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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雨】(7)作者:jerry79
送交者: a_yong_cn[★★★声望勋衔14★★★] 于 2024-08-24 18:00 已读 1821 次 2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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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剑雨】(0-2)作者:jerry79 由 a_yong_cn 于 2024-08-24 17:55

  第七章: 大宗主 cool18.com

  钻心的绞痛从叶苏文的胸膛深处传来,不知何时,泪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
  自从二十年前,他加入玄天宗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此时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控制泪水从脸颊上潸然滑落。
  他默默地的从床上爬起,打开柜子将衣服一件件取出,又一声不响的打好包裹。
  不需要思前想后,不再犹豫不决,他背上行囊,将那条伴随他多年的白色丝带系在腰间,推门而出。
  雪域高原上冰冷的风迎面吹来,带着细碎的飞雪,他终於走出了那间无形的牢笼,脚步轻盈,似乎只是去轻装旅行,而不是永远离开这个他发誓守护一生的地方。
  「我们奉九霄长老之命在此看守,叶长老,请您回屋休息!」略带惊慌的声音中,两个山一样魁梧的身形挡在他的面前,呈左右犄角之势摆出了一副防御的架势。
  「请让开。」
  叶苏文平静的说道,依然向前走去,脚步即不快也不慢,彷佛横在他前面只有空气。
  寒光闪烁,长刀出鞘,尽管知道在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宗师面前出手只有死路一条,两名铁塔一样的大汉却没有后退一步,因为他们是黑龙卫,宁死不退的黑龙卫。
  然而长刀并没有砍下的机会,叶苏文已从他们身边走过,甚至连步伐的频率也没有改变,两名大汉却已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一炷香后,二位便能自由活动,到时候替我转告九霄长老……」叶苏文只说到一半便住了口,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一字眉微微上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微弱的光线下,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柔弱窈窕的身影,依着墙站在院门口,彷佛突然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却又像是已在那里站了千年。
  她默默地望着他,宁立如山,宛若一尊雕塑,只有披在肩头的青丝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她的手里拿着一盏长明灯,摇动的灯火映的她脸上忽明忽暗,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在带上了几分风霜之色后已不再精致,只是她身上那种淡然恬静的气息却给人一种亲切之感,就像是一杯淡淡的清茶,虽不如何醇美浓郁,却胜在清新自然。
  而与这种气质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她背后的那把刀,那是一把足有两尺宽,像一整片门板一样的大刀,刀长已经超过了她的身体,刀尖几乎触到地面,使得这把散发着凛凛杀气的凶器在她瘦弱的背上显的有些滑稽。
  叶苏文很清楚这把刀的威力,那是龙骨钺,是和紫玉麒麟鞭,天蚕丝锁齐名的麒麟城三大印魂之器。
  作为玄天宗唯一的女长老,月桦,她确实有资格使用这把神兵利器。
  望着这位久违的女子,他的口气终於不再冰冷,轻声说道:「连你也要拦我?」「是。」
  「你认为能打赢我?」
  「不能。」
  月桦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单,但她随即补充道:「但你也无法从我面前全身而退,我可以用这条命换你两条腿。」她说的很认真,似乎所说的只是今晚要吃什么一类的杂事。
  寒夜中,两人相对而立,任由纷飞的雪花落在头顶。
  叶苏文望向远方绵绵无际的群山,似乎想起了那些似水流年的往事,淡淡的说道:「我记的当年进入玄天宗,你是我的接引人。那年我只有十二岁,你十六岁。」「是。」
  「入门后,是你传授给我修行之法,你是我启蒙的老师。」「是。」
  「那时我还小,你将我还有青棉、青蓉看作弟弟妹妹,悉心照顾爱护。」「……」
  「我慢慢长大,直到有一天,你说你喜欢我……」「……」
  「后来我也成了长老,便有意和你疏远,从此再不见面。」月桦的眼光变得有些飘离,似乎又回到了那些美好年华,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叹道:「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你还提这些做什么。九霄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他不惜损减阳寿窥探天机,所看到的圣教未来却是一片黑暗。他曾对我说过,你命中有大劫,这次若是执意下山,便再也无法魂归故里……」「月桦。」
  叶苏文轻轻打断了她:「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姐姐看待,你和青棉、青蓉都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本该听你的话留下,可是这一次青棉、青蓉出事了,所以我必须去,就算如九霄所预言的那样客死异乡,也是天命使然。」说完后他缓缓抬起了手,一抹柔和的光自他指尖生出,只有萤火大小,却纯净无比,连周围的飞雪也被照的晶莹剔透。
  月桦知他心意已决,马上就要动手,也伸手握住了刀柄,说道:「用你的天蚕丝锁,只凭徒手你挡不住龙骨钺。」叶苏文只是淡淡一笑。
  一阵柔和的风从月桦身边吹过,她手中的长明灯也随之熄灭。
  人已远去,她却痴痴的立在原地,望着那凝在空中的刀身,一抹殷红正顺着刀尖缓缓淌下。
  刚才他若是躲得再慢半分就会被这一刀穿心而过,她没想到他的境界竟然已精进到这步天地,居然可以空手拦下她的龙骨钺,只是她又何尝不是有意刺偏了半分。
  风雪飘摇中,她缓缓转过身对着玄天宫的方向拜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师兄,我有负你的所托,让叶长老走了。我现在就去追他,若是此去不能回来,宗中的事就拜托师兄了。」说完又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向着下山的方向飞驰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玄天宫最高的一座大殿中烛火通明,一百零八根长明烛将神殿内照的有如白昼,远远望去,就像是挂在漆黑夜幕中的一颗明珠。
  大殿中间铺着一张由羊皮拼接成的巨大的地毯,几乎将整个神殿的地面盖住,银瓶席地而坐,手持一只沾了朱红的狼毫,正在羊皮上仔细的书写着。
  她身前的皮子上已密密麻麻写满了符文,可跟那块巨大的地毯相比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
  在神殿的另一边,一个青袍老者正盘腿坐在软垫上,神态专注的看着银瓶手上的笔,手里端着的清茶一时也忘了喝,正是掌管玄天宗的大长老九霄。
  他正专心看银瓶书写阵法,却突然眼眉一立,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杯子里的茶水也洒出了不少。
  同时银瓶也心有所感,放下手中的笔,豁然站起,望向殿门的方向说道:「这一对蠢货,居然敢抗令下山,师傅,我去追他们回来。」九霄却摇了摇头道:「晚了,叶苏文已走远了。更何况他已悟大道,就算你追上也未必能拦下他,这一切都是天命。」说完后他彷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颓然叹道:「人老了胆子也小了,若是在十年前,也许忍不住先下山的那个人是我。」银瓶听他如此说,若有所思道:「既然这一切都是天命使然,我又何必……」见女徒神色不宁,九霄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问道:「现在后悔了?也许当初是我错了,你还是跟着他回去的好。」银瓶摇了摇头道:「当初留下是我的决定,我宁愿在雪山上过这种宁静的日子也不想回去和那些人勾心斗角。至於那家伙,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我……」说到这里,她脸颊微红,显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九霄没有再说下去,话锋一转道:「只要你还在麒麟城,玄天宗就还有希望。不要浪费时间了,去把剩下的神阵完成吧。」寒冬时节,南国虽然没有北方的冰封雪飘,却阴雨连绵,潮湿寒冷。
  建邺城外的沧海之上已然结了一层薄冰,灰色的冰面映着阴沉的天空,一片朦胧,彷佛被水墨浸染,虽有几分萧索,却也别有一番意境。
  沧海东岸靠近建邺城门的码头边有一处水榭宅院,宅院一半建在水中另一半却建在山坡上,其中亭台楼阁,曲径回廊,淡雅别致,这便是着名的荷园,本是齐王夏日赏荷的地方,如今被送给雨晴作了她的公主府邸院中有一座二层楼阁,设计精巧,恰被假山挡住,使外人无法见到,而坐在楼中却能将沧海上的风景尽收眼底。
  此时雨晴正依窗而坐,只是她却无心欣赏湖上的景色,全部的注意都放在手中的一张薄纸上,在她面前的书案上,两大摞公文堆积如山,几乎将她的人都埋在当中。
  两个月前,雨晴从浦何手中接过白凤法杖,正式成为天龙门的大宗主。
  上任后她便将浦何的两个徒弟免职,大小事务皆亲力亲为,大权独揽,说一不二。
  然而经过百年的发展,天龙门早已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在大梁境内拥有数十家分舵,管理着各地的赌场、当铺、酒肆、客栈,各种买卖铺面遍布天下。
  一个多月中,多如雪片的信函、公文、账目、票据被送到雨晴手上,虽然她将常安调入门中帮助处理日常事物,又从礼部请了几个帮手,日夜不眠的办理公事,却仍被累的几乎吐血,只嫌自己分身乏术。
  在桌子另一旁,常安恭敬的垂首而立,他来了已有一阵,但见雨晴正凝神阅览公文,也不敢打断,就这样一直站在一旁等着。
  过了好一会,雨晴的目光才从手中的信纸上离开,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问道:「你不在天龙门中处理事物,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等常安回答,她却将手中的封信扔到他面前道:「你先看看这个。」常安拿起信,发现这是一封从临江城天龙门分舵发来的急函,打开略略一看,心中却是一惊。
  信上写的明白,辰月教妖人在临江城开坛立门,与天龙门分庭抗礼。
  双方冲突不断,数日前天龙门几处铺面被烧,还有三名信徒被杀。只因辰月教势大,分舵抵挡不住,这才发急函请求总门援救。
  雨晴待他看完问道:「这辰月教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欺负到我天龙门头上?」常安显然对信中的内容也十分意外,面带疑惑道:「辰月教早就在大梁境内四处传教,信奉的也是女神瑶宓,不过影响不大,只在西南一带有些信徒。直到这两年教内出了一名圣使,不断展现神迹,这才迅速崛起,信徒也越来越多。以前听说他们和天龙门时有摩擦,可杀人放火这却是第一次。」雨晴不解的问:「敢在大梁境内杀天龙门的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常安摇了摇头:「临江城在建邺西南闽江江畔,名义上虽归大梁,实则却是国中之国,由豪门望族南宫家控制。
  南梁三大豪门分别是李氏皇族,皇后的吴家,还有就是临江的南宫家。
  南宫家族百年不衰,富可敌国,与皇室和朝中重臣都有联姻,势力遍布朝野。
  当年陛下正是靠了南宫氏和吴氏的支持才坐上了皇位,因此临江城就成了南宫家的领地,梁军不得干涉。」雨晴点头道:「如此说来,这辰月教是受到南宫家的支持才敢如此大胆。」常安却不置可否:「这也未必,南宫氏向来行事谨慎,从不轻易参与党派之争,更别说天龙门和辰月教的争斗,如今事情尚不清楚,不可妄下断言。」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南宫家却也未必清白。」说着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正是在双鱼湖遇袭时差点要了雨晴性命的那枝利箭,说道:「此箭名叫鬼牙,相配的还有一把叫追影的长弓,两百年前曾是一位魔宗高手的兵器,但后来就失传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有位朋友是建邺有名的铸剑大师,他说这箭杆是由乌云木所制外面包了钨钢,箭头则是金刚精铁铸造,不但这几样原料难找,做工更要求不能有分毫偏差。若是天下有地方能造出此物,那一定出自天剑山庄。」「天剑山庄?」
  雨晴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愣。
  常安赶忙道:「天剑山庄建在临江城南,是南宫家最大的产业,由家族中的长女南宫燕掌管,大梁水路两军的兵器便由他们督造……」「又是南宫家…」雨晴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一事,脱口而出:「我早就听说大梁有一位知前生来世,能通阴阳的巫女叫南宫云珠,她和南宫家是什么关系?」听到「南宫云珠」四个字时,常安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略微踌躇了一下说道:「她是南宫燕最小的妹妹。」雨晴一时无言,盯着窗外想了一阵,最后咬了咬嘴唇说:「今晚,你陪我去一趟临江城,有些事情我实在想不明白,要找南宫云珠问问。」常安心中微动,正想找个借口推辞,却听雨晴一阵轻笑道:「怎么?你不想陪我去?」「这几日家父偶感风寒,我要回家照顾……」
  「哦,是吗?」
  雨晴站起身走向常安,两人距离不足三步,她停下来,微仰起头,眼角眉梢带着桃花似的笑:「我听说你家老太爷要搬回原籍居住,可有此事?」常安脑子里翁了一声,如遭雷击,愣愣的站在原地,脸色一点点变白,声音却仍是保持着平静:「家父年纪已大,思乡之情日深,这才…」雨晴却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嗓音渐冷:「最近建邺城外不太平,我劝常老太爷还是留在城内,不要在这个时间搬家,否则难免血光之灾。」说着走上一步,微微踮起脚,唇几乎是贴着他耳畔,吐气如兰,小声说:「如今我已成了天龙门的大宗主,陛下和娘娘也认了我,请常先生告诉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你灭口。」常安心中一阵恶寒,软下口气哀求:「此事若暴露,我便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如今你我同在一条船上。何况我服了宗主的神药,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雨晴却直视着他双眼道:「死人更让我放心。」「可你独身一人在建邺,始终没有心腹之人为你办事。留着我对你有用!」「是这样吗?」
  她眼中的笑意愈浓,而他的脸色却愈加苍白,几乎连那装出来的一抹笑都挂不住就在这是,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出现的是一脸焦急的老管家。
  老总管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的是满头大汗的常安和眸子里含着悠悠笑意的公主,尽管这个场面可以引出无数联想,他却无暇顾及,神色慌张道:「殿下,府上的丫鬟小翠被建邺府尹手下的差官抓走了,硬说她是北齐派来卧底的奸细。」雨晴听了淡淡一笑,转头对常安道:「建邺府尹只是打手,背后必有人指使,看来我那位太子哥哥终於忍不住动手了。」常安应道:「他若是握有凭据早就告到陛下那里了,如此做只是在试探,不过这法子实在蠢了些。太子殿下到底年轻气盛,狠辣有余,却偏偏喜欢凭意气用事,也太过莽撞了。」雨晴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冷笑道:「他动不了齐王,便想拿我开刀,却是打错了主意。这种蠢人越是愤怒就越容易犯错,你可知道太子殿下有什么喜欢的人或东西?」常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据说殿下对一位叫蝶舞的红尘女子宠爱有加,前些日子花了三千两银子为她赎身,不敢接回东宫,却接入城南一处私宅中日夜宠幸,听说还要给她个名分……」说完后常安献媚般一笑,似乎早已忘记了片刻前这位妩媚动人的公主还要杀他灭口。
  铅云集聚,到了下午空中飘起了小雪。
  正如雨晴所料,刚刚用过午饭便接到了太子李鸷的请帖,请她去梅园观雪赏梅。
  梅园建在沧海的另一边,和雨晴居住的荷园相对而立,据说当年太子为了和齐王斗气才修了此园,动用了不少能工巧匠,规模比荷园大了不少。
  雨晴应约来到梅园后院,发现哥哥齐王李贤也在,正和太子饮酒攀谈。
  两人互相敬酒,一团和气,半点也看不出这是一对不死不休的冤家。
  雨晴上前拜见两位哥哥,行了礼,在太子下手坐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太子,仔细打量下,发现这位锦袍玉带的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生的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只是身上总带着一股傲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太子李鸷又命人重新摆了酒席,端起一杯酒,说道:「妹妹,你从月轮回来后也不到哥哥这里坐坐,如此见外,该罚酒一杯。」雨晴笑道:「妹子早想来拜会皇兄,不过想到皇兄日理万机,未必有功夫见我这个闲人,失了礼数,这厢赔礼了。」说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双方寒暄了几句,太子问起月轮国的风土人情,雨晴挑了些逸闻趣事讲来,说的三人哈哈大笑,气氛倒也融洽。
  说了一阵闲话,太子突然话锋一转,脸色一沉道:「最近北齐派了不少奸细混入建邺,让府尹张大人十分头疼。」齐王笑道:「奸细年年都有,却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大乱子。何况有王兄在建邺府主持大局,府尹张大人协助,几个北齐细作能兴起什么风浪。」太子微微歪过头,看了看雨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次却有不同,那些贼人是冲着父皇来的,恐怕还有皇亲国戚涉及在内。正因此事非同小可,才请王兄和妹妹前来商议一下如何处理。」他说完拍了拍手,只见两名大汉拖着一个浑身赤裸的柔弱少女来到庭院中,将她绑在院中央一棵枯柳上。
  那女子身上一丝不挂,白条条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胴体上却横七竖八遍布着数道恐怖的伤痕,血还在从绽开的皮肉中缓缓渗出,显然受尽了酷刑折磨,正是公主府被抓走的丫鬟小翠。
  见到这幅情景,齐王和雨晴同时皱了皱眉,二人虽早有准备,却仍没想到太子会如此无礼。这岂不是将梅园变成了审犯人的刑部大堂,难道他想用这种三岁孩子所用的伎俩在二人面前立威不成。
  太子却丝毫没觉得不妥,嗓音冰冷道:「前些日子建邺府抓到数名北齐奸细,连夜审问,顺藤摸瓜,却又牵连出一人…」说道这里他停下来,目光缓缓扫过齐王,最终停在雨晴脸上:「那便是公主府上的丫鬟小翠。」齐王啊了一声,惊道:「王兄,话可不能乱讲,妹妹刚从月轮回来,怎会与北齐奸细有牵连?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查个清楚。」太子应道:「王兄所言及是,本王开始也不信。后来建邺府尹将那丫鬟抓住,用刑后她终於招认。原来有一名贵人在幕后指使,和北齐谢氏串通,欲对陛下不利。她的供词在此,请王兄和妹妹过目。」雨晴从太子手中接过那张供状,只略略瞟了两眼便将状纸随手递给齐王。
  齐王李贤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那供词中虽然没有点名说出幕后指使之人,却将矛头直指银瓶公主,让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他看完后将供纸放下,脸色阴沉道 :「光凭这一张薄纸,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太子呵呵冷笑:「人证在此,又有供词,还不够吗?」齐王正待回应,却见雨晴抬起头,一双妙目直视太子,淡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大梁律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抓到了北齐奸细,当送刑部审理,若是牵涉到皇亲国戚,杀剐自然有陛下定夺。我只是天龙门的宗主,不知道皇兄叫我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若是让妹妹审案,妹妹可担当不起。」太子李鸷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不由得一愣。
  按照他所料想,银瓶听了这消息一定会惶恐万分,急着出言辩解,那时他便可以端起架子教训她一番,也算立个下马威。
  他自然知道没有真凭实据仅凭一个丫鬟的供词就算告到父皇那里也会被骂个狗血喷头,原本只想试探一下,吓唬吓唬这位新来的皇妹,谁想到她对此竟毫不在乎,如今话已出口,一时骑虎难下,僵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齐王打圆场道:「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怎能当真,来,我们喝酒,这事就交给刑部审理去。」太子李鸷心中闷气无处发泄,脸涨的通红,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光,重重的放下杯子,咬牙切齿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北齐奸细,这贱人定不能轻饶。」说罢让下人拿过弓箭,弯弓搭箭,对准绑在院中的少女就是一箭。
  这一箭正中少女的大腿根,锋利的箭簇瞬间穿过她弹性十足的大腿,又从右边浑圆的翘臀透出,将她的屁股钉在树上。
  小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的肉都抖动了一下,显的痛苦之极。
  太子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抬手又是一箭,这一次却射中她左边大腿,仍是射穿骨盆,从后臀洞穿而出。
  在少女撕心裂肺的叫声中,太子喝了一杯酒,一脸狞笑道:「今日我三人观雪赏梅,这梅园中的梅花却未全开,岂不扫兴,既然有这女子在此,不如让她化作一朵红梅,以助酒兴。」说罢飕飕两箭,正射中少女的左右乳,这两箭射的极准,箭尖正好射中少女胸口双峰上那两处嫣红的凸起。
  利箭将她的乳头连同乳晕一起射入了乳房中,又好不受阻的洞穿她的胸骨射穿了她的左右肺叶。
  凄惨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少女漂亮的鸭蛋脸瞬间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扭曲变形,显得狰狞可怖。
  她张大了嘴,拚命的呼喊,可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只有呜呜的出气声。
  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从她嘴里和鼻孔里涌出来,随着她的每一次咳嗽,喷溅到她身前数尺的雪地上。
  与此同时,如铁水般殷红浓稠的血也开始从中箭之处冒出,在少女洁白如雪的肌肤上,彷佛一朵又一朵绽开的梅花。
  太子见她受了致命伤却一时断不了气,如虫子般在树上乱扭,骂道:「这该死的奸细,力气倒是不小。」又抽出数只利箭,弯弓瞄准。
  这一次他用的是连珠箭法,但见他手臂一扬,弓满箭出,快如闪电,眨眼间便连着射出七箭,每一箭都准确无误的射中少女乌黑阴毛上方的肚脐之处,分毫不差,片刻间便已将她肚子里肠子子宫撕裂扯碎。
  只可怜这小翠姑娘,本是良家女子,因家穷被卖入公主府中做了丫鬟,今日却无端惨遭横祸,落得个乱箭穿身的下场。
  她双肺被利箭射穿,本已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哪里还能再受如此重创。
  只听呜呼一声,但见她赤条条的身子一阵抽搐,随后猛地一挺,双腿用力一蹬,便瘫软下来,头也缓缓耷拉在胸前,再也不动。
  她的双目虽还奋力睁着,却已香消玉殒,气绝而亡。
  只听噗哧一声轻响,却是她死后全身松弛,屎尿不受控制,一起被排出体外。
  黄色的尿液顺着她白花花的大腿簌簌流下,转眼间就将地上的雪融了一大片,臭不可闻。
  看到少女死后的惨状,雨晴和齐王都眉头紧皱,一言不发,面显厌恶之色。
  太子李鸷胸中恶气稍平,说道:「这贱人如此肮脏不堪,死了还要搅了大家的酒兴,快把她的屍体拉下去喂狗。」几个下人连忙上前,从枯树上解下小翠的裸屍,倒拖着脚踝拉出院外。另有人收拾地上的血迹和污秽之物,焚香驱除晦气。
  事情到了这份上,太子还要再饮,雨晴和齐王却纷纷告辞。
  太子也不挽留,亲自将二人送出梅园外。
  临别之时,雨晴突然停了下来,细眉微弯,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神秘兮兮的在太子耳边轻声说道:「皇兄嫉恶如仇,那些北齐贼人恨你入骨,定会派人暗算。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兄要多加小心。」见他一脸茫然,雨晴顿了顿继续说道:「今个儿下午,天龙门抓到一名红尘女子,经审讯已然招供,乃是北齐贼人所派,混入大梁潜伏在皇兄身边欲对皇兄不利,名叫蝶舞。」当听到蝶舞的名字时太子的心猛地收紧,他绝没想到对方居然胆敢去他府上抓人,因此也未多做防范,直到此时听到心爱的女人已落入敌人之手,这才后悔不跌,想到她一个弱女子怎能经受得了那些酷刑折磨,不禁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然而他也知道就算当场翻脸发作也於事无补,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强装出一副笑脸,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妹妹说笑了,这位蝶舞姑娘是我的旧识,我可以担保她与北齐绝无瓜葛,这都是误会。」雨晴眼珠转了转笑道:「既然王兄这么说,想必是我手下那些莽撞人弄错了,妹妹回去便打理此事,将蝶舞姑娘毫发无损的送回府上。」直到银瓶的轿子消失在街道尽头,太子才狠狠对着地上呸了一口,暗暗发誓要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挫骨扬灰。
  无奈他此时却是乾着急使不上力气,也只能一边派出心腹打探消息,一边回府等待。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华灯初上夜色渐浓,也没得到任何音讯。
  就在他正心烦意乱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时,却见到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指着前院方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殿下,大事不好了,蝶舞姑娘她……」李鸷不等他说完就一把推开他向前院跑去。
  当他来到院子里时,却见到这里已站着不少府中的下人,个个面色惨白,一脸惊恐。
  在众人的包围中停着一顶蓝色小骄,轿帘高高掀起,里面却没有人,只有一个半人高的竹编蒸笼。
  太子李鸷心里咯登一下,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揭开笼盖。
  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一阵眩晕,一跤坐倒在地上。
  蒸笼中,蝶舞全身赤裸盘腿坐着,双手握成拳头放在大腿上,头低垂着耷拉在胸前,浑身湿漉漉的,一对玉乳还在不住往下滴水,身子却一动也不动,哪里还有半点生气。
  「蝶舞!」
  太子发出一声哀嚎,猛地扑到她的屍身上。
  她的身体仍然温暖柔软,似乎还保持着体温,然而李鸷却知道这并非蝶舞死后身体不会变冷,而是因为她被一直关在蒸笼里的缘故。
  她是被人绑在蒸笼里,放在滚水上活活蒸死的。
  周围的下人见太子殿下全身颤抖,疯了一般抱住屍体痛苦,也都被吓蒙了,傻愣愣的站在一旁,一时竟无人上前劝慰。
  由於蝶舞是被活活蒸死的,全身的皮肤脱落了不少,彷佛枯树皮般布满了褶皱,原本高耸的乳房也软软的垂下,只有乳头涨的硕大,呈灰黑色,彷佛腐烂的葡萄一般。
  她死后脸上被涂上了厚厚的脂粉,也到看不出死前是何表情,但从她紧握的拳头和插进肉里的指甲,却不难想像这个可怜女子在断气前经历了怎样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即使死去,她依旧妩媚动人,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向外伸展,樱桃小口微微张开,露出白玉般的牙齿,宛若仍在熟睡。
  只是她再也不会醒来,不会说笑撒娇,更不会在月下跳起那醉人的蝶舞。
  他的手缓缓抚过那具曾经紧绷而弹性十足的躯体,回想着那些缠绵悱恻的日日夜晚,心胆欲裂。
  他曾经以为她也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只是他身边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可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真正爱上了这个红尘女子。
  她死了,他的心也碎了。
  轻轻将她散乱的发丝梳好,他将她打横抱起,脸贴着她的脸,却任由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她的脸上,又沿着她纤长的玉颈流下。
  蝶舞的屍体被平放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而他就默默的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的屍体,愣愣的出神。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子才从失魂落魄中恢复过来,转过头嗓音沙哑的对管家道「去把山阴散人给我请来。」管家犹豫了一下却没动,大着胆子提醒道:「殿下,上次您请散人去双鱼湖办事,从皇宫库房中取出镇国之宝九龙珠赏给她,山阴散人毕竟是西蛮王庭的国师,若是被陛下知道您擅自动用……」太子不等他话未说已飞起一脚,直接将他从大开的门口踢飞了出去。
  可怜这管家一片衷心,却没得善报,摔出门外三丈多远,口吐鲜血,手脚乱蹬,眼看是活不成了。
  望着太子身上那有如实质的杀气,其他下人哪里再敢多言,七手八脚把老管家的屍体抬走,有人赶忙去请山阴散人。
  正在府中乱成一团时,却听屋顶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笑道:「不过是一个红尘女子,死就死了,何必如此伤心。等你以后登了大典,天下女人任你挑选,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随着话音,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闪动,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已出现在屋子里,动作之快,竟无人看清她是如何进屋的。
  太子猛地回过头,眼中凶光闪动,恶狠狠地望向这个深夜来访的神秘女人。
  只见这女子也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丰满,眉目如画,却透着三分阴气,让人捉摸不透,正是那位名震西北王庭的镇国国师,山阴散人。
  见到是她,太子眼中的凶光却越发浓烈,咬着牙的说道:「你现在就去替我把银瓶那贱人杀了,我要用她的血祭奠我的蝶舞。」望着有些癫狂的太子,山阴散人却摇了摇头教训道:「成大事者当心黑手狠,善於隐忍,你如此儿女情长、暴躁莽撞,又能做成什么事?」一句话如当头冷水般将太子说的一个激灵,但看着惨死爱人的屍体,他又怎能抑制胸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吼道:「我不管,我只要银瓶现在就死。」山阴散人却不买账,哼了一声道:「上次我去双鱼湖暗杀银瓶,却被两个大宗师追了七天七夜,险些丧命,这买卖算是亏到家了。这次你又让我去冒险,却拿什么东西来交换?」太子沉声道:「我登基之后奉你为大梁国师,让你掌管天龙门。」她听后大笑道:「登基之后?你现在自身难保,随时都可能被废,空许下这些看不见的好处又有什么用?」太子李鸷握紧了拳头,霍地站起身道:「你不远万里从王庭来大梁帮我,本就是投机之举,若是被银瓶和齐王得逞,你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性命之忧。若是不帮我杀银瓶,你现在就走吧。」山阴散人没想到太子居然一语道破她的心机,不由得也是一愣,随后缓下语气道:「非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那位妹妹如今是大梁皇帝亲封的上公主,天龙门大宗主,要在建邺城里杀她谈何容易。就算要除掉她,也要找机会将她诱出建邺,找好替死鬼后才能动手。」就在太子府邸乱成一团时,坐落在城北的天龙门中却十分安静,雨晴正认真准备出行的行囊,将一件件华装丽服叠整后收入包裹。
  她此时身上已换好了一套青色紧身衣裤,腰扎粗布大带,脚穿平底快靴,周身上下收拾的乾净利落,完全是一副江湖豪客的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大梁公主。
  不多时常安也到了,他一进屋就看到雨晴这幅奇怪的打扮,随即又见到一旁那几个足有半人高的大包裹,不禁惊得合不拢嘴。
  而当他看到公主殿正下把一件件流光溢彩的法宝藏入怀中时,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他虽然修为不高,眼光却不差,已认出这些法宝都是天龙门藏珍阁中的印魂之器,随便拿出一件也是无价之宝,不觉口舌一阵发乾,苦着脸道:「殿下,您这是要逃往何处?如今形势未定,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雨晴白了他一眼道:「谁说我要逃走,只是去临江城走一趟,数日便回来。」说着拿出一把鱼形短剑,硬塞入他手中。
  常安见那鲨鱼皮刀鞘被打磨的光泽闪闪,柄上还镶着一颗葡萄大的蓝宝石,显然不是凡物,不由心生好奇,待抽出剑一看,只见剑身纯黑,一道蓝色流光在剑柄宝石和剑锋间来回游走,宛若游鱼,惊道:「这是天龙门至宝,天下名剑秋鱼扫,我们又不是去打仗,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再说以我的境界哪里使得了这种神兵利器?」雨晴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此剑的特别之处便是能破修行高手用魂力补下的禁制防御,正因你境界低微,敌人才会对你轻视,跟本想不到你身上有如此利器,说不定可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常安听了心中却更加惴惴不安,暗想若是真有轮到我出手的那一天,恐怕早已九死一生,吓得脸色发白道:「殿下,你刚杀了太子的女人,他此时恨你入骨,定会派高手暗杀。临江城是南宫家的地盘,南宫氏是敌是友还不明朗,此行实在太过冒险,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不如暂缓一时,等到……」他话未说完便被雨晴不耐烦的打断:「那些鼠辈藏在建邺龟缩不出反而麻烦,今日便给他们一个机会,这叫引蛇出洞。何况情形紧迫,我必须马上见到那位巫女,问个清楚,否则大祸不远。你放心,此事我早已禀明陛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雨晴越是巧言安慰,常安心中就越发不安,想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脱不去。直到最后雨晴动了真怒,以他一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才令他乖乖就范。
  见他最终同意与自己同行,雨晴喜笑颜开,将一个巨大的包裹丢给他道:「听说那天剑山庄的庄主南宫燕是大梁有名的美人,第一次见面总不能输给她,这里是一些我准备换的衣服,你帮我在路上带着。」说完心情愉快的哼着小调推门而出,屋子里只剩下愁眉苦脸的常安和那一大堆行李。
  后半夜雪渐渐停了,乌云尽散,露出一轮弯月。
  皎洁的月光下,两匹快马匆匆离开建邺,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南急驰而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城头人影一晃,出现一个三十多岁背插双刀的武士,一身如雪的白衣在浓浓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只见他伸手轻轻在垛口上一按,已从十余丈高的城头飞身跃下,如一片树叶般轻轻飘落,落地后发步疾奔,快若奔马,向着沧海西南方向去了。
  恰在此时一队在沧海边巡夜的官兵迎面而来,然而却无人上前阻拦,反都恭恭敬敬的立在路边,行军礼待之。
  因为离着老远他们已从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袍认出了此人,他便是当年在楚州城外大败齐军,力斩聂家五虎,差一点就生擒北齐皇帝的大梁军神,平齐大将军李翎。
  这位李大将军本来在闽江北岸镇守边防,前几日突然回到建邺,被皇帝李昊单独召见。
  没人知道他们君臣密谈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这位大梁第一悍将便留在建邺家中,整日闭门不出,而闽江北岸的防务则交给了吴皇后的幼弟吴安掌管。
  群臣似乎也闻到了一些阴谋的味道,於是纷纷远离这位昔日战无不胜如今却被弃用的名将。
  当然,在军人心中,无论何时李翎的名字都代表了大梁军神,就算他身无半职,也绝无人敢对他不敬。
  却说李翎一阵疾奔,不多时来到了沧海西岸的一处水洼前,却猛地止住身形,硬生生停了下来,以至於双脚都深深陷入了冻土之中。
  可他却恭敬地垂首而立,不敢再踏上一步,只因一个坐在湖边夜钓的老者竖起一只手冲他晃了晃,示意他不要惊了鱼儿。
  不多时但见鱼漂微动,果然有一条鱼儿上钩,於是老者开始缓缓收线,带着鱼儿在水中来回溜了几圈,等到那鱼儿乏了才猛地提杆收线将一条大鱼钓了上来。
  见那大鱼仍在竭力挣扎,鱼尾拍打着水面溅起一片涟漪,老人脸上显现出孩童般的欢笑,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位大将军垂首等在一边。
  他将那鱼儿从鱼钩上取下,重新放回水中,又从地上拿起长明灯,这才站起身,对着身边的大将军说道:「翎儿,自从我开始修行之后就很少再来钓鱼,修行者虽然超凡脱俗,却也少了很多做凡人的乐趣,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修行?」李翎暗想,凭您的手段别说钓鱼,就是去南海抓那传说中的海龙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必在这些杂事上浪费功夫。
  他心中虽不以为然,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敬,更不敢出言反驳,因为说话的是他的老师,天下修行者公认的第一高手,浦何。
  见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浦何无奈的叹道:「我这辈子收了四个徒弟,数你最为无趣。你带兵打仗是块材料,可说道修行心境却比你林师妹差的远了。」李翎勉强装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林师妹悟性惊人,却不是弟子能比的。只是这次弟子回来,怎么没见到林师妹?」「银瓶不喜那丫头,一上任就把她调去双鱼湖剿匪了。想必这时候她正在气头上,那些水贼恐怕没好日子过了。」浦何一边说一边收好渔具,提起烛灯向着建邺城走去。
  李翎一路跟在他身后,禀报道:「弟子今日收到麒麟城来的飞鸽传书,据报银瓶公主一直留在玄天宫里从未下过玉龙山,建邺里的这个圣女是个冒牌货。」浦何听了这消息却并不吃惊,叹道:「我看过银瓶的画像,和那女子一模一样,天下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以前就听说北边有个姓薛的名医擅长易容之术,没想到竟然精妙如斯,北齐果然藏龙卧虎。」李翎恍然道:「林师妹嫉恶如仇,掌管执法院,对待北齐奸细毫不手软。这位假公主既然是北齐派来的卧底,自然不喜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这才故意将师妹调开。」说罢眼中杀气凛凛道:「此时那奸细已离开建邺前往西南,不如弟子在路上动手除掉她,嫁祸给南宫家。」浦何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了看这位爱徒,却并未表态,而是反问道:「你说她是假的,可是我问你,何为真?何为假?」李翎脱口而出道:「真的公主在麒麟城,这个圣女自然是假的。」浦何却摇了摇头道:「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岂是你我能决定的。既然无所不知的九天女神给我们送来这样一位圣女,自有她的道理,你凭什么说她是假的?
  当年虞姬不听我的话,非要去北齐寻找什么拥有神力的圣女,此时看来岂不死的冤枉。」他见李翎仍然摸不到头脑,微笑道:「你现在想不明白也罢,以后总会想明白的。你马上启程,去一趟临江城,切记要保这位公主平安,把她毫发无损的带回来。这是我的令牌,途中若有人阻拦,立斩。」弯月如钩,夜色正浓,静谧的月光铺洒在山巅,映在淡粉色的细雪上,如流水般空明清浅。
  临江城外剑门山巅的断崖前,剑门山庄庄主南宫燕迎风而立,看着远处奔腾流过的闽江,唇紧紧抿着,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片茫然。
  她思索了良久,突然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红衣少女问道:「南宫家真的完了?」红衣少女点了点头,如寒星般深邃的眸子里却无悲无喜,轻声道:「有盛必有衰,百年繁华也终有离去的一天,又有什么稀奇。」若是旁人这样说,南宫燕只会当作是笑话,南宫家这样的百年望族怎可能在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可今日她却无法一笑了之,颤抖的嘴唇几乎无法合拢,因为说这句话的是她的亲妹妹,那位能预知未来的大梁第一巫女,南宫云珠。
  四岁那年,还是小姑娘的云珠曾从梦中惊醒,哭着告诉父亲哥哥回来了。
  三日后,噩耗传来,在外征战三年的南宫家长子战死,灵柩正在被运回临江城的路上。
  六岁那年,她说妈妈不见了,一个月后,母亲刘氏病死。
  有人说她是丧门星,要将她沉入闽江中祭河神,然而不忍幼女被杀的南宫家主最终保住了她的性命,将她安置在临江城外的尼姑庵中。
  后来她屡屡发出预言,无有不中,於是名声渐扬,直到有了大梁第一巫女的称号。
  终於有一天,南宫家主亲自将女儿接回家中,只因大梁皇帝李昊下了圣旨,要向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请教国事。
  此后南宫家迅速发达,在无数惊天骇浪中不但化险为夷,反而藉机上位,日渐繁荣。
  谁都知道,正是因为南宫家有了这样一位能知未来的巫女,才能成为如今权倾天下富可敌国的大梁三大豪门之一。
  可今天,她却亲口说出了南宫家将要倾覆的宿命。
  身为长女,家族未来的继承者,妹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炸雷般狠狠击在南宫燕的心头,她却仍心有不甘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定数,无法挽回?」南宫云珠微微抬起头,神色依旧淡然,却多了几分寂寥:「每一次预测都会折我的阳寿,爹爹明知此事,可这些年却仍为了家族兴旺一次次的问我,他何时又曾为我想过?既然南宫家如此对我,亡了也罢。」南宫燕沉默了片刻发出一声轻叹道:「家族虽有负与你,但你身上毕竟流着南宫氏的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南宫家毁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归宿。」红衣少女听了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担忧,反而嘴角微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说道:「给南宫家带来灾难的人今晚就会来,杀了他或许能有转机,却不知姐姐能不能狠下心?」南宫燕秀眉竖立,彷佛利剑,杀气骤起道:「有什么狠不下心的……」她话未说完,忽有下人急匆匆跑上山巅,禀报道:「小姐,玄天宗的叶苏文长老前来拜庄。」浮云飘过,挡住了月光,南宫燕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是何表情,只看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茫茫夜色中,南宫燕沿着崎岖的山路来到了一个小院前,这里是天剑山庄的后宅,院中的正房里亮着烛光,将一个清晰的剪影映在窗子上。
  她在门边停下脚步,伸出的手却僵在空中,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近在咫尺的木门。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她心中波澜起伏,霎那间闪过无数念头。屋里的人似乎也听到有人到来,转过身面对着她却没有行动,似乎在等她进屋。
  寒夜里四周一片寂静,南宫燕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正在变得杂乱的心跳。
  「既然一切都无法改变,该来的总会来的……」她心中想着已然拿定了主意,轻轻吁了口气,推门而入。
  叶苏文正站在屋子中央,负手而立,身上依旧穿着很多年前那件洗的发白的粗布长袍,上面挂满了尘土,显然这一路上来的风尘仆仆。
  他的鬓角已微微发白,双眼红肿,头发凌乱,显的有些憔悴,哪里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只是他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和骨子里的那份傲然却从未变过。
  南宫燕缓缓走到他身前,直到两人几乎面对面而立。
  他微微垂眼看着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三年不见,红莲,你还好吧?」再一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南宫燕的身体微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八年前,在那白雪皑皑的玉龙山巅,他也是这样握住她的手,对她说「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而她则羞涩的低下头,笑意盈满眼睫,如绽开的莲花般好看。
  那时她只有十八岁,还只是一个情窦除开少女,她的名字叫红莲。
  三年的时间不长,却足以改变一些东西。
  现在她已离开麒麟城,成为南宫家的长女,也是这个庞大金钱帝国的继承者,南宫燕。因此她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仅凭自己的喜恶做事。
  暗淡的烛火下,她的面容多了几分冷丽,轻轻摆脱开他的手,淡淡的吐出一句:「你不该来这里,回麒麟城去吧。」望着爱人那空空荡荡的神情,叶苏文也感到一些不寻常,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宫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就为了妹妹一句毫无道理的话,就要抛弃这个她日夜思念,好不容易才重逢的人?
  她转过身看向窗外的漆黑,半晌才微抿着唇轻声道:「云珠说你会为南宫家带来灾难,可我不信。你信命吗?」叶苏文当然不信命,要不然他二人又怎能走到一起。
  他清楚的记得九霄曾对他说过,若是他执意和她在一起,必为天地所不容,因为她叫红莲,是将一生献给神的圣女,而他是守护她的大长老,若是逆天行事,当年的无尘和婉芸就是前车之鉴。
  叶苏文没有回答南宫燕的问题,反问道:「你既然信了那些话,为何还来见我?我不知道今后会怎样,只知道和你携手并肩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有你相伴,人生至此,复有何憾!」南宫燕咬了咬嘴唇叹道:「三年前,我奉命下山,掌管辰月教对抗天龙门。如今我也是南宫家的继承人,我的每一个选择,都牵涉了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我虽然不怕,却怎能仅凭自己的感情行事,却不管别人的死活!」叶苏文知道她说的都对,而他并不想强迫她做什么,说道:「在我心中,你即不是南宫家的继承人,也不是玄天宗的圣女,你只是我的红莲。」说完轻轻在她脸上抚摸了一下,哀叹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只走出两步便感到一个温热柔软的身躯已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耳畔传来喃喃的细语,几不可闻:「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愿和你一起面对。」雨晴来到临江城时已是第五天的中午,空中艳阳高照,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将江边的寒气一举驱散。
  这临江城背靠天剑山,面对着闽江,依山而建,是大梁有名的贸易都市。
  城中一条大街由东到西,沿着江边穿城而过,路边酒肆店舖林立,热闹非凡。
  雨晴和常安在街头并肩而行,闻到一阵阵从酒楼中散发出的饭菜酒香,更觉得饥肠辘辘,肚子里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常安也饿了,便带着她来到江边一座大酒楼前,指着门上的横匾道:「这里的名菜『龙门跳』和『神仙醉』的花雕酒可是临江城一绝。小姐既然来了,一定要尝嚐,也算不虚此行。」雨晴听了不禁有些好奇,暗想什么仙人龙门乱七八糟的。
  抬头望去,见这酒楼高有三层,修建的十分气派,门口立柱上左边写着「世间无此酒」,右边写「天下有名楼」横匾上书「醉仙楼」三个大字,笑道:「这店的名字倒是响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两人将马交给夥计,上了三楼,在窗边景致最好的地方挑了个座位坐下,叫来小二点了酒菜。
  那小二一听常安点的菜肴,便笑道:「这『龙门跳』是本楼的招牌菜,二位当真是行家,可是常来?」常安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来往的客商,也没否认,只是笑着微微颔首。
  没过一会温好的酒便端了上来了,不多时一道道冒着热气的菜肴也相继上桌。
  雨晴这才发现这道『龙门跳』原来是一条鱼,背上用粉丝做成拱门样子,上面摆了松子。
  她正奇怪这菜为什么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却见那鱼儿突然扑腾翻腾了一下,彷佛跳过龙门,随后一股汤汁从鱼腹中流出来,顿时浓香四溢。
  常安解释道:「这鱼是新鲜的活鱼,开膛后立即炸熟上汁,肚子里填了肉冻,鲜美无比,不妨嚐嚐看。」雨晴夹了一口放入嘴中,确是外焦里嫩,鲜香可口,顿时赞不绝口。
  常安见她吃的高兴,笑道:「原来小姐爱吃鱼。」雨晴道:「小时候常吃,只不过那小子做的鱼味道却不怎么样。」她说着便想起了在百花谷中和谢无涯一起度过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有些失神。
  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世间可真的有仙人醉,喝下后便能将那些烦恼一股脑的忘了?」说着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乾。
  那酒入口时辛辣无比,等真的喝下去却有一股浓香上涌,让人陶醉其中。
  雨晴一杯接一杯喝下,酒到杯空,不一会脸上已微微泛红,有了几分醉意,笑着问道:「我说常先生,你也算是建邺有名的风流公子,可有心上人?」常安本想说个谎推搪过去,但随即想到这主子可是拥有洞察之力的神眷着,自己一说谎怕是就被当场揭穿,只能垂头丧气道:「本来是有,现在却说不准了。」雨晴奇道:「此话怎讲?」
  常安道:「我在麒麟城有一位相好,本来约定我送公主回大梁后便去月轮与她相会,可如今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那姑娘长得极美,又温柔贤淑,追求者甚多,若是我回不去,被别人勾走了也说不准。」雨晴见他一脸沮丧之色,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间,当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像你这般儿女情长,有什么出息!再说这世间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何必非她不可?」常安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也不想干什么大事业,娶妻生子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才是正经。这天下女子虽多,却没一个比得上她,我这辈子非她不娶。」雨晴听他说的发自内心,心想这小子倒也算是痴情,可比那姓谢的强上万倍。
  一想到自己以心相许,在桃花坞苦等了那人五年,却被他断然抛弃,绝情之极,心中恼怒,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之酒,骂道:「天下的臭男人大都三心二意、喜新厌旧,像你这般的却没几个。你放心,一年后等我的位子稳了,你身上的毒也解了,便放你去与心爱人相会,姓谢的若是敢阻拦,我一刀劈了他。」常安见她面色红若云霞,显然已有些醉了,心想到时候你们若不联手杀我灭口,我这名字真要倒着写了,嘴上却不敢说,只能乾笑了两声。
  正在这时,忽见一个小贩打扮的人急匆匆跑上酒楼,一进门就大喊道:「长乐舫被烧,文大家被抓住了,大家快去看热闹啊。」有些客商是外地人,不知道他所为何事,一脸莫名其妙。
  而本地人听了则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几个性子急的竟连饭也不吃了,急匆匆付了酒钱,就跟着那人下楼离去。
  雨晴心生好奇,於是把小二叫了过来,从包袱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问道:「店家,这人是什么毛病,一进来就大喊大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客人为何都跟着他走了?」小二见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解释道:「长乐舫是城西一家有名的青楼,和周围的赌场、当铺一样,都是天龙门的买卖。那姓文的名叫文怡,本来是一家青楼的花魁,歌舞弹唱,无一不精。只是这女子长得虽美,心肠却毒如蛇蠍,自从傍上天龙门分舵的舵主之后便掌管了长乐舫。她仗着有人撑腰,平时鱼肉乡里,无恶不作,为了找姑娘给那些有钱老爷们消遣,逼良为娼,也不知道毁了多少清白人家的姑娘。」听到这里,雨晴不由皱眉道:「难道她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吗?」小二撇了撇嘴,低声道:「王法?那是对付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怎能约束那些修行者?那文大家既然有天龙门中的修行高手做靠山,谁又能管得了她。前年,她见买烧饼的王老汉家闺女长得漂亮,便派人去抢,扔下三十两银子,将王姑娘硬绑入长乐舫。只是这姑娘性情刚烈,为了保住身子清白,竟用剪刀硬生生把自己下身扎烂,被送回家后没两天就断气了。王老汉带着女儿的屍体去县衙告状,却被告知这是她女儿自残身体,与他人无关。王老汉连气带恨,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前,好好的一家子,数日内却被害的家破人亡。」雨晴大怒道:「这天龙门也太混帐了,难道没人能制的了他们!天理合在!」小二笑道:「这天理却是有的,这两年临江城里出了一个辰月教,专与天龙门做对。人家虽然也是修行者,却处处与人行善,从不仗势欺人,老百姓提起来没有不竖大拇指的。尤其是听说教里有一位圣女,法力无边,济世救人。她给富人看病一方千金,遇到穷人不但分文不取,反倒送药钱,两年里也不知救了多少百姓。」常安笑道:「听你这一说,这位女子岂不成了救苦救难的九天女神下凡。」「谁说不是啊,只是那神仙平日只呆在天上,这位圣女却在人间行走。据说她还有两名助手,是一对夫妻,男的名叫张方外号神臂罗汉,女的叫陈有贞,人称天外飞仙。他们平时行侠仗义,扶危救困,是两位了不起的侠客。前些日子他们将天龙门的赌坊烧了,将那恶霸王老虎当街诛杀,大快人心。今天却是轮到了这文大家的头上,这女人恶有恶报,临江城里的人哪有不去看热闹的道理。」常安和雨晴对视一眼,心想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察访辰月教,如今正有这个好机会,不妨也去看看。
  於是二人付了酒钱,出酒楼牵了马,按着店小二的指点,向城西长乐舫的方向走去。
  这长乐舫倒也好找,两人瞧见城西靠江边的地方有一股浓烟升起,便顺着方向寻去,连打听也免了,不一会便来到了地方。
  这长乐舫本是建在江边的一处水榭楼阁,此时却是烈焰熊熊,一片火海,在辟里啪啦的爆裂声中,不断有立柱横梁轰然倒塌。
  大街中间的空地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着中间不住指指点点,雨晴因为骑在马上,却也看的清楚。
  只见众人包围当中立着一根旗杆,杆下跪着四男一女五个人,一个个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他们身前站着一男一女,那汉子三十岁上下,方面虯髯,形容威武。
  而那女子面若莹玉,细眉挺鼻,长得极美,眉眼中却是英气逼人。
  只见她一抱拳说道:「在下是辰月教的护法,名叫陈有贞。众位父老乡亲不必害怕,今日把这几个恶人揪出来,便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请众位乡亲把平日所遭受的冤仇报上来,既然官府不为百姓做主,我辰月教今日便为大家做这个主。」她问了几声,却无人回答,这些百姓平日里被欺负的狠了,虽然恨不得立即将这几个恶徒碎屍万段,心中却仍怕事后有人追究算账。
  陈有贞见无人敢站出来,不觉微微皱眉,正待再加劝说,却见一个拖着一条瘸腿的汉子走出人群,对着跪在地上的人呸了一口吐沫,骂道:「两年前,你们见我女儿美貌,便想将她抢入青楼。幸好我事先得到消息,让闺女跟着她娘回娘家避风头。你们这些恶人找她不到,便打折了我的右腿。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他越骂越怒,骂一句打一拳,不多时便将一个长乐舫的恶奴打的鼻青脸肿不断讨饶。
  眼见这些平日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恶人此时只有下跪讨饶的份,人群中顿时骂声四起,立时又有数人站出来指认他们的恶行。
  几番下来,愤怒的百姓再也压不住怒火,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将这些恶奴打的嗷嗷乱叫,满地翻滚。
  没过一会,四个人便如死狗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昏死了过去。
  陈有贞眼见再打就真把他们打死了,连忙伸手拦住众百姓,朗声说道:「这些人虽然可恶,却只是打手,罪不至死。如今首恶在此,大夥儿还是想想如何处置这个恶妇。」经她这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跪在旗杆下的那个女子才是正主,这几个恶人是她的手下,平时犯下的那些恶行也都是受她指使。
  只听有人叫道:「还用说吗,杀了这个恶妇,给那些被她害死的姑娘偿命。」又有人说:「就这么杀了她未免便宜,不如大家一起上,将这淫妇轮奸到死,也让她嚐嚐被千人万人蹂躏糟蹋的滋味。」「不妥,不妥,这淫妇日夜淫乱,如此岂不是遂了她的愿,还是沉到江里喂王八的好。」临江城中的百姓都恨透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只盼着她死的越惨烈越好,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各种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
  忽听有人道:「不如用铁钩子穿了她的肚腹下阴,挂在旗杆上示众,让她活活疼死,这才解恨。」说这话的是一名屠夫,他想到店里挂猪肉的法子不由脱口而出。
  他话一出口,立时便有数人叫好,有手快的便跑到店里取钩子去了。
  听到这残忍至极的酷刑,长乐舫的老板娘文怡被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似筛糠,嘴唇铁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一道淡黄色的溪水从她裙子下流了出来,转眼间便在她身子前汇成一大滩,一股刺鼻的骚味随之散发出来,她竟被吓得屎尿齐流。
  见她出丑,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陈有贞却怕夜长梦多,见已有人取来了肉店里挂猪肉的铁钩,便伸手示意大家不要再吵,大声道:「这恶女害了我临江城无数姑娘的清白和性命,罪大恶极,今日便将她在此地正法,以儆傚尤。」说罢从旁人手中接过铁钩,一把揪过文大家的衣领,就要动手。
  便在此时,只听有人大喝道:「住手,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贼人,光天化日下胆敢聚众闹事,杀人放火,就不怕王法吗?」随着说话声音,人群猛地向两边一分,一名四十岁上下手持长剑的胖子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群手提钢刀的大汉。
  只见他一身淡紫色蟒袍,银线金边,头戴貂皮帽,中间镶着一块美玉,虽然身体肥胖,行动有些缓慢,倒也显得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众人见他手中倒提着寒光闪闪的宝剑,又见他手下那些人凶神恶煞,心中害怕,自然而然的后退数步,都离他们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有人小声议论道:「看啊,天龙门分舵的王堂主来了。」陈有贞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打扮的像土财主一样的胖子,抱拳拱手道:「阁下就是飞影电光剑王堂主,久仰大名。」雨晴听说这人是天龙门的堂主,心中一动,悄悄对着他放出一丝洞察之力,却发现这位仁兄的境界才刚刚到太玄天境,只比常安略微强一点,心想就这点微末的道行居然也能当堂主,也敢号称飞影剑,脸皮当真够厚,也不知道他剑法如何。
  王堂主轻蔑瞥了陈有贞一眼,显然没把这个俏丽娇小的女子放在眼里,哼了一声道:「你就是辰月教那个天外飞仙?前些日子你们杀了天龙门的弟子,我还没跟你们算账,今日却敢冒犯到本堂主的头上,你难道不知道这长乐舫是我的买卖?文大家是我的人吗?」他说话时眼光缓缓扫过周围的百姓,被他看到的人均是心中一寒,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跪在地上的文大家见到救星来了,拚命挣扎着站起,不顾一切的哭喊道:「王大人,救命啊,这些恶贼人要杀我……」她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尖叫,却是被一名辰月教弟子一拳狠狠打在小腹上。
  这一拳打的着实不轻,她立即疼得弯下腰去,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舌头也咬破了,血一个劲的沿着嘴角流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有贞知道这位文大家就是王堂主的姘头,她选在此处闹事也是为了等他出头,此时目的已然达到,心中暗喜,冷冷的说道:「这姓文的恶妇作恶多端,今日罪有应得。你们天龙门平日里也没少做残害百姓的恶事,你身为堂主,难逃干系,今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咱们把以前的账一起算算。」她怕耽搁的时间长了招来官军难以收拾,只想速战速决,於是也不再废话,身子一晃,闪到了王堂主身前,左手晃他的面门,右手一拳打他的小腹,正是通臂拳中的一招『中庭锤』。
  王宾没想到她说打就打,但见她这一招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却正符合通臂拳中『拳打三节不见形』的至理,知道今日遇到了高手,心中不由有些发慌。
  但他仗着有兵器在手,又人多势众,却也不怎么惧怕,攒了一声「好拳法」运剑如飞,与敌人缠斗在一起。
  他虽然体形胖大,动作却不慢,只见剑光闪动,剑影纷飞纵横,令人眼花缭乱,这『电光飞影』四字却也并非浪得虚名。
  雨晴不懂拳法剑法,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觉得那陈有贞拳法飘忽,每一拳都是由抖劲发出,配上灵动的身法,端的无影无形、变化莫测。
  王堂主渐渐支撑不敌,被打的只有还手之力,只是他剑招花哨好看,一般人却也看不出来。
  又看了一会,雨晴意兴索然,毕竟她所接触的都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大修行者,一出手就是移山倒海的威能。
  在她眼中,这两人既然拥有魂力却如寻常江湖豪客般以拳脚功夫相斗,实在是不可理喻,就像面前明明有大川湖泊却非要从路旁阴沟里取水一样可笑,於是小声对常安道:「这位天龙门的堂主怎么如此差劲,就算你上去也能和他斗上一斗?」常安知道她话里讽刺自己,却也不生气,说道:「堂主的职责是掌管分舵,将天龙门发扬光大,修行打斗自然有门中的长老负责。这位王堂主在临江城不过数年,却将分舵整治的兴旺发达,在南宫家眼皮底下开了十余家店舖买卖,每年上缴的银子是其他分舵的三倍,此人确是身怀大才。」雨晴不服,反驳道:「这算什么本事,还不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常安心想你身上那些华丽的衣服珠宝那件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嘴上却不敢说,连忙转开话题道:「快看,姓陈的要赢了。」就在他说话间,场中已决出了胜负。
  只见陈有贞突然粉拳一晃,一拳变为三拳,自上到下分攻敌人面门、胸口、小腹三路,正是通臂拳中的绝招天河倒泄。
  王堂主眼前一花,闪避不及,正被一拳打中肩头,向后一个趔趄。
  陈有贞就势跟上,一脚踢中他的小腹,将他踢的一个跟头翻了出去,坐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她这几招兔起鹘落,快似闪电,王堂主手下那些持刀大汉还没来得及出手救援,他便被打的倒地不起。
  这些人都是天龙门中的修行者,平日横行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呼呼几声,七名手持钢刀的汉子一起冲上,将陈有贞围在当中,钢刀齐举,就往她身上招呼。
  陈有贞见他们气势汹汹,也不敢大意,叫了一声「来的好」,变拳为掌,使开游龙掌与这些人游斗。
  但见她身法快捷如风,一身粉色的花裙在刀光中穿插纵横,彷佛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数招一过,只听碰的一声闷响,一名大汉被她一掌击中右肩,肩骨顿时碎裂,一条胳膊耷拉了下来。
  陈有贞虽然打中敌人,却闪躲的稍慢,险些被一把钢刀砍中,她心中暗叫一声好险,不敢再冒险进击,於是严守门户,稳紮稳打,一时和剩下的数人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就在这时,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那个虯髯大汉突然说道;「交给我,你退下。」说着向前跨出一步,众人也没看清他这一步如何迈出,却见他落脚时已到了一名天龙门弟子面前。
  那人突然觉得面前多了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心中一惊,举刀就劈。
  大汉也不躲,手臂上白光一闪,挡在面前。
  长刀狠狠斩在那人小臂上,只听卡嚓一声脆响,他的手臂毫发无损,钢刀却碎裂成数截,使刀的汉子「哎呦」一声嚎叫,倒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他一出手就镇住了其他几人,众人只看到他胳膊一抬,那名同伴便飞了出去,至於具体怎样出的招谁也没看清楚。
  愣了片刻,其中一人才反应过来,大叫道:「大家一起上,杀了他。」面对冲上来的五名持刀恶汉,那大汉又是一步踏上,仍是随意挥了挥胳膊,便听道一阵惨呼,几个用刀砍他的汉子都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还剩下一个出手稍慢的,眼见同伴都被这人不知用什么法子打倒,举在空中的刀便再也砍不下去,大叫一声妈呀,转身就跑,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雨晴小声在常安耳边说道:「这人倒还凑合,应该勉强算是大魂术师了。」常安心想,你身边不是大宗师就是大魂术师,这种人你自然看不上,可在寻常百姓眼中,他们的神通却与神仙无异。
  众百姓见那虯髯汉子如变戏法一般,举手投足间将几个天龙门中厉害的修行者打的生死不知,顿时欢声雷动,一片雀跃。
  陈有贞却走到那汉子身边,嗔怪道:「谁叫你出手了,我还没打够呢!」那汉子红着脸道:「娘子说的是,是我鲁莽了。」雨晴这才知道这人就是店小二口中那个外号神臂罗汉的张方,是陈有贞的丈夫,也是辰月教的护法。
  陈有贞和丈夫说了两句,突然想起一事,转头寻去,却发现那王堂主早已不见踪影,愤然道:「可恶,又让那狗贼跑了。」她随即转向旗杆的方向,却见文大家正向人群里钻。
  原来她眼看着天龙门的弟子落败,不甘心就此送了性命,於是趁着大家忙着看热闹无人注意她的时候企图趁乱逃走。
  陈有贞一声大喝:「想跑,哪有那么便宜!」
  两步赶到她身旁,一把揪住头发将她翻了过来,又「撕拉」一把将她的衣裙撕掉,用裙带将她的双手死死绑住。
  这样一来,这位千娇百媚的青楼老板娘就赤条条的裸露在众人面前。
  但见她体态婀娜多姿,玉乳丰盈,腰肢纤细如柳,臀部丰满浑圆,肌肤若雪,润泽如玉,小腹下一撮阴毛乌黑浓密,确是一个摄人心魄的尤物。
  此时她头发被抓,头颈无法活动,只能像蛇一般拚命扭动着光溜溜的身子挣扎,带着胸口那两点如雪中之梅般的小乳头上下颤抖,又惹得人群中一阵哄笑。
  「女…女…女…侠饶命……求求你…下回我再也不敢了…」文大家望见陈有贞手中那把带着肉腥味道的黑色钢钩,吓得魂飞魄散,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利落了。
  陈有贞面色一寒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犯下的那些罪孽终要有个了断。」说罢一脚踹在她的大腿根部,只待她疼得一哆嗦将双腿分开时,举起手中钢钩,对准她腿间那柔嫩的花蕊深处狠狠插了进去。
  文大家本想挣扎着躲开,却被陈有贞一脚将大腿踹断,腰部以下一片酸麻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钩尖刺入了她两片丰腴的阴唇当间。
  她只觉得下身一凉,一个冰凉的物件硬生生从阴道钻进,随后轻而易举的穿破了子宫,一连钩破好几段肠子方才在她的小肚子里停下。
  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小腹深处传来,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发出一半的惨叫也硬生生咽了回去,两眼一翻,险些昏死过去。
  只一钩下去,这位美貌妖娆的老板娘就被插的双眼翻白,张着嘴呼呼喘气,白沫子直从口鼻往外冒。
  陈有贞眼看着她出气多进气少,已然丢掉大半条命,暗想她到底没练过功夫,身子柔弱,恐怕经受不住如此酷刑。
  她毕竟也是女人,心肠又软,见眼前这个女子身体最敏感的地方惨遭酷刑摧残,疼的死去活来,全身不断抽搐,连五官都扭曲了,不由生出几分不忍。
  然而她转念又一想,这恶妇几年中害了无数良家女子,实在是罪大恶极,今日饶她不得,於是把心一狠,手上猛地加劲,将钩子在她肚子里一搅一拉,只听噗哧一声,一段染血的钩尖在她阴毛上方肚脐眼下边一点雪白的肚皮上穿透而出。
  文大家眼看着那铁钩将她的肚腹洞穿,立时揪着嗓子像杀猪一样尖叫起来,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然而她双手被反绑无法自由活动,只能拚命扭动起纤细的腰肢,带着双腿乱颤乱踢,显得即滑稽又诡异。
  陈有贞取过绳子拴在钩尾,脚尖点地纵身跃起,在旗杆上轻轻一蹬一踏,已借力翻上了三丈余高的杆顶,这一手蹬天梯的功夫使得飘逸潇洒,彷佛飞燕归巢,顿时博了个满堂彩。
  她将绳子穿过杆顶拴旗绳的铁环,从杆顶飞身跳下,又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猛地坠在地上,将那文大家如昇旗一般拉到了杆顶。
  只见她被铁钩勾着,高高倒挂在旗杆上,手脚在空中乱舞乱抓,白花花的身子顺着风飘摇不定,倒真像是一面在空中飘舞的白旗。
  她此时虽然痛彻心肺,神智倒也清楚,知道受了这穿腹之刑,又像肉店里的肉一样被挂在空中,肯定是活不成了,虽然心有不甘,却也认了命,只盼着赶紧从这份无穷无尽的痛苦中彻底解脱。
  可事与愿违,因为她受伤在腹部,肚子里虽然被铁钩搅的乱七八糟,肠子断成几截,一塌糊涂,心肺要害却仍然完好无损,因此一时无法断气,只能强忍痛苦,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众百姓见这恶妇终究伏法,临死前丑态百出,心中的愤恨渐渐平息,却仍对着她指指点点,骂声不断。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文大家因为失血过多,神智渐渐变得模糊,嚎叫声也变成了低沉的呻吟,四肢软绵绵的耷拉下来,只偶尔微微抽搐一下,便不再动弹,大量的血仍沿着她的手脚滴滴嗒嗒的往下流淌,在旗杆下形成一个小水塘。
  就在这时,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铁钩终於承受不住她身体的重量,将耻骨连接处的筋骨割断,生生豁开了她的肚子,彻底脱离了她的娇躯。
  这一下她的身子就像一块石头,头下脚上从三丈多高的杆顶直坠下来,碰的一声正摔在青石板的地上,直摔了个头破骨碎,脑浆崩裂。
  只见她的小半头颅连同脖子被一起砸到了腔子里,鲜红色的脑浆立时流了一地,再加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肠子脂肪从她大开的肚子里咕噜噜的冒出,片刻间就像是在地上开了个染坊。
  可怜这位貌美如画的一代名妓,本已脱离了风尘修成正果,成了青楼老板,最终却落得个肚破肠流,脑浆涂地的下场,连个全屍也没留下。
  见她死的如此惨烈,陈有贞不由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人群中也是不少人发出唏嘘之声,为她惋惜。
  只有几个被她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却仍然不依不饶,有人用树枝在她破开的肚子里乱扒一通,将她的肠子挑了出来,又将她的心肺彻底戳烂。
  也有人朝着她吐痰,用脚在她的裸屍上乱踢,更有几个人乾脆解开裤子,对着她的屍身撒上一泡热尿。
  陈有贞见文大家死后还被百般羞辱,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劝阻道:「她虽然生前作恶多端,可现在人已经死了,一了百了,你们又何必作践她的屍体呢。」吩咐手下人将她的屍体扔到熊熊燃烧的火场里,让她和那座昔日夜夜香歌艳舞的青楼一起化作飞灰。
  陈有贞又取出从文大家房中搜出的银子,分给那些平日被长乐舫侵害的百姓,一切处理停当后才和丈夫一起上马离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雨晴突然转过头对常安道:「我以前总以为修行之人一心向道,世俗之事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足为道。今日才知道天龙门中原来都是这些贩屠之辈,怪不得被弄的乌烟瘴气,名声败坏,看来该好好整顿一下。」常安不以为然道:「天下又有几个能看破尘世的修行高手?天龙门百年如此,却昌盛发达,换几个人又能改变什么,或许更加不堪呢。不过小姐用这法子敲竹杠倒是妙的很,抓个把柄吓吓那姓王的,有多少银子也让他吐出来。」雨晴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天龙门中要大大清理一番,不止这个姓王的,那些不听话的正好藉这个机会除去。」两人正说着,忽听有人高声喝道:「大胆贼人,杀了人还敢留在这里,简直不把官府放在眼里。」雨晴循声望去,却见从长街西面并排来了两匹高头大马,马上其中一人身穿官服,是个当官的,另一个正是刚才逃走的那个王堂主,二人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官差,手拿棍棒,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雨晴见他们一路大呼小叫的直奔自己而来,似乎是把二人当成了缉拿的罪犯,心中奇怪,转头四顾,发现刚才那些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显的格外扎眼。
  为首的官员来到雨晴身前,抬起马鞭子指着雨晴喝道:「唉,我说你们两个恶贼,既然在本官手里犯了案子,就跟我去县衙打官司吧。」常安见了官服便知道这是府衙中捕头,在朝中根本没有品级,若是亮出公主的身份,恐怕吓死了他。
  但他不知道雨晴这次来临江城的目的,因此不愿暴露身份,在马上施了一礼道:「大人认错人了,那杀人放火的贼人已经跑了。我们可都是做买卖的商人,是良民,不是贼。」那捕头冷笑道:「商人?哪有随身带着兵刃的商人,我看你们长得一脸奸诈,一定不是好人,非奸即盗。」常安知道他把两人当成过往的商旅,准备敲上一笔,这叫宰肥羊,只要白花花的银子送上去,贼人便成了良民,否则就算你是天大的好人也会被抓进大牢。
  他满面堆笑的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上,心想你这次却是打错了算盘,以后不但要把银子加倍退回来,恐怕连这捕头的位子也保不住了。
  而雨晴从小就在桃花坞修行,后来又当了公主,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因此也根本没打算送银子。
  她见这官差居然胆敢敲诈到自己头上,不由心中微怒,笑眯眯的伸手一抬,一道紫火在她指尖跳跃不定,正是九幽冥炎。
  常安吓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去,他见谢无涯使用过对这种魂术,对它的威力印象深刻,知道只要被一小点紫火沾上,这位捕快大人恐怕连灰都剩不下。
  虽说杀个小捕快倒也没什么,但若是暴露了身份,让人知道一位公主殿下在闹市中杀死官差,那又成何体统。
  他正要阻拦,却听那个胖子王堂主突然大叫道:「误会误会,这位是我天龙门从建邺来的大长老,怎么是贼人,兄弟想必是认错人了。」只见他在那个差官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那差官微微一愣,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雨晴二人,脸上堆起笑容道:「原来是天龙门的大长老,误会误会,请二位不要见怪。」说罢带着手下收队走了。
  等这些人走远,王堂主赶忙下马来到雨晴马前,躬身施礼:「属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失了礼数,罪该万死。这里说话不便,请驾临寒舍讲话。」雨晴心想既然被认出来了,也不妨先和这位天龙门分舵的堂主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再作打算,於是和常安一起跟着他向城南走去。
  三人穿街过巷,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大宅子前,只见这宅子修建的十分豪华,朱红的大门,烫金的门匾,上马石下马石俱全,门口还立着两个大石狮子,看上去倒有几分像县衙,虽然不伦不类,却气派十足,正是王堂主所说的寒舍。
  几人跟着他来到内堂,雨晴在正位坐下,常安坐在下手,王堂主却不敢坐,施了跪拜大礼,随后恭恭敬敬的侍候在一边等着她训话。
  雨晴见他一口一个公主叫的比亲娘还要恭敬,微微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王堂主连忙回禀:「属下王正廉,正直的正,廉洁的廉,任临江城分舵风顺堂堂主。说来惭愧,属下一直仰慕公主殿下的风采却无福拜见,只得花重金从他人手中买了一副殿下的画像,挂在内庭中每日参拜。今日一见,殿下却比那画中的女子美貌百倍,因此一时没认出来,日后我定要找名家画师重新画过。」雨晴见他满面堆笑,一个劲的溜须拍马,不由心生厌烦,暗想你心爱的女子刚刚惨死,屍体还没收敛,你却能如此开心,真是个薄情无意的小人。
  她这辈子最恨这种人,面容一冷道:「好一个正直廉洁的王堂主,建邺的皇宫我住过,天龙门的总舵是我办事的地方,我看跟你这豪华富丽的宅子一比也算不得什么,堂主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吧?」王正廉听她话里不善,头上冷汗直冒,连忙道:「小人对陛下和殿下的衷心天地可鉴,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为门里办事,从不敢懈怠,每年的收入都如实上缴。」雨晴一拍桌子怒道:「你搜刮地皮,闹得民怨沸腾,败坏了天龙门的名声,又是何道理?」王正廉吓得一哆嗦,连忙辩解:「那些无知刁民是受了辰月教挑唆,请殿下明鉴。」雨晴本是要吓吓这家伙,从他身上捞些好处,见他被吓得面如土色,心想这小子定会送上一分厚礼,暗地里一阵窃笑,她正要出言索取贿赂,却突然听到「辰月教」三个字,不由微一沉吟,问道:「这辰月教的底细你可知道?」王正廉对辰月教恨之入骨,因此一直暗中调查,此时娓娓道来,从教义、教务,到教中担任要职的各类人物,又讲到那位法力无边的圣女,直讲了一个多时辰才说完。
  雨晴见他将众多纷繁复杂的线索理的清清楚楚,如数家珍,显然事先做过充分的准备,心想这人虽然无耻,倒也有几分才智。
  最后又听他说:「临江城向来是由南宫家主掌,县丞老爷慕大人就是南宫家的上门女婿。他本和属下是好友,平时没少送银子孝敬,可这两年辰月教作乱他却在一边看热闹,想必是受人指使,这辰月教必与南宫家有些关系。」雨晴点了点头,又问起那封求救的文书。只听王正廉解释说,前几日临江城突然出现一队从月轮来的商队,里面藏了个大修行者,他怕他们与辰月教勾结不利於天龙门,这才发文书请援。
  这一下雨晴也是一愣,她收到的文书中并没有提及大修行者的事情,若真是如他所说有从月轮来的高手,这事情就复杂了。
  见雨晴眉头微蹙,沉思不语,常安赶忙道:「我离开麒麟城时已打听清楚,玄天宗大长老九霄下了严令,不许任何长老高手下山,怎么会有人来临江城?何况就算真的有大修行者来,如何能让人认出来,这事未必当真。」王正廉躬身道:「大人,此事千真万确。我亲自去看过,商队中有个女子,一看就不是凡人。这些大修行者天天闭关修炼,不食人间烟火,和一般人的气质大不相同,绝对假不了。」常安见他信誓旦旦,也不由得不信,又细细打听了那女子的年纪相貌,想了一会,突然转头对雨晴道:「她是玄天宗的大长老月桦,不知她来这里做什么?若是叶苏文也和她一起下山就麻烦了。」自从到建邺后雨晴一手掌管天龙门,大权在握,混的风生水起,早就将叶苏文这个人忘了,此时突然提起这位天下闻名的大宗师来,不由打了个寒颤,心中盘算着要是让他知道他两个妹妹是怎么死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怕是又多了个难缠的对头。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还是先去天剑山庄试探一下,若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
  常安取出早就写好的拜帖交给王正廉,让他去通知天剑山庄。
  一切都安排妥当,到了下午雨晴接到了南宫家的回复,於是在王家换好衣服,由常安和王正廉陪着前往天剑山。
  天剑山坐落在临江城南,和城北的闽江遥相而对,三座主峰有如三把直插天庭的利剑,气势磅礡。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霞光照的山林里一片艳红,雨晴三人沿着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不徐不疾的前行,一路欣赏着林中的美景,倒也惬意。
  一路上王正廉又将南宫家的种种背景详细的讲了一遍。
  南宫家族百年前就是江南名门,自从二十年前辅佐皇帝李昊登基后更是飞黄腾达,如今掌管着整个大梁水路两军兵甲制造的工坊,可以说是富可敌国。
  三年前老家主南宫亮退隐山林,周游四海,将整个家族的基业交给了几个弟弟和长女南宫燕打理。
  如今南宫燕已成为南宫家新一代的领袖,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却大权独揽,据说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还向这位南宫家的长女提亲,说不准南宫家也能出一位皇后娘娘。
  王正廉最后又愤愤不平的说道:「南宫家在临江城独霸一方,说一不二,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她南宫燕一介平民,明知公主驾临,不但不来见驾,反而还要您亲自登门,哪有这样做臣子的道理!可见她平日是多么嚣张…」雨晴见他最后也不忘挑拨离间,不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天色渐暗,几人又走了一个时辰,终於来到一座高大雄伟的牌楼前,只见左右的立柱上书 「日落闽江静,云散剑山空」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正是到了天剑山庄的山门。
  山门两边早已站满了前来迎接的人,除了南宫家外临江城的官员也来了不少,无数灯笼火把将昏昏暮色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晚风中一名秀美如画的女子抬步迎上,淡烟色纤裙几分曳地,衣摆下青色束带松松在腰间打了个结,乍一看仿若是氤在极淡的水墨上,飘然若仙,正是南宫家的大小姐南宫燕。
  雨晴今日也是精心打扮,特意挑了一条华丽的金棠色凤裙,配着珍珠项链,光华四射,风采照人,但她毕竟并非出身名门,珠光宝气中难免带着几分俗气,若是论气质风度,和这位飘尘绝逸的南宫大小姐一比立时相形见绌。
  眼见自己被比了下去,雨晴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相反她觉的对面女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彷佛两人是一对多年未见的姐妹。
  她见南宫燕一上来就大礼相见,连忙上前搀扶,笑道:「听说太子殿下已经向姐姐提婚,以后你我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多礼。」南宫燕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银瓶公主,一丝惊讶之情自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回复正常,宛然一笑道:「您贵为公主,我只是一介草民,礼数是不能乱的。」两人手拉着手一边说笑一边向山庄走去,常安和南宫家众人在后面跟着,进了山庄又穿过几层套院,最后来到了后花园。
  小巧精致的院子中间是一座八角亭,摆着一张八仙圆桌,正是今夜晚宴的场所。
  雨晴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幽香,寻香望去,却见墙角几棵桂花树开的正盛,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镶嵌在绿叶中十分好看,不由笑道:「隆冬时节,桂花飘香,这院子里想必是有阵法支持,那八角亭便是阵眼吧。」南宫燕也笑了笑:「殿下的眼力果然厉害,说的一点不错,不过这阵法除了驱除冬日的寒意外也没什么大用。」说话间几人来到亭中分宾主落座,这里果然温暖如春,似乎一切料峭寒意都被挡在了外面。
  南宫家百年豪门,自然不能像王正廉一个土财主家那样富丽堂皇,从装饰到家俱无不大方雅致,却又自然朴实,若不是有那羊脂玉的筷架,倒像是文人雅士对酒吟诗的乡间小宅。
  若是在一年前雨晴恐怕要大为惊奇,说不定还会当场出丑,但这半年中她一直在建邺做公主,各种豪华排场见的多了,眼界阅历早已不同以往,谦虚了几句后便安然坐了主位,和南宫燕有说有笑,推杯换盏,气氛极为融洽。
  一道道酒菜陆续端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南宫燕这才进入正题,问道:「公主殿下这次来临江城想必有事吧?」雨晴点了点头道:「自从我回到大梁一直都想来看看姐姐,这次有机会正好前来拜见。另外有些天龙门中有些俗物需要处理……」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此地出了个辰月教,为非作歹,专门与我天龙门作对,前些天还烧了分舵里的店舖杀了不少门徒,姐姐可听说过此事?」说完后她微微斜眼扫过对方的脸,希望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异常。
  南宫燕却神色如常,略微思量了一下应道:「辰月教这两年确是闹的很凶,听说还出了一位法力无边的圣使,过些日子要在天剑山齐云峰开坛讲法,有不少临江百姓都要去朝见圣女……」两人对答了一阵,雨晴察言观色,却自始至终也没看出任何异常之处,又问了几句,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於是话题一转道:「听说姐姐有个同胞妹妹叫南宫云珠,有大神通,能知前生来世,恕在下冒昧,有一件事想向她请教。」南宫燕听了,立即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妹妹最近染了重病,实在无法见外人。」雨晴知道她是推脱,微笑道:「我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事关重大,若是云珠妹子肯帮忙,我绝不会忘了南宫家的大恩大德。」她言下之意便是会有重谢,谁知南宫燕却根本不为所动,仍是极力推辞,两人顿时僵在了哪里,酒席上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正在这时,只听院外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姐姐,我的病已经好些了。既然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亲自来找我,若是驳了殿下的面子岂不是太不近人情。」随着话音,一个身体修长的少女从月亮门走了进来。
  南宫燕见妹妹自己出来,也不便再阻拦,只得上前为雨晴引荐。
  雨晴本以为南宫云珠一定也和她姐姐一样都是一笑倾城的绝色美女,但见这女子相貌穿着都十分普通,怎么看也不像是和南宫燕一母所生。
  她心中不由一阵打鼓,拉着云珠的手亲密的说:「原来你就是云珠妹子,久闻大名,没想这般年轻却有如此通天神术,了不起,了不起。」同时她指尖微挑,放出一丝洞察之力向她身上探查过去,然而结果却让她大为失望,这位云珠小姐身上一丝魂力也无,确实只是一个不会魂术的普通人。
  南宫云珠似乎没有察觉,只是淡淡一笑道:「公主姐姐年纪也不大,身上的神术也很了不起,了不起啊。」雨晴听她话中有话,心中一惊,脸上不由微微变色,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常安连忙圆场道:「公主殿下的造物神力自然十分了得,两位都很了不起,是大大的女英雄。」他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双方必会一笑了之,气氛便能缓和下来。哪知道南宫云珠却转过头盯着他从头到脚不断打量,脸上的神情又是惊讶又是古怪,看的他浑身一阵不自在。
  之后雨晴跟着云珠进内堂说话,大堂上就只剩下南宫燕,常安,王正廉和几个作陪的官员。
  此时席间身份以南宫燕最为尊贵,自然而然成为了众人吹捧奉承的对象。
  她本就十分瞧不起对这些混迹官场之徒,心中又惦记着妹妹和公主的谈话,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脸上就露出了厌烦之色。
  众人只装作没看见,继续说笑敬酒,没过多一会儿,只见银瓶公主从内堂中走出,南宫云珠却没有跟着送出来。
  常安偷眼望去,见雨晴神色如常,看不出是喜是怒,心中不由一阵打鼓,但他也知道若是她不愿意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索性将好奇压在心底,权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雨晴又和南宫燕闲聊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南宫燕也不挽留,亲自将公主一行送到山门外才返回山庄。
  她一送走客人便匆匆回到内宅,在一间大屋里早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等着她,正是叶苏文和月桦。
  原来月桦对叶苏文知根知底,知道他在中原没有熟人,因此一下山就直奔天剑山庄,和他前后脚来到了南宫家。
  叶苏文执意要追查妹妹的下落,不肯随她回山,她也无计可施,只得陪着他住下。
  后来二人探听到银瓶公主掌管天龙门的消息,本打算去一趟建邺详察细访,没想到还没等他们起身银瓶就亲自来了临江城。
  几人一番商议后决定由南宫燕前去试探虚实,二人则留在后宅等待消息。
  叶苏文担心妹妹的安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几次都想冲到晚宴上亲自问个明白,却又生生忍住,此时他一见南宫燕回来,赶忙迎上去一把拉住她问道:「怎样?」南宫燕直言道:「这位公主既不是银瓶也不是青蓉。我和银瓶妹妹在麒麟城一起修行多年,情同姐妹,而她却不认识我,显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不过这女子长得和银瓶一般无二,第一眼看到她连我也误以为是银瓶妹妹下山了。我曾在席间旁敲侧击的打听,她却口风甚紧,没有透露半点消息。云珠妹妹对她的来历也一无所知,只说她和那个叫常安的跟班都不简单。」叶苏文听到并没问出有用的消息,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冷声道:「你既然知道她是假的,为何不将她留下来问个清楚?难道就这样放她走了?」南宫燕为难的说道:「若是我执意不让她走,不免令她起疑。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大梁,她是陛下亲封的上公主,南宫家是做臣子的,我做事不能不为家族考虑。」叶苏文哼了一声道:「那个叫常安的我认识,当日他和青棉一起离开麒麟城,护送青蓉去大梁。如今我两个妹妹不见踪影,他却跟在假公主身边,其中必有蹊跷,既然我们动不了公主,不妨把他抓来问问。」南宫燕略微沉吟了一下又摇头说道:「这也不妥,且不说他是不是受人挟持,能知道多少真相。就算他知道内幕,却一直躲在公主身边,你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擒来。一招不慎不免打草惊蛇。若要弄清这位假公主的来历,还需从长计议细细察访。」叶苏文听她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不由怒气上涌,不快道:「你到底帮不帮我?若是你怕连累了南宫家,我一个人去察也就是了。」南宫燕知道他心情不佳,也不和他争辩,只是柔声安慰道:「就算要抓人也不能在临江城里动手,在席间闲聊中我听她对辰月教似乎很感兴趣,几日后正好是辰月教在齐云峰开坛讲法的日子,到时候她一定会去。我们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动手,就算惹出事端,一股儿脑推到辰月教身上也就是了……」她将自己的打算细细说了,叶苏文和月桦听了连连点头,都觉得有理。於是几人又将一些细节商量了一遍,计议已定,分头行事,暂且不表。
  却说雨晴回到临江城后彷佛中了魔障,整日足不出户,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拿着一本紫金皮书翻来覆去的阅读,时不时在空中胡乱比划,手舞足蹈,有时竟连饭也忘了吃,就如得了失心疯了一般。
  常安见她所读的正是从叶青蓉手里抢过来的那本真知之书,心知这其中必有隐情,几次想问明原因,却都被雨晴毫不留情的撵了出来,於是也只得任由她疯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六日清晨,冬日里天亮的晚,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常安正缩在被窝里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眼便看到雨晴站在他的床前,一双妙目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由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
  雨晴没好气的在他耳朵上重重捏了一把道:「快起来,今天是辰月教开坛说法的日子,我们去会会那位法力无边的圣使。」常安这才想起雨晴早就说过要亲自去探辰月教,只不过最近这位公主殿下突然变得疯疯癫癫,让他把这事完全忘到了脑后。
  他一直就觉得两人人单势孤,这件事实在太过冒险,事到临头心中更是隐隐感到不妙,不由打起了退堂鼓,踌躇道:「殿下,我昨晚头疼的厉害,恐怕…」他话没说完就乖乖的住了嘴,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一朵细小的火花在雨晴指尖亮起,正对着他两腿之间,赶忙乾笑了两声改口道:「想必是屋子里太闷了,去外面透透气也就好了。」於是两个人梳洗打扮用了早饭,仍然扮成客商模样,骑上马直奔天剑山而去。
  天剑山有三座主峰,南宫家所在的叫狼牙峰,而辰月教开坛的地方则选在了南面紧邻闽江的齐云峰。
  雨晴和常安天没亮就从临江城出发,本以为能赶个大早,哪知道到了山脚下才发现山路上熙熙攘攘都是人,一打听才知道,这附近几百里之内的信徒都赶来朝见圣使,有些离得远的昨晚就来了,在山脚下寒夜里生生冻了一晚。
  雨晴和常安对望一眼,都觉得这辰月教着实有些邪门,居然能收罗这么多虔诚的信徒。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向山上走去,路人见他们气质不凡也不敢阻拦,纷纷让到路边,因此这一路走的十分顺畅。
  只不过后来山路越来越陡峭崎岖,他们只能下马步行,这一来速度便慢了许多。
  常安一边走一边凑到雨晴身边,笑嘻嘻的低声问道:「殿下,那天你到底向云珠姑娘请教了什么?」雨晴爽快的答道:「我问她如果有一天我遭了大难,该如何行事。」常安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痛痛快快说出实情,於是又问:「那她是怎么说的?」这一次雨晴却转过头不怀好意的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眼眸中含满了笑意,一字一句的反问:「你真想知道?」常安心里感到一丝不安,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於是立刻住口不再多问。
  两人就这样又默默的走了一阵,终於来到了山顶。
  山顶上是一大块空地,此时正是寒冬,山顶的草甸被积雪所覆盖,雪中站满了前来观法的信徒,摩肩接踵,拥挤不堪,常安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块地方供两人站立。
  空场当中早已立了一座简陋的法坛,辰月教众布置在四周,张方、陈有贞夫妇二人负手立在一边护法,只等着圣使驾临。
  朝阳初升,阳光照在信徒们冻得乾裂的脸上,彷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纱,於是所有人的面目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望着那一张张粗糙麻木,似乎相同,却又不同的脸,望着那一双双充满期待、兴奋难抑的眼睛,雨晴心中突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感慨。
  命如蝼蚁,人生苦短,转瞬即逝,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自己一心向往男耕女织式的平凡人生活,就是如这些乡下人一般,在浑浑噩噩中变老死去?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只听陈有贞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恭迎圣使!」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落英缤纷中,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她的脸上带着暗金色的龙神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头发高高挽了一个鬙,斜插一只青玉簪,一身红裙彷佛花间的蝴蝶在山风中猎猎舞动,裙摆下露出一双如凝脂般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赤足,沿着由七彩花瓣铺成的地毯缓缓走上法坛。
  飘渺动听的声音在山峦间回荡,而声音里的庄重却令人肃然。
  「……只要心中的虔诚不变,你们就永远是我的兄弟姐妹,愿女神的佑护和恩宠伴随你们一生………」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从裙袖中伸出,指向众人,同时一道圣洁的白光自她手上发出,缓缓洒在信徒身上,霎那间驱走了一切寒冷与阴霾。
  於是,一个老者高唱着歌颂女神瑶宓的颂歌双膝跪倒,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虔诚的信众们一个接一个跪了下去,转眼间就在地上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人群中只有雨晴仍然突兀的站立着,呆呆的望着对面的圣使,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就如同一尊泥塑。
  就在红衣女子伸出手的一刻,她也悄悄将一丝洞察之力放了出去,想藉机摸摸这位圣使的底细。
  然而当洞察之力和圣使手中白光接触的一霎那,她却如遭雷击,雨晴清楚的感到她的洞察之力只稍一接触便完全融入了那道白光中,就如同雨滴落入湖水,瞬间消融的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也没能激起。
  几乎是在同时,一股浩如烟海的澎湃力量向她汹涌的扑来,似乎要将她连同整个世界一起吞没,那根本就不是魂力,那是她无比熟悉的九天星辰之力,与她身上的神力一般无二。
  「这怎么可能?」
  她喃喃的低语着,身体却不住的颤抖。
  似乎是作为回应,她体内的星辰之力开始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如烈焰一般无情的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突然想起了玄天经最后半页上的那句话:「女神瑶宓为九天至尊,掌控世间万物,得女神眷顾者可得掌控之力。」她终於想明白了一切。
  「那是神力掌控!」
  「她是玄天宗的红莲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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