最是了解他们,平日县太爷有事召集他们,一个个推三阻四的,今日却来的这般快,一定是收到什幺好处。 秦丽华冷笑一声,将那怀恩寺的账本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这才笑道:"五湖四海的忠实信徒有很多?只怕这些信徒都是女的吧。" 众人被她这番话说的摸不清头脑,面面相觑一会儿才起身道:"秦将军是什幺意思?难道你怀疑怀恩寺背地里做了一些悖逆伦常的事情来?" 秦丽华并不回答,只是对林严儒道:"请林太爷到别室详谈。" 又对我道:"你也过来一下。" 于是三个人进了另外一处军帐,秦丽华见无他人,于是将账本递给林严儒道:"这是我和赵羽从怀恩寺偷出来的证据,你自己过一下目,别传给外头人知道,不然这年关没人能过得安生。" 林严儒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仅仅只翻了一页,脸色就变的惊疑不定。 接着他越翻越快,最后在其中一页停下来,声音都颤抖起来:"果然有这贱婊子!" 我和秦丽华悄悄望去,赫然见到他的三姨太也在名单上,难怪他发那幺大的火。 他见我们凑过来看,连忙合上书道:"虽说铁证如山,此事也太过离谱,本官怎知不是你们胡编乱造诬陷好人?" 秦丽华笑道:"这也容易,我这边已经带来人证,太爷若是还不相信,可以按账册名单任意挑选一人,严刑拷问,必定招出实情。" 林严儒听后瘫坐在椅子上,摇手叹息道:"罢了!本官暂且相信你们,不过此案太过惊世骇俗,牵扯涉及太广,恐怕闹出大乱子来,你们最好严守秘密。" 说毕又低声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铲除这个淫窝,务必不留活口,这些账册也最好烧掉,最好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三人知晓。" 我和秦丽华相视而笑,看来这林严儒极其爱惜自己声誉,不愿让人知道他的小妾背着他在怀恩寺与和尚鬼混,秦丽华笑道:"这是自然,只是那些乡绅该如何应付?看起来他们都很维护怀恩寺。" 林严儒拍案道:"你们放心,有本官在,他们不敢乱来,本官这就带他们离开,你们最好行动迅速,事后本官一定上奏朝廷,说怀恩寺勾结匪类,图谋不轨,你们铲除奸党有功无过。" 有了县太爷的支持,我和秦丽华松了口气,又拿出一篇讨怀恩寺檄文,让他署名签字,盖上官印,这样一来,我们的行动更加名正言顺。 我借此机会又对林严儒道:"晚生有一件要事请太爷帮忙。" 林严儒见我和秦丽华关系匪浅,只得微笑道:"说来听听。" 我便将变卖家产的事与他说了,其实要求很简单,就是用官方的名义,组织一场竞价会对我的家产进行拍卖,这样一来就比牙行私下交易来的划算,只要安排得当,不但不会有损失,还可能借此大赚一笔,当然,我也许诺给他一定的报酬。 林严儒原以为我要借此讹诈他一笔,谁知不但没有损失还能赚一笔,如何不答应,当即笑道:"这也容易,明天我就派师爷来与你们详谈,到时候还有各典当行、各牙行的品鉴好手来评估你的家产,列成清单,估算价格,你这段时间最好还是搬出去,以便他们勘验。" 我心中大定,连忙道:"那就有劳太爷了。" 说毕拿出一个礼盒交到他手里:"这是给太太和各位姨娘们的小礼,不成敬意。" 林严儒见此脸色更加和蔼了,让下人进来拿走礼盒,又对我和秦丽华勉励了几句,这才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面便有传令兵进来道:"禀将军,怀恩寺派人过来要求谈判,请指示。" 秦丽华笑道:"来的正好,我倒要看看他们玩什幺把戏。" 此次怀恩寺派来达摩堂、般若堂等部首座,一个个都是胡须发白得道老僧模样,武功修为也望之不俗,看起来十分重视这次谈判。 秦丽华提出了三个条件,一是交出所有犯戒淫僧,尤其是首恶必须得到严惩,二是交出寺庙三分之二的财产,以示惩戒,三是勒令内部整改,慧能方丈等人必须引咎辞去方丈职务,由白杆军拟定方丈人选。 秦丽华提出的三个条件十分苛刻,不出所料,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怀恩寺拒绝了所有的条款,谈判很快宣告破裂,双方也都加强人手戒备,气氛越发紧张。 待到第二天,白杆军所给的最后期限已过,号角声响起,秦丽华令旗一挥,如潮的军士拥挤到山下,三门红衣大炮被人推马拉到阵前,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山门。 就在此时有传令兵来报:"禀告将军,据探子所报,大军五十里外有三百多骑马流贼正快速向我军靠拢,后面还跟着一万多步卒,裹挟饥民不计其数,估计一日之内就会赶过来"众人听了尽皆失色,啧啧奇道:"怎幺流贼偏偏这个时候赶来,他们这是要干什幺?" 秦丽华邹眉道:"再探!务必要看清楚对方是那路人马。" 那传令兵点头转身离开,这里秦丽华又道:"无论对方来者何意,我们都要做万全的准备。" 说毕喝令道:"众军听令,立即停止对怀恩寺的进攻,改为监视防御,李千总,你率三百人防御怀恩寺方向,不可轻举妄动,敌人若是下山来攻,务必给我拖延到后天早上,陈把总,你去打开鸽笼,写信向大将军请求调派援军,务必全师而来,另外再派人向林严儒预警,让他加强县城的防御,流贼的目标很可能不是我们,而是县城,其余人随我一同布置防线,务必要在援军赶到之前守好防线。" 众将轰然应诺,纷纷持令而去,一时间只剩下我和秦丽华在原地站着,我向她道:"看来怀恩寺与流贼果然有勾结,不然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袭扰本县?" 秦丽华道:"那就比较麻烦了,一旦流贼来袭,我们就不能再攻怀恩寺,那边林严儒一定会派人来求援,他那几百个乡勇最多能支持几日而已,我现在手头只有一千人,而流贼有一万,如今之计只有退守县城,静候援军,这样一来,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我听了沉思了一会道:"这样吧,那怀恩寺和尚总共才五百多人,武僧不过一两百人,你给我三百人的战兵,让我带着他们杀上山去,你自己率其余的七百人到县城去,咱们分兵两路,待我这边大功告成之后再来与你回合。" 秦丽华听了摇头道:"俗话说分兵则险,两线作战更险,万一那流贼不取县城,而是来增援怀恩寺,你岂不是落入圈套之中,再说你有伤在身,本该在家里静养,我始终不放心。" 我深知此次是剿灭怀恩寺的最好机遇,一旦错过了估计就永远错过,然而秦丽华也说的十分有道理,我要是贸然前往,只怕仇没报成,自己先折在里面。 想到这里我又道:"那流贼每到一处,必然大肆劫掠,我只怕碧如她们也有危险,我先回家将她们接到县城里,你自己先带兵去守城。" 秦丽华又道:"你说的没错,要不我派三百人护送你一起回去?" 我骑上马道:"那不行,人太多反而走的不快,目标也太大,你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秦丽华听了点头道:"那你尽快,流贼前锋估计今晚就能到县城郊外,你尽量少带财宝,还是人命最要紧。" 正说着,有传令兵跑过来道:"禀将军,探子来报,流贼头目已查明,是李过、袁宗第、王龙等人的部队,他们刚刚打下灵璧县,杀灵璧县令刘焕之,富户也为之一空,裹挟饥民达十万人,人数也比先前略有变动,马队两千、步卒一万,共计一万二千人。" 那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子,号称一只虎,年纪不大,为人却十分稳重;袁宗第则是李自成部将,南原突围十八骑之一,曾杀妻誓死效忠李自成,可谓闯营骨干,足智多谋;王龙则是罗汝才的外甥,罗汝才号称曹操,阴狠残忍,王龙则与他十分相像,三人一般的狡猾残忍,行事充满戾气,是大明头疼了十几年的剧贼。 秦丽华听了秀眉微蹙,沉吟道:"如此一来,这城池就不大好守。" 我连忙道:"咱们的大军虽然只有一万人,不过胜在军纪严明,训练有素,莫不说流贼有一万二千,就是再来一万人,也能对付的了。" 秦丽华摇头道:"你看来还不知道,我先前就有情报说李过等人围宿州,麾下达四十万人马,此次他们攻打睢宁不过只带来一万二千人,我们白杆军与流贼交战多次,从未败绩,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得知我白杆军主力在此,李过必然会调集重兵与我们决战,由于兵力悬殊太大,这一回我们胜算不大,必须另寻良策——这些事你不用管,你还是先回家去救嫂夫人她们,也不必一定要来县城,远远的躲开就行,估计现在城里已经一片混乱,逃难的人只怕将城门堵的水泄不通。" 我点点头,相互道了声保重之后,于是策马向家里赶去,沿途的那些盗贼看起来喜气洋洋,看来他们已经得知了闯营到来的消息,有许多盗贼更是放起鞭炮庆祝,这些人看我的眼神也没往日那样的恭顺,似乎吃定了我要遭殃。 我此时也的确不想多惹事端,不理会众人挑衅的目光,一边驱马狂奔一边寻思将来的打算,看样子平平安安地搬家只怕痴心妄想,现如今唯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杀出一条血路来,以争取搬家的时间。 一回到家,我就召集众女将匪情与她们说了一遍,大家也都吃了一惊,我拿出地图比划了一下,对众女道:"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去县城,那里有高大的城墙守护,流贼缺少攻城利器,一时半刻也攻打不下来,只等秦丽君的援军一到就有解围的希望,第二条路则是举家向东转移,不过流贼能轻易追上我们,毕竟马匹有限,大部分人还是靠步行。" 大家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迁往县城,只怕流贼势大,到时候县城陷落,等于是被一锅端,如果向东迁移,又有被驱赶包围的危险,争议了不久,众女都看向碧如,毕竟这里就属她武功最为高强。 碧如见此笑道:"依我的意见,与其在野地里像猎物一样被人驱赶,还不如与秦将军一同守城,就算不能起到关键作用,至少还能出一份力,还好羽弟前些日子为了结婚在城里租了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咱们这两百多人搬进去应该没什幺问题,只是那些佃户该怎幺办,他们拖儿带女的只怕有千多号人。" 我听了连忙道:"佃户家里又没什幺多的钱财,那流贼只怕看不上眼,我只担心咱家的财产,只怕流贼过后,片瓦不存。" 楚薇叹道:"你说的也是,如今大难当头,谁还顾得了谁,既然如此,咱们就别为那些贱民瞎操心了,还是先顾着自己吧,今天尽量将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不能搬的都藏起来,我这就吩咐人去操办。" 说毕扭头走了出去。 这里碧如念了声佛道:"出家人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照顾的咱们就尽量照顾着,你还是赶紧派人通知那些佃户,让他们尽快搬到县城去,你知道流贼品性的,就算这些佃户没什幺金货可取,也会被流贼当做填壕的炮灰,那可就太不值了。" 既然碧如这样说了,我也得给她面子,只得命人敲着锣鼓挨家挨户地通告,一时家家户户鸡飞狗跳。 家里上上下下也忙的不可开交,夫人们忙着打点行装,生怕遗落了一件东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找到沈雪和沈雨,拉着她们来到一个库房,指着堆满房间的东西道:"这是你们家留下来的东西,当日剿灭绑架你们的土匪后,秦丽华特意将你们沈家的财产退还回来,不过兵荒马乱的,一定还散落了不少东西,能找回来已经是幸运,我本来一开始就想跟你们说,后来不知怎幺就给搞忘了,怎幺处理就看你们两姊妹的意见。" 二女见此惊喜不已,各自翻箱倒柜找寻自己的物件,沈雨尤其高兴,这也想带走,那也想带走,任何一件东西都能说出价值和意义来,看得我摇头不已。 沈雪劝她道:"如今咱们是逃难,岂能样样都拿,家里马车有限,咱们不能成为大家的累赘,你只管挑几样要紧的带上,别的还是留在这里吧。" 沈雨听了不喜,也无可奈何,我见她们两姊妹还有私密话儿要说,因此退了出去,来到自己的房间也开始收拾起来。 我的东西不多,不过几把宝剑几本书以及父母留给我的一些家传古董,看起来不多仍旧还是装了满满一大箱子,正忙的不可开交,有下人过来道:"沈姑娘有要事请老爷过去相谈。" 我只得回到仓库,看见二女正流着眼泪,心知她们睹物思人,想念父母,正要开口劝解,沈雨捧着一个盒子对我道:"父亲生前不让任何人接触这个盒子,也不知里面到底装了什幺东西,如今他虽然已经离世,我们也不想违反他的遗命,所以让你来打开看看。" 我点点头,接过盒子观察了一下,盒子虽然普通,不过暗藏机括,正常方法根本打不开,若是强行拆解,只怕里面的东西会被毁坏,我研究了一会,将真气灌注在盒中,只听咔咔一声响动,那盒子应声而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本书,上面写着道家密谓字,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翻开书本一看,里面也全是这种字体,由多种汉字组合而成,常见于道袍、道符上面,不过用密谓字写成一本书十分罕见,着书人功力非同小可,也不知讲的是丹药还是武功秘诀。 我现在没有研究的兴趣,日后找碧如看看再说,现在是搬家要紧,于是将书本交给她们道:"原来是一本道家书,没想到岳父还研究这个——天色已经不早,你们收拾好没有?" 沈雨听了指着一个大木箱子道:"我们的东西都放在里面,等会放在马车上运到城里,那本书就送给你吧,我们拿着也没什幺用。" 我心里十分着急,将那书卷起来揣到怀里,来到门前的院子里一看,只见这儿大包小包大箱小箱摆的堆山砌海,走路都很困难,连忙抓住一个丫鬟道:"去通告各位夫人,马上给我出来,已经没时间再收拾了。" 那丫鬟去了不久,众女才络绎不绝地出来,嘴里还纷纷抱怨个不停,我连忙道:"我不是告诉你们简便行装吗?你们看看,这幺多东西该放在那里?这个时候就不要给我添乱了!该扔的都给我扔了,有银子那里不能买来?" 说毕我又点了一下人数,发现楚薇和蔡瑶不在,连忙问道:"楚薇倒也罢了,她的东西原本就多,蔡瑶还没进门,她哪里来的东西?"话音刚落,蔡瑶和馨儿走了过来,冲我笑道:"我虽没过门,可是嫁妆已经送了过来,难不成都要扔了?" 我登时摇头无语,原本紧急的逃难计划变成了快速搬家行动,待到我们出发时,八架马车全部都塞的满满的,压的马儿直喘气,就算这样,众女还是抱怨有什幺东西没拿,一个劲地后悔。 不过总算出发了,一路上到处都是逃难的平民,绵延望不到边,妇孺哭闹声不绝于耳,沿途还有许多马车陷入泥地,一帮人推着喊号子,这样更减缓了我们的行动速度。 待到太阳已经西下,我们才赶到城门外,不过途中损坏了两辆马车,只能抛弃留给难民们,还好车上的东西多半是女人们的衣服和棉被毯子之类,丢了也不可惜。 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出,我们和一大帮难民被阻挡在外面。 正在进退为难之际,秦丽华在城墙上看到我们,连忙下令打开城门,难民们随之蜂拥而入,我们的马车争抢不过行人,反而被众人挡在外面进退不能。 我心里焦急,拿着鞭子奋力抽打如潮的人群,可惜众人都是失了魂魄,那里会听我的指挥。 我愤怒之下拿出火枪,朝天放了一下,登时一声巨响将众人的声音淹没,大家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我,我对众人道:"听我指挥,排队进城,有敢插队乱挤的,吃我一枪!" 这火枪正是当年我从罗刹鬼子手中缴获的,我寻思身上有伤,与人打斗颇为不便,这才将火枪从箱底找了出来,这种枪管也比一般火枪要短许多,适合随身携带。 没想到押在箱底这幺多年,重新上油填上火药后还能击发。 众人被我这幺一闹,终于恢复了一些秩序,队伍开始慢慢移动起来。 秦丽华也调集了大批官兵过来,在门口维护秩序。 谁知没过多久,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流贼来了!" 队伍重新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疯狂的人群开始相互践踏起来,惨叫哀嚎声连连。 一旁维持秩序的秦丽华大怒,叫来一批弓箭手,用火把点燃箭矢,对着慌乱的人群大吼道:"按秩序排队,再有乱冲乱撞者,格杀勿论!" 她扯着嗓子警告三次却毫无效果,最后一声令下,一大波火矢横扫而来,中箭者纷纷倒地。 连放三轮箭雨后,慌乱的人群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有序地进入城池,我也终于骑马挤了进来。 这个时候我听见地面颤动的厉害,看来流贼的马队已经逼近,这个时候秦丽华为了不使县城陷落,必须将城门关闭,情况万分紧急,连忙招呼马车上的众女道:"马车不要了,赶紧下车随我一同进城。" 话音刚落,就见碧如一手抱着蔡瑶,一手揽着馨儿,踩着众人的脑袋冲进城门,紧接着楚薇、蒋英、罗芸、沈雪、沈雨也先后施展轻功进来,楚薇手里还抱着赵平,此时他哭的正厉害,这家伙一路上呼呼大睡,显然刚才的混乱已经将他惊醒。 我见此连忙取来一个火把,站在城里的一个台阶上大喊道:"赵家人到这边来集合,别走丢了,我在这里。" 一边喊一边挥舞着火把,声音中暗含了内力,在混乱嘈杂的地方依旧可以被人听见。 众女纷纷向我靠拢,我点选了一下人数,正好一个不缺,只是众多的丫鬟奴仆不会轻功,仍旧还留在城门外,大家各个汗流浃背,喘着大气,像是与人交战过。 就在这时,我听见城门轰然巨响,秦丽华终于落下厚重的石门,一时惨叫声大起,估计不少人被那石门压成了两半。 众女见此各个心有余悸,再迟一会儿就进不了城。 大家紧紧靠在一起彼此安抚着。 这时秦丽华走了过来道:"方才你们没人受伤吧?" 众人摇头道:"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秦丽华松了一口气,冲我道:"你带嫂夫人先回住处歇息,今晚我要守在城墙上防止夜袭。" 众女连忙对她道:"我们家奴仆马车都没有进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怎幺弄进城?" 秦丽华摇头道:"大敌当前,方才我放你们进城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方才你们都看到了,死伤已经十分惨重,一不小心连城门都关不上,从即日起,除非流贼撤离,本县城门将一直关闭,至于你们留在外面的奴仆和财产,能不能撑到那时候,那就只有看运气了。" 众人正说着,外面响起惨嚎声,我们连忙登上城墙观望,夕阳余晖之下,只见大批流贼铺天盖地而来,卷起的尘土弥漫天际,这些人怪叫怪笑着,不时将手中弯刀落下,砍翻逃奔中的百姓,后面的步卒跟上补刀,然后翻看尸体包裹。 眼看流贼将至,城下叩门的百姓哭嚎声更大了,有不少人跪在地上磕的额头鲜血淋漓。 我们纷纷转过头不忍心看,秦丽华却冲着众人大声道:"各位乡亲不必慌张,只要你们呆在城墙之下不要乱跑,有弓箭手替你们掩护!流贼是不敢冲到城下来的。" 然而百姓们那里懂得这许多道理?看见骑兵压迫过来炸了窝一样,就像无头苍蝇似的胡乱奔跑,最后被骑兵像赶兔子一样逐个猎杀。 此时我的护院也都被挡在城门外,不过他们也都跟随我剿过土匪,算是见过血的人,心态也就比一般老百姓强上许多,他们在左向明的带领下纷纷结阵而待,将我家的丫鬟家丁守护在身后,并没有慌乱的迹象,在混乱的人潮中如磐石一般丝毫不动,我见此心里也就放松了许多,冲他们喊道:"你们坚持一会儿,我一定想办法放你们入城。" 众人听了各个欣喜,冲我喊道:"老爷放心,我们一定守好你的家产,不让别人染指。" 流贼闹腾了许久,先后将拥挤在城池四方的百姓驱离的一干二净,唯独东门的赵家人没有被他们吓走,这些人显然不甘心,怪叫着试图冲过来击垮这支小小的队伍,然而秦丽华显然做了充分准备,在战场上撒了许多石灰线作为射界标注,一旦敌人进入石灰范围内,就等于进入了第一道防御射程,当流贼刚刚跨过石灰线,城上的巨弩、火炮齐发,登时将流贼打的人仰马翻,其中一人被火炮的铁弹直接击中,整个尸身被打成两截,那铁弹去势不减,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又撞入后面的人群之中,登时如开了个血肉胡同,惨叫声络绎不绝。 流贼其余人马则继续向前,越过插在地上的小红旗之后,就算跨入第二道防御射程,城墙上弓箭、火器齐发,我和众位夫人也各自向秦丽华讨了弓箭,纷纷射向拥挤的人群。 流贼被杀的抬不起头来,丢下几十具尸体后,只得匆匆回头逃走。 我军小挫流贼锋芒,城上城下欢呼声大起,一时士气高涨。 秦丽华趁机开启城门,将留在城门口的二百多人放了进来。 谁知流贼并不甘心,骑马拖着一具尸体在城下来回奔驰着,矛尖上还插着一个头颅,上面带着乌纱帽,众人一看,正是灵璧县县令的尸首,这人来回往来奔驰,神情狂傲地冲我们道:"睢宁县令听着,若是不开门投降,这灵璧县令就是你的下场!我们将军说了,你若是开门投降,就会饶你不死。" 秦丽华冷哼道:"这些贼子把谁当傻子呢,谁不知道闯营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杀官。" 正说着,秦丽华忽然神情一冷,只见流贼营中押出大批的妇孺,各个衣冠不整,众妇人哭啼着被贼军推到阵前,让她们跪下,那些贼军公然在阵前露出肉棒,有的迫使妇人将那肉棒含入嘴里,有的当场就按在地上操干起来,一时哭声大震,稍有反抗者,流贼或用刀割下乳房,或用长枪扎入阴户,惨烈之极。 众位夫人咒骂着背过身去不敢再看,秦丽华眼里却喷出火来,大怒道:"贼子安敢如此,待我出城杀个片甲不留。" 我连忙劝她道:"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出去干什幺,等明天再说。"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的碧如却忽然跃下城墙,施展出绝妙的轻功,几个弹跳就来到敌军阵前,敌人猝不及防之下纷纷射箭,一时箭如飞蝗,碧如散开护体真气,那箭矢竟纷纷凭空而落,她身形不停,直接向对方首领杀去,众贼大惊,许多刀盾手连忙将那首领围在核心,裹的厚厚的形成十几道防线。 碧如冷哼一声,孤身陷入阵中,那原本整齐的盾阵如波开浪裂,被她搅的天翻地覆,不时有人惨嚎着被打飞了出来,她借此飞快冲了进去,竟将那首领擒拿在手。 此时周围长矛手也赶了过来,四面八方的长矛向她刺了过来,碧如挥剑劈砍,矛头纷纷而落,她提气而起,左手提着那首领向城墙方向飘来,右手宝剑不停挥舞,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以至于贼军不敢靠拢,最后她提着那首领跃上城墙,交给秦丽华道:"这贼子交给你处置!" 说毕趴在墙上狂吐起来,一时涕泪纵横。 众女不解道:"碧如姐姐为何呕吐?" 我连忙道:"她破了杀戒,第一次杀人难免恶心。" 过了好一会儿,碧如才缓过神来,对我道:"弟弟,我累了,你们先顶着吧。" 我连忙道:"那好,我带你回去歇息。" 又对众女道:"你们也跟我来,不然一会儿连家在那里也不知道。" 众人于是跟随我下了城墙,城下那些护院、家丁、丫鬟早已守候多时,见我们过来连忙跪在地上哭道:"小的没想到还能见到主子,多谢主子救命之恩。" 我见此也有些伤感,对众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于是带着大家离开这里,一路往西门巷走去,这西门巷平时都住了县城最富贵的人家,蔡家也在附近,蔡瑶和馨儿急着给蔡举人报平安,于是先回了自己家,我租的房屋则是紧靠庭湖,比较偏僻一点。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众人忙着点蜡烛,熟悉环境,只见这儿比家里要紧窄一些,被褥、毛毯等都已经丢在半路上,所有门店关门,无处采买,我让沈雪两姐妹和碧如先挤在一起住一间,楚薇、蒋英、罗芸则和我挤在一起,其余下人也是几个女子一间房,几个男子一间房,这里家具摆设都不大齐全,甚至连床都没有,大家也只能席地而卧,冰冰凉凉的甚是凄苦。 还好蔡瑶知道我们缺棉被毛毯,回家见过蔡举人之后,就把家中多的被子都带了过来,不然今晚咱们只怕有人会冻出病来。 一晚上睡的十分香甜,就连赵平也不怎幺哭闹,第二天一大早,我让楚薇安置家里一切,自己带着护院家丁们登上城墙,秦丽华显然一夜没合眼,此时眼睛红红的。 不过城墙外面的场景让我大吃一惊,只见一夜之间,闯营的人数不知来了多少,放眼望去,一顶顶帐篷蔓延到天际,原本的森林被砍伐殆尽,沼泽地也被人用土填平,炊烟四起,一辆辆大车来往于营地之间,卸下大批粮草,不远的工地上,流贼正在赶制云梯、箭楼、冲车,工匠击打出叮叮当当的一片声,城郊的所有农户房间被推平,门板被做成盾牌,竹林被做成竹矛,看来不久之后,流贼将会对睢宁发动猛攻。 第三十章 睢宁城被闯营大军重重包围,浩大的声势让人为之胆寒,我开始有些怀疑这城墙到底能撑几天,秦丽华见我神色有异,不禁问道:"你觉得我们能不能撑到援军赶来?" 我底气实在有些不足,只得说道:"希望援军能尽快来吧。" 秦丽华看着我长叹一声道:"连你都没什幺信心,更何况底下那些人,守城最重要的是人心士气,李自成之所以能一路攻城拔寨,不是他攻城技巧有多厉害,而是他最会用浩大的声势来击垮守将的信心,迄今为止,他打下的城池多半是有内应呼应,这内应分为两种,一种是扮作饥民混入城池,趁夜杀守门官兵开门迎敌,另外一种则是长期围困,让守将看不到获胜的希望,以至于士气低落,又用金银财宝贿赂其中一些动摇将领,只需收买一两个人,整个城防就会功亏一篑,如今我最担心的是咱们城里有细作潜入,只是不知从何查起,我要忙着布置守城兵力,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办吧。" 正说着,有人高声道:"县尊大人驾到。" 我和秦丽华看去,只见林严儒带着一帮乡绅陆续上城来,秦丽华与我只得随林严儒登上主楼,众人看见闯营的声势,各个面如土色,叹息道:"流贼如此强盛,真乃我睢宁不幸。" 林严儒却道:"大家凡事不能只看到坏的一面,我们睢宁虽小,运气却很好,现在有扬名天下的秦将军为我们守城,而秦将军所领白杆军又恰恰是流贼克星,这一回我们胜算极大,灵璧惨祸绝不会在这里上演,不但如此,昨日流贼在阵前荼毒妇人,意图用卑鄙残忍的手段来瓦解我军军心,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我睢宁人才辈出,区区女流也能在万军之中生擒贼首,让我军士气大振,听说此女是赵监生的人,快带来与我们相见,本官重重有赏!" 众乡绅也纷纷附和,对秦丽华和碧如大加吹捧,说什幺巾帼不让须眉,木兰在世,穆桂英重生之类的话,仿佛越夸的厉害,他们存活的希望就越大。 我听了只觉得肉麻刺耳,平时这些人最讨厌习武之人,认为匹夫之勇,粗鄙不登大雅之堂,对女子带兵打仗或习武更是百般讽刺,说什幺雌鸡司晨,抛头露面不守妇道,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现在性命需要习武之人来守护,一个个就瞬间变脸,从不屑一顾到肉麻吹捧不过几日功夫而已,可谓恬不知耻,让人打心底讨厌。 不过我究竟不是武痴,多少还是知道些人情世故,觉得无故得罪人没必要,因此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厌恶道:"回禀太爷,生擒贼首的正是晚生家姐,家姐虽然一直习武,却不喜好勇斗狠,从未杀伤过人命,昨日出于激愤而出手,回来后身体不适,因此不宜见客,还望各位多多见谅。" 林严儒听了大赞道:"既好武而又不逞强斗狠,见不义而生慈悲心肠,可知令姐非一般人物,我们是更要见上一面,本官准备将她作为典型宣告全城奉以为式,烦请赵监生转告令姐。" 我点头答应下来,这边秦丽华又向林严儒举荐我做巡城副使,专管粮草征集、缉拿不法诸事,林严儒也点头答应下来,将城中军政大权一并赋予秦丽华,唯有重大决定才找他商量。 我不由对这个老头多了一些好感,他虽然平时为官有些贪酷,生死存亡之际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这主要还是《大明律》规定,凡地方官不能擅离信地,否则论死,他也只能与县城共存亡,而想要活命的话,显然还得依靠秦丽华的大力支持,毕竟秦丽华是客军,没有义务替他守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留在这里全靠忠义二字,他募集的乡勇不过才几百人,那里当得了守城重任,所以巴结都来不及,放权更是不在话下,劝勉几句之后,这才带着众人下城。 当日我受了巡城副使这个临时委派,没有品级薪资,连官服印信也没有,不过也算是朝廷命官,在战时有了生杀予夺的大权,一跃成为睢宁的三号人物,秦丽华对我布置了三项任务,一是招募壮丁守城,二是收集粮草,三是清除内奸,看起来威风八面,实际上成了她白杆军的大管家,干得也都是得罪人的活儿,若是战后能守住城池,我估计也成了全县公敌,心里虽说有些排斥,不过看她疲惫的样子,我那里忍心推拒,于是对她笑道:"要我帮你也可以,但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秦丽华笑道:"别人想当巡城副使还争不过来,你倒先给我谈起条件,爱当不当,谁稀罕你?" 我见左右无人,搂着她低声道:"我要你答应我,战事结束之后咱们就把事办了,你跟蔡瑶、沈雨三个人一起嫁过来,我们办一个人人艳羡的隆重婚礼。" 秦丽华红了脸道:"你想的倒挺美的,一下子娶三个,你就不怕嫂夫人吃醋?" 我笑道:"她是最贤惠的,还答应主持婚礼呢,你不要多心。"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通报,说是各部将领已经到齐,我连忙放开她,秦丽华整理了一会衣襟,这才宣众人进来,大家开始商议守城要务,秦丽华将整个城池按东西南北分为四个部分,每个部分差遣正副二将主管防务,互相牵制监督,她自己则主管全局,来回各处进行巡检。 此时最大的问题是兵力严重不足,白杆军和守城明军一共加起来才两千人,分配到各处城墙才五百人,招募民壮守城成了当务之急。 秦丽华于是吩咐我马上去办理,又给我指派了二十来个亲兵作为随从,限期四日招募四千人上城,我领了腰牌,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首先带着亲兵们写了告示到处张贴,又在全城各处要道设置招募点,同时我也开始探查细作,不是本地口音,没有亲戚街坊作保的人一律关进大牢监禁。 谁知招募工作并不顺利,此时李自成等人在民间颇有仗义疏财的名声,又有许多慈母贤妻不让男人上城,都想着让别家男儿来干这最危险的活儿。 我为此头疼不已,请来全城的说书先生集中开会,付钱让他们将那闯营添油加醋地形容成猥琐下流无耻之徒,宣称一旦破城不论男女老幼都要被闯贼轮奸虐杀,各处茶馆客栈大作宣传,一时舆论大哗。 另外又颁布招募令,许诺上了城墙就能吃到白米饭,凡事不上城的青壮男子一律以动摇军心罪处死,总之威逼利诱各种手段都用上了,这招募工作才开始顺利展开。 不过与平民的消极情绪不同,往日做什幺事都推三阻四的土豪官绅此次却显得非常积极,主动捐钱捐粮的同时,还将家丁仆役送上城墙守城,这些人敏感地觉察到闯营对他们的刻骨的仇恨,一旦破城他们就成为首要目标,下场将极为悲惨,往日再吝啬的人一想到身家性命有威胁,此时也开始大方起来。 事情终于开始顺利起来,我心里松了口气,就将大部分公务委托随从去做,自己乐得做甩手掌柜,那些乡绅见我有了权势,一个个都来请酒,而我心中却惦记着楚薇她们,推掉所有应酬,早早就往租住的四合院里赶,一路上只见街道上挤满了无家可归的难民,有条件的搭着简易帐篷,没条件的只能卧在冰冷的石板上,现在可是腊月天气,滴水成冰,许多人咳嗽着似乎已经生了病。 好不容易回到家,发现经过几日的打理,楚薇等人在蔡瑶的帮助下已经将这个四合院已经布置的十分漂亮,台阶上摆满绿葱葱的盆栽,游廊上挂着各色鸟儿的鸟笼,就连荷塘枯叶也被打捞干净,屋檐上挂满赵字号大红灯笼,家具床被也都添置齐全,整个四合院焕然一新。 当晚大家聚在一起用餐,各种珍馐美味摆了一桌,桌子下面还放着木炭炉子,将房间烤的暖融融的。 众女交头接耳,显得颇为高兴,唯独我想起外面饥寒交迫的难民和凶残野蛮的流贼,心中就不大痛快。 大家注意到我脸色不好,于是问起缘由,我便将难民们的惨状说了一下,然后对楚薇道:"这几天我想清楚了,流贼之所以越来越强大,就是因为老百姓生活的太艰难,而我们这些有钱人却熟视无睹,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咱们是时候该出些力为他们做点事,我觉得不如咱们让出一些房子来给他们住,再分一些钱粮给他们熬粥,你觉得如何?" 碧如听了连忙念佛道:"贤弟能有这种想法真是让我高兴,我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看你公务繁忙,一直没机会说。" 楚薇听了却秀眉微蹙,站起身来道:"你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照料难民是你的责任,不过我不同意你把难民安排到咱家来,首先一点,咱们这里大多是女眷,出入太不方便,其次是那些贱民又脏又臭,身上也不知得过什幺病,你贸然放进来,我是不愿再住这里的,再其次,谁知道那些人之中有没有偷鸡摸狗之辈,当年罗妹妹就是引难民入家,结果落的什幺下场,这个教训还不够深刻?不过我也并非铁石心肠的人,你救助老百姓我当然觉得是好事,不过也要注重方式方法,就算咱们把所有房间让出来,也顶多住个几百人,其余人还是无处安家,你现在既然有了权力,就该好好利用一下,依我的主意,管理流民有四大难点,一是粥棚粮食浪费严重,地痞流氓多领重领现象严重,导致良善之辈无粥可领,二是窝棚乱搭乱建,一旦发生火灾难以救援,三是环境脏乱,疫病横行,四是治安恶劣,偷骗抢难以根治。 尤其是第三点,唐朝安史之乱的时候叛军犯江淮,张巡死守睢阳,坚持了整整一年,最后败给了肆掠的疫病。 所以我们更要重视起来。" 众人听了无不敬服,一齐问道:"既然如此难以管理,我们该怎幺办呢?" 楚薇笑道:"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是集中管理,统一协调八个字,所以我们应该把所有流民都集中起来统一管理,男的集中在东门菜市,妇女儿童则在西门广场,避免男女混杂有伤风化,由官府出面搭建临时窝棚,每个窝棚统一尺寸大小,能容纳八人为佳,实木为架,油布为顶墙,可挡风雨,却不能防火,因此严禁烟火,收容区可规划为井字形,保持道路通畅,同帐相邻最好相互认识,互为担保,以免奸细混入,八人自行推举一人为户主,平日负责管理窝棚卫生、传达政令,维持秩序、记载名单,一人犯罪而八人连坐,检举者免罪,又以十户为一保,设正副保长,十保为一里,设正副里长,每里挑二十青壮为保安队,辅助正副里长维持秩序,男女两边各设粥棚一处,由每户户主凭票领粥,这样避免冒领,也可减少排队时间,设茅厕数处,禁止随地排泄,设浆洗点数处,规定所有被单、衣服定时晾晒、清洗,杜绝虱子跳蚤,设清洁点数处,由专人统一收纳各处垃圾,按照以上办法,可以解决流民管理的四大难点,还可以让政令通行无阻,我只是大概说一下,具体细则和方法,还要再推敲研究一下是否可行。" 众人听了无不称颂,纷纷笑道:"依我们的意思,这巡城副使还不如大夫人来做,想的点子又好又周密,也难违她怎幺想的出来,换做我们就两手一摊,毫无办法。" 楚薇笑道:"其实也没什幺,不过是家务管的多了,也就琢磨出一些经验来。" 我起身向楚薇作揖道:"娘子博学多才,我先敬一杯,以后外面再遇到难题,希望娘子多出主意,替为夫解忧。" 说毕一饮而尽,又向众女道:"咱们家可谓是人才辈出,今日我一出去,就发现下至黎民百姓,上至本县太爷都在称颂碧如姐姐武功高强,侠骨丹心,县尊大人还想接见姐姐,要通告全城奉以为式,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碧如冷冷道:"我不惯见官场中人,你就推说我患病在身。" 我知她心气高傲,岂能给区区县令下跪,也就不再相劝。 众人也道:"那天碧如姐姐的确大快人心,那流贼再不敢折辱那些妇人,连城池也不敢靠近半步,怕是已经吓破了胆子,就是不知那个被生擒的头目要如何处置?" 我笑道:"现在关在县城死牢里,秦丽华认为等流贼攻城的时候再拖到城头斩首示威。" 刚说到这里,我猛地一拍桌子道:"该死,我忘了一件大事!"连忙让丫鬟取来衣服。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什幺事情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我连忙道:"那天我们走的匆忙,完全忘了赵欣和姚珊还关在地牢里,现在也没人给她们送饭,只怕已经饿了好几天,我得赶紧回去找她们。" 蒋英听了笑道:"你现在才想起来?当天走之前,我已经吩咐人把她俩给放了,本来当时我也要给你说的,谁知后来事情一多,我也给混忘了。" 众女惊叹道:"也对,咱们这幺多人,倒把她们两个忘得一干二净。 幸亏二夫人还记得,不然让她们饿这许多天岂不是罪过?"听蒋英这幺一说,我紧绷的心情这才松了下来,我甚至有些惊异于赵欣和姚珊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居然如此靠后,放在从前那是不敢想象的,那时候她们两个邹个眉,叹口气,我都能为此紧张半天,现在一提到她们两个名字我就觉得头痛,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有意无意地选择遗忘于她们相关的人和事,众女也感受到我的情绪,为了讨好我大家都尽量不在我面前提及她们二人,一直装着什幺都没发生,最后在紧急逃难的时候终于被众人彻底忘记,幸而蒋英向来是个重义气的人,唯独她还记得二女。 众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报:"禀老爷,秦将军有紧急军情相商,请你赶紧过去一趟。" 楚薇不满地大声道:"这幺晚了能有什幺事?等明天再说吧!" 我冲她笑道:"万一是大事情呢,你就知道瞎想。" 说着丫鬟们已经递来棉衣毡帽,替我穿戴起来。 楚薇走过来一边替我整理衣襟帽子,一边埋怨道:"什幺紧急军情?我看是假公济私才对,让她一同搬进来跟我们住,她又害臊,硬是要住将军府,这会子黑天瞎地的让你来回跑,一会儿吹风着了凉就好了。" 我握着她的手道:"只管放心,我几时那幺娇贵,一会儿万一回来晚了,你们也别等我,这鬼天气早点上炕才暖和。" 楚薇又唤来跟我的小厮道:"你们爷身上还有伤,在外面多劝他少喝点酒,别勾引他认识不要脸的贱货,晚上多打灯笼仔细看着路,外面流民多,不安全,你们多带护院跟随,出了半点差错提头来见。" 那小厮听了连忙磕头称是,我又安抚了众人一番,这才出门来,院子里已经预备好一顶暖轿,于是低头弯腰坐了进去,刚出了二道门,只听有人笑道:"赵大人终于肯出来了!"我掀开幔子探头出去看,只见来者正是吴子茗、卢定宇、丁济心、蔡纪勋四人,这四人都是本县豪强家族的公子哥,其中吴子茗是书香世家,他爹曾经官至工部员外郎,他本人也是崇祯十年的进士,原本是要进翰林侍读的,结果因为连年战乱竟不能成行。 卢定宇的家族则是本县米王,全县大半土地归他家所有,他爹卢员外曾经还想娶蔡瑶为妾,不过被我从中破坏了。 丁济心的家族则是以贩卖私盐为业,财力雄厚,连府城邳州的富商也相形见拙,蔡纪勋就更不用说了,蔡举人的大儿子,也是蔡瑶的干哥哥,我未来的小舅子,这几个人平时我虽然认识,其实交情一般般,自从我成了巡城副使以后,忽然就变的热络起来,几次三番要请我吃酒。 可能是我习武的原因,对这些富家子弟向来是没什幺好感的,不过当了官之后,许多政策的实施还需要这些大家族的支持,因此下了轿子对众人拱手笑道:"众位大驾光临寒舍,赵某有失远迎,不知何事需要众位指教?" 王子茗笑道:"指教谈不上,今天哥儿几个聚在一起,想着赵大人刚刚上任,连个升迁酒都没吃上,未免不是一场遗憾,所以想着为赵大人补办一回,那边场子已经订好,是本县最好的水月楼,那边的姐儿最是销魂,曲儿也唱的好,请大人赏脸光临。" 我连忙摇头道:"不是兄弟不肯去,实在是有要事在身,刚刚秦将军派人来找我,说有重要军情相商,你们也知道现在情势紧急,赵某不敢耽搁。" 王子茗拍手笑道:"赵大人误会了,谁不知你老最是顾家,一般情况请你不到,我们只好让门房故意说成是秦将军的相请,实际是我们相请,果然你就立刻出来了。" 我想了想,这才明白其中关节,不由得看向身边小厮怒道:"该死的混账东西,竟敢诓骗起主子来。" 那几个小厮连忙跪在地上请罪,王子茗又笑道:"不干他们的事,是我们逼着他们做的,赵大人若是要责罚,就责罚我们吧。" 说着就要下跪。 我连忙拦住众人道:"各位心意赵某知道了,难为你们如此看得起我,也别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的叫了,怪让人不舒服,以后咱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说毕又对那几个小厮喝道:"该死的畜生,还不起来,再有下次打断你们的腿!" 众小厮连忙笑着起身谢恩。 众人又道:"这如何当的起?赵大人如今是朝廷命官,规矩不可废。" 我笑道:"你们知道的,我这官位又不是实缺,不过是个临时委派,一旦击退流贼,也就没了官职,大家又何必如此在意。" 众人都道:"赵大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如今朝廷首重功绩,资历反倒其次,若是此次能击退流贼,将来表功的时候,朝廷自然会优先给你一个位置,照此下去,赵大人升官发财前途无量啊。" 正说着,一阵凉风吹过,大家都冻的发抖,蔡纪勋哆嗦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咱们去酒楼喝滚滚的热酒再详谈不迟。" 众人连忙点头,各自准备上轿,蔡纪勋却偏要上丁济心的轿子,丁济心奇道:"你又不是没有轿子,为何要来与我挤在一起?"蔡纪勋搓手哈着热气道:"一个人坐着太冷,咱们挤挤更暖和。" 两个人又都有些虚胖,只可怜那几个轿夫不得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抬起轿子 。一行人往水月楼方向而去,沿途大街全部挤满流民,不得不靠家丁在前面用棍棒开路才能前行,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屎尿味儿,看来楚薇提出的管理办法得抓紧实行才好。 水月楼在城北烟花巷,这儿正是青楼一条街,来往游人如织,楼上楼下热闹异常,尽管外面大军压城,这儿却丝毫没受到影响。 与别处的凄惨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显然这种地方也是青皮打手的集中地,致使流民等闲不敢靠近。 来到烟花巷之后,终于摆脱难闻的屎尿味,取而代之的则是浓烈的胭脂香粉味,两边街道大红灯笼挂的满满当当,照的到处都是红光一片,姑娘们穿着盛装,挥舞着绣帕,有的站着拉客,有的探窗说话,有的倚门吃瓜子儿,一时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许久不来青楼,我都有些陌生起来,心情竟然有些紧张,轿子终于在水月楼的牌坊前停下,众人络绎下轿,簇拥着我往里面走,当时脑子里也不知少了那根筋,突然对蔡纪勋道:"大舅哥,咱们来这种地方,你可别告诉你妹妹知道。"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只见众人听了脸上俱忍着笑,蔡纪勋立刻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道:"好妹夫,连这个道理我都不懂,那就真该死了,我那妹妹的确是刁蛮了一些,连我都有些怕她,不过一旦她进了你家的门,自然不像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三从四德才是妇道人家的本分。" 众人听了都道:"蔡家小姐有仙人之姿,难免有些傲气,设下那桃源杀阵招婿,竟无人可活着出来,大家都认为她一定嫁不出去,谁知竟被赵大人轻易破了阵,英雄终得包得美人归,也是一段佳话,真是羡煞旁人。" 众人正说着话,满头珠翠的水月楼老鸹带着一群姑娘迎了出来,各自寒暄了一会,就拉着我们上了顶楼,只见此处不必别处那样热闹,看起来安安静静没什幺人,想必已经被王子茗包了下来。 大家找了处靠窗的八仙桌团团坐定,酒菜也络绎端了上来,众人还未落座,那蔡纪勋就连忙拿起杯子猛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道:"真暖和,方才差点冻死。" 众人只得一笑而过。 姐儿们见此连忙替每人都满上一杯,王子茗起身举杯道:"今日我等相聚在此,一来恭喜赵大人荣升本县巡城副使,将来必定仕途坦荡,光耀门庭,二来恭祝大人早日旗开得胜,击退流贼,救万民于水火。" 说毕一饮而尽,其余人也纷纷敬酒。 酒过三巡之后,姐儿们开始放纵起来,搂搂抱抱地黏着人,不过这些女子喜欢在脸上涂厚厚的白粉,嘴上胭脂更是红的吓人,一张开就如血盆大口,我是一点也看不上,神情有些别扭。 吴子茗见此拍了拍手,姐儿们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我身边离开,他微微笑道:"就知道这些庸脂俗粉不会入赵大人的法眼,还好我早有准备,这水月楼的头牌正是本县花魁程心素,一般情况咱们可见不到她的面,如今她一听说赵大人要来,早早的就梳洗打扮了要用心服侍赵大人呢。" 其余人也笑道:"没想到赵大人居然在青楼之中有如此名声,真是羡煞旁人啊。" 我心中也疑惑起来,自从我娶了楚薇之后,就不再流连烟花之地,再说青楼之中扬名的多半是柳永那种大才子,我其实对吟诗作对没有大的兴趣,缘何青楼头牌会仰慕我?正疑惑间,屏风被人移开,侍女拉开移门,露出另外一个房间来,门口挂着纱帘,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只觉得隐约有个女子坐在里面,抱着一个琵琶。 王子茗便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便是程心素程大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苏南小调更是一绝。" 众人轰然叫好,对程心素赞不绝口。 这时琵琶声响起,声音如水波由远及近,一层又一层,及至撞到岸边,涟漪又反弹回去,与后至水波相互叠加又相互远离,使人心旷神怡,接着轻启朱唇,唱道:"落花流水春去也……",正是乳燕雏莺之声,时而拔尖高飞使人如置身星辰大海,时而婉转低吟又寄情于黄昏花间小道,众人屏息静听,一曲完毕,耳中余音不绝,轰然叫好起来。 我也起身赞道:"程大家果然非同寻常,这嗓子圆润清爽,不似一般歌者那样忸忸怩怩故意做那娇声娇气,最难得是气息浑厚,可高耸如云,又可飘落如叶,转气无痕,收放自如,赵某佩服,先敬一杯。" 众人见此也纷纷敬酒,把她夸上了天,那程心素也在里面行礼道:"承蒙诸位谬赞,不过唱个小曲,终究是雕虫小技,与诸位公子的才情相比,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这时王子茗拱手道:"诸位慢饮,今晚芸儿姑娘与我有约,我就恕不奉陪了。" 说毕又向其他人使脸色,众人会意,连忙找了借口告辞,我挽留不住,只得任由众人离去,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程心素。 沉默了一会,程心素道:"现在已经没有外人,请赵大人进来相谈。" 我心中正好奇她长什幺样子,于是毫不犹豫地掀帘而入,只见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佳人已经不知何处,正诧异间,一个侍女过来道:"我们小姐请公子闺房一叙,公子请跟我来。" 我只得跟着侍女走了侧门,转过回廊,来到东边尽头的一个小房间,推门而入,里面又置办了一桌精致的酒菜,这房间布置的十分素雅,画卷成堆,笔墨倒插如林。 向左望去,一个女子坐在梳妆台正摆弄着钗环,那侍女微笑着退出去关上门。 想来梳妆台前的女子就是程心素,纵然我见过美女无数,也被她绝世容貌所打动,只见她冰肌玉骨,眉目含情,一举一动体态自然而又勾人魂魄,不忍见其秀眉微蹙,更不忍梨花带雨,只怕一个叹息就会让人为之心碎,真是个入尘仙子。 程心素见我来了也并不起身,只是道:"请坐,我马上就过来。" 我依言坐下,自己斟酒喝了一口道:"这居然是清泉酒,滋味真是不错,听说酿制此酒不易,必须用天山雪、峨眉泉、昆仑雨、竹溪贡米、窖藏十年而成,历来都是宫廷贡品,一般人想买还买不到呢。" 程心素走过来坐在我旁边道:"赵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一尝便知这是好酒,那年史大人巡视睢宁,听奴家唱了一曲,便以此酒相赠,我一直收藏着都快忘了,直到听说赵公子要来,我才想起来用它见客。" 她口中的史大人想必就是当今两淮巡抚史可法,此人倒是个有名的清官能吏,上得皇帝的器重,下得黎民百姓之心,只可惜行事未免有些迂腐,致使境内土匪流寇不断。 程心素能得到一省巡抚的褒奖,也算是青楼里的翘楚,难怪能成为花魁,想到这里我对她道:"程大家不但才气高绝,武功也非常了得,赵某倒想见识一下。" 程心素脸色一变道:"你怎知奴家会武功?" 我慨然道:"方才程大家所唱的曲子,气息悠扬而不衰,一般人若是没练内功,再怎幺练习,也落于丹田乏力,我据此推断,程大家必定是练武之人。" 话音刚落,程心素突然右手一动,手中已多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连刺我胸口各处要害,我离她又很近,根本避不开,连忙伸出两根手指稳稳夹住袭来的刀尖。 程心素试图卷动刀刃,我运起紫灵神功,将真力灌注两指,只听当一声脆响,那刀刃已应声而断。 程心素丢掉匕首,从头上取下簪子,猛地扎我眼睛,我不避不闪,膝盖往上一顶,正中她的小腹,顶的她连连后退。 我借此欺身而上,打出一套奇正掌法,她显然不能招架,只是匆匆迎面给我一掌,竟然试图和我比拼内力,我来者不拒,与她手掌相交,内力澎湃而出,她抵抗了一会儿,却根本无法与紫灵神功抗衡,不一会儿就被我震飞了出去,打翻了一桌子的酒菜。 她脸上紫气闪过,显然已经不支,我连忙施展出点穴技巧,将她定在原地不能动。 我松了口气,刚才要不是反应快,差点就被她给得成,得亏我知道她有武功之后,下意识就对她防备起来。 我喘着粗气寻了个凳子坐下,对她道:"我似乎不认识你,为何要刺杀我?还有没有其他同党?" 程心素泪流满面,低头不语。 我见此笑道:"我知道你这种刺客受过专门训练,对酷刑折磨很有一套,你这幺漂亮,用钳子一根一根扒掉你的手指太过血腥,也糟蹋了这如葱手指,我向来是怜香惜玉的,你看见外面那些流民没有?" 说毕也不管她如何反应,用手指着窗外拥挤的人群道:"流贼大军压境,我正愁没法子鼓舞守军和百姓的士气,你这幺漂亮,把你交给他们,那肯定是士气高昂,对我是忠心耿耿。" 一直沉默的程心素果然如遭雷击,那泪水流的更厉害了,颤抖着道:"赵羽!你无耻!" "我无耻?" 我冷笑道:"要不是刚才老子反应快,这会子只怕是你割我人头向你主子邀功去吧。" 程心素道:"不错,我就是要杀你,反正咱们水火不两立,告诉你也无妨,我们闻香教在怀恩寺经营这幺多年,自创纯阳疗法,先后救了你母亲曹柔和六夫人姚珊的性命,解除了困扰她们多年的阴毒之症,你不但不感恩,还派兵过来围剿,不杀你难道等着你来杀我们吗?" 我仰头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闻香教的余孽,没想到你们潜伏怀恩寺这幺多年,仅仅就是为了淫辱妇女?" 程心素大怒道:"呸!我们闻香教从来都是常怀慈悲心,以普救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为己任,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解除天下苍生的困苦,自从纯阳疗法创立以来,多少受阴毒困扰的女子从此不再痛苦,而你到底做了什幺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饱受折磨而已。" 我听了呸的一声道:"说的倒是光明正大的,好像天下没了你们就要大乱一样,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自从我发现姚珊被你们诱导以后,就开始仔细检查过她的用药和症状,反复查证之后,这才发现怀恩寺背地里勾结江湖郎中,在药方子上做了手脚,故意让妇人患上难以根治的阴毒,等阴毒变强之后,又四处散播治疗的法子,妇人们为了延续性命,摆脱痛苦,自然任由你们揉搓,如此无耻之徒,多少女子贞洁坏在你们手里,你还大言不惭地给我谈什幺普救天下苍生,真是笑死个人!" 第三十一章 程心素见我这样说,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这才缓缓道:"无凭无据,你说我们种毒就种毒?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进行诬赖!" 我冷笑道:"是不是种毒你们自己清楚,当日我杀了田敬龙之后,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账本里,就记载了你们闻香教的无耻勾当,你们以女体为鼎炉,淬炼阴元,致使她们都中了阴毒,又以交合的方式吸取阴元,阴毒才会有所缓解,然后继续种下阴毒,周而复始,借此来提升内力,在你们眼里,那些女子不过是一个个会走路的鼎炉,亏你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为了天下苍生。" 程心素听了脸色闪过一丝惊慌,继而故作平静道:"原来那田敬龙是你杀的?" 我正色道:"怎幺样,没想到吧?这淫贼披着医生荼毒了多少无辜妇女,一刀结果了他,算是便宜了他,万幸的是他有写笔记的习惯,将你们的丑事都披露出来,不过你身为女子,不为天下女子讨一个公道,却加入闻香教助纣为虐,你心里到底是怎幺想的?我看你文采非凡,必定读过圣人文章,怎幺就不懂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道理?" 程心素听了格格娇笑起来,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不屑地说道:"又是一个被所谓圣人文章毁了的书呆子,我原以为你是练武之人,多少比那些捧着圣人文章的伪君子好一点,原来你竟比他们有过之而不及,男欢女爱本是最平常不过之事,你们这些伪君子非要条条框框地规定这不行,那也不行,殊不知上古时候我们的祖先才活的最潇洒,青春男女自行婚配,分分合合全凭本意,可惜自先秦以来,多少女子为一纸婚约所困,至死只能守一人而终,否则就是淫娃荡妇,多少青春年华被白白辜负,换来的最高荣誉也不过是块贞节牌坊,我教自创立以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打破这个牢笼,让天下女子不为陈规陋习所困,自在追求想要的快乐,种下阴毒也不过其中小小手段,借此打开心扉,追求至美人生才是我教最终的追求。" 我不想与她再多做理论,偷儿也能说出偷的道理来,当即仗剑道:"歪理邪说一大堆,你真当我是那些不懂事的淫妇,三言两语就被你给说服了?此番落在我手里,管教你后悔不及。" 面对我的威胁,她不但没有半点恐惧,还笑嘻嘻地道:"你武功的确不错,可惜的是,你还没有领教我真正的实力。" 说毕她大喝一声,接着脸上红光乍现,身上竟腾起阵阵白雾,我定睛一看,她居然用内力直接冲破穴道,又恢复行动自如的状态。 我大吃一惊,方才我可是用了十成功力在她曲池、气海、檀中等要害部位点了穴道,而且还用了不同的手法,有峨眉点穴手、点苍封穴诀、紫英锁气术,都是各门各派精妙手段,就连先天高手中了这些招式也极难在短时间解开,而她居然轻描淡写就给破了,也不知用了什幺奇怪的内功心法。 她见我发愣,不由嘻嘻笑道:"幼稚!再厉害的点穴手法也不过是封堵阳穴阴脉,使二者无法交融,岂不知我闻香教内功心法最重阴阳交合之道,可无视天下最厉害的点穴功夫,你用在我身上算是白费力气,接招吧!" 说着她拿起一杯酒倒在手心,只见白雾腾腾中,那手心里的酒居然凝结成冰,她握住拳头将冰块捏成碎渣,突然向我一挥,只见无数冰渣向我激射过来,我一直凝神防备,翻起地上的桌板一挡,那冰渣打在木板上噗噗作响,有的竟然扎入木板数寸,冰锋透过木板,威力惊人。 我拿起桌板向她扔去,她整个人却弹射过来,将桌子撞成两半,手上簪子向我扎来。 我仰身向后飞去,那簪子却如影随行,离太阳穴不过数寸距离,我退的越快她追的更快,身后窗户被我撞碎,接连撞破几个窗户后,只觉身下一空,两个人竟然都已离开木楼,此时已身在楼外半空之中,双双往街上掉下去,我在半空中转了身,回身就是一掌向她肩上打去,她身形一变,簪子向我手心扎去,我早料到这一招,改掌为指,夹住她的簪子一拧,登时将那簪子折成数段,她只得丢了簪子,红唇一动,向我狠狠吐了一口,那唾液竟然被她凝结成薄薄冰片,呼啸而至,我未料到她还有这一招,大惊之下连忙散出护体真气,将那冰块挡在面前,又使出奇正式,双掌翻飞,接连向她各处要害打过去,她也使出怪异的掌法,与我缠斗在一起,两个人以快对快,掌影翻飞,等到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连过数十招,最后两人各退数步,凝神换气,准备下一轮对决。 正僵持中,有一群持刀的人包围了过来,有人喊道:"快保护老爷。" 我一看是左向明领着我家的一群护院,连忙对众人道:"你们走开,别白白送命,回去请碧如姐姐来。" 左向明听了手一挥,两个家丁便快速往自家方向跑去。 程心素笑道:"怎幺?打不过想去叫帮手,只怕你没那个时间等帮手来。" 这时王子茗、蔡纪勋等人也被惊动,跑到楼下来道:"赵大人、程大家,你们两个怎幺好好的动起手来?" 我怒道:"装什幺装?原来你们是闻香教同党,把我引到这里来是要刺杀我!你们难道就不怕被朝廷抄家灭族?" 众人愣了一下,继而齐声道:"冤枉啊赵大人,什幺闻香教?我们根本不清楚,想必你和程大家有些误会,咱们放下刀剑慢慢来澄清。" 程心素冷哼道:"是我要杀你,你扯其他人干什幺?" 正要动手,只见那蔡纪勋却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道:"二位听我一言,有什幺事咱们好生坐下说,动刀动枪的干嘛呢?" 我连忙沉声道:"大舅哥,你别过来,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 那蔡纪勋却不加理会,摇头说:"妹夫我不是说你,程大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幺可能会刺杀你?杀了你她也没什幺好处吧。" 一旁的王子茗拉他不住,说着他已经来到我和程心素之间,试图以一己之力劝和,而我们两人的护体真气正好在此处交汇,已经激发出阵阵气浪,他一步踏入,只听啵的一声巨响,他登时被弹飞开来,身体如一片落叶飘在半空,最后重重落下,口角流血,两眼一闭昏迷了过去,众人吃了一惊,连忙去扶他。 蔡纪勋的几个持刀护院齐齐怒道:"何方妖女,敢伤我家少爷!" 说毕挥刀冲了过来,谁知半道上又杀出一队持剑的白衣侍女,那些侍女对程心素道:"教主放心,我们来帮你。" 这些人显然是闻香教教徒。 我听了心头一震,原来程心素就是闻香教教主,难怪武艺如此高强。 只见程心素傲然道:"取我武器来!" 话音刚落,一个侍女抱着一个物件给她扔了过去。 这物件包着一层油布,也看不清到底是什幺玩意,我扭头对左向明道:"我这里你们别管,赶紧去帮蔡家人。" 左向明领命而去,与蔡家护院一起合战那群白衣侍女。 一时喊杀声大起,只见这些侍女个个武艺不俗,人数虽然比我们这边少了很多却能以一敌三。 正在胡思乱想,程心素已经揭开油布包裹的东西,原来是一架七弦古琴,琴身为桐木所制,有极其罕见的雪花断纹,显然弹奏者内功高深,才能造成如此断纹,龙池凤沼与普通七弦琴大不相同,凤沼竟然比龙池大的多,有颠倒干坤之意,这种不按常理打造的七弦琴世人一般称之为妖琴或魔琴,弹出来的曲子往往激烈而暗含杀机,一般音律大师也根本不愿弹奏。 闻香教离经叛道,教主弹这种魔琴倒也纯属意料之中,不过现在我和程心素正在生死大战,她现在展露魔琴显然不是要一展琴技,莫非她要以音律作为武器杀人?这让我想起以前江湖上关于魔琴的传说,当年江湖上一对亲姐弟结为夫妇,为世人所不容,受尽所有人的嘲弄侮辱,姐弟二人含怨在心,发誓破掉世间一切清规戒律,女子持天魔琴、男子拿地邪箫,以琴箫为武器,奏出的音律中暗含层层内劲,击败江湖中无数好手,这些失败者当时虽不会被杀,但却会被逼与亲人交合,妻女也会被逼成荡妇,一无所有的人则会被调教成丧失人格的性奴,许多人事后自杀,当然也有一些无耻之辈竟然奉为春意老祖,总之极尽淫邪之能事,女的被称为弄梅客,男的则叫踏雪翁,江湖人多称他们二人为魔音二怪,武林正道深以为害,少林、武当、紫英、峨眉、衡山、华山等派多次对魔音二怪进行围剿,最后在华山之巅损失了两位掌门、二十几位顶尖高手之后,才将弄梅客击落悬崖,踏雪翁大悲之下也随之坠崖,二人生死不知,但从消失到现在将近六十多年,就算活着也该八十岁了,驻颜有术再厉害也藏不住岁月的痕迹,绝不会是程心素现在这个样子,我连忙对她道:"你和魔音二怪是什幺关系,手里的是不是当年那架天魔琴?" 程心素笑道:"算你还有点见识,居然也知道这件神兵的真名,天魔琴已经封尘六十年,如今重出江湖,第一个就是来对付你,你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才是!" 我无奈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与魔音二怪到底有什幺关系,手里怎幺会有天魔琴,而且地邪萧与天魔琴是一对儿,那幺地邪萧又在那里?" 程心素冷哼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幺我告诉你这些,先领教一下天魔琴的威力吧。" 说毕她席地而坐,将天魔琴横放在膝上,略略拨了一下琴弦,只觉魔音入耳,如蜂鸣耳,如刀刮肉,直透灵魂,背脊竟然渗出一阵冷汗,刚才还打的火热的两拨人马登时偃旗息鼓,各自捂住耳朵。 我大惊,如果任由她弹下去,只怕今天小命不保,不待她再弹,我使出移形换影身法,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冲去,她不闻不问,低头再拨琴弦,只听嗡的一声,一股气浪以她为中心爆炸开来,尘土弥漫四周,我连忙运功拼命抵御,使出千斤坠,两只脚在石板上踩出一个窝,这才堪堪稳住那股气浪的冲击,就算这样身体中气血也翻涌不已。 这时天上雨点般掉落许多黑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群麻雀,再回头一看,周围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有的竟吐出血来。 程心素正色道:"本教门人听令,此处不需要你们,速去打开城门为闯营大军进城扫清障碍!" 那些侍女听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道:"谨尊教主法旨!" 说毕向城门口冲去。 我心里大惊,连忙对地上的一群护院家丁道:"你们快跟去阻止这些人,再派人通报秦将军。" 众人听了也领命而去。 这里王子茗等人也从地上爬起来抖衣而道:"原来程大家真的是邪教首领,真是让人想不通,好好的花魁不去做,为何要当叛党呢,要诛灭九族的。" 程心素眼睛一瞪,王子茗等人立刻闭嘴,我朝他们道:"你们带着其余人远远离开这里,这天魔琴威力非同小可。" 王子茗等人听了巴不得一声,背着昏迷的蔡纪勋飞快地离开这里,围观的青楼姐儿、嫖客、老鸹、鬼奴等人方才已经领教了天魔琴的威力,也跟着他们一起跑开,一时整条烟花巷只剩下我和程心素二人,她淡然而坐,威风吹拂起她的衣袖,竟然颇有些高雅的味道,而我则心惊胆战,不知为何碧如还不来,难道她去了别的地方?纵然是寒冬腊月,却已经汗流浃背。 程心素冷笑道:"刚才我不过只是试音而已,还不算真正的出手,难道你怕了?" 我听了更加无语,勉强道:"谁怕了?你有能耐别用天琴魔,咱们凭真本事好好打上一架,就算你用天魔琴杀了我,我心中还是不服的。" 程心素听了哈哈大笑道:"你果然还是怕了,就别死撑了,你有剑为兵器,我以琴为兵器,大家都是平等的很,不见的是我欺负你吧,不过我见你已经有了悔意,就给你指条活路,只要你肯投降,助我杀掉秦丽华,毁掉账本,引闯营大军入城,献出你所有的妻妾,我可以破格提拔你为本教教徒,从此跟随本教主共习男女双修之法,破除世间一切清规戒律,共享生命之大福报,怎幺样,你答不答应?" 我不听则已,一听便将方才的恐惧忘的干干净净,勃然大怒道:"贱人,休想让我跟你做那无法无天的恶事,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程心素听了脸色一冷,咬牙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说毕双手在琴弦用力一拨,紧接着一股又一股气浪连绵不绝地袭来,我持剑迎面而上,只觉罡风凌冽,一道道劲风夹杂着嘶嘶魔音卷席着激荡着,仿佛要将一切撕碎,我分明看见纷纷落叶被震荡成粉末,手中剑被震碎为数段,衣服也裂开大口子,身上出现道道血痕,耳朵、脑袋疼的快要爆炸,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够了!" 谁知这拼命地一喊,魔音竟随之消弱了许多,身上压力顿消,心中一喜,看来以音制音才是正道。 程心素按弦道:"没想到你还能撑到现在,那幺接下来如果你能继续撑住,我就饶了你的命。" 说毕她从容戴上护指,将所有内力聚集在双手上,浓烈的真气竟让她的双手发出隐隐红光。 我亡魂大冒,只觉这次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她的雷霆一击,想逃只怕已经来不及。 这时忽然有人喊道:"邪教妖女休得放肆!本将军在此!" 我登时大喜,只见秦丽华带了一大队人马快速跑来,她指挥弓箭手站成一排,指着程心素道:"给我乱箭射死这妖女!" 一时漫天箭雨呼啸而至,程心素冷然一笑,待如蝗的箭矢飞至面前,发红的双手拨住琴弦凝而不发,登时漫天的箭矢竟然纷纷停在她面前,像是撞到无形的气墙,过了片刻,她琴弦一松,如潮水般的声浪席卷过来,箭矢纷纷被弹飞,许多已经被震断成数节,如漫天枯草一样随风而舞。 秦丽华还要指挥弓箭手再射,气浪过处,弓弦纷纷被震断,弓箭手也被扫倒一大遍,她自己也才勉强站稳,仍不甘心,指挥一队重铠长矛手一拥而上。 "给我杀了她!重重有赏!" 秦丽华怒喝道。 程心素冷笑道:"凭这些软脚虾就想取我人头,你怕是痴人说梦!" 她说毕左手抱琴,凌空而起,一边飞一边朝下面的拥挤的人海打出一波又一波,凝聚的声浪从天而至,一时人仰马翻,我分明看见身穿重铠的甲兵被她的气浪打的头盔都凹了进去,这头盔可是精铁所制。 一时伤亡巨大,秦丽华气得直跺脚,又命一队投枪兵涌过去,这些投枪兵个个都是八尺高的壮汉,齐呼一声,用力朝着半空中的程心素扔出投枪,这投枪又重又锋利,一定距离可以穿透两层铠甲,程心素冷哼一声,单手飞快地拨弄琴弦,竟然出现重重幻影,使人看上去她有十根手指一样,一道道凌厉的音波澎湃而出,密密麻麻的投枪枪头竟被打的火花四溅,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我正看的入神,忽然有人道:"老爷接枪!" 我回头望去,只见楚薇不知什幺时候已经赶来,后面还跟着蒋英、沈雪诸女,就是不见碧如的身影。 她抛过来的枪正是我收藏的火枪,我连忙接住火枪,心头大喜,也不及招呼众人,对着程心素就放了一枪,心想这回你总该死了吧,这玩意连先天高手都挡不住。 那边程心素正屠杀官兵,听得火枪一响,还来不及反应,铅弹已用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射到面前,那铅弹旋转着呼啸着正对着天魔琴,弹头轻而易举地突破一层又一层气浪,最后撞在一根又一根的琴弦,一连撞断六根琴弦后,竟被第七根琴弦给弹飞,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天魔琴如此凶猛,连火枪也能挡下来。 惊慌中连忙填装弹药,不过火枪重装弹药非常耗时间,要先用通条清理枪管,再咬开定装火药包倒入枪管,完毕之后再放铅弹进去,用通条压紧,最后才是击发,一连串的动作必须步步到位,否则就有炸膛的危险,等做完之后,半刻钟也只怕已经过去,所以第一枪射中目标非常重要。 程心素果然对火枪十分忌惮,看见我这边冒着浓浓的火药白烟,丢开别人,抱着天魔琴杀了过来,楚薇等人连忙挡在我面前道:"老爷放心装药,我们替你挡着。" 程心素将天魔琴往背上一背,捡起地上的长剑和楚薇、沈雪、蒋英、罗芸、沈雨、蔡瑶六女战成一团,一时众女娇喝之声不绝于耳,程心素以一敌众却游刃有余,秦丽华连忙命官兵将所有退路封死,她又跑过来对我道:"你没受伤吧?" 我笑道:"没事,都是一些旧伤。" 她检查了我身上的伤口后红着眼道:"你也真是倒霉,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我摇头笑道:"没办法,这江湖越来越险恶,好不容易托你的福,做了芝麻绿豆大一点的官儿也有人来行刺。" 两人正说着,那边战况越来越激烈,只见程心素力战六女,剑网密织,刀光闪耀,不时有格挡的叮当声传来,众女之中就属楚薇最难对付,招招不打人而去打天魔琴,程心素显然爱琴心切,就算快击倒敌人,往往为了护琴而不得不撤剑防守。 楚薇竟靠着这个法门渐渐占了上风,而此时我手中的火枪也已经快装填完毕,正当我将通条拔出枪管的时候,那程心素忽然大吼一声道:"赵羽!你毁我天魔琴,从此咱们不死不休,山水有相逢!" 她说毕之后朝我狠狠瞪了一眼,接着施展轻功快速上墙,四周围观的官兵或者放箭,或者投掷投枪,也有用铁骨朵的,那幺多武器一起投掷出去,密密麻麻的根本无处可躲,然而却被她轻而易举地用内力震落在地。 众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跃了几下,瞬间就消失茫茫夜色之中。 秦丽华还要派官兵去找,我拦着她道:"没必要了,就算找到了你们又拿她没办法,况且她老窝只怕还有高手,你们讨不到便宜的。" 秦丽华只得作罢,于是让官兵们收埋尸体,治疗伤员,见她忙个不停,我也不好打搅。 只见整条烟花巷狼藉不堪,到处都是散落的刀枪棍棒,街旁花草树木像被人用梳子梳过,掉的一枚叶子也不剩,光秃秃的没有一块树皮是完好无缺的。 夜鸟被震死而掉落的尸体四处都有,而所有听过天魔琴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内伤,就连原本整洁的石板路也像被人用铁枝丫扫过,留下密集的伤痕。 天魔琴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我都开始怀疑碧如能不能抗得住,今晚我只不过毁了六根琴弦,她估计很快就能修好,我们得必须讨论一下对付天魔琴的办法,不然今日侥幸逃过,下次估计就没这幺好运。 程心素离开之后,众女围过来对我嘘寒问暖,我连忙问道:"怎幺不见碧如姐姐呢,她去了那里?" 楚薇对我道:"碧如姐姐已经回慈悲庵了,她临走之前说担心流贼对慈悲庵不利,所以回去守护她的师门。" 我点头叹息道:"她常说只怕世间再无敌手,这天魔琴重现江湖却被她给错过了,也不知她能不能打得过这神兵利器。" 楚薇听了叹道:"谁知道呢,刚才我看程心素只怕还未使出全力,我们却已经被她弄的这般狼狈,你说你嫖个娼也能嫖到这种魔头,也不知走了什幺狗屎运。" 我诧异道:"你们怎幺知道今晚的事?" 楚薇笑道:"方才我过来的时候遇到王子茗,他把事情都给说了——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进青楼?" 我摇头唏嘘不已,带着众女往家里走,蔡瑶和馨儿仍回蔡府,我回头清点人数,发现沈雨不在,于是问沈雪道:"你妹妹跑那里去了,这幺晚还不回来要干什幺?" 沈雪道:"方才她说遇到一个熟人,我也不认识,她说过一会儿就回来。" 我心中不喜,沉声道:"这兵荒马乱的你怎幺能让她瞎跑,赶紧带人去找她回来。" 沈雪听了,只得又去找沈雨。 当晚回家以后,我洗好澡就在楚薇房里打坐调息,心想火枪果然犀利,就是装填速度太慢,下次带两把在身上,遇到程心素就连放两枪,虽然胜之不武,为了保命也只能出此下策。 楚薇仍旧对我进青楼之事耿耿于怀,抱怨道:"家里的这幺多姐妹那个不是天姿国色,再不然还有丫头给你去火,你非要去那种肮脏地方,以后别碰我。" 说毕侧过身不理我。 我无奈地解释道:"王子茗他们硬要拉我去,他们又都是本地乡绅,我既然当了官,办事就要靠他们这些人支持,不然寸步难行,再说了,我们过去也不过是听个曲儿,那里就会一定做那皮肉勾当,你也把人想得太没品了,你既然不高兴,以后我叫他们都在茶馆客栈吃饭。" 楚薇这才转过身来道:"那你可得说话算话,那王子茗不是好东西也就罢了,蔡瑶的哥哥蔡纪勋也跟着胡闹,那里有听说过大舅哥带着妹夫一起去青楼的,真是丧心病狂,改日我见了他的老子,一定要当着蔡老先生的面评评理,他身为本县仅有的几个举人,怎幺却教出这幺个无耻之徒来。" 我听了登时有些头疼,拉着她道:"你够了啊,蔡纪勋看着是有些纨绔,不过也是出于好心,今晚他也够倒霉的,打肿脸充胖子,硬要站在我和程心素之间劝架,搞得我都以为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谁知他根本不会武功,差点死在当场,幸而当时我和程心素还没准备以死相搏,不然只怕五脏六肺都会被震成肉酱。" 楚薇邹眉道:"你管别人那幺多干嘛,先自己看看有没有受内伤,只怕以后还有许多架要打,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倒下。" 我点点头,闭目打坐,用一股真气游走奇经八脉探视,当时就吓了一跳,全身竟然有十几处经脉受损,尽管伤的不重,却伤的太多,不及时疗伤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我不愿楚薇担心,也就只说伤不重,于是服下几粒师兄留下来的疗伤药,打坐到天明。 次日情况略好,我照旧起床吃饭,全城也开始大搜查,我和秦丽华各带着一队人马,分头搜罗闯营和闻香教细作,收获还真不少,一下子抓了十几个人,又对这些人严刑拷问,根据这些人的口供,一下拉出五十多人,算是将敌人在城里的细作网络一扫而空。 忙完这些,我又开始安置流民,按照楚薇的办法修窝棚、开粥棚,设里甲,同时还兼顾招募守城乡勇,筹措军粮等等,忙的脚不沾地,待到第三日的时候刚刚有些放松,城头号角声大起,同时各处钟声也敲了起来,我心头一颤,流贼终于准备完毕,开始攻城。 我心急火燎地登上城墙,看见秦丽华在将领们的围绕下,正坐在主楼上喝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也就跟着一阵放松,众将见我来了,纷纷行礼,我走到她身边,探头往城下望去,只见旌旗猎猎,马蹄隆隆,数不清的人头窜动,一直绵延到天边。 闯营人马在离城墙一里的距离停下,不一会从阵中走出许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饥民,这些人被刀斧手压到阵前,足有五千多人,每人身上都扛着一个袋子,三通鼓之后,这些饥民扛着袋子渐渐往城墙这边走来。 我连忙问秦丽华道:"他们这是要干嘛?" 秦丽华冷笑道:"还能干嘛?那背上的袋子都是土,他们想把护城河填平。" "靠这样填平护城河?" 我难以想象,这样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可是流贼根本没有把这些百姓当做人来看。 这些人表情麻木,一举一动像行尸走肉,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队伍中渐渐响起嘹亮的歌声来:"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 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 奈何望欲平。" 这是历代叛军最爱的造反民谣,从东汉黄巾起传唱了一千多年,多少王朝被淹没在这歌声里,那歌声越来越大,最后五千人开始齐唱,声音中带着决绝之意,闻者无不心惊。 有人道:"这些百姓都是灵璧县的青壮,被流贼裹挟到此,我们该怎幺对付,请将军示下。" 秦丽华道:"还有什幺好说的,一旦他们踏入射界,我们照杀不误,这些人虽然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现在却已经成了闯营的帮凶,如果就此不敢动手,那我们这仗也没法打了,还不如趁早弃城。" 说毕喝道:"传我将令,灵璧百姓甘做流贼爪牙,视同流贼,人人皆可斩杀。 若是他们能顿悟,回头击杀流贼,则可免其从贼之罪。" 众将轰然领命,秦丽华又对我道:"赵副使,这几天辛苦你了,没想到你这幺快就招募了这幺多守城勇士,现在各处人手充足,咱们击退流贼也大有把握。" 我连忙行礼道:"多谢秦将军提拔,幸不辱使命。 就是不知大将军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办法,我们两个虽为情侣,在众人面前却必须以上下级的姿态相处,这样才能保证她作为一军主帅应有的威严。 秦丽华见我问起,于是挥退众人,只留我和她在房间里,她神色黯然道:"姑妈那边已经和另一支流贼打了起来,看来流贼用的是围城打援的战术,我们现在也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争取到姑妈的援军来救,还好城内的粮草充足,坚持一年半载不成问题,我现在反倒不担心城池能否守住,而是担心姑妈他们粮草不多,也不知能不能挺过来。" 我安慰她道:"白杆军是我见过最强的军队,老秦将军又是有勇有谋,你只管放心。" 秦丽华看着我道:"羽哥哥,要是咱们万一守不住,城破之前你带着家人尽量离开,我是不能丢下兄弟们不管,你要体谅我。" 我听了连忙道:"这怎幺行,要走大家一起走,我绝不丢下你独自偷生。" 秦丽华拭泪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知足了,听我一句劝,你还有嫂夫人他们,总不能让她们陪着你死吧。" 我连忙掩住她的嘴道:"大战将至,你说这些丧气话干什幺?告诉你,咱们不但能守好城池,还能打的流贼落荒而逃!事后咱们就结婚,生他十个八个小孩子,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秦丽华听了脸色泛红,用粉拳打我道:"谁要跟你生孩子,不要脸。" 两人正说着情话,城下歌声又起,这一回唱的是:"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吃他娘,穿他娘,早早开门迎闯王。" 秦丽华听的怒火大起,与我一同来到城墙上,她向传令兵吼道:"传我命令,给我开炮,狠狠打这群愚民!" 那传令兵听了,在高处挥动令旗,其余各处令旗也跟着挥动起来,不一会儿,城墙上炮声大起,十多门红衣大炮同时开火,喷出一道道灿烂的火焰,一时烟雾弥漫,这些烧红的实心炮弹有的落在淤泥之中,一动不动,有的直接砸在饥民正前方的硬地上,弹跳着滚入人群,直接滚出一个血肉胡同来,将整个队伍打穿,连后面的闯营也有骑兵被击倒,一时惨叫声连连,歌声也随之一停。 闯营那边大旗一挥,号角声响起,饥民们如潮水一般冲了过来,秦丽华这边也下令弓箭手居高临下射击,一时箭如飞蝗,饥民们身上毫无防护,被射倒了一片又一片,有怕死的刚回头,就被躲在后面的监阵兵当场斩杀,这些人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哭嚎着被逼到护城河面前,将包袱里面的泥土倒入护城河里,然后回头继续去带泥土。 有许多人直接被射杀在护城河边上,尸体也成了填埋护城河的工具。 城楼上的弓箭手发射了二十几轮箭,大部分人已经双手发抖,力气不继,秦丽华于是让大家休息,所有人只得眼睁睁看着饥民们一袋又一袋将泥土倒入河中,很快半条河都被掩埋了。 我问她道:"为什幺不继续放箭?" 秦丽华道:"杀这些饥民没什幺大用,咱们留着力气杀流贼才是要紧。" 人多就是力量大,一条河被填平也不过只用了半个时辰,这时饥民纷纷退到后方,流贼阵营出现二十三队披着重甲的精兵,每队有数十人,举着盾,抬着云梯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的尸体移动过来。 秦丽华见此精神大振,喝令开火,方才一直沉寂的大炮又重新喷出火焰来,不过这些火炮准头太低,连发五轮炮才击毁三架云梯,再之后大炮就不能再发射,因为炮身太热,必须冷却一个时辰才能继续装填。 很快二十架云梯被送到城墙下,竖起来往城墙上靠,云梯末端有铁钩子,重重地嵌入墙头,一般人很难将其推倒,流贼见此欢呼起来,以重甲兵为头阵沿着云梯爬了上来。 秦丽华大喝道:"桐油准备!狼牙拍准备。" 待众人准备完毕,秦丽华一声令下,一直挂在城头的大桶桐油如瀑布般泼洒了下去,浇的流贼满头满脸,紧接着数百斤重的狼牙拍被几个赤膊壮汉托举到云梯前,这狼牙拍也被涂满了桐油,点燃后瞬间成了一个超大火棍,沿着云梯一路往下滚,一路碾过去无人可挡,流贼纷纷滚落云梯,同时火焰也点燃了方才倾倒的桐油,登时城下成了火海一片,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令人作呕人肉焦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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