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泡影】第十四卷(1-3) 作者:蓝晶
【梦幻泡影】第十四卷(1-3) cool18.com作者:蓝晶 转发自UAA cool18.com 第十四卷 天门出入口前的艰险一战,出现了神秘人物助阵,赫然是消声匿迹的麻子,他的真实面目与身分,更是让众人惊愕不已。 为了彻查当年遭陷害之事,谢小玉直接找上方云天,方知元辰派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与背后的真相,与绮罗的关系亦因此有了意外的发展…… cool18.com 第1章 逃出 狂风席卷,乌云滚动。 一声长鸣划破天际,并不刺耳也不洪亮,却充满穿透力,任何声音都无法将其掩盖,反而被它压下去。 片刻,其他声音全都消失,只剩下这声长鸣。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爪影骤然出现。 这是一只枯瘦的鸟爪,前面三趾,后面一趾,爪尖细长而尖锐,四趾纤细,绝对不是鹰隼的爪子,而是燕雀一类飞禽的爪子。 四周重重大阵并不能阻挡这道巨大的爪影,它强行闯入进来,更可怕的是,这一爪破空而至事先没有丝毫征兆。 换成以前的谢小玉绝对躲不过这一击,幸好他炼化一颗妖丹,得到一种了不起的天赋神通。 此刻他眼前的一切一闪一闪的,那只巨大的爪子一停一顿,落下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 谢小玉可以清楚地看到巨爪上的细节,甚至能够看清楚爪尖上的流光和爪趾上重叠的鳞片。 谢小玉拼命想从爪下逃生,他的眼睛能捕捉到动作,脑子也来得及反应,可是身体却成为累赘,就仿佛铁铸般,而且关节部位全都生锈,动起来慢得要死,让他心急如焚。 好在谢小玉并不需要做太大的动作,想逃开只需要转动一下手指,脚下的挪移阵就会启动。 这是谢小玉事先准备好的,他已经预料到会遭遇到强敌。 谢小玉开始转动手指,捏成法诀,那座挪移阵也缓缓转动起来。 以往挪移阵转动的时候,都是光芒一闪然后人就消失,但是此刻一切变得异常缓慢,谢小玉看着挪移阵逐渐散发出光芒,化作繁复的、由光组成的图案,然后光芒越来越亮,直至亮到极点……此时,爪影笼罩向谢小玉,几乎已经碰到他的头顶。 突然,四周的景物开始旋转,接着爪影消失了,谢小玉已经从刚才的地方挪移出来。 死里逃生,谢小玉只觉得心底阵阵发寒。 不过危机还没有过去,四周那些原本看不见的空间裂缝,此刻全都化为一条条黑色的丝线,因为无论是谢小玉、那条毒龙或是最后这一爪,威力都已经超过这方天地能够承受的极限。 这些空间缝隙的裂开造成大范围的空间紊乱,谢小玉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有力量不停拉扯着他。 被困在阵中的毒龙也感觉到这种拉扯之力,不由得吓了一跳。 它能看到从四周冒出来的许多黑色缝隙,甚至比谢小玉那边更加厉害,而且裂缝并不是静止的,而是旋转着,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 空间风暴! 毒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极度的惊吓让它一时失神,没有发现几条空间缝隙朝着它飞来。 那几条空间缝隙掠过毒龙的身体,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丝毫阻挡,可它瞬间就被横着切成几段,切口的地方平整而光滑,仿佛用快刀切开豆腐般,顿时一声哀嚎直冲云霄。 被拦腰斩断的滋味可不好受,不过这样的伤势对毒龙还不算致命。 只见那切开的断口处迅速延伸出无数条纤细血丝,这些血丝立刻缠上对面的血丝,将已经切开的部位合在一起。 此时,那巨爪的主人似乎也知道大事不妙,立刻改抓为弹,一阵无形的波纹从爪尖荡漾开,所到之处,那些黑色的裂缝顿时停止延伸,也不再旋转。 毒龙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谢小玉的感觉却相反。 从空间紊乱造成的拉扯中挣脱出来,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张金色的符篆,那正是当初剑派联盟的人准备用来对付他的东西。 “破!”谢小玉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符篆上,然后将符篆打出去。 谢小玉不惜耗费精血,为的就是让这张符篆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金色符篆一飞到半空中立刻化作刺眼的白光,这道光所到之处,原本已经被定住的那些空间裂缝瞬间又裂开。 又是一声长鸣,充满愤怒和不甘,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女人的怒吼:“小辈,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如果被你们强行攻进来,我们必死无疑。虽然这片空间裂开,我们同样是死,却可以拉着你们一起同归于尽,而且可以破坏你们逃跑的行动,至少让你们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谢小玉鼓足勇气朝着对面吼道。 “你们早知道这里有出入口?”爪影的主人大声喝道。 “你们太小看我们人族。既然我们敢设下计策引你们上钩,怎么可能会留一条生路给你们?”谢小玉干脆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下去。 爪影的主人不得不相信,它们已经发现佛、道两门让自家弟子进入天门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不过此刻它没空和谢小玉多啰嗦,只见它连连弹爪,拼命凝固裂开的空间。 谢小玉并没有阻止爪影的主人,他甚至等着那些裂开的空间缝隙重新合拢,又恢复原来的状态,这才不疾不徐地拿出另外一张金色符篆。 “破坏总是比修复容易得多。” 爪影的主人看到谢小玉还有一张符篆,顿时泄气,因为既然有两张,就可能有三张、四张。 爪影的主人一把捞起毒龙,瞬间退出去。 围拢在浮岛四周的那些妖魔全都撤退,走得比来时更快。 在百里外,云端上的一片彩云中站着一只小鸟,这只小鸟只有拳头般大小,看起来像黄鹳,身上的羽毛却五彩斑斓,而且还像金属般闪闪发光,它显得优雅又秀丽,身上散发出的威势却令四周的妖全都匍匐在地。 此刻毒龙就盘在这小鸟的脚下,龙头俯在地上,看起来异常温顺。 妖族中的地位首先看的是血统,其次才是实力。 那条毒龙虽然血统很杂,但是毕竟拥有一丝龙的血脉,可此刻居然对这只五彩小雀俯首帖耳,五彩小雀的血统可想而知。 “对方早有准备。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个地方至少布设近百座大阵,想凭我们被压制的力量强攻进去几乎不可能。”五彩小雀异常恼怒地说道。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还是放弃那个出入口吧!”毒龙试探道。刚才那一战让它元气大伤。 “那可不行。人族连这个出口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其他出口肯定也都被盯死。这里还算好,只有一帮小辈守着,还算容易对付。”五彩小雀因为谢小玉的那番话做出错误的估计。 “但是我们不能强攻。”毒龙故意这样说。但不是不能强攻,而是它不敢强攻,先不说投鼠忌器,以它们被压制的实力,恐怕也讨不到便宜。 “现在肯定不行,但是当出口开启时,我们就有机会。到时候我会全力出手,强行凝固这片空间,让那些小辈没办法破开,你们则全力攻占那个出口。”五彩小雀和其他妖族不同,它并非只有强悍的力量,同时还有高超的智慧。 “为什么不立刻动手?”一头羊妖低声问道。 “蠢货!现在动手的话,等于逼那些人族小辈拼命。就像他们说的那样,落到我们手中,他们难逃一死;可破开这片空间,他们同样难逃一死。你说他们会怎么选择?但是当出口打开的时候,情况就不同了,那些人族小辈首先想的肯定是怎么逃,在逃出去前,他们绝对不会让这片空间破碎。相反的,我们却没有顾忌,可以全力出手。”五彩小雀原本不想解释,但是考虑到这些小妖全都没脑子,不解释清楚可能到时候会坏事,所以只得说出心中的打算。 “高明!实在太高明了!” 底下群妖马屁如潮,不过这也是事实。 妖族争斗大多凭自身实力,很少会用谋略,正因如此,一旦有谁实力不差又擅长谋略,很容易脱颖而出成为妖族中的巨头。 “这算不上高明,看几本书就明白了。在这方面,人族远比我们有天赋得多。”五彩小雀淡淡说道,话语中带着一丝哀叹。 此刻,另外一边,谢小玉一行人也紧张地商议着。 “我们暂时不会有事。”谢小玉很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肖寒可没谢小玉那么有把握。 “这不难猜。如果它们现在进攻,我们肯定会碎裂空间,让这里恢复破碎的状态,那个出入口也就不会出现,那群妖魔肯定不敢赌。只有当出入口出现,它们才会出手,因为那个时候生路就在眼前,我们肯定不会有拼命的想法。”谢小玉算准对面那头大妖会这么想。 “那怎么办?”林纡连忙问道。 在这群人中,林纡、肖寒都属于一心修练、不喜欢在其他方面花费精力的人,所以碰到这种场合就有些左支右绌。 “还好出入口不在这里,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所以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根本不在乎这个地方。到时候……”谢小玉聚拢众人,用意念传音的方式将他的想法直接传过去。 即便此刻谢小玉等人在画卷中、即便四周还布设好几层结界,谢小玉仍旧觉得不保险,毕竟对面那头大妖实在太恐怖了,至少是道君层次,面对这样的存在,再小心都不为过。 听了谢小玉的计划,众人的反应各自不同。 洛文清忧心忡忡地问道:“这会不会太危险?那边至少有十二头真君级的妖魔,还有一头道君级,后者发动的速度太快,你见识过的。” “是啊,老大。要不然我也留下,反正我这条命不值钱。”赵博很讲义气。 他当然知道留下就是送死,不过有一个人送死,可以在关键时刻帮谢小玉挡一下,谢小玉就多一丝逃脱的希望。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谢小玉在赵博的脑袋上一拍。 看到还有人要说话,谢小玉摆了摆手,道:“别争了,就按照我的计划进行。我如果要逃,谁都没办法阻止。” 谢小玉说这番话是为了宽众人的心,没想到却引起误会。 “看来你有不少底牌。”肖寒托着下巴打量着谢小玉,其他人也一样。 此刻,谁都搞不清楚谢小玉到底有多少底牌,就连洛文清、苏明成对谢小玉最为熟悉的人,也不敢说自己对谢小玉有多么了解,因为每次当他们以为已经看透谢小玉的时候,谢小玉总会显露出新的能力。 远处青山依旧,近处流水潺潺,河边鲜花怒放,河面上水榭飞卧,一切显得如此宁静祥和。 然而水榭中的气氛却和这片宁静祥和完全不符。 林纡靠着栏杆坐着,正在摆弄一只滴漏,滴漏的一头伸出栏杆外,那一滴滴落下的水珠落入溪流中,在水面上激起涟漪。 王晨半坐半躺着,双手交叉,手指绕来绕去。这不是在玩弄手指,而是一种计算时间的方法。 姜涵韵的面前则放着一面阵盘,正中央竖立着一块水晶,她也在计算时间。 对于以往的他们来说,时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次入定可能就是五、六天,一次闭关或许长达几年。 但是此刻,他们对时间的认知需要精确到每一秒,因为一秒的误差就足够让他们功亏一篑。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样沉闷的日子已经五天了。 咚的一声轻响,一滴水珠落到水中。 林纡猛地一抬头,就看到另外两个人也抬起头。 谢小玉也一直在数时间,所以他立刻反应过来,猛地挥手,喝道:“开始!” 第一个动起来的是姜涵韵,她的右手掐了一个法诀,瞬间她连同那二十三位各派弟子全都消失。 下一瞬间,姜涵韵等人出现在那座控制所有大阵的石洞中。 那二十三个人迅速站在阵位上,同时移动着四周阵盘,他们的动作很快却很整齐,而且有条不紊。 在这五天,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练习,为的是让动作尽可能协调,尽可能避免误差。 姜涵韵一边打着法印,一边转动着阵盘,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但是她仍旧觉得不够快,心中不停念着:快、快、快……阵盘一个接一个被点亮,先是最里面的一圈,然后一圈圈往外亮起来,只弹指间的工夫,整座石室近百座法阵全部亮起来。 当最后一道圆环被点亮,姜涵韵大喝一声:“全部完成!” 此刻,姜涵韵毫无以往文静恬淡的模样。 接着白光一闪,山洞内的人瞬间消失,都被挪移回画轴中。 “一、二、三、四……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青岚数着人数:“全都在这里了。” 林纡仍盯着滴漏,因这次行动必须精确到秒,突然,他一指郑阳河。 郑阳河早已经准备好,看到林纡的信号,立刻发动玄功。 浮岛上空,一颗刺眼的圆球瞬间冒出来,一开始只有龙眼般大小,渐渐扩大到锅盖般大小。 在百里之外,五彩翎毛的雀鸟猛地瞪大眼睛。 “出口打开了,他们已经发动大阵。” “看我破了它。”毒龙想表现一番。前一次的失手让它感到异常郁闷,妖也有尊严,它想一雪前耻。 “还没完全打开,逼得太紧,他们仍旧会拼命。”五彩小雀有些犹豫。 “万一他们有空间类的法器,其他人可以躲在里面由一个人带着逃跑,也可能牺牲一个人将那件法器推出去。”一个妖魔连忙提醒道。 五彩小雀打了一个冷颤,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疏漏。 “动手!”五彩小雀飞身而起,瞬间出现在浮岛上空。 一声长鸣从五彩小雀的嘴里发出,并朝着四面八方传开,所到之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那颗刺眼的圆球却不再扩大。 就在五彩小雀发出长鸣声的同时,那卷画轴也变得模糊,并在长鸣声划过的瞬间,画轴停顿了一下。 “传不出去。”青岚瞬间脸色变得煞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凝固虚空!”姜涵韵同样大惊失色。 这时,肖寒的手掌搭在青岚的后背上,一道剑气从画轴上发出,禁锢四周的力量被这一剑强行斩断。 一剑出手,肖寒脸色苍白、坐倒在地。这一剑不但抽干他的法力,也耗损他一半的剑元,至少要苦修半年才补得回来。 没有外力的桎梏,画轴渐渐变淡,最终完全消失。 另一边,另一座浮岛的内部,画轴的影子越来越清楚。 这里才是真正的出口,不过此刻还没有打开。 “九秒!”林纡大声喝道,仍旧盯着滴漏,眼睛一刻都没有移开过。 姜涵韵又手掐法诀挪移出去,二十三名弟子也一起被挪移出来。 这座浮岛上同样密布着许多大阵,也有百座之多,一座套着一座,这些法阵没有任何攻击力,也没有任何防御力,唯一的用处就是隔绝外界的感知。 想开启这些法阵容易许多,不过外面的人绝对看不出这些变化,也感觉不到这里有丝毫灵力波动。 只见一道道光圈点亮,当最后一道光圈亮起来时,离浮岛数百丈的地方,另一颗刺眼的光球凭空冒出来。 这颗光球和刚才那颗光球一样,刚刚出现的时候很小,然后渐渐地扩大,这才是真正的出口,之前那颗光球只是幻影再加上一点人工制造的空间波动。 “为什么这么慢?”洛文清拎着笼子看着徐徐伸展的光球,这比预料中慢得多。 “还不是刚才那声长鸣,这里的空间也被凝固了。”姜涵韵第一个猜到原因。 众人面面相觑,这又是个意外。 “不能浪费时间,必须立刻过去。”洛文清喝道:“你们都回画轴里。” “你打算让我们过去,那你自己呢?”姜涵韵猜到洛文清的打算。 “洛哥,还是刚才那句话,真要牺牲的话还是让我来。老大不能出事,你也一样。”赵博在一旁说道。 “有必要死吗?我们手里不是有‘千里一线牵’?过去后将他传过来不就行了?”青岚在一旁问道。 “不可能的。隔绝太古妖都上天的力量,任何挪移类的法术都不可能奏效。”姜涵韵抚着额头,绞尽脑汁想着办法,但如今心中太乱了。 “给我。”郑阳河一把抢过笼子,道:“我试着施展玄功过去。” “太冒险了!”洛文清想将笼子抢回来。 “相信我。”郑阳河用力拍了一下洛文清的肩膀,神情异常凝重。 众人顿时沉默了。 “十五秒!”林纡的喝声打破沉寂。 “回画轴去!”洛文清大声喝道。他意识到现在不能浪费时间,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白光一闪,除了郑阳河之外,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画轴在半空中忽沉忽浮。 郑阳河正了正神色,一把抓起画轴,闪身进入笼子,身体一下子缩小,接着笼子自行飞起来,飞到出口旁,然后紧贴上去,出口才扩展到拳头般大小。 郑阳河看着出口稍微比划一下,虽然他的身体已经缩小,但是出口仍旧太小。 郑阳河先将画轴透过栅栏塞出来,然后苦笑一声,放出飞剑一剑斩在左臂上。 这一剑下去,顿时血光崩现,他的身体也化作一道血光,飕的一声穿过栅栏,同时穿过出口。 血光遁法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只是一种逃命的遁法,速度极快,却很少有人知道,血光遁法配合玄功变化居然别有奥妙。 不久,郑阳河满身是血从另一头冒出来,吓了众人一大跳。 “我说过,相信我,肯定可以过来的。”郑阳河脸色苍白,嘴角却带着笑意。 天门内,那座浮岛上空,一只巨雀发出刺耳的鸣叫,锋利爪子不停抓着,在它身体四周是雷电、火焰、冰霜、酸雾……每一瞬间都有十几张符篆被引爆,这些符篆相互配合,发挥出的威力超乎想象。 换成平时,这些对道君层次的它造成不了任何伤害,但是现在它既要禁锢这片空间,又要破阵,还要抵御这样的攻击,一心三用有些吃不消。 这就是妖族的局限。妖族靠的是天赋本能,虽然各有所长,却有各自的弱点。 如果换成龙族或龟族的大妖,根本不必在意那些符篆的攻击,它们只凭肉身就可以扛住这种程度的攻击。 但它是一只鸟,速度才是它的优势,像现在这样凭爪子撕扯本来就不是它所擅长,但是不这么做,会超过这片空间能承受的极限。 巨雀越来越愤怒,因为这些阵法一座套着一座,破了一座阵法,后面还有一座阵法。 更让它愤怒的是,这些阵法还会自我修复和调整,它破了前面,后面的阵法就会顶上来,然后被破的阵法缩回去,自行愈合,实在愈合不了,就换另外一面对准它。 这时,无尽的愤怒让巨雀失去理智。 “呼!”一团赤红如血的火焰从巨雀身上冒出来。 这团火很纯,没有杂色,不像其他火焰靠近中心的地方发白,远离中心的地方发暗。 这团火很恐怖,四周一切都被点燃,刹那间数十层阵法同时被烧穿。 这不是普通的火,其中带着大道的力量,代表的是“焚烧”。 如此恐怖的力量远远超出这方天地能够承受的范围,四周顿时出现无数黑色条纹,那已经不是空间缝隙,而是空间裂缝。 眨眼间空间裂缝扩大,黑色的条纹全都连成一片,四面八方同时闪亮起来。 那是数万张符篆同时发动的光芒,这些符篆原本就和大阵连接在一起,现在数十层大阵同时被破,所有符篆也瞬间激发,又引爆其他符篆。 没有人能形容那一瞬间的灿烂,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么多符篆同时引爆的威力,任何东西一旦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质变。 瞬间一道让人睁不开眼的闪光,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在闪光中,那座浮岛消失了,它被炸得粉碎,紧接着碎屑再被碾成粉末,有些融化、有些蒸发。 与此同时,以这座浮岛为中心,整片空间开始碎裂,到处都是黑色条纹,而且这些黑色条纹正变得越来越宽,并无规则地乱转起来,有些黑色条纹撕裂成巨大的口子,将周围的一切吞进去。 那只巨大的鸟雀也在闪光中,它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即便强悍如它,此刻也只能自保。 鸟雀拼命发出鸣叫声,但即便它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让身体四周的空间裂缝不至于裂得太大;可和它一起过来的那些手下大部分已经消失,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剩下的手下也都苦苦挣扎着。 那条毒龙倒是没死。它有过一次经验,所以此刻它缩到一尺长短,尽可能避开那些乱舞的空间裂缝。它被斩断过一次,最清楚这些东西的可怕。 到处都是冤死的魂魄,偏偏这些魂魄也逃不出去,一旦被空间裂缝扫过,立刻消散。 这里只有妖族的冤魂,却没有人的魂魄。 五彩鸟雀不相信那些人能在如此恐怖的爆发中幸存,所以他们十有八九早逃出去了。 五彩鸟雀释放出恐怖的神念,朝着四面八方乱扫,它的神念犹如实质,所过之处如同一场风暴卷过,到处都是飞沙走石。 那些还在苦苦挣扎的妖魔不少被这道神念震慑,然后被迎面而来的空间裂缝吞没,死得异常凄惨。 然而五彩鸟雀已经没心情管这些事,此刻它一心只想找那些人算账。 当五彩鸟雀的神念扫到十里之外的一片区域,终于发现那里有古怪,其他地方都是天崩地裂的景象,只有那里一片平静,好像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原来真正的出口在那里,这边只是故布疑阵,我居然上当了。”五彩鸟雀歇斯底里地鸣叫道。 五彩鸟雀猛地一挥翅膀,身形如电,朝着那边飞去。 然而谢小玉早就溜了,在那团赤红色火焰冒出来的刹那,发动事先布设的挪移阵。 谢小玉发动的时机恰到好处,启动挪移阵的时候,恰好禁锢空间的力量被那团火“烧毁”,所以他瞬间被传送过来。 出入口就在前方,不过那只有碗口般大小,但谢小玉并不在乎,他有虚空无定曼荼罗,用不着砍掉手臂借血遁逃离。 突然,谢小玉感到一丝警兆。他立刻发动刚获得的异能,眼睛迅速闪动,眼前的一切都一停一顿。 离谢小玉只有两、三丈的地方有一道空间缝隙,可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空间缝隙此刻居然多了微亮的光芒,仿佛细碎的芝麻,又像夜空中的星辰。 紧接着,一道怪影冒出来,就像一片阴影,星星点点的亮光就是从它身上发出;它又像一条薄如蝉翼的纱巾,正面看有几分人形,但是侧面看就是一条直线。 谢小玉也不知道这是哪种妖,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可以穿梭虚空、出入空间。 谢小玉的脑子瞬间闪过一个名字,那是他曾偷听到的一个妖族的名字。 “你是季裂?”谢小玉猛然间喝道。 “没想到我这么有名。”那头妖魔显得很得意。 季裂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对面剑光一闪。 “没用的。”季裂完全不在乎,因它的本体介乎虚实之间,只有几种东西伤得到它。 但是下一瞬间,季裂的神情扭曲起来。 谢小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未必没用。” 刚才谢小玉打出的是一张剑符,其中包裹着一张金色符篆。 剑符直接打入季裂的体内,造成空间紊乱,接着季裂的身体瞬间扩散开,仿佛水里原本有一滴墨汁,现在水被搅动,墨汁迅速散开。 不过这一击并不致命,季裂挣扎着想重新凝聚成形。 但谢小玉当然不会给季裂这个机会。 每个妖族都有一个核心。季裂身体扁平,所有的东西一目了然,最可疑的就是那片微光点点处。 谢小玉飞身上前,凌空虚抓一把。 这一抓之下,谢小玉就感觉里面好像有东西,猛地往回一拽,只见一片薄如蝉翼、上面点点微亮的圆片飞入手中,既像是鳞片,又像是昆虫的膜翅。 谢小玉转头再看季裂,它已经停止凝聚,身体渐渐散开,不过正中央仍旧有一团阴影聚而不散,显然还没死。 谢小玉正犹豫要不要斩草除根,这种能穿梭虚空的妖物对他绝对是威胁。 这时,那道强悍无比的神念扫过来,紧随而至就是狂暴的气势和冲天的杀意,四周的空间再一次变得凝涩,一只巨大的爪影凭空冒出来。 此刻,谢小玉再不走就别想走了。 谢小玉手中一直夹着保命护符,护符瞬间发动,化为灰烬,化作一道光射入出口。 这是佛门心光遁法,能够让人化光而遁,速度不在血光遁法之下,而且不只速度快,这道光异常灵动,中间猛地一绕,居然从巨爪的缝隙中穿过去,一头扎进那颗刺眼的光球中。 眨眼间,那道光从另外一头射出来,重新变回他本来的模样。 外面已经是夜晚,四周漆黑一片,底下也看不到灯火,只有远处一片连绵起伏的暗影,那是群山的影子,再抬头看了天空一眼,天空中闪烁着熟悉的星辰。 太古妖都被天道封印,里面根本看不到星辰。 谢小玉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出来了。 “老大,你果然没事!” 远处传来一声欢呼,是吴荣华的声音。 谢小玉循声望去,看到数百丈远的地上隐隐约约站着一群人。 谢小玉正打算过去,突然一只巨爪穿出来,一把抓住他;同时,另外一只巨爪有三根脚趾也露出来,正要撕开那个出口。 事出突然,谁都没有防备。 不过被抓之后,谢小玉身上的保命护符瞬间发动,他的身体再一次化为光华,在巨爪中左冲右突,拼命想逃出来。 与此同时,底下一道剑光飞至,那是肖寒发出的飞剑,这道剑光绕着巨爪划了一圈,擦出一连串火花。 知道自己根本伤不了这头道君级的妖鸟,肖寒剑光一转,专攻爪缝。他打算拼着不要这把飞剑,卡住爪缝,让谢小玉有机会逃出来。 与此同时,洛文清和林纡的飞剑也到了。只见一片璀灿星光将巨爪包裹在其中,另外有一道紫色的电芒不停闪烁着。 “我来!”随着一声怒吼,一把三丈长、一尺宽的巨剑猛地劈砍下来。 巨爪可以无视其他人的攻击,却不敢无视苏明成这一剑,其中一根爪趾猛地一弹,半空中响起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如同敲钟,却比钟声响亮千百倍。 苏明成的长剑瞬间就碎了,人也远远地弹开,还没落地,一口血就喷出来。 不过苏明成这一击为谢小玉制造逃脱的机会,只见一道金光从巨爪中飞出来,不过飞出没有多远,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吸住。 “老大——”王晨、吴荣华等人齐声喝道,他们的飞剑也纷纷出手。 一声长鸣,巨爪猛地一划。 半空中顿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碎裂声,肖寒、林纡的飞剑瞬间碎裂,化作漫天飞散的金属碎屑,星星点点飘落下来,同时两人喷出一口鲜血,飞剑破碎,他们也受到反噬。 洛文清好一点,只是脸色煞白,但他的飞剑同样被震散,好在他的剑本就是由无数银砂凝结而成,并没有真的损毁。 “挡不住,实力相差太远。”姜涵韵虽然没有出手,却也面如土色。 这时,一块石头凭空出现。 这是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非金非玉,却宝光流转,它径直投入出口中,瞬间化为无尽的烟雾,朝四面八方迅速弥漫。 烟雾本该是轻灵飘逸的东西,但是这团烟雾给人的感觉异常厚重沉稳,将巨爪紧紧陷住。 谢小玉终于得到机会,身体化入虚无,瞬间挣脱那股吸力。 这是谢小玉今天最后一次化虚的机会,他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发愣,一挣脱出来立刻朝下方落去。 下方的人也跟着飞速逃开,巨爪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他们根本无法抗衡。 几乎同时,一道遁光从天空中那团烟雾中飞出来,紧接着那团烟雾四周响起隆隆的雷鸣声,一道道电芒蜿蜒扭曲着朝中间聚拢,狠狠击打在鸟爪上。 这些电芒比林纡飞剑化成的电芒粗大许多,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那是天威、天道的力量。 又是一声长鸣,充满愤怒与不甘。 长鸣声戛然而止,巨爪消失了。 不过在巨爪消失的瞬间,众人都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射在他们身上,同样充满愤怒和不甘,还有一丝锋锐至极的杀意。 出口合拢了。 众人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继续逃了片刻才慢慢停下来。 在空中的遁光也跟着停下来,遁光中显露出一个身材高大、仪表堂堂,身穿武者装束的人。 “谢过这位兄台。”洛文清连忙稽首,毕竟对方救了他们一命。 没想到谢小玉突然喊了一声:“麻子,是你?” 其他人闻言全都大吃一惊。 “麻……麻子?”赵博难以置信地叫道,苏明成、法磬、王晨等人也张大了嘴巴。 相对而言,肖寒、林纡等人也很惊讶,不过更多是因为意外。 他们当然知道麻子这个人,甚至连空蒙洞那帮人也都有所耳闻。 从天宝州回来的这群人中,谢小玉排名第一,麻子则是二号人物,身分异常神秘,只知道是大门派出身,却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身分。 “麻哥?不会吧?”赵博又叫了一声。他很难相信眼前这个英俊美男,绝对称得上是女人杀手的人,和那个又矮又丑的麻子是同一个人。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麻子”苦笑着对谢小玉说道。 虽然众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麻子。 不过吃惊的人并不包括姜涵韵,她思索片刻,突然睁大眼睛,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你。你不是在面壁吗?” “面壁?怎么回事?”好几个人同时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姜涵韵最为冷静,没忘记此刻的局势。 众人这才想起危险还没有解除,不只是异族的威胁,朝廷和佛、道两门中也有一些人居心叵测,他们不能不防。 第2章 剑典 远处是一处城郭,不算小,少说有十几万人居住,四周城镇乡村星罗棋布,站在山头往下眺望,底下星星点点,可以看到不少亮光。 这座山头前后都有村庄,半山腰上隐约可见片片农田,还有房子,不过到了山顶就没什么东西,连树木都颇为稀少,只长了一些灌木,四周崖壁颇为陡峭,应该没什么人会上来。 这绝对是暂时落脚的好地方,四周人气旺盛,唯独这里人迹罕至,隐藏其间不容易被发现,更妙的是,从这里还可以看到天门山。 此刻,天门山上不时闪过一道亮光,还隐隐传来隆隆的声音。 “这一战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洛文清心中黯然,想到那些被困在天门里的人。 “管它持续多久,反正不是我们能搅和进去,离远一点在一旁看戏就可以了。”林纡显得没心没肺。 不过林纡的话也没错,以他们现在的本事根本没资格插手,顶多当个诱饵。 “应该不会太久,大劫毕竟没有正式开始。”姜涵韵就事论事。 “好可怕,还没开始就已经打成这样,不知道正式开始会如何?”青岚担忧地说道。小门派的弟子往往缺乏安全感,因为他们没有前辈能仰仗。 “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我们躲在下面就是。我们的使命就是修练,等实力提升了才轮到我们说话。”林纡的目标很明确。 “别说这些了,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麻子的事。”赵博的目标更加明确。 众人这才猛然醒悟过来。 “你这小子还真会藏。”苏明成用力捶了麻子一下。 从天宝州过来的人中,他和谢小玉、麻子的关系最密切,毕竟当初一起面对四大蛮王,性命相托,结下深厚交情。 “原来你不是麻脸。”赵博叹道。 麻子实力强悍、见多识广,又是大门派出身,却因为又矮又丑,所以大家心里还算平衡,但是现在看到麻子的真面目,他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 “以后你们还是叫我麻子好了,张源这个人早就不存在了。”这个不是“麻子”的麻子反而没有以往的高傲,淡然地说道。 “你肯定有故事,说来听听。”苏明成催促道。 “我没兴趣,她应该清楚。”麻子扫了姜涵韵一眼。 “师姐,说来听听。”慕容雪立刻坐到姜涵韵旁边,一脸兴味盎然地说道。 其他人也都盯着姜涵韵,他们不好意思开口,但是有一样的想法。 “我只是略知一二。听说当年苍屏山战堂争夺前十名,张师兄一路过关斩将,眼看着前十已经是囊中之物,却意外遇上一个对手。那个人实力并不强,但是擅长缠斗,张师兄情急之下出手过重,将对方打成重伤,被剥夺前十的资格,还被罚面壁。”姜涵韵一边说,一边看着麻子的反应。 “原来你不是好人。”慕容雪一脸失望。她原本以为麻子和谢小玉一样有冤屈,或者遭遇过不公,没想到居然是个好强斗狠之辈。 谢小玉却听出一些名堂:“擅长缠斗?”说着,他看向麻子。 “就是你想的那样。”麻子冷笑一声。 众人又转过头去看谢小玉,心中明白其中肯定有名堂。 “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洛文清问道。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觉得麻子太过分,但是看到谢小玉的反应,立刻知道其中另有蹊跷。 “洛哥,战堂前十的身分你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为了争夺这十个位置,什么龌龊事都干得出来。比如买通一个肯定不可能进入前十的人,让他上场后死缠烂打,不求取胜,只求消耗对手法力,或者让对方受伤。当然,想玩这套把戏首先要收买负责比试的长老。”谢小玉说出其中的关键。 众人全都脸色大变,他们确实没想到还有这种丑陋的事,特别是洛文清、姜涵韵、林纡,他们在门派中都是弟子辈中最顶级的人物。 但别说他们,就连郑阳河带来的两个师弟,九曜、璇玑的几个弟子也都不在意战堂前十的位置。 这些人在队伍中虽不起眼,但是在各自门派都是某位长老座下的首席弟子,身分不低,否则也没资格加入这支队伍。 至于肖寒、青岚等人同样不知道,因沧澜门和空蒙洞是小门派,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王晨、苏明成、吴荣华、赵博这些散修更不可能知道。 姜涵韵最无地自容,她知道谢小玉明着说洛文清,其实是暗指她。 “你被罚了几年?”谢小玉问道,显然已经知道后面的一些事。 “瞒不过你。”麻子苦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年!”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就算谢小玉不解释,他们也都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两年。 面壁二十年不算很重的处罚,但是对一个只有练气层次的弟子来说,耽搁二十年,资质再好也废了,这样的处罚不可谓不狠。 “他们这么做,想必是为了力保某人进入前十。是谁?”谢小玉又问道。 “一个小角色,你会在乎吗?”麻子摇了摇头,不想多费口舌。 说起来,麻子和谢小玉的遭遇相似,但谢小玉是不折不扣被陷害,他的事就有些上不得台面。 姜涵韵思索片刻,突然问道:“是朱明?” “你花的工夫倒是不少。”麻子佩服地看了姜涵韵一眼。 能猜到他的身分已经不容易,能猜到那个被力保进入前十的人就更不容易了。 这不但要记忆力好,还得对苍屏山最近十几年的事了如指掌。 “冀州朱家的人。”谢小玉看了看姜涵韵。 他和豪门世家连番发生过节,自然对他们多加留意,姓朱的豪门并非只有冀州朱家,但是会和苍屏山扯上关系,最有可能就是这家人。 “你们倒是博闻强识。”苏明成轻叹一声。 赵博、青岚、慕容雪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肖寒则一脸茫然,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姜涵韵知道这些事还说得过去,可谢小玉又不是被当成掌门弟子培养,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心分得这么散,对什么都感兴趣,所学又杂,为什么还这么厉害? “你还是佩服他吧!我为了这些,耽搁修练。再说,我能知道这么多,是因为背后有门派的力量。”姜涵韵目光扫向谢小玉,她也有同样的疑惑,也很想知道答案,而且她还点出肖寒没想到的地方。 大家也都感到好奇。 他们已经从谢小玉吐露的口风中知道剑宗恐怕仍旧存在,只不过散于各个门派,所以他们怀疑剑宗是否私底下有联络,互相传递消息? 谢小玉当然不会回答,倒不是怕泄漏消息,而是他没办法说这些消息来自佛门。 佛门擅长掌握人心,所以对这类消息非常在意,专门有人负责搜集,他在大觉寺的时候,抽空抄录一份。 “你回去报仇了?”谢小玉借麻子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你把我看成什么?那两个人只是废物,一个为了些许好处甘愿被人利用;另外一个只是为了进入前十,费尽心机收买这个、收买那个。”麻子很不屑。 “我不认为你心胸那么宽广,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在乎。”谢小玉将心比心。他现在的成就比方云天高得多,但是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方云天。 麻子想了想,说道:“我有回去看过。这么多年过去,朱明居然还没筑基,一直卡在练气九重,被后面的师弟一个个超过去,早已经不是前十。至于当初被收买的那个家伙,在比试场上已经被我狠狠收拾一顿,后来朱家也没兑现许给他的好处,他过得很凄惨。看到他们的近况,我连揍他们一顿的念头都没有了。至于被收买的长老和罚我面壁二十年的王八蛋,以我现在的实力还对付不了他们。慢慢来,只要他们别死在大劫中,迟早有机会给他们一个教训。”不知不觉,麻子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 熟悉麻子的人全都惊讶地看着他,他现在的气势和当初刚到中土的时候根本不能比。 “没想到你也进步这么多。”法磬显得失魂落魄。苏明成已经给了他一个打击,现在麻子又给他一个打击。 “看来不但藏经阁有秘藏,面壁的地方同样也有奇遇。”谢小玉朝着麻子眨了眨眼睛。 在被罚面壁之前,麻子显然没什么特别,有实力争夺战堂前十,资质十有八九是上等中的中间程度,修练的功法应该是上品,但是在天宝州的时候,麻子露的那几手绝对属于无上级的功法。 更何况各门派面壁的地方如同监狱般森严,专门有人守着,练气级的弟子不能辟谷,所以会有人送饭给他们,而麻子一走就是十几年,怎么可能没人发现? 所以谢小玉肯定麻子的机缘就是被罚面壁后得到的。 谢小玉还可以肯定麻子并没有将东西全都拿到手,或许是因为境界太低,这次麻子会回到苍屏山,恐怕是为了取回剩下的传承。 “可恶,我在你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但想知道你的底细却千难万难。”麻子很不爽。 “是啊。我们原本以为已经很了解老大,结果发现我们连老大会什么都一无所知。”赵博也在一旁帮腔。 见绕了半天又绕回自己身上,谢小玉连忙继续转移话题:“麻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麻子耸了耸肩,说道:“没什么打算。现在我无牵无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呢?”谢小玉转头问苏明成。 “我肯定要回南疆。朝廷逼得很紧,似乎要有大动作。”苏明成回道。 “我也要去一趟南疆,到时候一起找对策。”谢小玉说道。 这是原本就商量好的,此刻只不过当众说出来。 “老大,你要去哪里,我们也跟着一起去。”赵博兴奋起来。 “是啊。”王晨也说道。 虽然在璇玑派过得不错,但是他总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璇玑派那些弟子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优越感,就连赵博这种神经粗大的人都能感觉出来,就更别说他。 另一个让王晨打定主意的原因是,每次跟着谢小玉总能得到不少好处,这就是应劫之人的气运。 “我觉得,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要怎么处理我们手上的药材和残器。”肖寒提醒道。 众人这才想起进入天门的目的。虽然最终目的变成算计异族,但是采集药材和寻求机缘一向都是开启天门的目的,他们肯定要有个交代。 “先分一下,这件事就由姜师姐处理。先将那些残器均分,我们的一份交给洛哥,就由璇玑派代为处理,药材给我。”谢小玉早就计划好了。 他不擅长炼器,残器拿在手中是浪费,可药材就不一样了,他留着有大用。 之前谢小玉炼制了一批阴丹,帮洪伦海修补魂魄,现在已经修补得差不多,接下来需要大量的丹气帮他凝魂固魄。 洪伦海藏身的丹炉太小,一般的丹药效果不大,所以丹药等级越高越好,如果能炼制出真正的灵丹当然最好不过。 “你打算参加丹道大会?”洛文清有些难以置信。他知道谢小玉擅长炼丹,但是想参加丹道大会恐怕还差得远。 “不会吧?老大,参加丹道大会至少要大师级的实力才行。”赵博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看不起老大吗?”王晨给了赵博一个爆栗,道:“不过这次出了意外,进去的几万名弟子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出来,丹道大会还会继续举行吗?” “你为什么不算一下?”谢小玉看了王晨一眼。 王晨下意识拿起金色的龟壳,不过他根本没算就恍然大悟。 “该死!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王晨猛地拍了一下脑袋。 “什么事?”慕容雪在一旁问道。很多人也看着王晨。 “你们别忘了那些妖魔。各大门派设下圈套,为的是将它们一网打尽。进入天门中的妖魔大部分都有真君境界,还有道君和更高层次的存在,它们的尸体全都是炼丹、造器、制符的顶级材料。”王晨说出其中的原因。 众人恍然大悟,洛文清等人更是对此深有了解。 当初从天宝州回来的半路上,他们就遭遇到妖族的袭击,那头赤螭身上的血和鳞片也被当成宝贝。 虽然赤螭血脉纯粹,可实力不强,而这次的猎物远比它要厉害得多,身上的材料自然珍贵得多。 而越强的妖族本体越大,往年天门关闭后,汇集起来的药材顶多五、六万斤,现在一具道君级的妖族尸体恐怕就要远远超过。 “那些东西肯定会被带回山门,不可能被拿出来吧?”林纡有些怀疑。 “最好的精华当然会带回山门,但剩下的部分就未必。天门开启是三千五百年才有一次的难得机会,大量药材会同时出现,大家可以各取所需。更何况炼丹师并非对所有丹药都擅长,就算是大师级的人物,往往也只擅长某方面的丹药,所以天门开启也是炼丹师云集的盛会,平时绝对不可能聚集这么多炼丹师。” 这番话其实是洪伦海说的,只不过从谢小玉的嘴中说出来。 没有谁比洪伦海更清楚丹道大会的意义。 想在短时间内消化那么多药材,为即将到来的大劫做准备,靠各大门派的炼丹师根本不可能,所以各大门派绝对不会吝啬手中的材料。 “我也听说过类似的话。”姜涵韵在一旁说道。 “很抱歉,我的那份肯定要缴上去。”林纡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郑阳河也有些无奈。他们不是不相信谢小玉,实在兹事体大。 柴值仍犹豫着,虽然在来之前掌门曾经说过一切唯谢小玉马首是瞻,但是这批灵药最差的也有万年药龄,绝对可遇而不可求。 犹豫半天,柴值最后还是做出保守的决定:“我也得说抱歉了。” 相对而言,肖寒和青岚就没这种烦恼,他们都是后来加入的,在那片太古战场得到的收获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姜涵韵和洛文清同样也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之前海边那未曾落下的天劫,让翠羽宫的人怀疑谢小玉身后可能隐藏着一位宗师级的炼丹师。 大师级的炼丹师很容易找,因为只要达到道君级就能够拥有千年寿命,如此漫长的岁月,就算再笨,也可以将一门杂艺修练到大师级,但是再想往上就千难万难了。 这两个门派都没有宗师级的炼丹师,觉得那些药材与其拿回去,还不如交给谢小玉处理。 “看来我们还是得回一趟天门山。”洛文清看了看雷光滚滚的天门山,那里激战正酣。 “等那边没有动静后,我们再出发。”肖寒也眺望着远方。他虽然孤傲,却不傻,很清楚那不是他能够参与的战斗。 “恐怕还要好几天才能结束,这段日子怎么打发?修练吗?这里可没灵脉。”林纡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肖寒朝谢小玉问道。 “你我肯定有办法修练,没有灵脉只是不能练气,但是我们可以练剑。”谢小玉看着肖寒。 谢小玉能够在梦中练剑,这是他能超越其他人的关键之一,其他人或许也有这样的本事,同时这也是一种试探。 别人都以为肖寒是靠勤奋和天赋才拥有今天的成就,谢小玉却怀疑肖寒也有过奇遇。 果然,话音落下,谢小玉就看到肖寒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显然被说中了。很多人一脸惊诧地看着肖寒,甚至包括肖寒的师弟们。 不过洛文清、姜涵韵、林纡却没太大反应。和肖寒相交那么久,多少也看出一些端倪,他们反而对谢小玉也会类似的手段感到意外。 “两位老大,你们不能只管自己,也要为我们这些可怜人考虑一下。”林纡苦笑道。 “之前我们一直在论法,当时只顾着说,却没好好整理一份。不如我们把那段日子说的东西整理成册,也编纂一套密录。”谢小玉给众人找了一件事做。 “你真打算重建剑宗?”姜涵韵一惊。 “剑宗一直存在,不需要重建。”谢小玉摇头。 他弄出这个子虚乌有的剑宗,完全是为了减轻一些压力,因此如果要重建剑宗,他免不了要将那些“前辈”请出来,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莫非你打算另立宗派?”姜涵韵瞪大眼睛。 “老大绝对有这个资格。”赵博在一旁嚷道,他早就想劝谢小玉这么做。 “好啊、好啊!不如就叫……新剑宗?”青岚也是个不安分的人。 其他人全都眼睛一亮。 自从知道剑宗的“真相”,他们就想重建这样一个组织,而这个组织的特征就是既松散又严密。 之所以说松散,是因为剑宗的成员并不需要脱离原来的门派,也不需要放弃原来的修为,只要想办法将原来修练的东西转成剑法就可以,只要等到大劫结束后,他们都可以回归各自的门派。 之所以说严密,是因为所有的成员都必须是剑修,战斗的方式也不同于门派,更像军队,每个成员都有各自的位置、拥有统一的号令,因此展现出的实力才会这么惊人。 “确实可以这么办。”肖寒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但新剑宗这个名字不好。” “确实不好,那不如叫小剑宗。”林纾提议道。 “好像还是不如新剑宗。”青岚立刻否定。她人小,最讨厌“小”字。 “叫剑盟怎么样?”林纡又想了一个名字。 “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剑派联盟。” “是啊,很容易和那群鸟人混淆。” “不行。” 众人纷纷嚷道。 “还是你来取吧。”林纡提议两次都被否决,干脆将这件事推给谢小玉。 谢小玉沉吟半晌,说道:“我们不需要完全学剑宗。剑宗是许多门派被神皇所灭建立起来的组织,因为心怀仇恨,所以他们公开各自门派的绝学,而我们肯定做不到。我的想法是以剑符为基础,让所有……不对,是大部分修士都能够变成剑修。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公开剑符之道,将各种法术编成剑法,然后收录在一起,建造一座藏书阁,供后来者借鉴。” “藏书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个提议非常稀奇。 “很符合你的风格,不愧是藏经阁出身的人。”肖寒感到无话可说。 “或许可行,不过叫藏书阁好像……叫剑阁怎么样?”姜涵韵问道。 “好。” “这个名字不错。” 众人纷纷认可。 这不只是认可一个名字,很明显,以这种方式组建起来的剑阁肯定比剑宗更加松散、更加自由,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当然,有好处就肯定会有坏处,如此松散的组织恐怕不会有太多战斗力。 对此,洛文清朝谢小玉投去疑惑的目光。 山不高,不过百余丈上下,中间有一片崖壁颇为陡峭,不过也只有十来丈高,中间有座突出的石台。 就这么一个普通的地方铺着一卷画轴,随意地垂着。 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这画轴是被风吹上来,绝对想不到这是一件仙家宝贝,更不可能知道这卷画轴中有群人正忙碌着一件大事。 天门的那番论法前后持续两个多月,涉及的内容可想而知,光是将这些东西编纂在一起就已经够花时间,更别说还要整理成册,加上他们谈论的只是重点和问题点,很多基础的东西全都跳过,现在要编成一套密录,自然必须要巨细靡遗。 谢小玉等人很快就发现他们将这件事看得太容易,若真按照原来的计划编纂,这套密录的规模恐怕可和《十方道藏》相比。 这让谢小玉感到心中忐忑,因为这已经玩得太大。 不过没人愿意退缩,能参与此事,足以让他们名传千古。 这样一部包罗万象的密录自然要取个响亮的名字,众人商量半天后,最终将这部密录定名为《剑典》。 《剑典》共九篇,暗合九宫。洛文清、麻子、苏明成、林纡、法磬各负责一部,谢小玉和肖寒则负责剩下的四部。 以他们的水平,想编纂一部像《十方道藏》那样精深而奥妙的典籍显然不可能,所以他们在广博和实用方面下工夫。 “大家别用拗口的话,别搞得像《十方道藏》那样需要猜半天谜语、绕十几个圈才能看懂。我们编纂的这部《剑典》必须拿到手里就能用,五、六天就能参悟通透,还要能拆开,每一章都可以让人独立修练。”谢小玉替《剑典》定下这样的基调。 “这部《剑典》如果真编纂出来,我师父十有八九会让所有的仆役全都转成剑修。”洛文清叹道。 之前转成剑修,必须舍弃原本的修为,还要将真元转化成为剑元,所以不得不谨慎行事;可现在不能这么做,以洛文清师父的决断,肯定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甚至洛文清怀疑连正式弟子也会被强行转为剑修,或许璇玑派会变成剑修门派。 不只洛文清会这么想,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类似的想法。 这次天门开启,让他们看到剑修的厉害。 剑修未必最强,却最适合战斗,特别是小规模的战斗,剑修一出手,就意味着战斗将会在短时间内结束。 当然,质疑声也有。 青岚问道:“飞剑虽然厉害,却有难以对付的目标。当初剑宗就折损在神皇麾下百万身穿仙甲的大军下,万一我们也遇到同样的对手怎么办?” 众人回答不出来,只有谢小玉不以为然。 “我问你,炼制一把能破开甲胄的利剑容易,还是炼制一件能防御利剑的甲胄容易?”谢小玉问道。 “当然炼剑容易。”青岚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不就成了。让每个剑修多准备一把飞剑,专门用来对付仙甲。”谢小玉笑道。 青岚歪着头想了想,不太肯定地问道:“这么简单就能解决,为什么当初剑宗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却没有人想到?” 谢小玉这个伪装的剑宗传人对剑宗自然有过一番仔细的研究,所以这个问题难不倒他。 “当年剑宗有所不足。首先,剑宗人数太少,以几万之众对抗千万大军,不败才怪;其次,剑宗仍旧按照门派的格局建立,每个人的飞剑和法器全都是自己准备,而神皇麾下却是一支军队,甲胄兵刃全都统一配备,只要证明一件武器有用,他们就会不惜血本打造几千万件,最后,剑宗有一座固定的山门,那根本就是靶子。当年那位神皇要不是太过自信,低估剑宗的实力,根本不会那么惨。他可以集结大军做好一切准备,在最适合的时候发起进攻。” “你别忘了那座剑山。”肖寒提醒道:“正是那座剑山让神皇的大军损失惨重,最后一蹶不振。” “我正想说那座剑山呢!”谢小玉笑道:“如果剑宗肯牺牲一部分人强行突击神皇大军,牵制神皇和他那些大将,同时发动剑山,一上来就重创神皇大军,恐怕那场大战就不是原来的结果,很可能神道大劫就此结束。” “你太一厢情愿。”肖寒并不认同,他觉得谢小玉赌性太重。 同样是剑修、同样擅长寻找对手的弱点全力一击,肖寒是在战斗中发现对手的弱点然后出手,谢小玉却是事先收集资料,确定对方的弱点,然后巧妙布局,直接对准弱点下手。 “剑宗原本就该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而不是列成战阵交锋。”谢小玉知道肖寒和自己的分歧在哪里,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点上多费口舌,所以继续说道:“修士之间的战争,不应该和凡人的战争混同。” 谢小玉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战争”这个话题上,而不是对剑修的理解,这也是他的优势。 谢小玉对战争有自己的理解,很多想法都来自那本书,虽然里面一些思维让人匪夷所思,他以前也不懂,可如今经历连番的战斗,他发现那些思维确实非常适合修士间的战斗。 修士一日之间可以来去几万里,所以修士之间的战争根本无所谓前线和后方,和凡俗的战争完全不同。 众人全都苦思冥想起来。 肖寒想得最深,他并没有被谢小玉的话引开,仍旧一心钻研剑修的定义。 他不喜欢谢小玉的风格,在他看来,那不是剑修,而是刺客,那也不是剑法,而是杀戮之法。 但是一击不中便全身而退,确实是自古相传的剑修风范,他虽不喜欢,但是不能不承认。 “谢哥哥,这次我不打算站在你这边。剑山在最后一刻发动,让神皇大军损失惨重,甚至导致神皇帝国一蹶不振,这已经得到证实。而你那套说法只是假设,像你说的那样可能会成功,但可能也会失败。”青岚一向有自己的主见。 青岚的想法也是另外一些人的想法,至少有一半的人如此认为。 “别多想了,我们先顾眼前吧。”姜涵韵站出来结束这场争论。 众人闻言,都各自去工作。 慕容雪却没走开,她来到姜涵韵的身边,轻声问道:“你觉得他说的那些有可能成功吗?” 姜涵韵看了看左右,将慕容雪拉到一旁,先隔绝四周,这才说道:“你别忘了,剑宗仍旧有不少幸存者,对于当年的事,他们最有资格加以评论。” 慕容雪一开始不懂姜涵韵话中的意思,想了想,才猛然醒悟过来。 “你的意思是,那并不是他的想法,而是幸存下来的人痛定思痛所得出的结论?” 姜涵韵点了点头:“他建造的剑山、他手中的剑匣,他修练的剑法毫无疑问都是当年剑宗的传承,可天剑舟不是。” “我明白了,天剑舟是后来发明,是为了配合他所说的那套战法。”慕容雪终于明白了,突然她附到姜涵韵的耳边,轻声赞道:“你真聪明。” “你太小看其他人了。”姜涵韵不为所动:“洛文清和柴值肯定看出来,郑阳河或许也猜到一些。” “但是他为什么不解释?”慕容雪突然发现一个疑点。 “你总算知道动脑了,可惜你现在才明白。”姜涵韵敲了敲慕容雪的头,道:“他替这个组织取名剑阁,恐怕已经预料到会有分歧。” “这岂不是一点用都没有?这样一个松散组织如何应对大劫?”慕容雪忧心忡忡地问道。 “小傻瓜,他既然可以组建松散的剑阁,自然也能组建另外一个严密的组织。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他一直在挑选追随者。”姜涵韵朝王晨那边扫了一眼。 慕容雪对谢小玉非常了解,自然知道跟着谢小玉的人几经筛选,最后剩下的这三十几个人全都是他的死党。 “才这么点人有什么用?”慕容雪不以为然地说道。 “够了。这支队伍就是临时拼凑起来,一开始郑阳河、林纡还不怎么相信他,现在你看大家都以他为首。下次如果再有机会合作,肯定仍旧会以他为主,更何况他以前还有一帮手下,那帮人临阵退缩弃他而去,现在肯定都后悔了,他只要稍微有点表示,会有很多人扑上来抱他的大腿。”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次他前往苗疆肯定会煽动苗疆各族作乱。朝廷势大,而苗疆各族势弱,正好让他印证那套战法,他还可以趁机壮大势力——苗人朴实,一旦真心跟着他,绝对会矢志追随。” 一叠写满字的纸放在谢小玉的面前。 “我这边的东西已经完成了。”青岚伸了一个懒腰,她实在累坏了。 谢小玉随手翻了翻,就将那叠纸递给姜涵韵。他没空仔细审查,这件事只能交给姜涵韵做。 “还有三章。”姜涵韵看着洛文清、林纾和法磬一眼,这三个家伙拖了后腿。 “你们先走吧,剩下交给我。”谢小玉说道。他已经看过,剩下的工作量并不大。 此刻,天门山那边的战斗早已结束,他们这群人始终没出现,璇玑、九曜、翠羽这些门派恐怕急坏了。 “我们夫妻俩就不去凑热闹了。”苏明成说道。 “加我一个,你们夫妻俩不会觉得碍眼吧?”麻子变回原来的身分,开始开玩笑了。 “我跟你们一起。”赵博急道。 “老王、老吴,你们跟着老苏前往南方。其他人暂时先回璇玑派帮我做一件事——这部《剑典》只是初成,离最后完成还早。回去后,你们请璇玑派的前辈们多加指点,尽可能让这部《剑典》完善,顺便传授给李光宗他们。” 谢小玉需要全盘考虑,如果允许赵博他们同行,对于璇玑派来说太没面子。 赵博心里并不愿意,但是谢小玉的话他不敢不听,然后他转念一想,也想通了,这部《剑典》非常重要,很可能是度过这场大劫的关键,自然越完善越好。 商议已定,众人就离开画轴。 洛文清、姜涵韵、林纡、郑阳河先走;柴值带着法磬等人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他们会安置好法磬再赶回天门山;苏明成夫妻俩、麻子、王晨和吴荣华走的是另外一个方向。 “谢哥哥,保重。”青岚收起画轴,有些恋恋不舍地说道。她年纪小,对谢小玉并没有男女之情,只觉得和谢小玉在一起很愉快。 “你也小心一点。成名不易,但成了名后更加不易。”谢小玉给了青岚善意的忠告。 这番话由谢小玉说出来,令人倍感心酸沉重。 年轻一辈中,像谢小玉这样有名的人极少,甚至连肖寒都比不上。 但是偌大的名声带给他的只有东躲西藏,甚至祸及家人,只能把全家随身带着走。 “你很聪明,公开《十方道藏》,让很多人欠下你一个大人情,包括我。不只是你,连你的师门也会受益匪浅,你也用不着担心怀璧其罪的结果……”谢小玉的语气越来忧郁,他长叹一声,继续说道:“要不是那些传承不能公开,我也巴不得没有这么多麻烦……” 谢小玉用力摇了摇头,强行将那些烦恼驱赶出去。 他现在突然发现,将所有人骗得团团转并不是有趣的事,现在就算他想说真话恐怕也没人愿意听。 “师兄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青岚安慰道。 “但愿如此。”谢小玉苦笑一声,抬手放出剑光,瞬间破空而去。 青岚的一个师兄满脸羡慕地说道:“盛名累人,被名声累成这么惨的恐怕只有他了。不过……我要是有这个本事就好了。” “别胡思乱想了。那部《剑典》九卷八十一篇,你看懂几篇,又悟彻几篇?”青岚问道。她明明是师妹,却更像师姐。 青岚的师兄们闻言,全都露出惭色。 有比较才看得出差距。 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二十七岁,筑基已经好几年,但是别说和谢小玉比,就连王晨、吴荣华、赵博那帮人都可以将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沧澜门那几个人也不比我们强。”另外一个师兄说道。 “唉。”青岚哀叹一声,道:“为什么不和好的比,偏偏找那些差劲的?”说着,她摇了摇头:“我以前很佩服肖寒师兄,但是现在一看,肖师兄确实差了许多。” “是啊、是啊。师妹,你加把劲,超越他。”刚才那个师兄小心拍着青岚的马屁。 “好啊,不过我得先从你们开始。我一时半刻没办法超越肖师兄,但是我可以让空蒙洞超越他的沧澜门。”青岚打量着几位师兄。 青岚会说这话自然有道理。 和肖寒在沧澜门的地位一样,青岚的年纪虽小,地位却仅次于掌门,比门中几位长老都高,想操练这些师兄轻而易举。 “快,我们先去天门山,等那边的事情了结后,立刻返回山门,然后你们都闭关苦修。”说着,青岚一抖画轴,顿时一道白光卷住众人,瞬间飞到半空中。 此刻,谢小玉早已经没了影子。 一飞出众人的视线,谢小玉立刻运用他化自在有无形剑气,瞬间隐去身子。 先前谢小玉等人的藏身处能看到天门山,甚至能听到山顶传来的轰鸣声,可见离得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天门山已经近在眼前。 谢小玉并没有直接上山,而是落在山脚下的小县城。 当初谢小玉就是在这里和王晨接上头,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 那时这座城人山人海,全都是寻求仙缘的凡夫俗子,可此刻谢小玉旧地重游,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刚才谢小玉从天上就已经看到这座城有一大半被夷平,到处是残垣断壁,剩下的半座城中挤满人。 此刻谢小玉落到地上看得越发清楚,城内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还有许多没有搬走的大石头。 这些石头有的大如磨盘,有的像座小山,一块就足以毁掉一片街区,并有阵阵腐臭的味道从坍塌的房屋下传出,街道上随处可见发黑的血迹,仅剩的半座小城到处响起哭泣声,不时还传来一阵痛苦的哀曝。 更凄惨的则在城外。 已经找到的尸体不可能留在城内,只能暂时放在城外,那些尸体大部分都缺胳膊少腿,有些甚至半个身子都没了,并开始发臭。 虽然有一群差役正拎着木桶往尸体上撒石灰,但这样做并不能阻止腐烂,只是不容易引起瘟疫。 路旁,许多和尚正做着法事。 看到这些和尚,谢小玉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另外一个身分,随即站在路边轻声吟诵着超度亡魂的经文。 前一段日子,谢小玉扮成和尚,自然要在法事上下点工夫,不过此刻他念诵的是道门超度亡魂的经文。 四周全都是冤魂,其实经文的效果非常有限,毕竟不可能让这十几万冤魂全部安息。 谢小玉能够做的只是化解它们身上的戾气,让它们不至于变成厉鬼。 在不知不觉中,谢小玉心头升起一丝悲凉。 现在大劫还没正式开始,天门开启只能称得上序曲,却已经造成这么大的灾难,不但修士死伤众多,最可怜的还是这些平民百姓,相对于修士,他们太脆弱。 或许是谢小玉那丝悲凉的心绪,让四周冤魂渐渐聚拢过来。 “没想到你居然动了大悲心。”洪伦海在谢小玉的意识深处,轻声叹道。 “这就是大悲心?”谢小玉有些迷惘。 大悲心也就是菩提心,是佛门成就的根本。 在远古时,只有发了菩提心才有资格称作“和尚”,否则只能叫做“僧侣”或“出家人”。 “你怎么知道这是大悲心?”谢小玉问道。 “别忘了我也是鬼魂,鬼魂对某些东西特别敏感。”洪伦海不想多解释。他之所以知道这是大悲心,是因为他感受过这种力量。 “看来我真的和佛门有缘。”谢小玉苦笑道。他确实感觉到心中多了什么,可惜看不见、摸不着。 此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那是锅碗瓢盆相撞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四周,薄雾中隐约可见微亮的灯火,还能看到摇晃的人影,剩下的半座城终于多了一丝生机。 城内原本就搭着几座棚子,其中一座棚子前站着官府的衙役,是官府在施粥,而另外几座棚子应该是富商所搭,负责施粥的全都是伙计,装粥的木桶很大,但是里面的粥很少,而且颜色发黄,因为掺杂着泥沙。 突然,谢小玉感觉到有人在扯着自己的衣角。 他低头看去,只见旁边跪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满脸灰尘和泥土,衣服上还有血迹,此刻正可怜兮兮看着他,轻声喊道:“我饿。” 谢小玉的心再一次被触动,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远古、上古那六场大劫是人族内部的纷争,人被当做一种财富,也是一种资源,没人会轻易杀人。 可这次大劫却不同,另外一边的主角分别是妖族、鬼族和魔门。 妖族和人原本就是世仇;鬼虽然大部分是由人所化,但是人鬼殊途,已经互不相干;魔门倒是和人族有些关系,不过魔道中人从来不将自己当成人。 突然,谢小玉的眼前出现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 他救得了多少人? 就算他手里有一件洞天法宝,就算他能带几万人离开,对于中土百亿黎民来说算得上什么? 更何况他没办法凭空变出食物,就算他能救出几万人,也没办法养活他们。 谢小玉顿时感到很无力,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我饿,给我点吃的吧。”小孩的喊声将谢小玉拉回现实。 谢小玉苦笑着拿出一颗丹药塞进小孩的嘴里,那是辟谷丹,可以顶饿。 小孩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因为太饿了,下意识吞下丹药,可瞬间他就感觉到又饱又胀,好像刚刚吃了一大碗饭。 “隔——”那小孩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朝谢小玉笑了起来。 这一声饱嗝,顿时引来周围人的注意。 “仙长,发发慈悲吧!我也饿。” “道长,也给我一粒丹药吧。” “神仙,你就算不可怜我,也可怜一下我那八十岁的老母亲,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顿时一大群人围拢上来。 那小孩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谢小玉不喜欢这些人,他随手施展一个禁制,顿时四周多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使得那些人围拢过来,却都撞在墙壁上,而后面的人却拼命往前挤,前面的人进不来,被挤得嗷嗷直叫。 “我的丹药不多,如果有孩子的话,让孩子过来。”谢小玉高声喊道。 “仙长慈悲,我有一个八岁的孩子。” “我也有一个孩子。” “我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还在吃奶。” 不少人连忙回答,甚至有些人拔腿就跑,去找自家孩子。 “同样是人,为什么只管那些小孩?”人群中有一个家伙大声喊道。 有人开头,自然会有人应和:“是啊!我们也饿,谁管我们啊?” 更有人试图煽动:“就是你们这些修道人害得我们这样!” 眼看着四周群情激昂,谢小玉忽然连弹三指,三道剑气射入人群中,顿时三颗首级飞起来。 喧闹声顿时变成恐慌的尖叫,谁都没想到,刚才还慈眉善目的仙长,眨眼间竟成为要命的修罗。 原本围拢在四周的人瞬间一哄而散,全都远远躲开谢小玉,连原本排队等候领粥的人也都纷纷避开。 这时,对面一座残破的酒楼走出一个人,此人四十多岁,胸前长髯飘动,脚下蹬着一双官靴,显然不是普通人。 此人远远朝谢小玉一揖到地,道:“这位道长,那三个人虽然可恶,却罪不至死——” 谢小玉不等那人说完,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聚众过百人者,斩立决,煽动作乱者,斩立决,这是朝廷的律法。刚才那么多人,早超过一百,此刻人人饥饿难耐,被这两个人一煽动,你觉得接下来会怎么样?” 那人也知道利害,刚才若真闹起来,他也会受到牵连。 不过此人颇为固执,朝着谢小玉说道:“此话没错,但是这些人自有朝廷法度加以管束,仙长随手杀人有些越俎代庖了吧?” “他们不针对我,我何必杀人?而且最后那个人的话已经针对道门。你信不信,此刻我只要登上天门山说起此事,肯定马上有人下来将这里的人杀个干干净净。你会不会被杀,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保证,朝廷知道此事肯定会将你满门抄斩,以平道门之忿。”谢小玉冷笑一声。 他有善心,却非善人,如果有人当他好欺负,那真是瞎眼了。 谢小玉猛地一甩袖子,一股劲风拂过,将那个穿着官靴的人弹出十丈之外。 谢小玉高声喝道:“贫道能力有限。小孩子胃口小,同样一碗饭,大人只能活一个,小孩却可以活好几个。信得过我的,让孩子过来。” 谢小玉的这番话出自善意,不过一时半刻没人敢靠近,毕竟他连杀三人,之前那番话更是让人心中胆寒。 沉寂好半天,突然有一个老头扑通跪在地上,不停磕着头,嘴里连声喊道:“道长慈悲,还请道长略施仙术,变点米粮出来。” 那老头磕得很用力,转眼间额头上全都是血。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谢小玉实在没有办法,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套。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下。 穿着官靴的人摔了个狗吃屎,但之后他居然跟着跪下来,只是不磕头。 看到穿着官靴的人跪,那些衙役也连忙跪倒在地,一时间,城内除了谢小玉之外,完全没有站着的人。 “好吧。你等也算四肢健全,靠人不如靠己,你们去城外割些草来,我自有手段。”谢小玉被逼得没办法,好在他有急智。 谢小玉这个办法并非凭空冒出来。 当初他在天宝州的时候就自己种菜、养虫、喂鸡,后来在戊城的时候,更是靠喂马的黑豆让近万老弱残兵活下来,这方面的经验无人可比。 “我等并非牛马,要我们吃草?”有人叫嚷道,可随即他脸色变得煞白,想起那三具尸体。 这次谢小玉没有杀人,只是指向那人,说道:“到时候你别吃就是。” 随着话音落下,那个人的头顶上显露出一道红光,格外显眼。 “对对对,不想吃的人就别吃。”第一个跪下的老头连声应道。 “我们去割草。”立刻有人从地上爬起来。 人总喜欢从众,再加上大家饿得难受,要不是怕那些草有毒,恐怕都已经有人开始啃草皮。 只是片刻工夫,一大群人就回来,有人手中拿着一把草,有人背着一筐草。 谢小玉朝那个官说道:“你按照每个人拿的草的数量,将他们分成几排,做事的人不能让他们吃亏。” 听到这话,那些背整筐、整捆青草的人全都眉开眼笑,而那些只拿一把草的人则面露惭色,转身就走,又去割草了;至于那些自作聪明在旁边看热闹,以为不会缺了自己一份的人这下子坐不住,也纷纷跑出城。 谢小玉走到那堆青草旁,朝着草堆一指,青草全都飘浮在半空中,接着从旁边井里飞起一股清水,冲入草堆中卷住青草,并不停滚动。 只是片刻工夫,沾在草上的脏东西就纷纷落下。 谢小玉施展另外一个法诀。眨眼间,那些青草被绞成碎末,变成一颗巨大的绿色圆球。 谢小玉不停施展各个法诀。先是拔毒的法诀,这是必须的,然后是清除味道的法诀,青草之所以难以食用,就是因为味道苦涩。 做完这些后,谢小玉突然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决定好人做到底,随手弹出两粒强身健体的丹药。 丹药的药力缓缓化开,原本碧绿的青草变淡许多。 谢小玉用手指挑了一些草尝了一口,却马上吐出来,觉得这东西味同嚼蜡,而且青草的气味没有完全消除。 “看来只有这么办了。”谢小玉又施展一个法诀。 只见那团淡绿色的东西迅速旋转起来,只是片刻,散发出一股酸甜的味道。刚才谢小玉所施展的是酿酒的法诀,这只是不起眼的小法术。 只见淡绿色的圆球渐渐变成有些青色的浓浆,阵阵酒香散发出来,让人醺醺欲醉。 谢小玉又沾了一些草,并尝了一口,觉得酒味不算太浓,清新甘冽,微微带着一股甜味。 官员连忙跑过来也尝了一口,顿时大喜,朝着谢小玉拱手谢道:“道长真是好手段。” “这酒乃是仙长所酿,就叫做仙人酿吧。”旁边一个衙役也来凑趣。 “仙人酿,好名字。” “真是慈悲为怀,真正的修道之人。” 其他衙役和负责施粥的那些人纷纷赞道。 这时,谢小玉感觉身体一阵微热,一股清流从头顶直注入紫府,因为炼制阴丹,他的魂魄中沾染的那一丝幽冥气息瞬间被冲散。这是功德之气。 谢小玉费尽心机想获取功德,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此时,无论是男女老幼,只要走得动的人全都跑到城外割草,越来越多青草被割来。 谢小玉来者不拒。 反正这些人不可能远去,而这座城周围也没有毒瘴凶猛的地方,不可能有绝毒的药草,以他的拔毒之法,一般毒素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分离。 越来越多的青草变成甘冽的酒浆,有这些酒浆,至少可以支撑十天半个月。 第3章 丹 当谢小玉离开那座小城,已经是五天后。 临走时,山脚下有数万人跪伏在地。 他们始终不知道谢小玉的名字,只知道这个不知名的道人让城内增添十几口窖池,这些窖池全都是临时挖的,里面储藏着用青草酿制的酒浆。 这些酒浆配合官府和大户人家提供的米粮,足够让这些幸存的人等到从别处调集的粮食到达。 谢小玉和山脚下的人挥手道别,他同样满载而归。 不但领悟大悲心,更收获万众愿力和数万功德,虽然他魂魄上沾染的幽冥气息没有全部清除干净,也去了六、七成。 转眼间,谢小玉登上天门山。 和山脚下那座县城一样,山上看起来同样凄惨。 半年前,琼楼玉宇一座连着一座,恢弘殿堂随处可见;可现在大部分变成一片瓦砾,还到处有坍塌的痕迹,地上坑坑洼洼。 一路走来,谢小玉看到的天门派修士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痕。 “这位师兄,可有请柬?”一个人拦住谢小玉。 拦住谢小玉的是一个练气层次的弟子,不过谢小玉能感觉到远处有一道神念扫过来,显然此刻的天门山外松内紧,暗地有不少道君以上的人物守着。 谢小玉不敢造次,连忙取出丹师符诏。 “在下并非任何一派的弟子,只是一个炼丹师。” “在下冒犯了。”天门弟子连忙回道。 炼丹师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尊敬,更何况谢小玉手中这部丹师符诏乃是一册玉诏,是大师的象征。 不过那个天门弟子显得并不在意,因为此刻云集天门山的全是大师级的炼丹师,看多了就不在乎了。 “大师怎么来得这么晚?”天门弟子问道。 “我早来了,只不过在山脚下看到城里人死伤无数,颇为可怜,所以耽搁几天。”谢小玉解释道。 与此同时,他也想看看在山脚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山上的人有什么反应。 可让谢小玉失望的是,天门弟子不但不在意,还轻描淡写地说道:“大师何必管那些凡人?” “那座城就在山脚下,以贵派的实力,随便伸一下手就行了……你们天门弟子修行不是需要积攒功德吗?”谢小玉试探道。 “大师您有所不知,我们自己都顾不过来呢!”天门弟子一脸苦涩地说道:“我接待您是被临时抓差,回头我还要清理废墟。我现在领您去炼丹师住的地方。大师想必听说这次各大门派进入天门的大部分弟子都被异族所害,所以没事请您别随意走动。” “这是为什么?难道那些异族没有被扫除干净?”谢小玉拉住天门弟子问道。 他来得晚,很多事都不清楚。 “各派有很多异族的奸细,现在人心惶惶,随意走动或者乱说话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您不想自找麻烦吧?”天门弟子回道。 “有这等事?”谢小玉故作惊讶地道:“既然这样,我等无门无派之人岂不是最容易受到怀疑?小哥,你不会要带我去监牢吧?” “怎么可能?”天门弟子笑道:“只要您真是炼丹师,就没人会怀疑您是异族。” “这就奇了。要说妖族不擅炼丹、制器还说得过去,但是魔门和鬼修却有这方面的传承,魔道的不死乳药那是大大有名……”谢小玉仍旧充满疑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名天门弟子毕竟境界低,根本不可能知道上层的内幕,干脆低着头在前面带路。 谢小玉则跟在那名天门弟子身后,不停想着刚才的问题。 即便在妖族中也有精通药性的种族,比如月兔一族就是制药的能手,还有璜蛇、斛鸟也都天生就会炼药。 可一直到天门弟子将谢小玉带进一座大殿,他也没有得出结论。 这座大殿是难得没有受损的建筑物,只是高台一角看起来是新砌的,想必是临时修建,因为太过仓促,所以能看出痕迹。 大殿内供奉着药王天尊,不过这天尊像显然是刚移过来,底座很新,大殿的内侧右角开了道小门,很多人进进出出。 天门弟子带着谢小玉往小门走,跨过小门,里面居然另有一番天地。这里有成排的房子,像是禅房,但是比禅房大。 “大师稍候片刻。”天门弟子说道,然后拿着谢小玉的丹师诏符转身就走。 大概过了一炷香,天门弟子回来,并将丹师诏符还给谢小玉,然后递上一块白色的玉牌,玉牌正面写着一个“辛”字,反面写着“九区二十六号”。 “大师,请您收好,这是您的丹房门牌,也是出入的钥匙。我得回去做事了。”天门弟子说道。 谢小玉挥手让天门弟子退下,将玉牌翻过来转过去看了片刻,就明白了。 这玩意儿不但是钥匙,也是传送阵。 谢小玉将一丝剑元注入其中,四周顿时天旋地转,片刻后,他出现在一间房间内。 这是一间非常干净的房间,正中央有一座石台,上面安着一口丹炉,这口丹炉紫光隐隐,上面布满云篆,绝对是一件宝器;靠墙是一排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许多盒子,那是用来装药材的,一侧角落还放着一只蒲团,另外一角则有一口泉眼。 这地方极为朴素,却无处不显露奢华。 地板和四壁都是玉石,而且灵气充沛;丹炉底下的石台更是用整块红玉雕琢而成,可以让喷涌出来的地火更加均匀,蒲团是用灵山蒿草编织而成,有宁心安神的作用,用其修练可以减少走火入魔的机率,绝对是好东西;至于泉眼就更不用说,对炼丹师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宝物。 检查一下灵泉,又开启地火试了试丹炉,谢小玉点了点头,天门派的确花了不少心思。 不过谢小玉绝对不会用这些东西,他要炼丹会用自己的丹炉;至于那口灵泉,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难得的东西,对他来说却不算什么,芥子道场有一池功德金水,比这好上十倍不止。 谢小玉也不相信设在丹房四周的禁制,天知道这些禁制会不会窥视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又连设六道禁制,将里里外外全都隔绝开来。 做完这一切,谢小玉又晃动一下玉牌。 一阵天旋地转后,谢小玉从丹房出来,打算四处转转。刚才那个天门弟子说过请他不要随意走动,指的是不能走出大殿外,大殿内不受限制。 刚才一进来,谢小玉就感觉到这个地方和芥子道场差不多,十有八九是大殿的一部分,最可能就是在屋顶上,只不过从外面看不见罢了。 由于一道高耸的围墙将这片区域和其他地方隔绝开来,谢小玉只能在围墙里蹓跶,好在这里除了成排的丹房,还有一片繁花似锦的区域之外,那里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天门派属于道门,但是修练的功法中有一丝佛门的影子,所以这里的布置也兼有佛、道两门的特征。 丹道大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大部分炼丹师都在这里,他们大多认识,所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那个老头是丹鼎门首席炼丹师孤云,这家伙最擅长延寿一类的丹药……角落的老头是朱楼御用炼丹师葛曾,是我的死对头,不过此人还算不错,当年追杀我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那边的大白脸是鬼叟呼延罗,是我的老仇家,有机会的话,你帮我宰了他……”洪伦海躲在谢小玉的紫府中,一边偷看外面,一边向谢小玉介绍那些炼丹师。 此刻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全是大师级人物,平时想看到一个可千难万难,现在却全都聚在这里。 “这里居然有女人陪伴?”谢小玉惊诧地看着那个叫呼延罗的炼丹师,这人的身旁有一个十六、七岁女孩,那女孩如果是姬妾之类的人他还不感到惊讶,偏偏那女孩穿着天门派的长袍。 “那家伙是魔道中人,其他炼丹师不会和他打招呼,天门派作为东道主当然要尽地主之谊,派个女弟子陪那个老魔也算说得过去。”洪伦海解释道。 “你参加过丹道大会?”谢小玉问道。天门三千五百年才会开启一次,洪伦海没那么老,所以明显不可能。 “我是听别人说的,不行吗?”洪伦海怒道。 “天门派难道不怕门下的女弟子被人‘吃’了?魔道中人可不讲规矩。”谢小玉笑道。 “这里毕竟是天门派的地盘,谁敢随便撒野?再说,能混到这个地位,总要在意一下面子。”洪伦海将心比心,他是个肆无忌惮的人物,却也在乎面子。 谢小玉与洪伦海暗中交谈时,突然一个女孩走过来。 那女孩只有十六、七岁,身材单薄削瘦,配上一张瓜子脸和微微皱着的眉头,给人一种病美人的感觉。 “呵呵,你和那老魔一样也是孤家寡人,天门派的人倒是体贴,知道你寂寞,所以让一个女弟子来陪你。你如果不在乎面子,倒是可以试试动手动脚,然后你就知道会不会有麻烦了。”洪伦海暗中提议道。 谢小玉自然不会将这话当真。 女孩走过来,欠身福了福,轻声道:“这位大师想必是第一次来,要不要人帮您引路?” “那就劳驾了。”谢小玉正想打听一些事,自然不会拒绝。 “大师想先去哪里?”女孩问道。 谢小玉稍微一想,立刻道:“我欲登高一望。” 摘星楼。虽然并不是高得能触及星辰,但是这里确实高,比任何一座建筑物都高,站在楼顶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色。 换成以往,从摘星楼眺望远方肯定美不胜收,可此刻却是满目疮痍。 见谢小玉一边眺望四周,一边发出唏嘘声,那女孩心有同感,神情中显露出黯然。 “不知道这次死伤多少人?”谢小玉叹道。 “您还不如问有多少人活下来。”女孩语带幽怨。 “这么惨?”谢小玉骤然变色。 “我们天门派长老几乎全部殒落,三位太上长老也故去一位。”女孩有些哽咽,显然她也有亲近之人遭遇不幸。 “连那个等级的存在都殒落了?”谢小玉颇有些惊诧。 “到了最后,那些异族全都拼命了。这边虽然有所准备,却也架不住对方同归于尽的打法。”女孩亲身经历过这场战斗,当时毁天灭地般的景象让她永难忘怀。 “那边到底来了多少异族?”谢小玉问道。之前他虽然也在里面,但是从头到尾没有卷入主战场,一直游离于战场的边缘。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里面扔出来的尸体堆积如山,其中至少有百余具。光看到那一幕,就压得我喘不过气。”女孩艰涩地答道。 “如此说来,还是我们这边占便宜。”谢小玉喃喃自语道。 女孩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才附到谢小玉的耳边,说道:“我听说,各大门派的老祖故意网开一面,放走一些异族,不过在它们身上留下暗记。那些妖族并不知道此事,只顾着逃跑,因此暴露十几个秘密据点。老祖们顺藤摸瓜,不但摧毁这些秘密据点,还挖出许多奸细,佛、道两门都有,道家太虚门、九曜派,佛门难陀寺、飞龙寺都没能幸免,听说有几个奸细地位高着呢!” 听到这番话,谢小玉骤然一惊,他没想到这次事件的背后居然还牵连着各大门派清理门户的行动。 “定计的这个人真狠,一下子杀掉那么多异族,却也赔上各派中年轻一辈的精英,这样算下来不知道是赚还是赔。”谢小玉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被人当成诱饵绝对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这要看怎么算。”女孩显然和谢小玉想的不一样,道:“这次天门开启可以算是一块试金石,那些死的人未必是精英。” “听你这么说,好像对各派精英弟子不怎么在意?”谢小玉觉得有些意思。 “前辈见笑了。您想必也知道,我们天门派虽然也是大门派,却和真正的大门派不能比,那些大门派的弟子根本就看不起我们。”女孩颇有些怨气。 “你继续说刚才那件事,这次天门开启怎么会是试金石?”谢小玉问道。 “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公认最强的就是那四子七真和十大佛子。现在,四子中只剩下李道玄和谭智真,七真倒是厉害,只死了两个,佛门那边就有些凄惨,十大佛子只剩下三个。” “与之相对应,一些原本默默无名的人物却出尽风头,最厉害的就要数从天宝州回来的那些人。排第一的是剑宗传人,此人杀真君如同割草;排名第二的姓苏,同样可以硬撼真君;排名第三的是个麻子,据说是苍屏山弃徒;还有九曜传人。” “各大门派也出了不少新人。太虚门就冒出两个弟子,一个叫明轩,一个叫孔德荣。这两个人全都修成太虚道尊留下的秘法,实力不在李道玄之下。九曜派也有一个叫周衍的弟子,此人不但悟彻《天变》前六篇,幼时还有一番奇遇,得了一套上古传承。还有天阳山也有一个弟子……北燕山也有……”女孩如数家珍,将崭露头角的新人一个个数出来。 谢小玉听得异常仔细,他自然明白这些崭露头角的新人也都是应劫之人,之前被各大派藏得很严。 “中小门派也出了好几个厉害人物,霓裳门有个绮罗,精通上古飞针绝技。还有一个空蒙派,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居然也出了一个女弟子叫青岚……佛门也有高手,有一个叫圆无的和尚,一进天门就将紫霆岳观天踩在脚下;还有一个佛门弟子来自康丹……”女孩说起中小门派出身的新人,兴致似乎更高。 “听你这么一说,这倒真是块试金石,冒出来的新人比那几个老牌名人更强几分,人数也多。”谢小玉连连点头。 “所谓应运而生,正因为大劫将至,所以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不过说到厉害,还是得数剑宗传人。”女孩幽幽地说道:“您不知道,这位剑宗传人已经不是厉害那么简单,人家都可以开宗立派,居然编纂一部《剑典》,好多道君高人都赞不绝口。” 女孩满脸神往,让谢小玉异常尴尬,他完全没想到其他人居然公开编纂《剑典》的事。 谢小玉正打算继续追问,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他立刻站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离谢小玉所在五、六里远的地方,一大群人正聚集在那里。 其中一边人数较少,为首的正是陈元奇陈道君。另外一边人数众多,佛、道两门都有,为首的几个人全都配着飞剑,一副剑修打扮。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璇玑派门下弟子伙同谢小玉杀了我们这几派这么多弟子,这笔账该怎么算?”其中一个背着长剑的中年道人气势汹汹朝着陈元奇喝问。 “我呸!你好不要脸!居心叵测!带两百多人想以多取胜,结果反而被二十几个人所杀。那些小辈丢脸就算了,你们这些老家伙居然也不在乎脸面还敢聒噪?”陈元奇毫不示弱。 “你们的弟子杀了我们的门人,难道就有理?”中年道人跳着脚质问道。 陈元奇气极反笑,指着中年道人的鼻子,说道:“你除了说自己的门人被欺负之外,还会说什么?我知道当时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其中一个人胆子小,逃出去后立刻就出天门,所以捡回一条性命。你叫他出来跟我们这边的人对质,看看是谁生了坏心眼。” 人数众多的一边顿时顿住,中年道人知道自己这边理亏。 “不敢了吧?你们这帮王八蛋纯粹就是找碴,你们的念头众所周知。”陈元奇得理不饶人。 “你璇玑派包庇凶手还有理?各位说一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中年道人只能胡搅蛮缠,顺便煽动周围的人。 陈元奇看出中年道人的心思,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怎么?又打算倚仗人多?怪不得你们门下那么没出息,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 “垃圾就是垃圾,道理说不过就打算使蛮,可惜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一大群人朝着这边飞来,为首的是一个白眉白须的道人,此人正是柴值的师父。 来的这群人分别属于九曜、翠羽宫、北燕山、碧连天、摩天岭,还有林纡所在的紫霄天、郑阳河所在的逐鹿山,以及另外十几个门派,最不可思议的是,元辰派和苍屏山居然也有人在这支队伍中。 看元辰、苍屏两派居然站在陈元奇那一边,以剑派联盟为首的那群人一阵愕然,因为这两派本来站在他们这边,没想到却倒戈了。 人越聚越多,原本只是理论,现在变成争吵。 突然,虚空中一阵微微晃动,十几道身影凭空冒出来。 那十几个人全都是老头,他们一出来只是悬空而立,没有做出任何举动,空中却风云突变,原本散乱的浮云骤然间变得浓密,而且云层越来越厚,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谢小玉看着这令人震慑的一幕,心中激荡不已:什么真君、道君都只是小菜一碟,只有这些人才称得上超然于世,他们的存在连天道都为之忌惮。 “大劫将至,你等不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这次大劫,居然还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金袍的老者。 “这并不是我等滋事。”陈元奇很清楚什么时候应该放低姿态,此刻他显得很委屈。 “你们璇玑派最近似乎太活跃了吧?”一个白胡子老头冷冷说道。 “张前辈,您是尊长,和我师父同辈,所以我不敢不对您恭敬几分。您想倚老卖老,那就没意思了。”陈元奇并不惧那老头,直接顶回去。 陈元奇有这样的气势,是因为那十几个人中有两位是璇玑派的太上长老,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他吃亏,更何况自古以来就有规矩,道君以上的人物不能随意动手。 “陈元奇,你伶牙俐齿出了名,我天剑山门下确实没你这样一号人物,自然说不过你,但是万事离不开一个‘理’字——”这姓张的太上长老也和刚才那个中年道人一副德行,说不出道理就歪缠。 还没等张姓太上长老说完,旁边一位太上长老冷冷说道:“姓张的,我璇玑派虽然有伶牙俐齿的陈元奇,却比不上你们上上下下都那么不要脸,只会死缠烂打。刚才我们出来前说好只做中间人,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你一出来就破坏规矩。” 说这话的人显然是璇玑派的老祖。 “好了、好了,小陈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已经将势造得够大,赶快把底牌亮出来吧,省得我们再在这里看那些人的无耻嘴脸。你不觉得恶心,我们可不行。”璇玑派的另外一位太上长老笑道。 “老祖宗,您别埋怨我了,我这就将东西拿出来。”说着,陈元奇抽出一支招魂幡,转头朝自家两位太上长老,说道:“有些人太不要脸,我怕他们会当场毁灭证据,还请两位老祖施以援手。” “无须如此。有我在这里,看谁敢胡乱动手!”金袍老者板着脸怒哼一声。 陈元奇并不是真的打算让自家老祖护住那几个残魂,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了这句话,谁敢动手谁倒楣。 陈元奇随手一抖招魂幡,瞬间一道道似虚似幻的身影从招魂幡冒出来。 这些身影正式当初被谢小玉反击杀掉的那些人的魂魄。为首的死人也姓张。 陈元奇又取出一张金色符篆。这种符篆原本有三张,在最后一战的时候被谢小玉用掉两张,只剩下这张符篆。 此刻聚在这里的人至少是道君级,自然一眼就看出这张符篆的来历。 “我问你,这东西从哪里来?”陈元奇大声问道。 “是掌门给的。”几个鬼魂齐声回答。 “你家掌门为什么给你这东西?”陈元奇继续追问。 “掌门说,万一我们对付不了剑宗传人和他的朋友们,就用这张符篆将他们全都杀掉。不过掌门叮嘱我小心使用,因为用这张符篆可能会引发空间风暴,万一他们掉入空间裂缝中,那什么都得不到了。”其中一个鬼魂回答。 陈元奇冷哼一声。 四周那些道君和禅师全都面面相觑,这有点过分,谁都不敢帮剑派联盟说话。 “这样的符篆总共有几张?” “我手中有六张,其他人手中还有。究竟有几张我并不知道,应该不会少于十张。”为首的鬼魂答道。 “我有三张。” “我有一张。” 其他几个鬼魂纷纷回道。 “为什么准备这么多?这样的符篆只用一张就够,如果一张不够,再多几张也没用。” “不只是为剑宗传人准备。虽然掌门没说,但是我师父和几位长老都暗示我们,如果有人在天门里得到上古传承,就想办法弄到手,这些符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为首的鬼魂答道。 四周一片哗然。 “岂有此理!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包藏祸心,有愧正派之名!” “我派就有一个弟子机缘凑巧得到上古传承,还好这群人已经被灭,否则那个弟子恐怕没死在妖魔手中,却要死在正道之手。” “好险恶的用心,这和那些异族有什么两样?” 此刻,就连原本站在剑派联盟这边的人都远远躲开,而空中十几位太上长老也在不知不觉和天剑山那位太上长老拉开距离。 古往今来,各派弟子被默许在天门里争夺机缘,就算杀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是像这样拉帮结派、明目张胆地做就太过分,而且看这架势,连四子七真、十大佛子那样的人物也被列为猎物,这些金色符篆显然是为对付他们而准备。 此刻,剑派联盟的人面如土色,悬立在半空中的太上长老更是下不了台。 现在那些人都明白为什么陈元奇这般大声嚷嚷,根本不怕闹大事情,还招来这么多人围观,原来是胸有成竹。 “张前辈,这群鬼魂中为首的也姓张,不会是您老人家某位后裔吧?您倒是说说看,贵门派究竟有什么打算?是不是有人和那些异族商量好,打算将各门派进入天门的弟子全都一网打尽?” 此言一出,那位太上长老顿时脸色大变。他原本以为自己门派要大出血才能平息这场风波,没想到璇玑派更狠,居然把他们往死里整。 不等对方回答,陈元奇继续说道:“之前我就觉得奇怪,我们拿各派精英当诱饵引异族上当,这么隐密的计划怎么会被对方发现?原来有人早就和异族连手,暗中通风报信。” 天剑山的太上长老被这话呛了个踉跄,差点从半空中掉下来,这已经直指他本人了。 “拳拳之心,苍天可鉴。在下若和那些异族有任何瓜葛,让我五雷轰顶、魂消魄散。”太上长老咬牙切齿,指天发誓。 但陈元奇仍旧没打算放过那名太上长老,道:“听说那幽冥鬼族别有神通,根本不怕魂飞魄散,哪怕只有一缕残魂也可以转世重生。” 太上长老听到这番话,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小辈欺人太甚!我等虽然私心暗藏,天剑山门中也确实有人做得太过分,但是这一切都只为了能度过这场大劫。现在谁不知道你璇玑派最早结识剑宗传人,从他那里得到天大的好处,特别是那艘飞天船。一旦大劫降临,你等自然可以带整个门派迁往海外,只留下我们这些人和异族抗争。”太上长老悲愤异常,咬牙切齿说道。 这里面三分是真情,七分是演戏,既是为了博取同情,也是为了煽动大家。此时此刻,即将到来的大劫正是各大门派的心病。 “是啊!有此好物正该公布于众、造福天下,岂能如此自私自利,打着大劫一起就立刻脱逃的主意?”一个和尚嚷嚷道。 “没错,必须公开!要不大家一起走,要不谁都别想走。”又有人附和道。 太上长老露出一丝笑意,他刚才的那番话撕破众人最后一层伪装。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自己倒楣就见不得别人好。 眼看越来越多的门派被煽动起来,而且佛、道两门都有,虚空中再次晃动起来,这次现身的人更多,居然有四十几个人。 金袍老者朝着那些人道:“你们也坐不住了?” “这边吵吵嚷嚷,我等被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过来看看。”一个身披鹤氅的年轻修士说道。 此人说话,众人不敢再开口,因为他代表的是太虚门,同时代表着道门。 “这次我们设下圈套杀掉许多异族,还顺藤摸瓜,将潜伏在各门派的异族奸细挖出一大批。这些奸细中有些地位极高,而且十有八九是鬼修转世,和纯粹的人族没有多少差别,很难区分。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不怕魂飞魄散,所以心魔誓言之类的东西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像天剑舟这种关系重大之物传播得越广,就越有可能落在异族手中,所以你们刚才的话不要再提,免得被异族奸细利用。” 年轻道人目露凶光,扫视着下方。 没有人敢与年轻道人对视,特别是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更低下头。 道人看似年轻,其实资格极老,而且目光出了名的锐利,没人敢在他面前撒谎。 “如果有人再提怎么办?”陈元奇故意问道。 年轻道人脸一板,冷冷地说道:“谁敢再提起,就是道门公敌。” “如此甚好。” “就该这样。” 璇玑、九曜、翠羽宫诸派之人连连点头,另外一边的人则满脸死灰。 没人敢小看“道门公敌”四字的威力,一旦被盖上这样的戳记,附属在这个门派下的门派会立刻宣布脱离,而且门派内部的反对派系很可能倒戈,不然就是各自离开,那些豪门世家出身的成员十有八九也会走,不等外人攻打,这样的门派就会散了。 “剑派联盟这次偷鸡不着蚀把米,恐怕回去后联盟就会解散。”女孩轻声说道,和谢小玉远远地看热闹。 谢小玉微微点了点头,他也这样认为。 原本谢小玉以为剑派联盟会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承认自己居心叵测,想要将各门派一网打尽,一种是找一个地位够高的替罪羊。 但不管选哪一种,剑派联盟都会分崩离析,却没想到这些太上长老更狠,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扣上一顶私通异族的帽子。 “这些道门大派平时做什么事都不愠不火,没想到这次居然强行施压,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劫将至,他们也急了?”谢小玉皱起眉头。 虽然谢小玉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刚才女孩说这次事件是试金石,用来测试那些精英弟子有几分本事。此刻,谢小玉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或许也是测试哪种战法更有效。 谢小玉不清楚其他幸存队伍的情况,但他们是以手中的剑强行杀出一条血路,证明剑修的厉害,想必那几个大门派已经认知到这一点。 如此一来,拥有越多的剑修就越有可能在这场大劫中幸存。 这就不难理解,原本若即若离的太虚门为什么突然间支持这边,同样也能理解为什么那些太上长老会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 “我问你,如果天剑山遭到打压、剑派联盟被解散,你说他们会怎么选择?”谢小玉问女孩。 “还有什么选择?谁的腿粗就抱住谁的腿。”女孩非常直接地说道。 谢小玉愣了一下,紧接着仰天大笑。他突然想起来,越是境界高的修士越是怕死,有能力修练到地仙境界,在乎的恐怕只有飞升和长生。 天剑山聚集那些练剑的门派组建剑派联盟,为的不过是在大劫中活下来。 现在这条路走不通,那么只要能活下去,抱别人的大腿又何妨? 反正活着就是活着。 至于是风风光光地活着还是窝囊地活着,并无差别。 “你帮我解开一个谜团,这颗通天丹归你了。”谢小玉心情很好,随手扔出一颗丹药。 “谢过大师。”那女孩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通天丹正是她需要的东西。 天门派几十万名弟子,若论数量绝对是天下第一大派,但是论地位,天门派连大门派都算不上,拥有的资源不多,像这样的底层弟子根本得不到任何资源。 将那枚灵丹塞在怀里,女孩再一次看了看左右,然后悄悄附到谢小玉的耳边,说道:“前辈,我告诉您一个秘密。这次的事恐怕不只针对异族,恐怕也是道门为佛门设的圈套。” “怎么说?”谢小玉惊问。 “您想想,道门四子七真死了四个,佛门十大佛子死了七个,这是什么缘故?”女孩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等谢小玉回答,女孩继续说道:“天门山在中土,所以这次出手的也多是中土之人。道门那些太上长老当然只会救助道门弟子,除非有佛门弟子结伴而行,否则不会特意救他们。佛门也一样,不过佛门又分中土和婆娑大陆的佛门,两边并不怎么和睦,所以这次存活下来的三个佛门弟子全都是中土佛门,婆娑大陆那边吃了个哑巴亏。” “谁教他们那么不讲理。他们可以来中土传教,却不允许中土的人去他们那里传教,也不许进入他们那边的圣地。”谢小玉对佛门的感觉很复杂。 他和佛门渊源深厚,却又和佛门格格不入,对婆娑大陆那边的佛门更没什么好感。 “您别忘了,经过这次顺藤摸瓜,中土这边各大门派潜伏的奸细起码少掉五、六成。而且拔掉那么多据点,它们想传递消息肯定比以前难得多,甚至有可能就此蛰伏,不敢轻举妄动,婆娑大陆那边就没这样的好事。如果您是异族,大劫降临时,您会先从哪边下手?”女孩眨着眼睛,眼神中充满狡黠。 谢小玉心头一震,他确实没想到那么深。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谢小玉奇道。 “不是我一个人琢磨的。您应该知道,我们天门的弟子修练到一定程度就要四处云游,替人算命、治病,一边寻找修练的资源,一边积攒功德,所以我们消息最为灵通,自然就有人琢磨这件事,从各式各样的消息中取得有用的讯息,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一门学问。”女孩并不掩饰。 谢小玉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他和其他修士不同,从来不认为实力代表一切,如果前往一个险地,需要在王晨、吴荣华、林纡、郑阳河四个人中挑选一个同行者,他肯定会优先选择前两位。 “像这样的人多吗?”谢小玉问道。 “很多。精通这门本事就可以替官府办事、当幕僚,公门之中好修行。”女孩回道。 “女子也能成为幕僚?”谢小玉倒是第一次听说。 女孩闻言,神情略微变得黯淡,这话戳到她的痛处。 事实上,女修士比男修士的机会少得多。 十尊者中只有两名女子,大门派中只有翠羽宫是女修门派,其他女修门派全都是类似霓裳门这样的附庸门派,至于像天门派这样男女弟子均收的门派中,女修的地位也比男修低得多。 “你是麻衣一脉?”谢小玉问道。 天门派分成医、卜、唱、贩四脉。 医是替人看病,忠义堂的周大夫就是这一脉,卜是替人看相算命,或者帮人寻穴看宅,唱不是唱戏的优伶,而是说书,贩是做小买卖,比如走街串巷的货郎、卖馄饨汤团的小摊;而麻衣一脉指的就是卜。 女孩点了点头。 女子学麻衣一脉确实不讨好,毕竟没人听说过女算命先生。 而医家有女大夫,说书人也有女子,特别是三弦和评弹全都是女子,摆摊的人中也有不少是女子。 “你什么时候才能出师?”谢小玉又问。 出师就是可以下山历练,也就是能够云游四方、积攒功德。 “天门派来去自由,随时都可以出师,只不过在山上机缘多一点,下山后就只能靠自己了。”女孩叹了一口气,说道:“很多人和我一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熬着吧。” 谢小玉看了女孩一眼,那只有练气四重的修为让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女孩刚才说得不错,这个门派比起散修好不到哪里。 转念再一想,谢小玉又觉得这完全能理解。 天门派之所以存在,原本就是为了收拢散修,既是广开方便之门,也是对他们加以约束。 而天门派那套修练之道需要借助功德,这就引导数十万名天门弟子去做好事,这套修练方法又异常节省,不需要消耗太多资源。 当年组建天门派的人绝对是智者,同时也是阴谋家,因为这样招揽弟子,就用不着付出太多代价。 “我考你一下。”谢小玉仰头看天,盘算着出个什么题目。 “大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您出题之前必须给我足够的线索。”女孩一手托腿看着谢小玉。 谢小玉闻言皱眉,因为这有些难。不过他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这样吧,我就拿众所周知的闲话轶闻出题。如今最热门的话题,自然是这场大劫,说到这场大劫就要提到剑宗传人,你且说说看,剑宗传人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女孩抿嘴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呢!这件事众说纷纭,猜测很多,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十七、八种。” “我只要听一种。”谢小玉摆了摆手,他可不想听八卦。 女孩开始思索,手指在桌子上划来划去,显然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好半天,那女孩才自言自语般说道:“最盛行的说法有几种,一种是方云天嫉贤妒能,另一种是谢小玉怀璧其罪。但是我觉得事有蹊跷,其中最大的疑点就是元辰派上上下下对谢小玉的家人居然不理不睬,所以我怀疑他们也不知道藏经阁有剑宗传承,谢小玉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物,也就不存在嫉贤妒能,更不存在怀璧其罪的说法。另一个有趣的地方是,指证谢小玉的是他的同门师兄弟,而这些人显然不可能被方云天收买,所以我怀疑方云天确实想陷害某人,手中甚至掌握确凿的证据,藏经阁一脉想为此人脱罪,玩了一手李代桃僵。谢小玉纯粹是运气不好,被当成替罪羊。” “替罪羊?”谢小玉心头剧震。当初陈道君也说过这件事另有蹊跷,肯定已经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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