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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母种情录】(第二卷5-7)作者:欢莫平
送交者: 丫丫不正[☆★★声望品衔12★★☆] 于 2024-09-23 4:23 已读 21499 次 7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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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母种情录】(第二卷5) cool18.com

作者:欢莫平 2024/9/23首发于SIS001 字数:5435字 cool18.com

前言:好消息,我回来了!坏消息:过度章节,无肉。 也不能保证更新频率,因为要放国庆节假了! cool18.com

              第五章游街逛市 cool18.com

  晨曦微末,一股似有似无的香风将我从深眠中撩起,睡眼惺忪中,一抹仙影 渐渐凝成一尊欺霜赛雪的玉人,只是那无瑕雪靥上尽挂着俗世中随处可见的溺爱, 一双剪水瞳更是紧紧凝在爱子身上,片刻不离。 cool18.com

  " 娘亲?你何时醒的?" " 娘一向不需什么休憩,多是凝神打坐,但与霄儿 同榻,却是要交颈而眠以尽妻责。" 仙子一手支颐,另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在我 胸前抚动,香唇绽开一丝溺爱," 方才瞧霄儿睡相可喜,一时未能忍住便将你捉 弄醒了——你瞧,口涎都流出来了,一点也不随娘~" "啊?" 一听如此调笑,我 赶忙在嘴角抹了一下,果真如娘亲所言,还未等我出言,娘亲微眯双目,玉指从 我嘴角划过,略带笑意地打趣道:" 倒不知霄儿梦见了什么,这般垂涎三尺… …" " 啊?呃……" 武人向来长夜无梦,遭此一问不由哑然,亏得我灵光一闪, 将娘亲的玉手捉住,顿时反客为主," 嘿嘿,能让孩儿垂涎三尺的,那自是娘亲 了……" 说着作势便要箍住仙子的柳腰,却见仙子将如瀑青丝甩至身后,主动投 怀送抱,将香软胴体箍至我的身上,与我额头相抵道:" 娘便知道,霄儿在梦里 也对清凝不规矩……" 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息钻入鼻中,旷世仙颜近在咫尺,我哪 里还能忍住? cool18.com

  一把将娘亲的腰肢搂住,抬头在仙子酥胸里乱拱,只觉脸陷入了无尽温柔乡 中,口中胡乱道:" 孩儿在梦里对娘亲不规矩还不尽兴,眼下更要实实在在地轻 薄娘亲一番,好叫清凝知道孩儿的威风!" " 是是是,娘的霄儿最是威风了、嗯 ~"仙子任由爱子在胸前作乱,一手托着我的后脑,似是怕爱子忽然气力不足,却 幽幽而又揶揄道," 只是眼下却不能再让霄儿多逞威风了——后院的嬷嬷已在梳 洗了……" " 啊?那孩儿得尽快回西厢去!" 此言一出,我顿时欲念尽去,双手 松开仙子软腰,正欲翻身而起,却又被娘亲的玉手按住,螓首轻摇道:" 嬷嬷梳 洗也是要一番时间的,霄儿若急中出错,岂不反教她听了动静去?" " 啊,娘亲 说得是。" " 嗯,这才乖~ 霄儿慢些来,不着急的。" 娘亲面上满是孺子可教的 自豪与宠溺,撩起鬓间青丝,俯身在我唇上轻轻一吻,翻身下了床榻,嘱咐一句 动作轻快稳当些,便自对镜梳妆,恰如新妇。 cool18.com

  我得了娘亲嘱咐,也不再急躁,翻身下床,稍整形容,来到娘亲身后,瞧着 镜中仙子的眉眼若春风桃花,忍不住便想与娘亲多呆片刻,不由眼珠一转:" 娘 亲,不若孩儿在此多待片刻,若被撞见可说是过来给娘亲请安的,这般天经地义, 她便不能多嚼口舌,如何?" " 霄儿这般说辞符合孝道天理,原无不可,只是 ……" 瞧着我沾沾自喜,娘亲不由莞尔,面带调笑,一双妙目在我身上逡巡," 千年以降,也从未见过哪个孩儿给母亲请安时,连外衣都不穿的~" "啊?!" 我 低头一瞧,这才省起,昨晚来此偷香窃玉乃是沐浴之后,自然未曾穿得袍衣常服, 还是睡时的着装,更不曾束发,颇不雅观。 cool18.com

  若以刚才那番说辞应付,反倒落人口实、分辨不清,不由满面飞红,夺门而 出,连娘亲" 霄儿慢些走" 的关切爱语都未能留我半步。 cool18.com

  待回到西厢,收拾妥当,平心静气再走出厢房时,却见庭中一抹仙影沐浴在 淡淡晨光中,白袍无风自动,青丝婉转轻扬,渊渟岳峙,遗世独立,仿若即将羽 化飞升的人间仙子,教人望而却步。 cool18.com

  似是听见我的动静,娘亲螓首微转,满面清冷霎时化为如蜜宠溺,向我招手, 自然道:" 霄儿,过来。" " 是,娘亲。" 得了仙子之令,我赶忙三步并作两步 走去,却在离娘亲五六步时踌躇停步,正自顾虑地左望右盼,仙子却率先移步, 玉手带着香风为我整饬衣襟,低头专心道:" 霄儿勿需顾虑,自然些才好,若是 太过拘谨,反倒引起旁人疑心。" " 娘亲说的是,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毕竟 初涉江湖不久,我这才知道自己有些进退失据了,长呼一口气,昂首展臂,任由 仙子为我整理衣襟,问道," 娘亲,今日有何安排?" " 好了,收拾停当,娘的 霄儿还是蛮俊朗的。" 娘亲将我胸前衣襟整平,温柔一笑,轻点螓首似乎颇为满 意自豪,听我发问后略一凝思便道," 闲来无事,便带霄儿在楚阳县城中逛逛, 若有眼缘,便置办几身好看衣裳,不然岂不可惜了霄儿的堂堂相貌。" " 嘿嘿, 孩儿也没娘亲说得那般俊朗吧。" 我伸手挠头讪笑,转而猛然抬头," 就算是有, 那也多不过得了娘亲的神貌的万一。" " 霄儿倒是个的油嘴滑舌的。" 仙子笑颜 微绽,玉手在我鼻梁上轻轻刮了一记," 看来不仅睡相不随娘,口舌也是与娘大 相径庭。" " 哪有,孩儿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莫非娘亲不爱听?" 见我撒娇,娘 亲似是无可奈何地轻摇螓首,却又满面宠溺地温柔回应:" 好了,娘知道霄儿所 言句句属实,娘也爱听,行也不行?" " 嘿嘿娘亲真好。" 娘亲爱语甜得发腻, 我则好似一个哭闹半天得了相中玩具的孩子般心满意足,我这才消停,瞧见一旁 的粥品,便拉着仙子坐下:" 娘亲,可用早食了?" " 嗯,嬷嬷方才送过来的, 正是要叫霄儿来,晨食不可废。" 仙子轻颔螓首,端起一碗莲子羹,一边优雅轻 盈地饮用,一边美目瞧着爱子用餐的模样,浅笑袅袅,满是宠溺与关切。 cool18.com

  吃过早食,我拍了拍肚子,叹一番享受满足,却被仙子拉起身来,只听娘亲 道:" 霄儿与娘出去游逛一番吧,也正好消消食。" " 是,娘亲。" 如此邀约, 我自是千肯万肯。 cool18.com

  从前在足不出谷,除了竹林高山便没什么新鲜物事了,后来得出茅庐,却又 为这玉面飞龙及水天教的事奔波,当时曾想过到了山外世界要如何游玩见识,却 是一点也未曾实现。 cool18.com

  更始料未及的是我竟能与娘亲倾心相爱、成其好事,那时节双宿双飞、颠鸾 倒凤,更是不觉外物能比得上仙子的万一,也就不曾想过要去哪座城池闲逛、哪 座名山瞻仰了。 cool18.com

  眼下我与娘亲重回外界,自当稍复旧观,不能沉溺于男欢女爱,却也能趁机 玩赏一番,也是得偿所愿了。 cool18.com

  与娘亲一前一后向苑外走去,仙子莲步轻移,体态优雅,玉手忽然一扬,却 是系上了覆面薄纱,将人间绝代的姿色尽数掩藏。 cool18.com

  " 娘亲……" 乍见有些疑惑,话音未落却已经明了,只是这一声未能逃过仙 子的灵觉,螓首微回,妙目稍弯,既心有灵犀又略带促狭道:" 娘还不是怕霄儿 吃醋。" 心思既已被揭破,我索性不做遮掩,凑近娘亲的香肩,深吸一口仙子清 幽体香,佯装浮浪道:" 娘亲是孩儿的妻子,孩儿想吃醋就吃醋。" " 是是是, 娘怕了你了还不成吗?" 我们二人宛若夫妻般打情骂俏,出得拂香苑大门,却是 一前一后、相敬如宾,任谁都能知道我们是一对母子。 cool18.com

  走过了当初" 偶遇" 吴老六的酒肆与别苑所在的坊巷,便来到了一条数里长 的坊街,长街前头的牌楼巍雄,高刻" 诚德街".清晨中的露汽映耀着阳光,坊街 中许多商号或在门前扫洒、或在迎来送往,虽未至人声鼎沸,倒也热闹,不时便 有往来中的行人踏入了商号中。 cool18.com

  娘亲姿色冠绝人间,但覆面轻纱遮住了无双神貌,宽松外袍掩住了丰腴体态, 倒是不怎么引人注目,稍有几人侧目也不掺邪淫之色。 cool18.com

  进了此街,我与娘亲并肩而行,对着未曾见过的货贩大感新奇、问东问西, 娘亲则不厌其烦地为我解答:" 娘亲,那糖浆还能泼成画哩,还是只披挂整齐的 猴子,好不威风!" " 霄儿眼力不错,那便是糖人画,牛婶也曾给你带入谷中尝 过鲜。" " 娘亲,那套桌椅怎么如此奢华,雕龙画凤,都快赶上当今天子的龙椅 了吧?" " 那却还差得远呢,来日方长,娘便是带霄儿瞧瞧本朝已历九世的龙椅 也不无可能。" " 当真?娘亲真是神通广大!" " 那自然,否则怎么做霄儿的娘 亲呢?" 仙子在我鼻梁上轻轻刮了一记,转而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家商号," 走, 霄儿,那是一户裁缝铺,瞧瞧有没有适合你的布料,置办两身。" " 诶?好。" 我摸了摸鼻子,跟随娘亲走去,只见那商号挂了块匾,上书" 巧姐布衣" ,里头 正有几个女子采买,似是丫鬟模样,却也衣着不简,三三两两围着柜面上的布料 轻声细语,好似一群莺莺燕燕。 cool18.com

  她们的言语我倒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所说内容多是我未曾涉及的女工,倒让 我不解其意,也就干脆不再留意。 cool18.com

  一旁的中年妇女本在旁边附和招待,见我们走来,立即迎上来招呼道:" 贵 夫人、贵公子,来瞧瞧,本店有上好的布料和最新的衣制嘞——" 娘亲微微颔首, 不置可否地走入店中,那妇女热情地走到娘亲一旁问道:" 恕巧姐多嘴一句,不 知是贵夫人还是贵公子要置办衣物哪?" " 恰巧路过此地,便进来为我儿子瞧瞧 ——若是适合便置上两件。" 娘亲玉手一伸,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五指一 一摸过柜面与垂摆的各色布料,双目微凝、似在遴优选劣,一旁的巧姐则眉头一 挑道:" 原来是这般,贵公子形貌俊朗、玉树临风,巧姐这儿啊正好有一件适合 的衣制。" 这一句倒将一旁几个丫鬟模样女子的眼光引来,虽不是个个妙龄,但 也年纪轻轻,瞧着我低声嘀咕,说什么" 巧姐眼光倒真不错""是吖是吖,着实俊 朗不凡""比我家公子还有气色些呢" …… cool18.com

  被这几双眼睛来回打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审视又似戏谑,瞧得 我极不舒服,赶忙走近娘亲身侧,闻到仙子体香,这才松了口气。 cool18.com

  " 这一件乃是上好的蜀锦裁成的,织这一块布料,少说要两三个月呢!" 巧 姐面带喜色,从墙挂上取下一件上衫,翻来覆去,滔滔不绝," 形制是时下最风 行的博隼衣,京州的贵少们都赞不绝口、纷纷呢!" 娘亲伸手将衣服角料搓上几 圈,颔首道:" 衣料不错,确实是蜀锦无疑,应是蜀州织造衙门遴选,只是形制 不合,宽袍长袖,领高沿低,我等行走江湖,不便行动。" " 夫人果然眼力非凡, 将这蜀锦来路说的半分不差。" 巧姐竖起了大拇指,眼中钦佩,转而取出另一件 衣裳," 既然二位是需要行走江湖的名侠,那这建州最多见的建武功服,紧袖贴 腿、围腰开领,最适合不过了。" 娘亲翻覆看了一遍,轻轻颔首道:" 形制尚可, 这建功武服可以绸布裁制两套以备换洗,霄儿可有心仪的布色?" 眼见仙子投来 询问之色,我却只好挠头道:" 娘亲这可是为难孩儿了,孩儿从不了解这衣料布 色,还是娘亲做主吧。" 娘亲微微一笑:" 也好,那便由娘做主,一身薄青一身 湛蓝,那博和服也要一套。" " 好嘞,夫人真个宠爱公子,羡煞旁人,巧姐便承 您惠顾啦!" 巧姐喜上眉梢,拿起一旁的软尺便向我走来," 公子冒犯了,巧姐 给您量一下身形——却不知夫人如何结款?衣物要送还是要取?" 闻言我只得任 由巧姐量上量下,却见仙子雪颜中流露出一抹促狭,口中却殊无异样,心平气和 道:" 先付三成定金,衣物做好了送到拂香苑,自有人结余尾款。" 待出了裁缝 铺,没走几步,却又见一间店铺前蜂拥了更多女子,也多作丫鬟大半,口中或高 或低地说道:" 朱老板,这簪子我们王府先定下了,明日送到府上。" " 这钗可 还能再折些价?小姐只给了这些银钱……" " 好嘞,明儿小老儿就亲送至王府去 ……" 人群中一个略有福态的男子左右逢源,应付自如," 哎哟我的好姑娘,小 店明码标价,本是不折价的,但瞧您家小姐出身风雅,便折算些,权当给老状元 爷孝敬笔墨了……" 我不由好奇,踮脚望向商户大门,只见拥挤人群中摆着一列 珠宝首饰,有钗有簪、有珠有玉,各有华美或奇巧,无怪引得女子争风。 cool18.com

  场中情形看得明了,也印上了匾额所书的" 绮凤阁" ,想必便是珠宝店了。 cool18.com

  我忽发奇想,这些簪钗若是佩在娘亲身上,定然别有一番贵气,于是问道: " 要不娘亲也备几支珠宝首饰?孩儿掏腰包便是!" 见我豪气干云地自拍胸脯, 实则囊中羞涩到一文不名,娘亲妙目稍凝、柳眉微翘,若笑若嗔道:" 霄儿的孝 心娘倒领了,只是这家中一向是娘掌财,却不知霄儿何处来的私房钱呢?" " 孩 儿身上一文钱也没有,不过娘亲的便是霄儿的,何分私房公房呢?" 我趾高气昂、 理所当然。 cool18.com

  娘亲美目斜来,似乎强忍笑意:" 倒也有理……那霄儿便给娘买上十件八件。 " 我顿时泄了气:" 孩儿身上没钱……" " 好了,娘逗你呢。" 娘亲似乎瞧足爱 子的糗样,转而柔声哄道," 这些虽是身外之物,不在多寡,娘并非没有,有则 便可,霄儿也曾见过的,不是么?" 我这才想起,前月拜访沈府时,娘亲也曾精 心梳妆,挽过朱钗,确非妄言,也不再纠结。 cool18.com

  却见那蜂拥的人群中有三两个丫鬟小步手捧着一件簪子或耳坠,往不远处停 留的轿子跑去,掀开轿帘,便与里头的人言语起来,听声来辨,俱是女子。 cool18.com

  我心中虽已有答案,却仍想向娘亲确认一番,于是望向仙子。 cool18.com

  未及我开口,仙子便已会意颔首道:" 霄儿猜的不错,里头坐着的便是高门 大户的千金,轻易不能抛头露面,置办首饰也许丫鬟代劳,至多便是如眼前这般, 在轿中试为穿戴。" 我心头殊无波动,轻轻点头应是,便与娘亲继续游逛诚德街。 cool18.com

  沿着诚德坊街逛了一圈,看了许多未曾见过稀奇玩意,如珠钗玉饰、高冠雅 扇、文房四宝、琴棋书画等,听店主喊得天花乱坠、各有来头,但除了了几身衣 裳,娘亲与我俱是不为所动,未曾购置其余外物,权当长长见识便罢。 cool18.com

  直至日移正午,我们母子二人方才回了拂香苑,我本练武之人,本应精力充 沛,但不知为何,逛了一圈总觉心神有些疲累,却见娘亲神色未改,仍然饱满如 常,莫非是因为先天境界的缘故? cool18.com

  若真是如此,这神乎其神的境界竟还能教人游街不累,总觉得既神异非凡又 意味难明。 cool18.com

  仙子似是察觉到了爱子眉间疲色,温柔心疼道:" 见了这许多新鲜事物,难 免心潮起伏,疲累自是难免,霄儿且去休憩吧。" 仙子的话语为我解开疑惑,于 是点头应道:" 原来如此,那孩儿便去休憩片刻,娘亲也休憩一会儿吧。" " 嗯。 " 与娘亲彼此点头暂别后,我便向西厢房走去,却见桌上放了一份拜帖,蓝封黑 字,好奇道:" 娘亲,有人送来拜帖,孩儿瞧瞧是谁递上的。" " 嗯。" 娘亲自 无不可,我翻开一瞧,只见行文道:" 仙子敬启,见字如晤:白水城中匆匆一会, 长谊短叙,未能尽兴,后即相别,隔水离山,甚是挂念仙子与贤侄。本拟天宽地 阔、山水难逢,幸又得同聚楚阳,极盼一晤、再续旧谈,若七月初二能遗空闲, 相聚片刻,则蔚为幸事,故此递帖,望为留步。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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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上。" cool18.com

原来是沈师叔也到楚阳了,邀约拜会。 cool18.com

  瞧到此处,我也不由高兴,受赠剑之恩自当倒履相迎,但随即而来的婉君二 字,却不知为何教我倒吸一口凉气,顿觉棘手。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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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武欤儒欤   纵然面对古灵精怪的沈婉君教人颇感棘手,但沈师叔登门拜访却是不可怠慢,因此也只能抛之脑后,娘亲教拂香苑中下人回了拜帖,在旁指教我练功习武直至黄昏,待用过晚餐、道过晚安,便各自回房休憩去了。   昨日才行了偷香窃玉之举,今晚若欲再"重蹈覆辙",娘亲想必也千依万肯,不过想到过两日便可骨血复原、精力充沛,到时自能与仙子颠鸾倒凤,倒不急于一时贪欢。   当然,却也不能空手而归,因此,我趁着与娘亲道晚安的时机,与仙子唇齿交缠一番,直吻得天昏地暗,娘亲亦是雪靥飞霞、情动如潮,眼见又将越雷池,仙子这才一番温柔爱语,教我堪堪忍住欲念,回西厢歇息去了。   翌日,朝阳已升,我便在院中练武,娘亲则坐在一旁,美目不离,母子二人同候贵客拜访。   "霄儿,且过来歇息一会儿,你沈师叔片刻便至。" "是娘亲。"我闻声收起含章,口中应和,朝着招手呼唤的仙子走去。   "来,坐娘旁边。"仙子轻柔地挽住我手,顿觉一股清凉元炁游遍全身,登时神清气爽、骨健身轻,待我入座后,娘亲的玉手便自然而然地为我整饬衣冠,一双妙目中既有溺爱亦有情意,好似慈母好似娇妻,这般殊遇当真是千金不换。   虽说沈师叔也是贵客,娘亲倒也未着将当日白水城的衣裳服饰,依旧一身胜雪的宽松白袍,但天仙化人的姿容、冰清雪冷的气质,犹胜施了万千粉黛的贵妇贵女。   如此绝代仙子,于我而言,既是血浓于水的生身母亲,也是永结同心的鸳盟娇妻,如此天差地别的身份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在娘亲身上合二为一!   想到我们母子违逆天纲人常的禁忌关系,登时便教我心下火热,伸手捉住了娘亲柔荑,唤道:"娘亲!"武功登峰造极的仙子似是毫无防备,轻易便被爱子擒住玉手,嘴角却绽开一缕好整以暇的浅笑:"霄儿这会儿竟有力气来调戏娘了,想来身子骨是恢复得不错了。"仙子身上无一处不是人间绝品,这只玉手柔若无骨、欺霜赛雪,教我爱不释手,搓揉之下更让欲火丛生:"还不是娘亲生得美绝人寰,孩儿血气方刚,哪能忍得住?" "好你个霄儿,倒怪起娘来了~"娘亲浅嗔一句,柔柔抽出玉手,捏住我的鼻子摇了摇,"也罢,左右你元气已复,不若娘教你沈师叔打道回府,再与你云雨一番,遂了霄儿心意,如何?"我闻言一愣,沈师叔特意登门拜访,眼下片刻便至,如何能教他吃闭门羹?   想通此节,我自是知道娘亲在拿我寻开心,不过提起正事,倒是教我心头欲火消减得七七八八,便讪笑道:"那倒也不必,孩儿还没色迷心窍到如此地步,岂可怠慢了沈师叔?来日方长,孩儿不急于一时。" "瞧霄儿方才的模样,恨不能把娘生吞活剥了,可瞧不出半点' 不急于一时' 的模样。"娘亲掩面轻笑,美目既似调笑又似调情,转而放过了窘迫的爱子,"也好,霄儿多积攒元气精力,届时也可多享受片刻,省得你日思夜想、时时惦念。"仙子高抬贵手,我自不会不识抬举,忙不迭地点头同意:"是是是,孩儿听娘亲的。" "娘的霄儿真乖~"   仙子温柔一笑,一句爱语未落,螓首微欺,如蜜香唇在我嘴上印了一记,一触及分,便起身走向苑门,步履如莲轻移,姿态优雅大方。   "霄儿,你沈师叔已不远矣,可来与娘一同相迎。" "啊?是!"仙子的香吻好似有勾魂摄魄之神效,一触即分后还教我心头回荡着那红唇的柔软、兰息的幽香,被娘亲一句呼唤才清醒过来。   娘亲到底先行,已至大开的苑门处,我连忙起身,稍正衣冠,快步朝仙子背影赶去,欲跟上娘亲的步子,却听见一阵豪爽欣喜的笑声:"谢仙子,久别啊!   近来可好?"来人体壮身高,毅面豹眼,佩剑抱拳,却不正是沈晚才师叔?   沈师叔一行三人,除他外还有一老一少,少的自然是沈氏小女,那位老者年约半百,倒未曾谋面。   见贵客已至,我赶忙来到仙子身后,只见娘亲淡然抱拳回礼道:"你我不过相别二月,自然诸事顺遂,倒是有劳沈兄挂念。" "那贤侄呢?含章剑使着可还顺手?"沈晚才与娘亲见礼之后,又向我看来,豪爽面庞上挂满了笑意,好似长辈看着得意后辈,教我心头一暖,也有样学样地抱拳回礼:"谢师叔挂念,全赖含章剑锋利无匹,侄儿才能倚之手刃仇敌,倒要多谢师叔。" "哦?有这回事?   贤侄倒是年少英雄,待会儿有机会好好和师叔讲讲。"沈晚才倒是对我开了杀戒并不意外,反倒兴趣盎然地挑眉,不过想来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识履历非我可比,对此事早已见怪不怪。   "是,侄儿必当为师叔解惑。"云隐寺一战颇为凶险,但也是个不错的谈资,自不会吝啬,只是有些枝节需要隐去。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却闪了出来,娇俏又急切道:"二哥,你杀过人啦?是谁?怎样杀的?快和我讲讲!"体态娇小、幼态可爱,提着浅绿襦裙,似是急不可耐,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期盼的目光,正是沈师叔之女,沈婉君。   早知这沈家小女会教我棘手,不曾想她当着娘亲与师叔的面便已是顽性发作,她年岁尚小自不能怪,我却不能不成体统,当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正自为难,好在沈师叔为我解了难,只见他伸手便揪住了自家女儿的衣领,不怒自威道:"婉君不得胡闹,还未向谢仙子见礼谢恩,怎可失了礼数?"沈婉君被父亲大手抓住衣领,好似被提溜的雏雀,只得吐了吐舌头,浅浅鞠了个躬,似乖巧又娇俏地向娘亲道:"婉君见过仙子,多谢仙子赐教之恩。"沈氏小女这一番见礼倒也像模像样,可见她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平素里不端这些讲究,让人颇感难缠。   娘亲淡淡一笑,扶正沈婉君的身子:"婉君不必多礼,待会儿我与你父亲谈过之后,你便和霄儿好好聊聊吧。"沈婉君如小雀啄食般点头,甜甜一笑:"谢谢仙子!"娘亲,明知孩儿对她没有应对之法,怎么还要把孩儿往火坑里推呀?   我心中叫苦不迭,娘亲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微微转头,送来古井无波的一眼清明,我顿时明白仙子心意:人在江湖,不事交游,岂非自绝于人?   纵然她因故对我另眼相看,只须自持礼数,又有何妨?   念及此处,也不再徒生烦扰,于是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察知这一番苦心,只见娘亲也心有灵犀地微微颔首,转而向沈师叔问询那位老者的身份:"这位莫非便是赤锋门的' 传书' ?" "仙子所言不错,这位正是我门中传书先生粟余安。"沈晚才让开半个身位,又向老者恭敬道,"粟先生,晚才为您引荐,这位便是二十年前名满江湖的倾城瑶姬——谢冰魄,谢仙子。"那名叫粟余安的半百老者,面生皱纹、颔留白须,双目却还有神,身着灰色常袍,发色花白夹杂,但瞧身量气色,不说瘦骨嶙峋、孱弱不堪,也是筋骨不强,倒不似习武之人,却如何身属赤锋门下呢?这传书先生究竟是何意思?   "谢仙子,久仰大名,终得幸会。"粟先生捋捋胡须,颔首见礼,"老夫只算半个江湖中人,便不作那些虚礼了,谢仙子勿怪。" "先生哪里话,光临此处已是蓬荜生辉,岂须要您见礼?"娘亲似也对此人较为尊重,不过娘亲一向淡泊,不拘礼数倒也不足为奇。   在沈师叔的引荐下,我与粟先生也互相客套一番后,娘亲便开口邀请道:"沈兄,粟先生,此处不便交谈,不若进厅中一叙,如何?" "但凭仙子安排。"沈晚才拱了拱手,也不推辞,娘亲便道:"既如此,便随我进苑中落座饮茶。"娘亲伸出玉手一引,沈晚才便大步前行,母子二人与赤锋门一行三人并排而行。   "霄儿,是否心中对' 传书先生' 有所疑虑,可请你沈师叔解惑。"仙子似是知道爱子对方才的好奇仍有挂怀,于是悠然开口,我闻言眼前一亮,于是赶忙道:"师叔,何为传书先生,还请赐教?" "仙子还真是惜字如金,不改当年风范,"沈晚才微微一愣,似是未料到我们母子会如此配合默契,但随即爽朗一笑,"贤侄有所不知,传书先生乃是各门派中负责为弟子开化识字、辨穴理脉者,古来而然,各弟子的武道根基俱是由此奠定,重要无比。"末尾的沈婉君也点头不迭,随声应和:"没错,二哥,婉君的习文断字就是粟先生教的哩。" "原来如此。"此疑虽解,我却又有一问,"师叔想必也对这些熟络,不能自己教么?" "哈哈,贤侄这番话也不无道理,不过我们习武之人教弟子花拳绣腿、舞刀弄枪尚不成问题。"沈晚才边走边笑,倒并无嘲笑揶揄之意,而是一丝不苟地答疑解惑,"若要教他们学会认字断文,却是千难万难,搞不好弄巧成拙,岂不误人子弟耶?"交谈间,我们便已来到正厅,赤锋门一行与母子二人分左右落座,从上首至下依次而坐,座案上备好了茶水。   我本拟坐在娘亲下首,但对面的则是粟先生,不与同辈,显然不合礼数,于是便坐到婉君对面的椅子上,朝着对我挤眉弄眼的婉君回了一个点头。   但我还未坐稳当,仙子却语气如常地招呼:"霄儿,娘与你沈师叔都是旧相识了,不必太过拘礼,坐娘下首来。"此言一出,不光是沈师叔侧目,沈婉君也饶有兴致地盯着我,连我都惊愕了一刹,但眼下倒不可拖延太过,否则反倒招人嫌疑,于是乖巧地遵从了娘亲的意思。   见我坐过来,娘亲朝我微微一笑,便颔首饮茶,虽然仙子玉容依旧冰清雪冷,殊无异常,但我心知娘亲是何等关顾爱子,柔肠不免一阵感动。   "谢仙子与贤侄如今倒没那么拘谨了,可喜可贺。"沈晚才见此也不由感叹,语中全是为我们母子间冰雪融化而高兴。   一闻此语,我也觉得沈师叔着实是个为他人着想的好汉子,却不免产生了联想,我和娘亲岂止是不再拘谨,已是同床共枕、颠鸾倒凤过数次了,在那般香艳旖旎的服侍时,娘亲更是违逆伦常、不忌纲秩,唤我这亲生儿子做夫君、柳郎都不知多少次了。   念及此处,欲火几要窜入天灵,下体已有充血之态,赶忙端起一旁的茶杯,低头吞饮,才压制住欲念。   娘亲微不可察地向爱子稍稍侧目,旋即放下茶杯,却是神色如常,淡然一笑:   "从前初为人母,难免矫枉过正,日前经历一番变故,才明白其中分寸,倒让沈兄见笑了。" "仙子不必自责,都是必经之路——只是贤侄须知,可怜天下父母心,切不要记恨。"在育子一事上,沈师叔看来倒是深有同感,反而劝慰起我来,我因方才在众人面前想到了那些床笫秘事,还险些失仪,正自慌乱遮掩,此时自然不会有所反唇,况且我早已与娘亲双宿双飞,往日嫌隙都已烟消云散,当下忙不迭点头称是:"师叔放心,侄儿明白娘亲的苦心,又怎会新生怨怼?"见我点头同意,他饮了一口茶,又循循善诱道:"贤侄,我们接着方才的话头,你想必也读过一些武侠话本,其中可曾有那些乡野村夫坠落山崖后,反习得绝世武功的桥段?" 一提这些话本,我兴趣大增,放下茶杯,不假思索:"自是有的,还有不少呢,像《奇侠谭》、《隐剑梦》、《道与义》中都不乏此类人物。" "贤侄试想,倘若乡人有幸得了绝世武功的抄本或誊刻,他们大字不识,却该如何练成呢?" "咦?若非师叔提起,以往我倒没想过此节。"闻得此言,我才发觉个中关窍,于是感叹道,"看来这些奇遇多是杜撰,若真有绝世武功,还是能识字的儒生才可练成。" "非也非也,那些儒生若想练成武功,也绝非易事。"沈师叔继续摇头道,"或许秘籍上的文字难不倒他们,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若要运气行脉、通穴集炁,却是他们一万年也想不明白的了。" "啊,原该如此,那些话本上写的都是经不起推敲的,须得从传书先生学会了文常和武理才有武道前途。   "沈师叔的话点醒了我,却让我对传书先生生了好奇心,于是恭敬问道:"那粟先生莫非原是儒生?" "老夫非儒非武,亦儒亦武,或可勉强称为武儒。"粟余安捋捋须,摇摇头,"老夫既没有考取功名的生籍,也没有习武成功的资质,不过寻一生计,勉强度日罢了。" "先生代传文常武理,是一门一派的根基所在,不可或缺,何必自谦?"娘亲接过话头,恭维一句,便向沈晚才问道,"沈兄来楚阳可是有要紧事?"听到此处,我便知道娘亲与沈师叔要开始商谈要事了,于是不再言语,端坐静听。   再往对面一瞧,粟余安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不时倒上一杯茶,而沈婉君却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双手撑在身侧,低头瞧着自己裙下荡来荡去的双腿,显然这场面教她颇感无趣。   "不错,我们来此有两件事:一是京州、青州两地的武林同道约而会商,看得起我赤锋门,故此前来赴会;二则是为了洛正则身陨之事而来。"沈师叔倒豪爽磊落,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我与他虽远隔重山、不得深交,但对他的侠名与境遇皆有耳闻,如今眼看能与失散多年的幼子重逢,却遭黑云寨群匪辣手而死,当真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本拟趁着此次两州武林同道相会之机,邀些好手去黑云寨为他报仇,但初来此地便得知那伙贼匪已被剿灭,匪首明日也将被施刑斩决,倒也可安他泉下之灵了。"沈晚才长叹一声,多少一番世事悲凉、命途多舛之感。   洛氏父子之事却是可悲可悯,其中更有隐情是沈师叔所不知的,不过娘亲自会相告,我倒不必再费口舌。   果然,娘亲不置可否,小啜了一口茶,淡然道:"沈兄能为交游不深之人拔刀报仇,果是大义,不过那洛正则身陨一事还另有隐情。"沈晚才眉头一挑,正色道:"哦?还请仙子细细说来。"娘亲将洛正则被吕千户设计围杀一事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后,沈晚才闻言拍案大怒:"竟有此等军官勾结、杀良冒功之事,纵是那虞龙野、吕莫槐两个畜生有天大的来路,我也要想方设法手刃此二獠!"闻得此言,我也不禁心生豪气,敬佩沈师叔当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   "沈兄息怒,此事来龙去脉我修书洛府已逾半月,他们未将此事告诉你,想来也是怕你惹上泼天大祸,倒是一番好意与苦心。"娘亲心平气和,一字一句却真诚无比,"日前我托人将此事奏报朝廷,眼下已有回信,吕莫槐及一干行凶之辈想来难逃刀斧之刑,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亦能沉冤得雪。"闻得此言,沈晚才的怒气才消去了大半,慨然拱手道:"还是仙子想得周到,否则我们匹夫之辈,纵能取得那两个畜生的头颅,却难教百姓沉冤昭雪,只是那虞龙野……"我亦发觉娘亲故意隐去了虞氏少主君,虽然早知他门楣显赫、手眼通天,多半能从这欺天大罪中安然抽身,此刻却仍旧不禁隐隐愤懑。   "有道是'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沈兄亦是为民请命,何必自责?"娘亲轻摇螓首,并不居功,"虞氏一族背靠当今权倾朝野的宰相,那虞龙野身旁想必不缺高人守护,沈兄多半难以得手,若将来能坐实他的罪行,我必会代劳、取他性命。"沈师叔郑重抱拳道:"如此也好,此事就拜托仙子了。" "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我辈分内之事,何谈轻托。"娘亲淡然应承,声音虽轻,却充满了一诺千金之重。 cool18.com

  第七章 刑台无主   沈师叔得了娘亲的应承,似是放下一桩心事,转而挥手道:「不谈此事了,青州与京州的武林同道不日相会,不知仙子可会拔冗光临?」「我多年未踏足江湖,去或不去,原在两可之间,不过倒可带霄儿见见这大场面。」娘亲淡然颔首,「却不知诸位武林同道约定在哪一日?所为何事?」「仙子对贤侄当真没得说。」   沈晚才啧啧一句,继而答道,「此次会武定在八月初一,选址苍榆郡与郇阳郡交界的石符渡,说是各派青年人杰量才会武、互通有无。」「哦,所以沈兄准备让婉君展露锋芒?」娘亲淡然一笑,瞥了一眼百无聊赖的沈氏小女,后者闻言抬起头来,娇俏咧嘴一笑,又低下头去。   「这妮子我是管教不了了,仙子勿怪。」   沈晚才似是瞧见女儿这般顽态颇为无可奈何,只得摇头赔礼,「她得仙子相助,多少也算踏入登堂入室了,带她见见世面,免得自傲成习。」沈婉君闻得此言,似是心中不服,偷偷朝沈师叔做了个鬼脸,瞧得我也是一阵无奈。   「婉君正是闲不下来的年纪,我喜欢得紧,不妨事。」娘亲倒是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点头赞叹道,「不过想让婉君知道天外有天的话,沈兄可要失望了,婉君的才情禀赋多半还在一众新秀之上。」沈家幼女这才喜笑颜开地挠了挠头,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   「仙子你就别夸她了,待会儿这妮子的头都要昂到天上去了。」娘亲微微摇头:「我实话实说而已,倒是沈兄,不可对婉君太过菲薄,过犹不及。」   沈婉君挥了挥小拳头,狐假虎威似的随声附和:「就是就是。」「仙子教训得是,这一趟就全凭她本事罢,左右武林中人已是屈指可数,不必再似以前一样畏首畏尾了。」   沈晚才无奈地瞥了爱女一眼,却没再固执过谦。   「合该如此。」   娘亲点点头,又朝我微微一笑,「霄儿,你前番为父报仇,多得了含章之助,可为师叔陈述一番个中来龙去脉。」   沈婉君这才眼前一亮,忙不迭催促道:「二哥,快说快说,婉君也要听听!」我闻言朝沈师叔望去,只见后者点头,似也好奇,这才将当日之事一一诉说:   「我与娘亲得知,杀父仇人正在左近……我运气护住心脉,强受了他一掌,趁机以含章刺穿此獠心口,这才教他毙命,报了杀父之仇。」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自然隐去了羽玄魔君及其真实身份,以免坏他大事,之后重铸筋脉也避而不谈,毕竟那一段经历还牵涉到我与娘亲不伦之情,不敢谈及,唯恐自己一时不慎漏出端倪。   沈婉君听我讲述这段故事时,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听得津津有味,全程一言不发,倒教我有些不习惯,直至我画上了句点,她才双腿乱晃、拍手叫好:「该死的贼秃,杀得好!二哥真厉害,不愧是我二哥!」「咳咳……」   沈师叔握拳轻咳,压住了婉君的顽皮姿态,「此一番是贤侄身有勇武,至于含章不过陪衬罢了。」   「那久未开口的传书先生也捋着胡子点头夸赞:「重孝守义,有勇有谋,可称当世一侠客矣。「   闻言,我顿觉面上有些滚烫。   无他,其他的夸赞之辞倒还罢了,但我为父报仇之后,却不顾伦常地与娘亲结为夫妻,更是多次颠鸾倒凤、阴阳相交,夺去了仙子贞洁,那重孝之语听来实在有些违心,不敢轻受。   此中缘由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于是低头谦逊道:「师叔和粟先生过奖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侄儿不过尽了本分,不足为奇。「「霄儿,你已为父报仇、尽了本分,此后种种,顺其自然便是。「闻得此言,便知娘亲晓得我心中一些纠结,此乃开导于我,哪怕我并不为此耿耿于怀,却也不得不感叹娘亲着实将我看成心头宝贝,唯恐爱子有半分郁结,但沈婉君的话却教我哭笑不得:「就是就是,二哥说的这些事都可写进评书了,夸夸你又怎么啦。」   「咳咳。」   「我只得佯装不适、以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不清。」「如此说来,二哥今年正是十六岁了」   沈婉君似是未察异状,忽而发问,得我点头确认后又略带一丝艳羡地说,「二哥十六岁便已手刃仇敌,我上月才行了及笄之礼,却是还未踏入江湖一步。」「婉君妹妹何须烦恼?沈师叔这不是带你去石符渡参加会武了么?以你的天赋,届时何愁不能名扬天下、技惊四座?」   我正在安慰有些苦闷的婉君,却忽而又想起一事,回味道,「不对呀?我和娘亲初次拜访沈府的时候,妹妹不是说年将十六了么,怎么上月才行的及笄之礼?」沈婉君面无尴尬,嬉笑承认:「嘿嘿,那时候怕二哥小瞧了我,故意虚报了年岁,二哥勿怪。」   「婉君妹妹,你可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   「我早知她古灵精怪,却仍是不免一阵无可奈何。」直至此时,我才发觉,前几回沈婉君梳发成角,此回却银钗挽髻,原来自己初出山谷,便受了沈婉君的「教训」,却是今日才发觉。   未曾想沈婉君竟是借题发挥,伸出小手道:「二哥既然说了我不肯吃亏,那妹妹倒要向你讨要我及笄之礼哩。」   此言一出,沈师叔面上似有些挂不住,低声喝道:「婉君,胡闹!」「爹,女儿没胡闹,女儿把叶姐姐都给二哥当媳妇了,要个礼物当做酬谢媒人也是合情合理。   「未想沈婉君并不住嘴,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一番歪理来,叉腰昂头,活活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婉君妹妹,这礼物改日买给你。」   我与叶明夷自然素丝无染,何来酬谢媒人之说?   但已明白,这妮子作起怪来三言两语休想教她罢休,于是赶紧应承下来,只盼息事宁人。   沈师叔无奈摇头:「这妮子古灵精怪,贤侄多多包容。」我口称无妨,迅速瞥了一眼娘亲,但见仙子对我微微一笑,神色殊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未免沈氏小女继续在此话题上纠缠不清,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婉君,昨日拜帖上字迹娟秀、婉约清丽,是你所书么?」「二哥,你瞧出来啦?」   沈婉君水灵灵的双眼一亮,欢呼雀跃,「没错没错,拜帖是我所写,不过行文却是粟先生拟好的那些文绉绉的话,我和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原来如此,无怪乎这回能见到粟先生。」   「还不止这些呢,我哥的名字亦是粟先生取的,听爹说,以往弟子入我门来,也是要粟先生取了名才作数。   「哦,这是何缘由?」   婉君话匣子一打开,便停不下来了,连珠似地说个不停:「二哥你想,愿意吃苦习武的,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自然没有名字,只有俚名,或是铁柱、二狗之类的。」   进了门派,以后到底是要行走江湖的,怎能顶着这般名字走南闯北?所以须请传书先生代为取名。   「如我门中,便是以『心勿忘端,世尽元才』的辈秩来为弟子取名,爹,是也不是?」我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若是锄强扶弱的大侠报出名号是狗蛋、铁柱,那场面该是何等尴尬?   以往所读话本中,人物不论主次,统统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我还道是执笔者炫耀文采,现在看来,也不算凭空臆想,倒是有一定的真凭实据。   「婉君说得不错。」   沈晚才点头称是,「心秋轮到『心』字,我的名字亦是粟先生所赐。」传书先生摆手道:「门主抬举了,一介老朽,岂敢言赐?不过尽职尽责而已。」「诶,粟先生莫要自谦,」   沈晚才亦是坚持己见,转而又朝我道,「贤侄,说起来你与粟先生也有一份缘,那含章之名便是先生所定呢。」   「哦,那可当真有缘了。」   我朝粟余安拱手致礼,忽而又想到一事,「如此,说来,婉君的佩剑亦是粟先生赐名?」   「正是正是!」   沈婉君小脑瓜忙点,「我的佩剑今天也带来了,二哥你能瞧见么?」说罢,她起身转了一圈,绿裙轻扬,宛若一朵旋开的花萼。   「婉君妹妹,你当真佩剑在身?」   我仔细瞧了却毫无头绪,不免怀疑这妮子又在诳人,但一旁的娘亲慧眼如炬,轻啜一口淡茶,点破天机:「婉君使的是软剑?」沈婉君立即睁大了眼睛,敬佩道:「是呀是呀,仙子真是料事如神!」说罢,沈氏小女小手在腰间一摸,握住一枚缠穗玉佩,缓缓抽出一柄形制非凡的剑器来。   只见沈婉君手中的剑薄如蝉翼、锋若蚕丝,虽然剑柄朝天,但剑身却垂似杨柳,在空中微微颤晃,好似一阵便能将它吹折,若非全神贯注,极难寻到剑锋。   当然,这定是错觉无疑,沈师叔怎会给亲生女儿用那些不堪一击的佩剑呢?   想必个中另有妙处。   这点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婉君好似忍不住般炫耀:「二哥,这柄软剑看起来易折,实则柔韧,乃是烟丝铁铸成,若说难得,只怕还在你的含章剑之上呢。」娘亲亦是轻轻颔首,赞叹道:「此剑坚刚不足,锋锐有余,刺劈无力,割划无当,婉君使来倒再合适不过。」   「爹说得没错,仙子果是剑道高手,见识过人。」沈婉君嘻嘻一笑,将软剑一抖,又还入腰中,顿时又遁无形迹,当真隐蔽难察,若是猝然发难,想必我也要落下剑伤。   「婉君妹妹,这柄软剑却是何名?」   「二哥,这剑哪,唤做『薄幸』。」   说话间,沈氏幼女摸了摸腰间软剑,眼中却是有些幽幽。   「薄幸……」   见此情形,我心头一凛,看来此名与她定然另有含义与隐情。   思来想去,也只有薄玉鸾那一桩血案有所牵连,看来沈婉君仍对此事耿耿于怀,故而以此警醒自己。   不过反倒可以从薄幸二字窥见,她已不认为薄玉鸾的无心之语是那桩血案的罪魁祸首,多少也算解开了心结。   于是我便思忖便道:「这名字当真妙,剑身本薄,以无形之物喻之,更显其特质。」   「嘿嘿,我也这么觉得,二哥果然懂我。」   这顷刻之间,沈婉君又似将方才的心思抛诸脑后,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不过倒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古灵精怪起来难以招架,但她若一改常态、幽然伤神,反倒真教人有些担忧。   沈师叔在一旁也是无奈摇头,却是站了起来,抱拳告辞:「仙子,我们叨扰多时,也该回去了。」   「沈兄言重了,故友难逢,何来叨扰?」   娘亲不以为意,起身挽留,「若不嫌弃,沈兄不妨用过晚食再走。」「本当求之不得,可惜我还有官役要交差,不敢延误。」「既然如此,倒也不急于一时,想必总有机会。」见沈晚才满面惋惜,娘亲也不强求,与我一齐将赤锋门一行人送至苑门口,眼见三人走了几十步,那末尾的沈氏幼女又回头喊道:「二哥,后日我再来找你玩耍,别忘了我的及笄之礼!」   我只得抚额应道:「……好。」   却见沈师叔回转身来,再她小脑瓜上敲了几记,沈婉君似是吃痛,捂着脑袋跑到前头去了,沈师叔则在后面追赶,唯有粟先生不为所动,照着方才的步调地走出巷子,似已对父女的你来我往习以为常。   瞧见这一番情形,我不免无可奈何,望向娘亲,仙子也微笑摇头。   「霄儿,与娘进去吧,娘叫人点送晚食来。」   「是。」   我与娘亲并排而行,鼻中尽是清幽香风,忽闻仙子天籁之音:「霄儿,明日那黑风寨的贼匪便要受刀斧之戮,可要去观刑?」「嗯……」我略作思索,虽说他们也受虞龙野之骗,但到底杀人放火、劫道掠民,亦是死有余辜,还是去瞧瞧的好。   「霄儿既有如此打算,那今日便养精蓄锐,省得明日又筋软骨酥,下不了床,误了观刑。」   「啊……娘亲,这……」   我本拟强撑几句,但想到自己曾经元阳大损、动弹不得的模样,实在反驳不得,只能支吾道,「好吧,还是依娘亲所言。」「霄儿宽心,明日娘自会举身侍奉,让你要得够够得,成也不成?」仙子转身相对,手捧住我的脸颊,满目温柔,宠溺无比,话中的浓情蜜意险些教我骨软体酥,就连今日不能享受鱼水之欢的郁闷都抛诸九霄云外,心满意足地点头。   「霄儿真乖。」   香风微动,仙子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嫣然一笑,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莲步轻移,向苑厅走去。   我则捂着额头上无形而温暖的唇印,跟着娘亲身后傻笑。   与沈师叔相谈一番,已是近晚,用过饭食,傍晚临别之际,只觉娘亲天仙化人、仪态万方,可床笫之间仙子却是风情万种、婉转承欢,种种旖旎历历在目,当真教人心痒难耐。   但娘亲仙体销魂摄魄,一番酣畅淋漓的欢好之后多半元阳虚损、骨软筋酥,为不致错过明日观刑,只好强忍欲念,采练凝炁,凝神静气,安然入眠,以便养精蓄锐。   次日,用过早食,约巳时三刻,我与娘亲便出了拂香苑,双双策马,往外城而去。   「娘亲,行刑是在外城西坊菜市口?」   仙子一袭白袍,面覆雪纱,轻轻颔首,天籁之音便如甘霖天降:「不错,自白虎王朝本就重律严刑、立法崇威,肇建之际,诸侯遗留子弟有私谋复辟者,为儆效尤,判处极刑者皆当众施刑,朝野上下果敬而畏之,于是后世王朝皆沿袭此举,以立法威。」   「原来如此。」   我轻轻点头,想起昨日沈婉君对我杀敌报仇不惧反喜,除了他们沈家本就身涉武林、耳濡目染,恐怕也是见识过死刑犯喋血街口的场景,有些见怪不怪了吧。   「娘亲,我瞧话本里写行刑之时都选在秋后的午时三刻,为何这黑龙寨的匪首却是受缚不久便要就戮呢?」   「霄儿记性不错,一般斩首大辟确是秋后,不过却有些人不在此列。」娘亲微微颔首,语带赞赏,而后解答道,「一者自然是身犯谋反、欺君之罪的犯人,一经查实,即刻斩决,罪不容赦;   二者则是身犯十恶不赦之罪的逃犯,各地将案卷证据备齐,交由刑部审定、天子御批,印玺张榜后,若可擒拿归案,各地可以便宜行事,勿需待帝勾决。」「哦,那这黑云寨的贼匪想来便是榜上有名的凶犯了。」我恍然大悟,而后想到我们母子的肖像也在楚阳县城的缉凶榜上,不过没有御批玺印,多半不致于遭擒之后便受刑诛——当然,一半差役多半是擒不住我与娘亲的。   「不错,娘在白水城时看过的情报搜录中,黑云寨已在楚阳附近横行了五年有余,罪恶多端,早该天诛。」   正说话间,却闻前方人声渐沸,只见街道逐渐宽敞,两旁挤满了摊贩,人来人往,较之内城的坊街更显熙攘。   更显眼的是,菜市街口岔道处,搭建了一座土台,以拒马围成四方,里头十几个身着皂衣的差役正在忙碌,五名面带贵气的男子却棚下安坐乘凉。   土台上,三个刽子手身着红衣、头戴红巾,对襟圆领,正在烧香,对着数个木墩揖拜,口中念念不停。   至台前四五十步时,娘亲招呼我停缰勒马:「霄儿,那便是行刑之所,官府正在准备,我们便在此处寻个地方观望吧。」   「是娘亲。」   将黑白双骏栓在茶楼前,娘亲在二楼选了一间临街的客厢,我们母子便大开窗棱,对坐饮茶,以观。   行刑台自然最为惹眼,不过来往行人倒没几个驻足观望的,许是觉得时辰尚早,好戏还未上演。   那乘凉的几人,以正中的青袍官员为首,头戴二梁朝冠,身环素银腰带,衣绣鸂鶒纹样,面有文气、相貌不俗,听着同僚或奉承或谈公事,口应心不应地敷衍着。   听其余四人称呼,这青袍官员便是赵钧恩知县,总管此地民生,政税刑讼、安危教化,却也是与虞龙野等人沆瀣一气、杀良冒功之人。   人前道貌岸然,背后却以子民鲜血来敲开升官发财的贵门,当真衣冠禽兽!   娘亲似是感应到我心头的愤怒,握住我的手道:「霄儿,不必着急,此人权位不高、权欲却强,一旦东窗事发,必是首当其冲,此番事已入天子耳目,他实已无活路,我们作壁上观,瞧他自取灭亡便是。」我这才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娘亲的柔荑,缓缓平静下来:「娘亲说得是,孩儿失去方寸了。」   仙子目中却无半点责怪或不耐,轻柔道:「霄儿嫉恶如仇之心拳拳,难能可贵,不必自贬。」   过不多时,日正中天,人群渐渐聚集于刑台周围,一骑银甲领着一队兵卒破开人群,差役移开拒马。   赵钧恩则连忙起身相迎,来到台前,满面堆笑地拱手道:「吕千总有劳了,人犯可带来了?」   那骑马之人摘下银盔,俨然便是在赵氏别苑中对我们母子出言不逊,更是兵戎相见的吕莫槐。   「嗯,在后头,马上就到。」   不知为何,吕莫槐却兴趣缺缺的模样,与赵知县的热情大相径庭,好似二人素不相识、只是谈论公事交接而已。   二人一番照面,连寒暄都称不上,吕莫槐便转头安排跟来的兵卒去各处执受,连头也不曾回过,仿佛不把赵钧恩放在眼里一般。   这不禁教我心下生奇,吕莫槐若为避嫌,自当事前商量好,不致此时外漏不和;若生了嫌隙,以吕家背景也不必如此虚与委蛇,大可让那衣冠禽兽安分守己。   我实在感到难解,便将目光投向了娘亲,仙子本也在瞧着刑台,似是感应到我的目光,她回头微微一笑道:「霄儿不急,娘也猜不出个大概,慢慢瞧便是。   「料事如神的仙子也不解其意,我也不多追究了,左右无关大局,便继续观望。   受了冷落的赵钧恩面上一愣,却立马恢复如常,回身落座,兀自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情,好似方才尴尬事不关己,应付着明显面带嫉色的四位官员。   待吕莫槐将场中执守兵卒安排妥当,人群已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面露不愉,却未发一言,静静立在一角。   忽而,人群爆发了一阵哄闹声,齐齐回头,却见街角处拐出来三辆刑车,各车所囚之人莫不是精壮汉子,身着破烂的白色囚服,夹镣带铐,却都染血含污、披头散发,看不清楚模样。   「天杀的强盗!」   「还我老头命来!」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霎时间,无数的谩骂、声讨沸反盈天,许多菜叶杂物也似不要钱地扔了过去,有的砸中了他们的脑袋,有的扔进了囚车,还有的却是让领车的衙役遭了无妄之灾——不过他们好似早有准备,全都批了蓑衣。   瞧此情形,这黑云寨早已是人神共愤,眼下斩首极刑,只怕许多百姓还嫌不够解气。   不过瞧他们三人被砸中了也没什么反应,恐怕已在牢狱中被折磨得不省人事了。   瞧着衙役艰难开道,囚车缓缓驶入刑场,那漫天飞舞的菜叶杂物才慢慢消停,领车的衙役将囚车解开,将三人押上土台,逐次跪在三名手执铜环大刀的刽子手旁。   眼见刑场准备停当,那赵知县才正经危坐,扶了扶朝冠,朝一名文士努嘴道:   「黄师爷,念一下他们的罪状。」   「是,老爷。」   黄姓师爷应了一声,来到土台之上,环顾四周人群,作了个揖,从袖中摸出一份文书来,高声念道:「兹有人犯刘黑子、田生金、云骥才,占山为王、截道为恶,盘踞楚阳交通要道五年有余,抢劫过路商客行人金银无数,杀伤妇女老幼上千,致使黎民生怨、朝野震动。」   幸得嘉首营吕千户带兵剿匪,奋勇神威,浴血拼杀,毕功一役,一网成擒,贼寇伏首,皆已认罪无悔。   「尔等所犯,虽十诛而有余辜,据本朝刑律,判斩立决,秋后处斩;又因尔等系御批印玺之钦犯,依律不必勾决,故此今日行刑,以平民愤,以清世道,以宁朝野,以报皇恩!」念罢,那文士鞠躬,人群则爆发出一阵叫好声与唾骂声,叫的是苍天有眼,骂的是死有余辜。   「验明正身!」   随即,黄师爷高声叫了一句,立刻便有三名差役各端着一盆冷水,来到三个贼首面前,用力一泼,而后依次唤道:「刘黑子!田生金!云骥才!」「你可认罪?!」   三人被水一泼,浑身一颤,此时似听到他人唤名,俱都张口,欲要应答,却「啊啊」两声无法成句。   我仔细一瞧,他们三人口中血红一片,舌头早已不知去向,唯余一截漆黑带血的舌根。   难怪说不出话来,原来早被弄成哑巴了。   不消说,定是吕莫槐与赵钧恩授意,为了防止三人堂前翻案或者人前喊冤,以致于将他们二人杀良冒功之事揭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三人啊啊了半晌,似乎这才省起自己已经口不能言,于是只能流着泪点了头。   「正身已验明,午时三刻已到!」   随着文士喊出这一句,人群也沸腾了,高呼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有些人声嘶力竭,似有深仇大恨;有些人随声附和,似是看热闹、捧人场;也有一些人默默无语,静看场中变化。   赵钧恩从签筒中抽出一枚令箭,掷于地上,低沉而有力地喊了一声:「行刑!」黄师爷则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场中衙役、兵卒也高声喊着「行刑」,好似引燃了干柴一般,场外围观的人群也山呼海啸般地喊着「行刑」!   在如此群情激愤之际,三名身着红衣的刽子手却老神在在,似乎习以为常,伸手解下腰间的葫芦,昂头含了几口,高举大刀,用力喷在刀身上,低声对着身前的贼匪道:「冤有头,债有主,到了阎王处莫怨我。」说罢,便将他们背后的亡命牌拔下,将他们上半身踩在木墩上,行至身侧,高举刽刀直至过顶。   左首的刽子手率先发力,怒目圆睁,用力挥下铜环大刀,只听一记沉闷的声响,刀尖及刀刃没入土中,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好似绣球落地,脖颈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飞溅至五六步远。   这边厢鲜血还在喷洒,那边厢又是一颗人头落地,接二连三,人头乱滚,鲜血泉涌,顷刻间,黑云寨三位贼首便遭刑诛!   似是这场面过于震撼,人群一时鸦雀无声,却见黄师爷喊了一句「青天大老爷」,这才似死灰复燃一般喊起青天大老爷一般,愈演愈烈,好似举火燎天。   那衣冠禽兽听闻百姓歌颂他的官声,似乎极为享受,满面舒爽,起身四面回首,又佯装谦逊地低头鞠躬,浑然瞧不出他暗地里是如何杀良冒功、坑害黎庶的,看得我极为愤怒与作呕。   正当我怒得拳头紧握,一只清凉柔软的玉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拳头,温柔道:   「霄儿,不必气恼,马上便有变故了。」   「马上?」   娘亲灵觉远超常人,莫非她察知了附近有何变故?是有沈师叔?还是?   又发觉站在角落的吕莫槐也在冷笑,我正疑惑间,忽听几声悠远的「当当」声响遍街坊,似是谁人敲响了洪钟大吕,却是从方才囚车来的方向传来。   「谁啊?」   「怎么回事?」   「天王老子来了?这么大动静?」   随着人群回头望去,只见一队身披金甲、手执明光戟的禁卫两边开道,中间是一队仪仗,力士着锦衣,高张锦黄伞盖,高举缀玉团扇,前后约有百人,却是围护着一辆步辇。   那步辇则更奢华,三层四方,八骏十六抬,镶金嵌玉,最下一层站着八名金瓜侍卫,个个紧盔带甲,身高体壮,勇猛过人,目光如电,分四方二守。   中间一层,则站了四个婢女,四个太监:四个婢女姿色不俗,着襦裙、戴玉簪、挽披帛、妆粉黛,分左右两侧,手执玉磬,敲击着编钟大吕,方才那悠远洪亮之声当是出自她们之手。   而那四个太监个个脸似白面,穿黑色宫服,恭敬低头,一握绶,一持节,一捧玉,一举剑:那绶带,长约半人,紫锦织就,掺杂着金线;那使节,高过常人,金胚玉嵌,垂荡着穗丝;那玉佩,据有一掌,质地清透,雕刻着精美的纹路;那剑,长三尺九,金鞘银柄,闪耀着毫光。   这四样器物,却有一个共通点,便是纹着龙形,制式华贵精美,我所见者莫能与之匹敌。   而最上一层,带栏围杆,有婢女随侍,宛若一张拨步床,形制却是轿厢,却足可容纳七八人,四面垂珠玉帘、挂蜀织锦,锦帘上飞蟒腾云,正中却是用金线织了一个「玺」字。   这步辇之奢华,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有许多我叫不上来的稀罕物品,金玉恐怕是我所能识得之物中最难登大雅之堂者,其占地便似一座小楼,若非菜市街坊道路还算宽敞,恐怕这辇子连此地都分毫进不得。   我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这般排场,恐怕便是天潢贵胄也不过如此了。   人群似乎也为这步辇所摄,连交头接耳之声都归于宁静了,个个瞠目结舌,那赵钧恩却似识得此物来路,浑身颤抖,似乎站立都要耗费偌大气力,眼中却是露出一种我看不明白的精光。   金甲禁卫面如冷锋,开道前行,人群纷纷闪避,华贵步辇畅通无阻,直至拒马前十数步才停下,禁卫围做方阵。   见此情形,赵钧恩好似才反应不过来,趔趄地朝着步辇跑来,一边大骂道:   「蠢货,还不把拒马移开,恭迎这位大人!」   「不必了,赵钧恩。」   一句清朗男声响起,手握一地政要的知县慌忙下跪,磕头如捣蒜:「不知哪位王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一听王爷二字,场中差役、兵卒、刽子手、四位官员及吕莫槐,都忙不迭地跪倒在地,而四周人群见状,似乎也不明所以,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个个低头屏气。   果然,此人来头竟还在我意料之外,竟是当今天子之血、封邑之王,而与娘亲一望,却见她微微一笑道:「娘也不知来的是哪位王爷,或者说不知他封号,霄儿瞧着便是。」   「你倒有些见识,能识本王车辇,至于本王是谁,你稍后便知。」「那辇中男子也不露面,意味不明地夸奖了一句,「这里有一道父皇的旨意,是专门给你的,何公公,烦你宣旨。」   一听此言,那衣冠禽兽把都伏得更低了,身子却绷紧了,好似一座拱桥,浑身颤抖着,似乎心情极为激荡。   只见那步辇上的一名侍女,钻入最上层的帘中,不多时便恭敬地捧着一卷澄黄的玉轴圣旨出来,下到中间,与持节的太监换了手中器物。   何公公展开圣旨,尖声阴气道:「赵钧恩接旨。」「……臣在!」   这区区两个字倒好似有千斤之重,好半晌才挤出来。   我瞧他模样,分明欣喜若狂却又不得不按捺,莫不是以为自己能得天恩、平步青云?   若非我早有所知,这圣旨乃是催命符,恐怕此刻更要为这形式怒从心头起了,大叹天道不公了。   想到此处,我不禁冷笑。   忽然间,我又想起方才,吕莫槐莫名的冷笑,不由揣摩道,莫非他早已知道今日这一番变化?   我赶忙转头望向娘亲,仙子微微颔首,赞道:「霄儿聪明,恐怕就是如此了,娘也是才想明白。」   「如此看来,他倒还是个可怜人。」   我不禁哑然失笑,「不过此人所做之恶,万死不足惜。」再看场中,何公公得了赵钧恩应答,清了清嗓子,念颂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阳一地,朕尝闻之,匪患猖獗、民不聊生,朕心甚痛。   及尔赵氏钧恩克领知县,闻报剿匪有成、黎庶见泽,稍解朕忧,故念汝为可用之才。   然则,承天御祸使杨玄感奏报,尔竟天良不存、逆行妄造,私与嘉首营中吕千户为狼狈之谋,致与贼匪勾结、杀良冒功,博名取利,欺瞒朕心,其行为之骇人耸听,青史未闻;其罪愆之罄竹难书,实该万死。   朕特命皇十子,玺王太宁澂(chéng)携紫绶天节、帝佩龙剑,一举一动如朕亲临,同刑部兵部大理寺及青州州牧,钦办此案,直至真相水落石出,黎庶沉冤得雪!钦此!」   一通圣旨念下来,赵钧恩的模样变化,先是喜不自胜地浑身颤抖,却到中段时,仿佛石雕般一动不动,及至最后,整个人仿佛没了骨头,瘫伏在地,好似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得不知所踪。   见他这副模样,我去心中再无郁结,方才的气愤不甘全都烟消云散,勾着嘴角看他还能有何等丑态。   「赵大人,接旨谢恩吧。」   何公公念完圣旨,却没听到接旨的应答,连声问道,「赵大人?赵大人?」「赵钧恩,可别让本王难办啊。」   那衣冠禽兽瘫伏在地,谁也瞧不见他的模样,好半天也没有一句回应。   直到玺王清朗之声响起,他才浑身缩做一团,似跪似坐,颤抖着举起双手,干涩地应道:「臣……谢陛下天恩……」话没说完,整个人又瘫下去了,唯有一双颤抖的双手伸在半空。   瞧此情形,何公公轻叹了一声,无奈摇头,走下步辇来,将圣旨放在那双风中枯木般的手中,又回到车辇上,尖声叫道:「取道——行宫——」玺王辇队这才由后转前,禁卫开道,婢女奏乐,仿佛出来游玩民间般,自往城外去了。   待辇队踪影远去了,人群中仍是鸦雀无声,似乎这一场变故让众人一时难以接受,直到一阵酣畅淋漓的笑声响起,好似见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物般,却是方才一直一言不发的吕莫槐!   「哈哈哈哈哈……」   兵卒、差役、百姓等这才站起声来,面面相觑,不知心中有何感想,人群中却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狗官」,仿佛唤醒了众人神智,于是一声声狗官此起彼伏,一片片菜叶再次飞舞,落到了瘫在地上的赵钧恩身上,一时间群情激愤与方才向着贼匪掷物泄愤一般无二。   那衣冠禽兽身形几乎已被淹没,我再瞧不清他动向,于是望向仙子:「娘亲,他不会气急攻心而死吧?」   娘亲望着场中情形,平静淡然道:「不会,至少现在,有人比我们更不希望他死。」   果然,吕莫槐一边肆无忌惮地狂笑,一边指挥兵卒将赵钧恩救回,搂着一滩烂泥般的知县大人,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后者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已极地问道:「为、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还等着你跟我在黄泉路上作伴呢,怎么能让你先死呢?」吕莫槐直勾勾地盯着这个一刻钟前还是受万民敬仰的青天大老爷,笑得更加开心了,把嘴巴凑到他的耳朵旁,「赵大人,从今天起,我会派人与你同吃同住,要是你敢在行刑前死,保证你的女儿代代为娼,你的儿子世世为奴,哈哈哈!」一闻此语,赵钧恩张口结舌,瞪大了眼睛盯着银甲千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听力不差,纵然人声鼎沸中,也还能听得清二人的对话,却是不寒而栗:   「娘亲,这吕莫槐真是狠毒啊!」   「不错,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那赵钧恩也是应有此报。」仙子轻轻颔首,面上殊无波澜,似是司空见惯,却是回首嫣然一笑,「有娘在,就算是虞龙野也不须惧他。」   「嗯,有娘亲在,孩儿不怕。」   我与娘亲十指相扣,只觉得再安心不过了。   而望向刑台上,只见在百姓的唾骂声中,在同僚的讥讽声中,在吕莫槐的狂笑声中,那赵钧恩终于支撑不住,仰面朝天,泪水滚滚而下,与方才贼匪的鲜血混作一处,再也分不清彼此。   这刑台,既为烧杀抢掠的贼寇所设,亦为德不配位的朝官所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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