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妮
简介：
师父说，她是天生的九阴玄脉，活不过三岁，如今能活到十八已是奇迹，除非她找个童男成亲，否则不出两年，她小命就真的没了～～
可师父又没说童男是什么？是姓童的男人吗？她还没找到姓童的，倒是先在山路上捡到一个姓莫的；
这叫莫离的男人也不错啊，虽然有些爱管闲事，脾气又硬了点，不过手艺倒是很好，把她照顾得妥贴，倘若找不到姓童的，不如就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
这位救他一命的女侠骆冰儿很古怪，模样是个俏姑娘，但姑娘家的事却是样样不通，连照顾自己都很糟，结果他这个被救的还得忙著打理两个人的生活；
问题是她无所求，只想下山找个男人跟她成亲做夫妻，这下要他怎么回报救命之恩？难道以身相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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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cool18.com
　　唐高宗麟德元年 cool18.com
　　散朝后，燕国公于志宁追上御史莫离。「老弟，慢走一步，且等等老哥。」 cool18.com
　　莫离心头憋著一把火，清俊容颜泛红，炯炯双目精光迸射，他一回眸，见于志宁花白头发，跑得气喘吁吁，抿紧的唇松懈下来，扬起无奈的笑，轻轻暖暖、却是映衬著这辉煌宫门染上春意微醺。 cool18.com
　　「于大哥悠著点。」他几大步迎上去，扶住那七旬老人。「小弟又不会跑，大哥不必如此心急。」两人同朝为官，年龄虽相差近一甲子，但性情投契，始终以兄弟相称。 cool18.com
　　于志宁扶著莫离的手，老胳臂老腿已经抖得快散了。 cool18.com
　　莫离掌住他手腕，一道真气流过他奇经八脉。人啊，年纪大了，身体终究是差了。 cool18.com
　　莫离每每给他运功调理一回，就感叹一次岁月的无情。 cool18.com
　　渐渐地，于志宁回过气，依然紧拉莫离的手不放。「这几年多亏了老弟，否则怕哥哥早已入土为安。」 cool18.com
　　「哪儿的话，于大哥还老当益壮呢！」 cool18.com
　　「老是肯定，壮就未必。」于志宁摇头。宦海浮沉，自己也曾为驾前红人，教导过两任太子，而今呢？还不是遭贬出京。这次回来述职，他有预感，今生已永远回不了中枢。但他打算告老了，只担心这年轻气盛、重情重义的小老弟脑袋太顽固，不知变通，迟早栽在波涛汹涌的朝堂中。「老弟，听大哥一声劝，太刚易折，你虽为御史，但谏言上也要稍加斟酌，才不会惹火上身。」 cool18.com
　　「如何斟酌？武后跋扈，强行干政，这是人人都瞧见的，却惧其威势，无人敢直言进谏，长此以往，绝非我大唐之福，小弟身为言官，断不能袖手。」 cool18.com
　　「武后干政，那权力是谁给的？皇上金口玉言，你怎么驳？」 cool18.com
　　「皇上也会犯错，所以才需要我们这些言官出面谏言。」 cool18.com
　　「言官进谏是理所当然的，重点是你的态度啊！老弟，你这样跟皇上、武后对著干，你……成何体统？」于志宁其实更想骂他是老鼠恬猫鼻，找死。 cool18.com
　　莫离却是只知公理，不识时务。 cool18.com
　　「太宗皇帝曾言：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如今小弟不过是尽言官之责，效魏征大人犯颜直谏之举，何错之有？」 cool18.com
　　于志宁默然，良久，吐出低若蚊蚋的叹息。「魏大人故去时，先皇是这样说过，但后来先皇也推倒了魏大人的碑。」年迈的身形更显颓丧，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cool18.com
　　莫离咬牙切齿立在原地。一腔忠诚，他自认正义，然日日遭斥，与同僚也多有不睦，唯一和于志宁相得，引为知己，却也难明白他的忧心。武后野心极大，不会甘居幕后，他怕终有一日，武后会正式登上金銮殿，大唐…… cool18.com
　　届时，谁能保得家国安？他有心，可惜无力啊！ cool18.com
　　麟德二年，于志宁故去，莫离遭贬，皇上宠信武后更甚。 cool18.com
　　莫离一日十道奏折，不求高官，只为尽心，却杳无音讯，终于丧意，辞官浪迹天涯。 cool18.com
　　转眼三年，朝堂失了一个铁面御史，江湖上却多了位金笔玉判，仗义轻财、豪气重情，即便普通百姓都晓得他英雄侠义。 cool18.com
　　可有谁知他任性疏狂的表相下，没有一日的安心？朝堂上与武后作对的都被拔除干净了，接下来呢？武后的辣手将伸向何人？会不会有那么一日，金殿上再没有李家天子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武氏？ cool18.com
　　每思及此，他便是汗涔涔，心如寒冰。 cool18.com
　　第一章 cool18.com
　　天马山庄。 cool18.com
　　莫离站在大门口，看着那两扇朱漆门板。微风穿过他身边，扬起衣摆，几丝黑发落在俊秀脸庞上，带出了一点出尘和半分沧桑。 cool18.com
　　多久没回来了？从出师、入朝、辞官，至今六年了，不知师父、师母、大师兄、二师姊可好？ cool18.com
　　他是个孤儿，被天马山庄庄主曹邢远收养，成了关门弟子。 cool18.com
　　生命中的前十八年，他就在这里生活，师父、师母待他如亲子，师兄战天豪护他若手足，师姊曹菁菁与他青梅竹马，她那隐隐约约的情愫他是知道的，却不敢逾矩，因为师兄也爱着她。 cool18.com
　　所以出师后，他立刻离庄，直到今日，听闻大师兄与二师姊成亲，他心中大石落下，终于可以回家了。 cool18.com
　　游子归乡情，既期盼、又伯受伤害。 cool18.com
　　他怔忡地站着，深黝的眸直视门前两座石狮，记忆飞翔在遥远的过往，师兄手把手教他练字、师姊总腻着他，娇气地呢哺：「小离，不管你长多大，都要对我好喔！」 cool18.com
　　黑瞳里不自觉地漾出了雾气，氤氲迷离，更衬出那双眼中的清澈。 cool18.com
　　长腿跨出第一步，他拳头握紧，微微颤抖。纵横江湖，不知「怕」字为何，今朝却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cool18.com
　　还来不及细想该怎么向久别的亲人问安，一颗花白的脑袋探出门来，看见他，愣住了。 cool18.com
　　莫离一惊，强逼自己镇定。 cool18.com
　　「何伯，好久不见，你家狗子应该成亲了吧？」 cool18.com
　　「三少爷！」强烈的惊喜让老人跳了起来。「三少爷回来了、三少爷回来了——」不过眨眼时间，莫离回归天马山庄的事情便轰动上下。 cool18.com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团团围住他，问好、请安、埋怨、拥抱……各式各样的言行中唯一不变的是对莫离的爱护。 cool18.com
　　「哈哈哈，还以为小师弟不会回来呢！总算还记得我这个师兄。」豪迈的笑声由远而近，战天豪铁塔般的身影粗犷依旧。 cool18.com
　　就是这个男人，如兄如父呵护着他长大成人。莫离垂眸，扬唇如春风。「师兄大喜，师弟岂能不来喝杯喜酒？」 cool18.com
　　「说得好，待会儿——」 cool18.com
　　「听说小离回来了，在哪儿？」娇声翠鸣，曹菁菁一身的喜服，更显明艳。 cool18.com
　　「二师姊。」 cool18.com
　　「小离！」乍见春闺梦里人，曹菁菁忘却了一切，扑入他怀中。 cool18.com
　　瞬间，莫离恍如落入桃花林，视线望去，风月无边。 cool18.com
　　溢满鼻端的香气令他脑袋发昏，但残存的理智却让他紧握住拳头，直到指甲掐入掌心，渗出一点殷红。 cool18.com
　　「二师姊——不，该改口叫师嫂。都要做人娘子了，怎还如此孩子气？」轻轻地，他推开了她，胸膛顿空，却没有失落，反而松了口气。 cool18.com
　　被打断话语的战天豪低下头，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cool18.com
　　曹菁菁怔怔地看着莫离，清俊容颜、温润如玉，仍是当初离别时的样子，但气质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澄澈透明染上风霜，不再天真，恰如陈酿，香醇迷人。 cool18.com
　　他喊她「师嫂」——是的，她今天要嫁做他人妇了，她以为六年岁月早磨光了两人间的两小无猜，战天豪待她情深义重，她应该嫁他，但偏偏……再相见，这潮涌的情绪是什么？ cool18.com
　　六年前，他不留只字片语，决然离去，可曾想过她会思念？她无数次托人传信，他不当回事，知不知她忧心如焚？她也曾千里相寻，却每每与他错身，这是天意？还是他的蓄意？ cool18.com
　　突然，一股怨恨冲上心头。她哪里不好？他非要走，既然离开，又何必回来？ cool18.com
　　抹着泪，她转身又跑了回去。 cool18.com
　　「师嫂？」这是怎么了？莫离一头雾水。 cool18.com
　　战天豪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别放心上，菁菁自从有孕后，情绪总是大起大落。」 cool18.com
　　莫离瞪大眼。不是今天才办喜事吗？新娘却已有喜，难道…… cool18.com
　　战天豪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cool18.com
　　莫离识相地转移话题。「恭喜师兄双喜临门。」 cool18.com
　　「同喜、同喜。」对于曹菁菁，战天豪可算是费尽心机了。 cool18.com
　　师兄弟心照不宣地挥退了仆人，并肩走进庄内。 cool18.com
　　「不知师父、师母可好，弟想拜见一番。」莫离问。 cool18.com
　　「师父、师母早在一年半前出外云游，至今未归。」 cool18.com
　　「太可惜了。」他低叹，回来前还以为可以见到全部家人。 cool18.com
　　「不可惜，师弟多留些日子，兴许能等到师父、师母回来。」 cool18.com
　　莫离不语，眼底难掩落寞。是「留」，不是「住」啊……六年时光，这里已经不是他可以长住的家了。 cool18.com
　　「怎么了，师弟莫非有事，不能长留？」 cool18.com
　　薄唇张了张，终是化成一声低叹。「小弟还应了李道长之约，不日内需回长安一趟，喜酒喝完便得启程。」原来的归乡旅，却是来证明自己没有家了。 cool18.com
　　「是李淳风道长吗？」战天豪脸现艳羡。「李道长大名如雷贯耳，师弟好福气能结识如此奇人。」 cool18.com
　　「承蒙李道长不弃，偶尔谈经论道，饮茶坐看风起云涌。」君子之交淡如水，却是没什么好说的。 cool18.com
　　战天豪浓眉一拧，嫉妒像条蛇，啃蚀着他心窝。 cool18.com
　　「师兄？」怎么突然不说话？是身体不适吗？ cool18.com
　　战天豪飞快地低头，藏住情绪，问：「师弟曾经入仕，不知过往那些交情可还存在？」 cool18.com
　　莫离回以纳闷的一眼，战天豪脸如火烧，讪讪然道：「师兄有一友，因其父兄与武后交恶，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但如今他已想开，与其抱着仇恨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不若征战沙场，博一个封妻荫子的功名，因此想请师弟引荐从军。」 cool18.com
　　「不瞒师兄，小弟在朝中人缘并不好，与其走我这条路子，不如光明正大投军去。」他也是武后的眼中钉之一，怎么引荐武后的仇敌入仕？「再说，恕小弟多嘴，现今朝廷局势诡谲，若无必要，还是留在民间吃一碗安乐茶饭吧！」 cool18.com
　　「不管江湖名气多响，终究难敌豪门世族，你我堂堂七尺男儿，不争那青史留名的机会，难道要默默埋骨荒山？」 cool18.com
　　莫离讶异，第一次发现师兄功利心如此大。但想出人头地错了吗？也未必。 cool18.com
　　「师兄言之有理，小弟受教。」 cool18.com
　　「师弟——」战天豪话到一半，婢女战战兢兢来报，说是庄主夫人又发脾气了，把喜房砸得一团乱。 cool18.com
　　莫离疑惑。这天马山庄的夫人不是师母吗？刚才师兄还说师父、师母云游去了，怎么会在喜房里捣乱？ cool18.com
　　战天豪尴尬地抱拳。「菁菁又发火了，这个……为兄先去处理一下，师弟自便。」 cool18.com
　　莫离点头，想必是师父提前将庄主之位传给师兄，所以现在的庄主是战天豪，夫人便是曹菁菁了。 cool18.com
　　「师兄快去吧！小弟到练功场逛一圈。」 cool18.com
　　战天豪连回礼都不曾，便快步跑开。 cool18.com
　　多么熟悉的景象，从小到大，师兄就常这样追着师姊跑，二十余年未曾改变。他的离去果然是正确的，师兄和师姊会成为很幸福的一对。 cool18.com
　　迈步向练功场，兵器架子上的刀枪剑棍样样俱全，他抚摸着地上的石敢当，还记得师父说：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cool18.com
　　右脚踢起一柄长剑，三尺青锋寒光闪烁，他飞身接住利剑，手腕轻抖，剑尖洒落点点星芒。 cool18.com
　　「第一式，平沙落雁。」这是师兄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会他的。「第二式——唔——」 cool18.com
　　什么东西？笼罩住整个练功场的粉色烟雾带着一股微腥香气——有外敌入侵天马山庄！ cool18.com
　　「师兄、师姊——」莫离闭住气息，便要赶往喜房。 cool18.com
　　突然，一道华光破开烟雾，直劈向他胸膛。 cool18.com
　　莫离侧身闪过，眼角余光瞥见来者的身影，壮实得像铁塔一般。 cool18.com
　　「什么人？！」 cool18.com
　　朦胧烟雾里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快剑带起的寒芒一道胜过一道凌厉。 cool18.com
　　莫离拚命地退，剑芒将石敢当劈成两半。 cool18.com
　　这是……九剑追魂，多么既陌生又熟悉的招式…… cool18.com
　　莫离的头开始发晕，闭上眼，不敢去看对手的身影，只让身体自有意识地回击。 cool18.com
　　每一招都挡得那么及时，好像彼此曾对战过千次百回，挡得莫离心如刀绞，挡得他汗透重衣、挡得—— cool18.com
　　为什么？他真的不懂，这一仗来得莫名其妙。 cool18.com
　　卖出一个空子，他感觉利刃划过胸膛，不痛，却冰寒彻骨。 cool18.com
　　他身子拔高，化成利箭一般直冲天际，几个腾挪，出了天马山庄，踉踉跄跄的身影落入了太白山区。 cool18.com
　　骆冰儿背着凤尾琴走在山林小道上，一双似醒未醒的星眸里，水雾迷蒙，流露出浓浓的无奈。 cool18.com
　　她不想下山、不想离开天音宫，可师父非逼她出来找童男。 cool18.com
　　「童男可以帮我提升琴艺吗？」她不满地问师父。 cool18.com
　　「不能。」师父如此回答：「但有了他，你才有命继续弹琴。」 cool18.com
　　师父说她是天生的九阴玄脉，注定活不过三岁，是师父耗费了大量灵药才把她的小命一直维持到现在十八岁，但也至极限了，除非她去找个童男破了童女身，否则不出两年，她只能去地府弹琴。 cool18.com
　　「什么是破身？」她问师父。 cool18.com
　　师父的脸好红好红，一句话也没说，抬脚把她踢出了天音宫。 cool18.com
　　她还有好多问题没问，比如童男是什么？姓童的男人吗？师父啥儿都不解释就赶她出来，好不负责任。 cool18.com
　　而且她只有两年，找不到「姓童的男人」她就会死，再也无法弹琴。 cool18.com
　　跟师父两人住在山里时，她以为世界就那么方圆百里大，要找到目标很容易。 cool18.com
　　但下了山，一路走，转眼十日过去，她还在太白山里转，野兽是见了不少，人嘛她没——咦？前面那坨红红白白的东西好像就是个人。 cool18.com
　　飘然身影踏在草地上，草尖只是微微一弯，她身化流星，来到那人旁边。 cool18.com
　　水袖一挥，趴着的人翻了个身，露出一张两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的脸。抱歉，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人的样子，毕竟今生见过的人实在太少。 cool18.com
　　幸好她还晓得眼前这胸膛被划开一道大口子的家伙是个男人。 cool18.com
　　他还会呻吟表示人没死，她蹲下身，纤指在他身上点了几下，伤口立刻止血，一道真气输入男人体内，他喘着、喘着，睁开了眼。 cool18.com
　　四只眼对视着，男人的眼里闪着惊讶。救命恩人的穿着打扮很奇怪，衣物非丝非麻，不知是什么植物制成，乍看粗糙，再瞧，料子在发光，还飘着一股清冽的草木香。她满头黑发用一条青绿色的藤蔓绑住，脚踩草鞋，腰间系了一圈花环，背后一张凤尾琴……这张琴是她身上唯一看起来正常的东西。 cool18.com
　　传闻太白山中有遗民，离世而独居，该不会被他碰上一个吧？ cool18.com
　　骆冰儿有点期待。倘若这个男人姓童，她就直接把人拎回天音宫了。 cool18.com
　　「你姓什么？」 cool18.com
　　他愣了一下，眸底挣扎片刻，决定坦白。「在下莫离。」 cool18.com
　　不是姓童的？她很失望，起身走人。 cool18.com
　　莫离怔愣。她就这么走了？留他一个动弹不得的重伤患在这里，等着喂老虎吗？ cool18.com
　　「姑娘。」终于，他在她身影消失前喊住了她。「请留步！」一出声便扯到伤口，疼得他冒汗。 cool18.com
　　骆冰儿没往回走，只转头道：「什么事？」 cool18.com
　　「你这就走了？」 cool18.com
　　「不然呢？」 cool18.com
　　「你不救我？」那刚才为何替他止血？ cool18.com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她很爽快地摇头。 cool18.com
　　他再度怔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每个江湖人都必须奉行的准则吗？几时变了？救人也要分对象？ cool18.com
　　「你还有事？」骆冰儿问。 cool18.com
　　「我——」抽痛的胸口让记忆回到昨日天马山庄里，那致命的一击。 cool18.com
　　「他」是真的要他死。 cool18.com
　　莫离也以为自己死定了，还能睁开眼，瞧见顶头的日阳，无疑是个奇迹。 cool18.com
　　可人的运气总会用尽，他遇到一位奇怪的姑娘救他一时，然后她离去，他继续等死。 cool18.com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多吸了几口太白山里的空气，按他的情况，至多半日，还是要过奈何桥的。 cool18.com
　　「没事，姑娘请自便。」闭上眼，他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黑白无常的到来。 cool18.com
　　无人牵绊，骆冰儿继续往前走，大约半个时辰后，脚步顿住，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cool18.com
　　那个叫莫离的不是她要找的目标，救不救无所谓，但他毕竟是她离开天音宫后，第一个遇见的人，应该会比她更了解外头的世界，或者能带她找到姓童的男人也说不定。 cool18.com
　　她看过野狼捕食，它们总是一拥而上，可见人多势众的好处。 cool18.com
　　转身，她回到莫离身边，看见他正瞪大眼，望着天空，非常专注。 cool18.com
　　她有些好奇，躺下来，跟他一起看，发现眼里除了蓝天、只有白云，这到底有什么好瞧的？ cool18.com
　　「这样看天空很好玩吗？」 cool18.com
　　「白云苍狗，譬如人生，岂不乐哉？」 cool18.com
　　「不懂。」 cool18.com
　　「姑娘以为人生中什么最重要？」他一生忠义重情，但到头来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这红尘一遭，究竟所为何来？ cool18.com
　　「活下去。」她才能够继续弹琴。 cool18.com
　　莫离错愕不已。他以为会听到美貌、感情、名利、良缘之类的答案，但活下去……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可又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cool18.com
　　「走吧！」骆冰儿在他胸前补了几指，拎起他的前襟，好像提货物一样直接把人带走。 cool18.com
　　「姑娘——」她也太粗鲁了吧？！他疼得全身冒汗。 cool18.com
　　「什么事？」她走得很快，而且专挑蔓草丛生的捷径走。 cool18.com
　　一根树枝打到他的头，另一根划破脸颊，手上也擦出了好几道血痕，继续走下去，恐怕不出半个时辰，他小命要玩完了。 cool18.com
　　「姑娘……可否放我下来？」他不怕死，但不想死得如此窝囊。 cool18.com
　　「不行。」 cool18.com
　　「为什么？」 cool18.com
　　「我要赶快下山。」她只剩两年可以去找那姓童的男人，必须加紧脚步。「以你现在的情况，怕走不了几步就要昏倒，还是我带着你走比较快。」 cool18.com
　　「可你正往山里走……」 cool18.com
　　「啊？」她停在一块山石上，右手自然一摆，当然，手里抓握着的他也跟着一起摇晃。 cool18.com
　　问题是山石下有一大丛荆棘，利刺森然，所以他摇晃过一回，身体就在尖刺上擦过几下，一来二往，背后衣衫寸裂，皮肤也划出道道血痕。 cool18.com
　　他已经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折磨他？ cool18.com
　　「你确定我走错方向？」右手用力甩了下。 cool18.com
　　莫离闷哼。好痛。 cool18.com
　　「怎么不说话？」 cool18.com
　　他喘气，咬牙忍痛。「姑娘……先放我下来……」 cool18.com
　　骆冰儿纳闷地看着他。「你好像变严重了。」她的手摆得更大力。 cool18.com
　　「只要姑娘放我下来，我便没事了……」作梦都想不到，他会有如此气弱的一天。 cool18.com
　　「是吗？」她松手。 cool18.com
　　砰，莫离就摔在荆棘丛里，剧痛抽离了神智，他昏迷过去。 cool18.com
　　「喂！」骆冰儿蹲下身，喊了两声，没听到回应，她袍袖轻卷，将人再度带上来，发现他已晕厥。 cool18.com
　　她撇撇嘴。「骗人。」拎起人，她继续走。 cool18.com
　　走了约一刻钟，来到一汪水潭边，她把莫离放下，伸手捧水，浇了他一脸。 cool18.com
　　他一个哆嗦，睁开双眼，看她双手插腰，正瞪着自己。 cool18.com
　　「我最讨厌人说谎话了，再有下回，我亲手杀了你。」 cool18.com
　　他几时撒谎了？脑子转了片刻才想起，他请她松手前说过，她放他下来，他便没事了，但事实是他痛晕过去。 cool18.com
　　可这能怪他吗？是谁摔昏他的？ cool18.com
　　「好了，你现在告诉我，往哪里走才能下山？」 cool18.com
　　他左右张望一会儿。「姑娘，我们现在比刚才更接近山下了。」 cool18.com
　　所以说她走对喽！那继续走吧！ cool18.com
　　拎起人，她大步流星地在森林里飞掠。 cool18.com
　　「姑娘、姑娘……」他急喊。 cool18.com
　　「做什么？我不会再松手了。」 cool18.com
　　「不是。我是想告诉姑娘，你又走错方向了，该朝北才对。」 cool18.com
　　这个姑娘很奇怪、很不讲理、很蛮横，恐怕武后都不是她的对手，莫离已经放弃和她沟通。 cool18.com
　　「北方。」调转身子，继续飞。 cool18.com
　　他哭笑不得。「你走的是南方。」 cool18.com
　　「喔！」再转身，这回飞向了东方。 cool18.com
　　莫离终于知道，他遇上了一个超级大路盲。 cool18.com
　　「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走。」 cool18.com
　　「好。」她很开心，救他果然是正确的，有人指路，还怕找不到目标吗？ cool18.com
　　莫离觉得被救是错误的，这姑娘居然不走大路，反而直直地逢山开山、遇水涉水，直直地往他指的方向去。 cool18.com
　　可以想见这一路颠簸下来，嗯……他可以准备去地府找阎王下棋了。 cool18.com
　　第二章 cool18.com
　　入夜，骆冰儿整出一块平地，把莫离放在上头，又在他身边燃了一堆火，便去寻找吃食。 cool18.com
　　莫离昏睡不醒，迷迷糊糊问，好像有人捉住他的腕脉掌了一会儿，低喝声—— cool18.com
　　「好」，然后捏开他的下巴，朝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cool18.com
　　丹药香气扑鼻，入口即化，随即，他身子热似火烧，汗出如浆。 cool18.com
　　压抑的呻吟不断窜出喉头，这痛苦比死还难受。 cool18.com
　　一个时辰后，骆冰儿拎着两只鸡和一堆草药回来，就看到莫离喘得像要断气。 cool18.com
　　「咦，伤势恶化啦？」丢下满手的东西，她走过去检查他的身体。「奇怪，内伤好这么快？」 cool18.com
　　还以为他得调养上三、五个月方能痊愈，结果她出去转一圈再回来，他内伤好了三成。 cool18.com
　　「这么诡异的体质，师父若见了一定喜欢，可惜师父不在这里。」而她对钻研医术没太大兴趣。 cool18.com
　　懒得研究他为何迅速好转，她脱了他的外衣，又从采回来的草药中选出几样生肌止血的，捣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接着将他的衣服撕成碎布，将伤口捆好。 cool18.com
　　骆冰儿不再管他，兀自料理那两只鸡去。 cool18.com
　　少了衣物的遮掩，莫离本来火热的身体被夜风一吹，丝丝凉爽渗入肌肤，是说不出的舒服。 cool18.com
　　不多时，他沈沈睡去。 cool18.com
　　骆冰儿忙和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把迟来的晚餐搞妥。 cool18.com
　　「真想念师父……」离了天音宫，她才知道一日可食三餐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她打理一餐得费两个时辰，两餐便是四个时辰，天知道一天才十二个时辰，她若吃三餐，每天就忙着做饭，其他事都别干了。 cool18.com
　　「找到姓童的男人后，我就回天音宫，再也不离开师父了。」她嘀咕着，同时摇醒莫离。「喂，起来吃饭。」 cool18.com
　　莫离睡得正香甜，一只柔软的小手在他肩上蹭，暖和的触感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撩动心弦。 cool18.com
　　有一点舒服、搔痒、酥麻，然后……他喉咙乾渴，呻吟了几声，睁开眼，心律微乱。 cool18.com
　　神智还没恢复，入目是一张乌漆抹黑的脸，他心颤了下，暗提功力。 cool18.com
　　「你是谁——」幸好她那身奇妙又隐泛光泽的衣衫唤醒他的记忆，否则他一记劈风掌就要挥过去了。 cool18.com
　　慢！劈风掌？他看看自己的手，内力恢复了，虽不及全盛时期，也有三分。他居然康复得这么快！ cool18.com
　　「多谢姑娘活命之恩。」只是……用得着把他脱光吗？莫离挪动身体，稍微往阴影里靠，俊颜酡红。 cool18.com
　　骆冰儿根本不在意他是衣着光鲜、还是赤身露体，随口道：「不客气，吃饭了。」接着，一团焦黑物体送到他面前。 cool18.com
　　莫离嘴角抽了抽。「饭？」这玩意比较像炭吧！ cool18.com
　　「你也可以叫它鸡，起码我捉到它的时候，它是一只鸡。」她也一脸嫌恶，但不得不吃，否则会饿死。 cool18.com
　　完全看不出「它」是鸡……莫离觉得吃这种东西，会死得更快。 cool18.com
　　看来他的救命恩人不擅厨艺。莫离苦笑，准备自立自强。 cool18.com
　　「姑娘，请问我的衣衫哪儿去了？」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 cool18.com
　　「不就在你身上。」 cool18.com
　　他低头，原来胸前缠得乱七八糟的布是他的衣服，烂得还真彻底！得想办法弄其他东西遮身了。「姑娘，我看这饭并不好吃，不如重新做过。」 cool18.com
　　她扳了一块「焦炭」送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皱眉。「再花两个时辰做吗？谢谢，没兴趣。」 cool18.com
　　把一只鸡弄成一块炭得花两个时辰？他脑子有点发糊。 cool18.com
　　「不必，两刻钟即可。」 cool18.com
　　她眼一亮，把手中的鸡丢了。「你确定？」 cool18.com
　　他点头。「如果姑娘先将鸡杀好，一刻钟——」不必再说，她已经不见踪影。 cool18.com
　　莫离怔忡半晌。好古怪的姑娘，能如此迅速治好他的内伤，想必医术超群，声名显赫，但他搜索枯肠，也忆不起天底下谁能有此奇技。 cool18.com
　　「加上这非凡轻功，她来历必不简单。」真是深山遗民？他几分疑惑。 cool18.com
　　「这叫迷踪步，只是跑起来快一点，没啥儿实用。」一阵风吹过，空中残影未褪，她人已出现在他面前，手上拎着两只鸡。 cool18.com
　　他微愣，下一瞬又扬唇。「跑得快已经很厉害了。」 cool18.com
　　「所谓迷踪步，就是为了迷惑敌人、逃出生天而创的，但在迷惑别人的同时，自己也会受到影响，难辨东西、不分左右。短程还好，但长程偶尔想去天涯，会不小心晃到海角，这样你还觉得好用？」 cool18.com
　　偏偏她每次心急，赶路就会忍不住使出迷踪步，结果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cool18.com
　　要不要安慰她？他忍住笑，眸清似水。「凡事有一得必有一失，姑娘切勿挂怀。」 cool18.com
　　「我本来就没在意。」迷路迷路，迷久了也就习惯了。 cool18.com
　　「姑娘心胸开阔。」他咳嗽，被硬憋住的笑意呛到。 cool18.com
　　「这跟心胸有什么关系？」废话太多了，把鸡给他，她道：「两刻钟，你快做吧！」 cool18.com
　　他接过鸡，有几分烦恼。「姑娘可有匕首借在下一用？」 cool18.com
　　她拿出一把骨刀递给他。这不知何种动物骨头雕成的刀具朴实无华，却锐利非常。 cool18.com
　　他拿来杀鸡，轻轻一划，皮毛骨肉分离。 cool18.com
　　「好刀，这——」突然，话语卡在喉咙，因为他看到鸡胃囊里有些许小米。山林里的野鸡不会吃这玩意儿的。「姑娘，这鸡是在哪里捉的？」 cool18.com
　　她指着山下，这时天已现微光，晨雾间隐约可见一草屋农舍。 cool18.com
　　「那边的笼子里有很多鸡。」就因为农舍近在咫尺，她才能连跑两趟而不迷路。 cool18.com
　　「姑娘，这是家养的鸡。」 cool18.com
　　「然后呢？」 cool18.com
　　「我们不该偷人家的鸡。」 cool18.com
　　「山里到处是猎物，想吃鸡，随时捉都有，干么养？」 cool18.com
　　好问题，那么…… cool18.com
　　「姑娘为何不进山捉鸡？」 cool18.com
　　「去太远了会迷路。」再说，近在眼前的东西不拿，到山里猎，当她傻子啊？ cool18.com
　　这答案更妙了。但是…… cool18.com
　　「姑娘，不告而取谓之贼。」 cool18.com
　　「这道理只适用于鸡只是有主人的情况下，如果农舍里的人都死光了，这些鸡就跟野鸡没两样了。」 cool18.com
　　他眼底厉光一闪而逝。她杀了人？不，她身上没有血腥味，凶手不是她。 cool18.com
　　放下手里的鸡，他站起身。「我们过去看看。」 cool18.com
　　她摇头。「先做饭。」 cool18.com
　　「去农舍里再做也一样。」 cool18.com
　　「尸体不会跑。吃饱休息后再去。」她很坚持。 cool18.com
　　「人命关天，拖延不得。」 cool18.com
　　她弹出一颗细石，封了他的气海，教他一身强力也无处可发。 cool18.com
　　「做饭。」 cool18.com
　　他微怔了下，俊眸眯起，有了笑意。堂堂的金笔玉判居然也有被押着洗手做羹汤的一天，真不可思议。 cool18.com
　　他却没有太多的排斥，好似……这样极端的偏执也挺动人的。 cool18.com
　　「姑娘贵姓芳名？」 cool18.com
　　「骆冰儿。」 cool18.com
　　他点头，把这个名字记下了，心里反覆念诵几遍。这奇怪、诡异的姑娘，她叫冰儿，好冷的名字，但烙入他脑海后，便变成了一个带着淡淡温馨的印记。 cool18.com
　　＊** cool18.com
　　方入辰时，骆冰儿解了莫离的穴道，两人一起去探查那被灭门的农户。 cool18.com
　　一入门，满地的鲜红和嗯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莫离看了骆冰儿一眼，有些了解她为什么坚持用过饭、休息了再来。这种场面不是一般人受得了。 cool18.com
　　他皱眉查看屋内八具尸体，致命伤都在喉口，但凶手因何要恶意毁损尸体？这是在掩饰某些东西？或者单纯的发泄？ cool18.com
　　「你有什么看法？」他问骆冰儿。 cool18.com
　　干么问她？这又跟她无关，但他清澈瞳眸里的一丝悲悯却让她不忍袖手，带着些微不甘愿，她审视了一逼农舍。 cool18.com
　　「这些人都死了一天多。」 cool18.com
　　「什么人会如此残忍，从八旬老翁到三岁稚儿都不放过？」 cool18.com
　　「我不知道。」她跟这家人不熟……不，她是跟太白山下所有的人都不熟，怎生判断其间的恩怨情仇？ cool18.com
　　他又将农舍仔细检查了两遍，确定一无所获后，在内屋拣了件男主人的衣服换上。 cool18.com
　　「走吧！」他准备去报官，让宫府来调查这件案子。 cool18.com
　　但她却在临离开前，将一只火摺子丢到屋旁的柴火堆上，熊熊烈火瞬时吞噬了农庄。 cool18.com
　　「你干什么？」 cool18.com
　　「这么多尸体放着不管容易滋生瘟疫，还是烧了乾净。」 cool18.com
　　「但你把农庄烧了，官差就无法调查这桩命案，为死者报仇！」不顾重伤在身，他就要冲过去灭火。 cool18.com
　　她弹出一颗小石头，又点住他穴道。搞不懂这人恁爱管闲事，这就是所谓的好心人吗？但似乎不太聪明。 cool18.com
　　「你为什么要替他们报仇？」 cool18.com
　　「他们无端遇害，难道不该捉住凶手，还他们一个公道？」他身体虽无法动弹，但不妨碍他以眼神控诉她的冷血。 cool18.com
　　不过她不在乎他的感觉。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她得承担他的情绪？ cool18.com
　　撇撇嘴，她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被杀是没有原因的？」 cool18.com
　　「不管有没有原因，杀人总是犯法。」 cool18.com
　　「如果是这家人先害了人，然后才有人来找他们报仇，杀死他们呢？」冤冤相报何时了？ cool18.com
　　他哑然。他与这户人家并不相识，命案发生的原因、过程，他也不清楚，确实无法断言死者的无辜，但是…… cool18.com
　　「滥用私刑总是错的。」 cool18.com
　　她想了想。「了解，侠以武犯禁嘛！」 cool18.com
　　莫离颔首，心里却很忐忑。因为他闯荡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时，也常犯下此错——以为官府里没有青天，不如由他代执法规，「金笔玉判」这称号便是由此而来。 cool18.com
　　说到底，他才是那个最常犯法的人。从此再也不违禁了，他心里暗自立誓。 cool18.com
　　她看着他，清俊容颜闪过一丝绋红，是心虚吗？他也做过以武犯禁的事？但那固执着抿紧的唇却显出他对维护法纪的坚持。 cool18.com
　　这个人，倘使自己不小心犯了错，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送上断头台吧？ cool18.com
　　很麻烦的个性，但她并不讨厌。 cool18.com
　　「知道了。」她挥手，解了他的穴。「再有下次，我不烧就是了。」 cool18.com
　　「不要下次了。」他看着已成废墟的农舍，低叹，只愿悲剧至此结束。 cool18.com
　　「你不想捉凶手了？」 cool18.com
　　「当然想，可单凭一个偶发事件是很难破案的。」 cool18.com
　　「一件不成，多找几件就行了。」她对他勾勾手指。「走吧，你想看，我带你去看其他的。」 cool18.com
　　「真的还有？」他吓到了。 cool18.com
　　她没回答，带他绕开半里路，又见一农舍，如之前一样，满门被灭。 cool18.com
　　同样的地方他们又看了三处，看得他脸色越来越沈，秀雅的眉目间寒厉如冰。 cool18.com
　　「这是怎么一回事？何人如此心狠手辣，一日间连夺数十条人命？」 cool18.com
　　「不知道。」 cool18.com
　　他暗暗凝神，功运双掌，俊目射出利光。「你怎会知道这些地方？」 cool18.com
　　「昨晚捕猎时，我发现方圆十里内不见任何动物，猜测是被惊走了，便稍微查探一下，就看到了。」她盯着他绷直的身躯、那蓄势待发的姿态。「你怀疑是我做的？果真是我，以你目前的情况，捉得住我吗？或者为了公理正义，你会不惜与我同归于尽？」 cool18.com
　　天音宫里有座藏书库，库里天文地理、野史传奇，应有尽有。除了曲谱外，她也爱游侠传记，但常常觉得里头的大侠很笨，动不动就要与敌同归于尽。人都死了，还怎么维护正义？ cool18.com
　　莫离也是那种笨侠客吗？她有些好奇。 cool18.com
　　片刻，他深吸口气，放松了身子。「是在下失礼了，请姑娘见谅。」 cool18.com
　　骆冰儿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分明长得眸正神清，一派愿为公理牺牲一切的样子，怎么眨个眼，他就放弃了？ cool18.com
　　「你不捉我？」 cool18.com
　　「姑娘说笑，你非凶手，我何必捉你？」 cool18.com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凶手？」 cool18.com
　　「我虽无法确定这些人死亡的时刻，但看尸体腐败程度，至少一天以上，那时我们正在山里迷路。」 cool18.com
　　啧，这大侠虽然固执，倒还有脑子。但是…… cool18.com
　　「最后一句话是多余的。」她啐了一声。「我昨晚打猎，今天带你看这些尸体，这么长一段路，一步也没走错。」她绝对不是路盲，会迷路全是迷踪步害的。 cool18.com
　　莫离微愣，首次见到这冷漠的姑娘露出可爱的表情，娇软软的，似春花初绽，暖洋洋，化成一道日阳直射心房。 cool18.com
　　原来她弯弯的柳叶眉下有一双明灿的眼瞳，是糖蜜般颜色，或者有胡人血统，鼻粱高挺，樱唇一点，沈静中透出一种狂野，入了他的眼，别有一番迷人滋味。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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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莫离一边拨着火堆，面色沈重。 cool18.com
　　今天，他和骆冰儿总共发现了十一家被灭门的农户。这绝对不是巧合、更非偶发事件，而是蓄意的谋杀。 cool18.com
　　但是何人非要杀死这些农户不可呢？为的是什么？ cool18.com
　　「骆姑娘，你确定我们已经查遍方圆十里遇害的农户？」 cool18.com
　　她正吃着他做的烤鱼，鲜嫩可口，好幸福啊，原来除了师父，还有很会做饭的人——决定了，她要把他留在身边，直到找着姓童的男人，回天音宫为止。 cool18.com
　　「正确来说，方圆十里就只有这十一户人家，全数遭灭，没有其他了。」 cool18.com
　　「一个漏网之鱼也没有？」他期盼着她出错，让他找到一丝线索，捉住那丧心病狂的恶徒。 cool18.com
　　「你不相信我吗？」 cool18.com
　　「不是。」她今天带他走的地方有些偏僻到若无人引路，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找着。他想，在这座山里，她才是真正的王。「我只是请姑娘再想清楚一点，毕竟……你偶尔会弄错方向，难免遗下错漏。」 cool18.com
　　她嘴角抽搐。「我说过很多次了，不使迷踪步的时候，我从不迷路。」不过那样赶路很慢，所以……她常常因贪快而迷路。「但只要距离不是很远，半里内，我就算使用迷踪步，也能辨清方向。」 cool18.com
　　「当然，我信任姑娘。」 cool18.com
　　那他嘴角的笑意是什么？她承认他微微抿唇、嘴角勾起春风是很迷人，但用来笑话她就下好玩了。 cool18.com
　　「今儿个一整天，我都没有用迷踪步。」易言之，她找得很仔细。 cool18.com
　　他目光微暗。「也就是说，我们不可能再找到其他线索追捕犯人了。」 cool18.com
　　她视线落到他胸前，那粗布衣间隐隐透出一抹红，他都快自顾不暇了，有必要再为了别人的事如此拚命吗？ cool18.com
　　但他眉眼间的坚毅让她放弃了询问。也许他不是那种顽固不通的人，但他有自己坚持的道德，纵刀斧加身，亦不改其志。 cool18.com
　　「那也不一定，至少我们知道几件事。首先，凶手对这里很熟悉；其次，凶手武艺高强。最后，凶手只有一人。」 cool18.com
　　「单人独剑，一日间屠了近百条人命？」 cool18.com
　　「从周围的环境、草叶的断痕等种种迹象来看，确实如此。」 cool18.com
　　「你懂追踪之法？」 cool18.com
　　「知道一些。」 cool18.com
　　「那你能看出凶手最后往何处去吗？」 cool18.com
　　她默然，半晌，手往深山方向一指。 cool18.com
　　「他入山了？」他跳起来。 cool18.com
　　「以你目前的情况，就算让你追到凶手又如何？你肯定打不过人家，何必白白送死？」她本来不想告诉他的。再回山里，她何时才能下山，找到姓童的男人？可她又不忍心骗老实人，只好实话实说。 cool18.com
　　他执着的目光盯住她。 cool18.com
　　「我？」她大吃一惊。「你别想了，我是懂内力、也会轻功，但对敌招式却稀疏普通，别指望我能帮你捉人。」 cool18.com
　　「那姑娘可以让我的伤势好得更快一些吗？」他犹不死心。 cool18.com
　　「你已经好得够快了。」 cool18.com
　　「无法再加快？」 cool18.com
　　她摇头。如果师父在也许行，但靠她这三脚猫功夫，没把他治死，算他祖坟头上冒青烟了，再要求其他，便是贪心。 cool18.com
　　他想也是，一天内让他从动弹不得到能走能跳，已是奇迹，不能再妄求。 cool18.com
　　「没关系，无法力敌便智取，总之我不能放任一名凶残杀手藏在山里，那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受害。」他抛下了搅动火堆的木棍，朝她一拱手。「姑娘不擅长搏斗之术，还是留在此处，以免危险，告辞。」 cool18.com
　　她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长身玉立，衣袂飘飞，尽管落难，那身英雄豪气仍带着无限潇洒。 cool18.com
　　她的目光无法离开他，直到他完全走出她的视野，她向来平静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cool18.com
　　说不出心上的落寞是什么，竟让原本美味的烤鱼也变得无味了。 cool18.com
　　「他虽然不是书里写的那种蠢蛋大侠，但也不聪明。」撇撇嘴，她灭了火堆，追向他。 cool18.com
　　第三章 cool18.com
　　看到骆冰儿追上来，莫离很讶异。 cool18.com
　　「姑娘怎么也过来了？」 cool18.com
　　「你懂追踪吗？」她拿着烤鱼，一边走、一边啃。 cool18.com
　　「不懂。」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维护天下安全，失败也没关系，但求尽心。 cool18.com
　　「我懂，所以我帮你追，你管我吃食，而且不是管一天，你必须负责我的三餐，直到我完成师父交托的任务。」 cool18.com
　　他想起她做的「炭」，这样的姑娘确实需要有个人帮她准备吃食，否则她总有一天把自己毒死。 cool18.com
　　「这个没问题，但不知姑娘的任务是什么？」 cool18.com
　　「找一个姓童的男人。」 cool18.com
　　「他家住何方？今年贵庚？做啥营生？」 cool18.com
　　「不知道。」 cool18.com
　　「只有一个姓氏？」 cool18.com
　　「对，师父说的，要找个姓童的男人。」她话才落，后头传来砰地一声，不晓得什么东西掉下来。 cool18.com
　　「什么人？」他暗提功力戒备。 cool18.com
　　她手中的烤鱼正好吃完，一副鱼骨连着木叉一齐射向声音来处。 cool18.com
　　嘟地一记闷响，莫离和骆冰儿前后赶过去查看，木叉射中一棵双人合抱的大树，入木三分，可树木的周围并无人迹。 cool18.com
　　莫离查看树梢，骆冰儿则翻动车丛，又绕着大树走了两圈。 cool18.com
　　「树上没人。底下有没有留下线索？」他问。 cool18.com
　　她摇头。「除了野兽留下的痕迹外，并无其他。」 cool18.com
　　「会不会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 cool18.com
　　「凶手若如此厉害，之前就不会留下踪迹被我发现。」 cool18.com
　　「但我明明听见碰撞声。」难道听错了？ cool18.com
　　「我也听见了，可确实没有人迹，也许是什么大型禽鸟吧！人的动作不可能如此快。」 cool18.com
　　「也是。」看来他被凶手的事搞昏头了。「算了，我们还是继续追凶。」 cool18.com
　　「你不休息？」他身负重伤又如此操劳，迟早会出问题，而她绝对没本事再一次起死回生。其实，他上一回从鬼门关口逃出来也不是她的功劳。 cool18.com
　　「不了，早一天逮捕凶手，也早一日安心。」他侧头望了她一眼。「对了，姑娘，你找那童姓男子所为何事？」 cool18.com
　　「治病。」 cool18.com
　　「姑娘身体不适？」 cool18.com
　　「我倒没感觉不舒服，但师父说我若找不到童姓男子，顶多再活两年。」她说得云淡风轻。 cool18.com
　　他柔和的眼眸倏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佳人，眉如远山、眸似秋水，一身的清冷，瞧着凄寒，但真正相处下来，却感受到她骨子里淡淡的暖甜，隽永绵长。 cool18.com
　　这样一个花般姑娘只剩两年性命？怎么可能？ cool18.com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能忍，身负重伤而追凶，他眉头不皱一下，但此时此刻，心头上阵阵啃噬的剧痛，却让他有种想问问苍天公理何在的冲动。 cool18.com
　　「你怎么了？伤势复发吗？」瞧他一脸的痛苦，她伸手就要去掀他的衣襟。 cool18.com
　　「我没事。」他轻轻一挡，肌肤相触便是一阵的酥麻窜入心窝，他俊颜一红。 cool18.com
　　她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是怎么了？那种心弦震动的感觉她从未感受过，有些慌，某种奇怪的甜蜜纠缠喉口。 cool18.com
　　慢慢地，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注视着那双深黝黑瞳，身体微微发热。 cool18.com
　　「难道我真的有病？」她咕哝，原先还有几分怀疑师父唬她呢！ cool18.com
　　「姑娘不舒服？」他紧张得忘了维持礼法节度。 cool18.com
　　「啊？」那突然笼罩过来的顽长身形充满魄力，又温和得让人心动。「还……还好。」她垂眸，呼吸乱了。 cool18.com
　　「那……」他很挣扎，是继续追凶，还是替她找人要紧？毕竟，她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cool18.com
　　念头方起，心便一阵狂跳。为什么？公理正义应该高过一切啊，但是此刻的他更紧张的是她。 cool18.com
　　她眼角余光瞥见他。「喂，你脸色很难看，要不要睡一晚，明天再继续追？」 cool18.com
　　他撇开头，心怯地不敢看她。 cool18.com
　　「我没事，追凶要紧。」俊颜热如火烧。做这个决定，他愧负天地。「只追一日，若追不到，我们便下山，帮你找童姓男子。」 cool18.com
　　她看着他。他应该是想追凶，却又挂怀她的小命，才折衷取了这个方案。但他没想过，现下最危险的是他自己，她还有两年命，而他若不注意，随时可能成为阎罗座上宾。 cool18.com
　　「你是个自虐的人。」 cool18.com
　　「什么？」 cool18.com
　　「我师父说，做人要先顾好自己，再去管别人的事，你刚好相反。」 cool18.com
　　「大我之前没有小我，如同正义之前不讲私情是一样的。」 cool18.com
　　「所以若遇饥荒，你手上只有一块面饼，你一定会将食物分给最需要帮助的老弱病残，然后自己饿死。」 cool18.com
　　他窒了下。「话不是这么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见危难，岂忍袖手？」 cool18.com
　　「如果你真的要帮忙，就应该先把自己顾好，再凭你的本事去找更多的食物，救更多的人。在山里，野兽都懂得这样做，放弃病残的，保存实力，熬过寒冬，再聚族群。」 cool18.com
　　有道理吗？那太残忍了，但没道理吗？似乎又隐隐合乎天道。不知怎地，他想起了于志宁，总是苦口婆心劝他，珍惜有用身，才能为国家、为百姓做更多的事，动不动就死谏不是一个好御史，谏言陛下听不进去，死了也是白死。 cool18.com
　　他们都是为他好。但是……他伸手摸了摸那道几乎划破胸膛的伤，已经疼到麻木。是谁挥下那一剑？他不晓得——不，与其说不知，不如说他不想查出事情真相，怕结果太残酷，反而更伤人。 cool18.com
　　就让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吧！ cool18.com
　　「喂！」突然，她纤指点着他的肩头。「你这么拚命，该不会是故意想找死吧？」 cool18.com
　　他脸上闪过一抹狼狈。「你胡说什么？」 cool18.com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很痛苦，没有求生意志。」 cool18.com
　　「你看错了。」他侧过身子，胸膛起伏着，纷杂的思绪纠结如丝，根本不可能厘得清，不如放任它缠绵，永远不解才好。「你还是快搜寻凶手的踪迹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cool18.com
　　「一天找不到，就找两天喽！」反正她的目标也不知道在哪里？想到要找童姓男子，她就头痛。 cool18.com
　　「不行！」他突然大喝。 cool18.com
　　她吓一跳。「干么这么大声？」 cool18.com
　　「抱歉，在下唐突了。」低垂的眸中浓浓的忧虑，衬着他清俊的容颜也染着秋意般的萧索。「事关姑娘性命，不能等闲视之，在下想，那童姓男子既能为姑娘治病，必定擅长医术，这也许是个寻找的好方向。」 cool18.com
　　砰，后头又是一阵撞击声。 cool18.com
　　这次，莫离和骆冰儿没有犹豫，拔腿循着声音追去。 cool18.com
　　但他们依然什么也没找到。真的是飞禽吗？连续两次，那也太巧了。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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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离跟着骆冰儿在山林里飞掠，越跑，眼底疑惑越浓。 cool18.com
　　「骆姑娘，这地方我们刚才好像找过了？」 cool18.com
　　「咦？」她煞住步伐。「对耶，又绕回原地了。」 cool18.com
　　「是凶手故布疑阵吗？」若是他们的追踪已被发现，那就麻烦了。 cool18.com
　　「那个……」她不好意思地搔搔下巴。「跟凶手无关啦，我本来要往右边去，但……唉，都怪你，非限定时间不可，我只好加快脚步，一个不小心……就走错路了。」迷踪步的最大缺点，便是迷人亦迷己。 cool18.com
　　他怔仲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限时追凶本是为她好，但此刻看来，好心却办了坏事。 cool18.com
　　「按姑娘看，几日才能确定凶手的位置？」 cool18.com
　　「不知道，三、五天至一个月都有可能。毕竟是我们追着人家跑，对方会往何处去、用什么办法过去？都不是我能预料的，一切看运气。」 cool18.com
　　「一个月太久了。」若耽误到她寻医，他万死难辞其咎。「姑娘能否定下一个确切日期？」 cool18.com
　　「十天吧！」想了想，她说。「只要不下雨，对方走的方向又没变，我有把握十日内追到他。」 cool18.com
　　他挣扎着，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最麻烦的是，有关童姓男子的线索太少，必然得花费大把时间搜寻，是不是乾脆放弃追凶，直接下山？ cool18.com
　　但想起那些枉死的人，他又于心难安。放任一个残忍凶手在山里晃荡，会害死多少无辜生命？ cool18.com
　　「别想啦！我们直接追，也许明天就能追到呢！你现在的烦恼都是多余的。」她安步当车往右边去，不敢再贪快使轻功，怕绕一辈子也绕不到正确方向。 cool18.com
　　看着她潇洒的背影，一股清风拂过心头，像是可以涤尽世间一切尘污，他郁闷的心也放松了，随着她的脚步前行，心中已有决定，就照她所说，十天追凶，过后便专心为她寻医，再无旁骛。 cool18.com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金阳已上头顶。 cool18.com
　　骆冰儿抹着汗。「喂，中午了，我好饿，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吃饭吧！」 cool18.com
　　「好。不过得找处有水源的地方。」 cool18.com
　　「没问题。」只要是这座山里的东西，没什么是她找不到的。 cool18.com
　　莫离随着骆冰儿左拐右绕了半个时辰，来到一条小溪旁。 cool18.com
　　看到清澈的流水，她迫不及待将脸埋进溪里，饱饮了一大口甘霖，才满足地长吁口气。「真舒服，你也喝一点吧！我去打猎。」 cool18.com
　　「骆姑——」他本来想叫她再摘些山菜野果的，谁知她眨个眼便不见踪影，让他好生担心。「又用迷踪步，不会迷路吧？」 cool18.com
　　他得快些将伤养好才行，不能总是依赖她，一边想着，他做了简单的漱洗，又生了火，然后坐下来运功疗伤。 cool18.com
　　他的内伤恢复得很快，但不知为何，胸口那火辣辣的疼始终未减。 cool18.com
　　收功起身，他一手抚着胸膛，这种痛似乎有些不寻常。 cool18.com
　　「怎么啦？伤势恶化了？」骆冰儿捉着两只兔子，怀抱大把山菜和草药走过来。「我采了些草药，等会儿给你换个药，应该会好一点。」 cool18.com
　　「多谢姑娘。」他接过兔子开始料理，因为有山菜，顺便煮了道汤。 cool18.com
　　「一物换一物，毋须道谢。」没有他，她如今还在啃木炭，哪能享用美味？ cool18.com
　　趁他做菜的时候，她也捡妥了草药。 cool18.com
　　「莫离，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换药。」 cool18.com
　　虽然知道医者与伤患间没那么多暧昧，但看着她专心捣药的侧脸，盈盈如玉般散发着迷人光泽，他依旧有些脸热。 cool18.com
　　她就大方多了，他外衣才解开，她便伸手去扯那绑住胸口的布条，本就热得发麻的伤口被她一碰，愈加滚烫了。 cool18.com
　　「我自己来吧！」红着脸，他解开长布，露出狰狞的伤口。 cool18.com
　　她眼一眯，眸底进出了寒意。「你中毒了。」 cool18.com
　　他低头看伤口，些微的红肿发黑，果然有毒。是那个人砍他的时候，兵器上喂了毒吗？是唯恐他不死？ cool18.com
　　闭上眼，半晌，他扯了扯嘴角，唇边是嘲讽的笑。 cool18.com
　　「也许我不小心碰到什么毒物吧？应该不是太厉害的毒，我运功就可以将它逼出来，不碍事。」 cool18.com
　　「伤口包得这么密实，还能沾到毒物？」 cool18.com
　　「世事总有万一。」 cool18.com
　　自欺欺人。她翻了个白眼。「你爱逃避就逃避吧！」反正与她无关。 cool18.com
　　迅速帮他换完药，她走到溪边洗手。 cool18.com
　　他知道她不开心，摸摸胸口，他也确实在逃避，可不逃怎么办呢？那人于他有大恩啊！ cool18.com
　　说他胆小也好、懦弱也罢，他确实不想面对手足情断的场面，不如当作什么都不晓得。 cool18.com
　　人哪，有时候就得糊涂一点，日子才会过得舒服。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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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直追了两天二夜，骆冰儿再也受不了了。 cool18.com
　　「哪怕我内功再深厚、精力超群，这样没日没夜地找人，铁打的身子也要垮了！我不干了，我要休息。」 cool18.com
　　「姑娘言之有理，我们就歇一晚，明天再继续找。」其实莫离也很累，但他天生责任心强，为了完成任务，他可以吃苦当吃补。 cool18.com
　　「算你还有点人性。」她寻了一块荫凉处坐下，运转玄功，这比单纯的睡觉更能恢复体力。 cool18.com
　　莫离的动作跟她一样，但他除了恢复精神外，还得逼毒。但奇怪，这毒怎么都逼不乾净。 cool18.com
　　「到底是何毒物，如此顽强？」回气收功，他陷入沈思。 cool18.com
　　突然，「铮」地一声，一个刺耳的魔音瞬间惊起漫天飞禽。 cool18.com
　　莫离也回过神，诧异地望着骆冰儿。她终于解下了背后的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 cool18.com
　　打从二人相识，他见她琴不离身，便知她爱琴，心下暗猜，她琴艺必然高超，谁知——铮铮铮，这乐声恐怖得可以用来杀人了。 cool18.com
　　砰，后头传来一个剧烈的撞击声。 cool18.com
　　莫离回以同情的一瞥。恐怕是某种野兽被可怕的琴音吓坏了，自己去撞树吧！连他也有撞树的冲动了。 cool18.com
　　要不要请她停手，别再祸害苍生？ cool18.com
　　但看她弹得一头一脸汗，他又心软了。 cool18.com
　　还是自己关闭五感，忍一忍就过了——他正想着，忽地，她用力一拍地面。 cool18.com
　　「撞邪了，今天怎么感觉跟手指就是搭下上来？连一首最简单的（广陵散）都弹不出来！」 cool18.com
　　取笑别人是不道德的，但他心里有股压抑不住的笑意，眉眼好似跃上了春风。 cool18.com
　　她媚眼横斜。「有什么好笑的？我原本弹得很好的，只是——算了，你又不会弹琴，跟你谈论技巧和情感你也不懂。」 cool18.com
　　「我会弹琴。」君子六艺，他无一不精。 cool18.com
　　「喔？」她手指轻弹，琴便缓缓地飞到他面前。「弹一首来听听。」 cool18.com
　　他双手抚琴，琴身润泽，琴弦铮铮，他低赞一声：「好琴。」十指连拨，如点珠、如切玉，乐音磅礴，似干军万马，旌旗猎猎中，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cool18.com
　　她听得几乎失了神。「好好好——」她连赞三声，眼绽光华。「这是什么曲子？我从未听过。」 cool18.com
　　「《秦王杀破阵》。」 cool18.com
　　「好名字，男儿当提三尺剑，千古功名万世传。」 cool18.com
　　「青史留名固然可喜，但大业功成后，多少爹娘唤儿儿不归、倚门等郎郎不回。」 cool18.com
　　她摸摸鼻子，莫离悲天悯人的胸怀实在是伟大，但人一定要活得这么累吗？ cool18.com
　　「我来弹一首开心的吧！」她走过去取琴，素手轻拨。「凤兮凤兮归故乡，邀游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 cool18.com
　　这首《凤求凰》却是缠绵悱恻，扣人心弦。砰，后头又是一记撞击声，但他俩沈浸在琴声中，竟无人发觉。 cool18.com
　　一曲弹毕，她眉头舒展如春花初放。「相如文君，千古佳话。莫离，多看看人生的美好吧！」 cool18.com
　　生命有多美，他暂时还领略下到，但她的琴艺有多好，他却是见识到了。 cool18.com
　　「你明明弹得这么好，一开始怎会——」 cool18.com
　　「别提那事了。」她也不清楚，《广陵散》是她最熟悉的曲子，但刚才她的心思怎么也配不上手指，真是毕生最大耻辱！「忘了那曲《广陵散》，你专心品味这首《凤求凰》就好。如何？可有闻喜欲歌的威觉？」 cool18.com
　　他颔首，唇角轻扬，却带着秋意似的索然。 cool18.com
　　她有几分泄气。「你没搞错吧？那么快乐的曲子也不能让你开心？」 cool18.com
　　「相如文君的确曾经只羡鸳鸯不羡仙，然而……」 cool18.com
　　「恩爱百年还有什么然而？」 cool18.com
　　他低吟。「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抚弹，八行书无信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 cool18.com
　　「停停停。」她服了他，总是一眼直视生命中的不美好。「我知道司马相如入长安受皇上重用后，曾不待卓文君，引得文君含泪做了你念的那首怨郎诗，但他们后来也和好啦！你何苦执着那一点不完美。」 cool18.com
　　「并非执着，不过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所以为人处事应持中庸之道，得意时不可忘形，失意时也不要丧志。」 cool18.com
　　「是吗？」 cool18.com
　　他颔首，唇角带笑，眸底藏着愁云。 cool18.com
　　她翻了个白眼。「撒谎。」 cool18.com
　　「姑娘何意？」 cool18.com
　　「就说你喜欢自虐啊！」不理他，继续弹，却是一曲下里巴人，调子粗俗，但道尽了士农工商、人生百态，各有喜乐愁苦，彼此也不能互相体谅，但红尘中唯一不可遗忘的是追寻生活的乐趣。 cool18.com
　　恍恍惚惚间，他想起了学艺时的欢喜、初入仕的意气风发，和于志宁知己相得的畅快……然后，他目光被琴声牵引，定在她清秀的娇颜上。 cool18.com
　　他们相识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他满怀愁苦如山高海深，她看在眼里，却从未探究，只偶尔拐着弯劝他放开心胸。 cool18.com
　　他记得她说过，她的人生意义在于「生存」。 cool18.com
　　他很讶异，真有人能单纯地活着，而无其他梦想？ cool18.com
　　现在他有点懂了，她要活下来，再去追求更多的喜与乐。 cool18.com
　　如今，她想拉着他一起生存。愁无所谓，但莫要忘了，这芸芸众生中，点滴的喜乐虽少，百年下来也能堆成一座高塔。 cool18.com
　　闭上眼，他让思绪沈入浪迹江湖时，每每踏足吵闹市井中，小贩吆暍、童仆嬉闹、妇人娇笑、工匠呼喊……没有阳春白雪的高雅，却是活泼无尽的生机。 cool18.com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