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哥和我男朋友互换身体这件事】(51-62)作者:白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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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哥和我男朋友互换身体这件事】(1-19)作者:白葡萄
由 a_yong_cn 于 2024-12-31 16:48
(五十一)被害人只有一个 cool18.com “……那你又想、去哪里呢?” 我反手抓住他。 忠诚而默契的共犯,帮我适应的不止这具还原了我亲生兄长原本面貌的身体,还有触摸它、甚至享用它时避无可避的背德感。 赤裸的身体,完全勃起的阴茎,靠近时不熟悉的气味和不熟悉的心跳声,他把这些留在这里,他要去哪里呢? 会不会只要一个错眼,就消失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呢? “你让我再也不能丢下你了,现在倒要——” “嘘——别哭。” 钟意把我搂进怀里。 “我哪里都不去。在你做好选择之前……哪里都不去。” 单薄的锁骨盛不下更多液体。 它们顺着胸膛流下去,打湿沿途的皮肤,画出蜿蜒曲折的水痕。 然后水痕风干。 就连为他而流的眼泪,也无法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痕迹。 “……一定要选一个吗?” 他不正面回答,却说,“如果现在我告诉你一定要选一个,你会真的选一个吗?” “……必须、一定要选吗?” “必须、一定要选哦,”钟意用相同的句式,笑着重复道,“如果你问,我会这么回答的。” 我说不出话,只摇着头抱紧他的腰。 如果、如果是陶决在这里的话,如果现在是陶决面临这样的选择,如果陶决是我—— “——不可以。” 湿漉漉的鼻尖被轻轻捏住。 我跟随那股力道仰起头,透过湿漉漉的视野,对上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澄净目光。 …… 我有个哥哥,胆大妄为,一身悍勇,在十几岁的年纪把自己活成了行走的电影主角。 他会用钢琴弹摇滚、爬树敲别人家窗户,也会在危急时刻站出来保护妈妈,哪怕以自己受伤为代价。 我穿他穿过的衣服,做他做过的事,模仿他的行为举止和说话方式,站在他的影子里,便以为自己也能成为英雄。 就算后来,离开了我、不再做哥哥的他,只是个面对许多事情都无能为力的胆小鬼—— 离开了他、不再做妹妹的我,却已经无法相信,从他影子里走出的自己,站在光下,也会拥有影子。 “你遇见我的时候,不是谁的妹妹,只是陶然。” 我听到钟意这么说。 捏着我鼻尖的手很温柔,人却一点也不肯心软:“所以——禁止偷偷作弊。我不要一个完美的、正确的答案,我要你的答案。” …… 我的、答案……? “…………不。” 我说。 “如果你问选A还是选B,答案是不。如果这是一个问题,答案是不回答。如果你说不可以,答案是我不听。如果你必须、一定要答案……” 答案被挤压成一长串低闷的鼻音。我后仰挣脱他的手。 “如果你必须、一定要答案,答案是没有答案,在我做好选择之前,你们谁也跑不了,就是要一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继续下去,这样你也可以吗?” 这一次是钟意没有回答。 他抬起我的脸,仔细擦干我睫毛上残存的湿润,久久注视着我,然后—— 缓慢地放松脊背,弯下腰来,近乎坍塌在我肩上,低喃着“谢天谢地”呼出一口长气。 我拍拍他后背。 “……如果我真的选了,你打算怎么办啊。” 钟意想了想,轻飘飘道:“不知道……?” “……” 总觉得在另一个人那里好像也得到过差不多的回复。思考着是否我的问法不对时,脖子被舔了一下。 “不知道,但是这个……” 说话间,他大约是故意的——同一个位置,又被舔了一下。 温热湿润的舌头上,停留着同样温热湿润、让人无法立刻联想到金属的金属。只能以诡异形容的触感,却让不相干的地方挤出了不相干的汁液,触电般紧缩起来。 “……可以有很多用法吧?可以在很多地方、做很多让你觉得舒服的事情……就算以后换回哥哥来做,也不会比我做的更舒服。” 正值普通男性一生中最容易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年纪的、我普通而又不普通的共犯,或许时常因为没有把性爱这件事列入考虑范围而看似单纯懵懂,却绝不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和技巧。 因而他说得十分笃定,也由于这份笃定,反而显得有些恶意: “——舒服到,你以后每次被哥哥这样做,都一定会想起我。要是这样的话,就算你做了选择,选的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 陶决是在这个时候敲门的。 只敲三下,紧接着伸进一只手,扔来一个半开的纸盒后飞快地缩回去,仿佛再慢一秒就会被重新关闭的门夹住。 我捡起纸盒,感觉一瞬间涌出了很多问题。 ——他什么时候开始在外面的?听见多少?又是什么时候跑上楼去拿了避孕套?他这是——几个意思? 就连钟意都露出了有些无语的表情。 实在尴尬,实在丢人,我试图说些什么:“也、也不用把一盒都拿过来吧,虽然没剩几个了……” “可能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早泄?”钟意十分体谅地猜测,“但万一不是早泄,而是更严重的问题,可能一个都用不上呢。” 我下意识看向他两腿之间。先前完全勃起的阴茎,稍稍放置便已经重新软掉。虽说钟意自己平时就这样,但现在毕竟是陶决的身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要是真的有……”我不太忍心再想下去。 “那也只有试过才知道啦,”钟意安慰我,“要不要试试?” “……在这里?现在?做完还得让他进来换床单?” “在这里,现在,不一定。” 钟意边说边撕了一个套下来,“如果早泄,可能就不会到需要换床单的地步……?” “……喂!”门被捶得砰砰响,“有必要说那么多遍早泄吗?!” 我却已经没在关心了。 手被牵着重新覆上温热的器官,还没碰几下,它就迅速膨胀到握不住的尺寸。 指尖轻轻抠弄泛起水光的马眼,我忍不住发笑,“你也会故意欺负人啊?” 钟意毫无防备,颤着腰喘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出声。 “嗯……大概,算是合理猜测?”他捉住我的手,似乎怕我再给他来一下,“受到这种刺激的时候,好像比我的身体更不耐受,平时也很容易就会勃起,有点麻烦……” 原来是被烦到了。 “好啦,不逗你了,”我捡起他刚才没拿住的避孕套,撕开铝箔包装纸,“直接进来吧。” 永远对我有求必应的、我温柔而狡猾的共犯,分明抵着不需要额外准备、正随呼吸起伏发出糟糕水声的地方,依然先认真用手指确认过里面的状态,才肯一点点挤进来。 将我亲生兄长身体的第一次夺走的共同犯罪,还没完全进入就遇到了阻碍。 “……不太妙。” 钟意撑在我上方,艰难地大口呼吸,“好像已经要……唔、放松一点、现在真的很……” “我、我尽量……但我也快要……”我夹住他的腰,全力抵抗高潮之余,不免怀疑人生,“怎么回事,老处男第一次秒射就算了,为什么搞得我也这么快,传染吗……?” 钟意嘶了一声,按住我的嘴角,“别……别现在笑、会憋不住……” 我很少见到他比我还没有余裕的样子,尽管知道其中恐怕是难受居多,仍不禁缺德地催促:“别管他了,我看谁敢自己秒射还怪你不好好表现……呜、快点、里面——” 头一次吃下的、血亲的性器,整根填了进来。 伏在我身上射精的钟意整个人都在发抖。 疯狂收缩的内壁被强烈的存在感挤压,避孕套顶端的储精囊被射得鼓起来,一颤一颤地戳蹭高潮中的子宫口。 一秒前催促的尾音被拉长成变调的尖叫。 知道有人在外面听,我叫得超大声。 cool18.com(五十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间! cool18.com 第二次不在床上。 门在背后,上一次没来得及脱的内裤挂在膝弯。钟意捞着那条腿,深深浅浅地撞进来,被黏嗒嗒的内裤沾湿手腕内侧也没有察觉,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平时的他会更轻、更慢,把他自己当玩具,送到最里面顶住之后就不太喜欢动,只揉一些别的地方让我高潮,也不是每次都会射。抛开陶决那次不提,我被这样直白抽插的经验少得可怜,努力消受之外,实在没有工夫问他是否勉强。 门板被撞得摇晃,钟意断断续续安抚我“没关系”、“快要适应了”,却好像越来越喘不过气。 缠他再给一次的是我,看他这副样子于心不忍的也是我。可惜身体和脑袋相比更加自私自利且毫无慈悲,在他咬着哭腔又射出来之前,我大概喷了两次。之所以说两次,是因为第二次之后就没有再数。 于是鸡飞狗跳的星期天傍晚,我哥裤子都没提好就被迫又换床单又擦地。我与共犯一个脱力一个恍惚,神志双双出走,都不记得问他站在一门之隔的地方、究竟解开裤子干了什么。 发散了大把精力,再次坐到沙发上的时候,不论是谁都安静许多。 重新洗过澡的钟意看上去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枕着我的腿呼吸轻缓,闭目沉沉欲睡。我避开刚复通的耳洞,边用手指梳理他微湿的发梢,边抬头看了看陶决。 长沙发被我和横躺的钟意霸占,他被挤去边上的单人沙发,别别扭扭正襟危坐,试图假装他没在看这边。 “……还行,”我说,“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 陶决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没——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问了?!” “都没说是什么还行,你就急了?”我慢吞吞道,“万一我说的是你耳洞打得还行呢?” 陶决死死盯着我。 “你最好是。我光擦地就擦了半小时,这只能叫还行,什么才算很好?你想把房子都淹了?” “……好也不是你好,”我被他盯得心慌,不知道在怵什么,越说越小声,“还好是换成钟意,真让你自己来,第一次估计还没进去就……” 一触即发的战争,被居然还没有睡着的钟意打断施法。 “……耳朵,有点疼。” 陶决瞟了一眼,去拿了酒精棉签回来,站在边上揣着手指点我怎么操作。 “刚才洗澡的时候沾水了吧?没什么事,酒精涂一下就好。” 我半信半疑,“你的经验可信吗?” “你说呢?”他朝我面色不善地呲牙,“我打第一个耳洞那年,你还只知道一跟别人吵架就喊‘我哥疯起来敢吃屎你怕不怕’。” 我仔细给钟意涂着耳朵,心不在焉地跟老阴阳人抬杠:“那你可以不应声啊,非要从中学部绕过来接茬说你还真敢,我只能理解为你也乐在其中。而且又没碍着你被那么多女生追,至于一点小事记到现在吗?” “——哈???” 老阴阳人顾不上阴阳了,甩出灵魂三连问,“哪有女生追我?我怎么没听说?你又是从哪听的?” “有学姐找我打听你,多的时候一天好几个呢,”我边说边啧啧摇头,“全是学姐,好漂亮的,又送零食又抱着我夸我可爱,从你饮食起居到生活趣事问得事无巨细——挺可以啊陶决。” 童年的快乐回忆下一秒就被无情打碎: “……你猜为什么全是学姐?”陶决木着脸道,“学长不敢找你,怕被我揍,都是付钱雇你那些好学姐去问的。她们踩着我的黑历史发家致富,可不得对你好点平衡一下功德?少脑补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不可能……”我试图拯救一些童年的美好,“你不是人称芳心弓箭手,一瞄一个准——” “我谢谢你提醒。” 一瞄一个准的芳心弓箭手抬起我下巴,俯身凑近,手上发力,把我为数不多的脸颊肉捏得凹陷进去。 “弓箭手是后来好听一点的版本,最初的版本是持矢哥。笑啊,怎么不笑了,是天生不爱笑吗?” 我憋得五官扭曲。 事实证明,身体原主人的经验还算有些参考价值。 处理过伤口的钟意很快恢复了精神,浅浅发红的耳朵恢复如常。倒时差的困倦也被外用酒精的冰凉带走,他从我腿上起来,连哈欠都不再打了。 我有心让他多躺一会儿,却被他先抱过去安慰:“没事的。其实人的记忆并不可靠,大脑会欺骗自己,把看到的一部分现实和自己以为会发生的事情结合,然后填充润色……” 我靠在钟意肩上,长长叹了口气。 不是不懂,也不是不能接受现实。 但换成是谁,突然得知自己人见人爱说出去好有面子的哥哥,其实是个被他同级生群起而嘲之的持矢哥,笑过之后应该都会消沉一下、自我怀疑一下吧。 “……我明白,”我闷闷道,“就是觉得,对很多事情都不确定起来了。” 经常吵到不可开交的父母,仔细想来,却没有多少亲眼见到他们吵架的印象,反倒是和陶决在废弃滑梯边写作业的记忆比较深刻。 随便写写就交上去的作文拿到满分的时候,会被字迹漂亮的语文老师私下叫去无人的办公室。而老师欲言又止、问我需不需要帮助的那场谈话,在记忆里只留下了淡淡的、似乎被错怪抄袭却没有申辩的委屈。 婚礼前夜最后一次和我躲在被子下聊天的妈妈,问出“我可以和他结婚吗”时的神情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那却不像母亲对孩子的试探,更像少女对闺中密友的依赖。 还有…… “……那天,我真的没有……让妈妈带上行车记录仪吗?” 钟意握紧我的手。 忙忙碌碌的十一年级,和钟意开始交往的十一年级,在SAT和ACT之间赶场的十一年级,隐约知道自己很快会离开那座城市、离开妈妈身边的十一年级,每一次偷听都在倒数、每一次偷听都不愿意错过的十一年级…… 我会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记得地——放过那样一个机会吗? 陶决挤进我另一边的空位,捏住我的脸,替我松开不自觉咬紧的牙齿,于是声音终于能从其间传出。 “……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我明明递给她了,为什么……” “如果重现那个场景,能想起来吗?” 脸还被陶决捏着,我转动僵硬的眼珠看向他。 “……怎么重现?” “找不到东西的时候,如果回到最后看见它的地方,重复自己当时做过的事,不是会更容易想起来吗?” 陶决的目光紧紧黏上来。 在一眨不眨的、锐利的盯视里,仿佛有什么拨开云雾,还我一片清明。 “……你是说,回那个家去,趁他不在,把该想的都想起来、该找的都找出来……” 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依然不时发来语气亲昵的信息,说这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他决定为我多留几天,因为下次见面约在周三。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间。往返至少需要一整天,如果要去,那就要快。 但大学生拥有朴素的烦恼,最迫在眉睫的就如:明天周一,后天周二,全都有课,课上还有小测。 明明现在就是最好的时间…… ——我和钟意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 是邮件提示音,点开来看,明天仅有的一节课,因教授个人原因取消。 我一把抓住陶决正要收回的手,又攥紧了另一边的钟意:“现在就是最好的时间!” cool18.com(五十三)开车生气统称路怒,他算个鬼的脾气好 cool18.com ——说走就走。 陶决不慌不忙收拾出一个小行李箱时,他妹楼上楼下杀个三进三出,总算把衣服穿齐,与她难得动作很快的男朋友在门口会合。未雨绸缪的操心兄长一手拉一个后领,各塞了件厚实外套才放人,一路被讨债鬼吐槽“说走就走的旅行带什么箱子”,好险赶在租车行关门前冲了进去。 陶然自告奋勇先开一段,只开到附近加油站就换了人。她自称没大事,却明显状态不对,钟意便接管方向盘继续上路。 讨债鬼争夺副驾未果,抻着脖子找架吵。陶决忙着指挥钟意绕开修路封掉的高速入口,没空接她的茬,再一转头人已经在后座睡着了。 “……然后连这根线,就能放手机上的音乐……” 钟意正回答他刚才的问题,陶决低声打断,“先不用了,让孩子睡。” 顶着他的脸也自带一股温顺感的年轻人点点头,把手机导航的声音也调小了。 踩着傍晚的尾巴出门,加满油箱开上高速时已经天黑。 妖魔鬼怪纷纷现原形,会开车的和自以为会开车的在夜幕下各显神通,垫高拉满的改装皮卡用远光灯普照地平线,战损Mustang以几厘米之差擦着陶决这侧的后视镜一骑绝尘,他捂紧口鼻打了个喷嚏,甚至不知道那股窖藏陈酿的大麻味究竟属于这条高速上的谁。 一个没有高考的国家,自然也没有高考后扎堆学车的准大学生。不能合法喝酒的年纪却能合法持枪,而合法驾驶的年纪比这两个都早,在有些州又略晚于合法结婚。匪夷所思的合法年纪只会绕晕他这个外来者,本地人高中期间考下permit才是常态,至于年轻的灵魂对生命是否有敬畏、又能否意识到自己驾驶着杀伤性武器,在后果发生前不归法律管辖。 毫无怨气地给远光皮卡让路的钟意,无论放在怎样的语境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例外。 就算故意用别人的身体下套,故意把别人的妹妹惹哭,还胆敢故意提出莫须有的二选一,也只会让别人觉得:果然是他,非得是他,不能不是他。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 “哥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陶决尴尬地收回视线,忘了防备这个在时机上稍显唐突的问题,“……九月。” “九月就二十六岁了吗?” 陶决没有立刻回答。 想来应该不是为了嘲讽他人老珠黄——如果提早几天,他或许会这么告诉自己。已经隔着门被早泄三连击的现在,他有些摸不清对方的用意。 但年龄增长毕竟是客观事实,他再含糊也没用,只能说是。 钟意听了直叹气。 “我还以为到了年纪,身体会安静一点……看来是不会。” 陶决猛地咳嗽起来,回头看一眼陶然没醒,捂着嘴又咳好几声。 “……没话说可以不用……” “是换个话题的意思吗?”伸缩自如的中文水平又一次发挥功效,理解未尽之语全靠意会,在陶决把气咳顺之前续上新的话题,“哥哥数学应该很好吧。” “想找人代写数学作业?”嗓子还哑着,陶决干巴巴道,“别太高看我了。我妹可能没跟你说过,我只上到高中。” “陶然说过。她也说过,哥哥的成绩一直很优秀。” 伸缩自如的中文水平在这一句上缩了回去。 言外之意没打中目标,陶决自觉无趣,扭头看向窗外,“能写,不保证正确率,挂科了不算我的。” 慷慨至此自有条件。在他心态出现更大问题、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前,他只想让钟意赶紧闭嘴。 “如果哥哥想写,我不介意。但我没有那种意思,只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该闭嘴的人偏不闭嘴,且因为注意力九成在路面,嗓音神游似的越发漂浮,空气含量拉满。饶是知道他对谁都夹、也早就习惯自己的嗓子被这么夹起来的陶决,仍然忍不住挪远了点,几乎贴着车窗玻璃。 “……你、你问。” “25-7,要怎么算才会小于18?”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陶决慢慢坐直了。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兄长的硬骨头伸展开来,从自卑男人动摇的影子里破土而出,“比如计量单位不一样,25斤减去7公斤肯定小于18,比如遗漏了另外的条件,其实不一定只减了7,再比如我第一个耳洞是十五岁打的,你女朋友当时最多只能跳起来打我膝盖,会记得才有鬼。” “所以是每年打一个的说法不准确吗?” “多谢你没直接说我撒谎。” 陶决哼笑一声,又答:“是,也不是。是每年打一个,不是从十五岁那年开始。” “那其实是减6?” “是减7,还有一个在舌头上。” 说到这种程度,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侧后方睫毛颤动似睡未睡的一个妹妹,开着车分心套话的半个弟弟,在此刻成全了兄长的坦白局,“生日礼物不能当面送,总得找个办法吧。” “惩罚自己也算办法吗?” “大概不算,我没想那么多,就只是受不了她哭。要不怎么说讨债鬼呢,看见了浑身难受,看不见了还总想着,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自己偷偷哭——疼一下,流点血,会好一点,更多是为了我自己好过。” “好差劲……好像那种给一岁孩子买PS5当生日礼物的爸爸。” 陶决忍不住缺德一下,“我没机会当爸爸了,除非你们俩愿意。” 钟意短暂地投来一个能被解读为“你在说什么屁话”的眼神,轻描淡写道:“我这边正好有两个职位空缺,爸爸妈妈随你挑,只要没有自杀倾向,就已经超越了百分之百的前任员工。” 无法缺德到底的常识人猛抽一口气,“……地狱笑话通过那什么传播?” 无法立刻从“那什么”发散出常识范围内的联想的无性恋思索片刻,才把频段对上,“应该不会吧,不然哥哥怎么没传播到呢?” 终于对上的频段让一切变得更好理解。 被接二连三噎住,陶决悟了:这一刻,他的差劲程度甩开远光皮卡,远超战损Mustang,才逼得时常逆来顺受偶尔委曲求全的软性子宽容不复,句句是气。 更别提那份宽容一开始就是连带宽容,原本也没多少可挥霍。 cool18.com(五十四)从小哭包到小哭包 cool18.com 有了对方在生气的认知,陶决接下来听到“哥哥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时就不太惊讶了。 发出灵魂质问的人并未使用正确的质问语气,只是很普通、很家常、很寒暄式地以潜台词问候他:你想过你的所谓付出给了你妹多大负担吗?你知道任何不可割除的关系都需要有边界,否则难免成为一种绑架吗?你沉浸在自编自演的苦情剧本里,问过她一句、给过她一个选择吗?你这么离不开她吗?你没有自己的人生吗? 现在想过了,现在知道了,现在不会了,对。 陶决在心里回答了前四个,停在第五个。 有吗? 只有极少数展现天才资质的小孩会在六岁就被定下今生职业规划,他被赶鸭子上架之前,却不记得自己展现过任何做哥哥的突出资质。相比之下,妹妹这个职位好坐得多,落地即入职,并永远享有哥哥一职的考评权,可谓特权的集大成者。 近二十年深耕同一领域的从业经验绑定了他,无所不能的哥哥断不可出现任何退行征兆,否则便会立刻退回又怕虫子又怕鬼、父母一吵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小哭包——自特权的集大成者开始听懂人话,陶决就不准妈妈再叫这个小名了。 没有吗? 开始弹琴是胎教,弹下去却是真的喜欢,得知弹了十二年的钢琴在住院期间被趁机卖掉时,离职十二年的小哭包也曾短暂地重操旧业。 可小哭包没有谈梦想的权利,已经不再受未成年人保护法庇荫的无业游民也过了适合被称作小哭包的年纪,不论他是否为了交换什么而向命运献上了什么,那些他想要交换到的什么又是否会以他期望的方式降下。 那之后呢? 无所不能的哥哥赶走小哭包,从此不知后悔为何物,直到考评再临,特权的集大成者瞧他没一处顺眼:真行真行你真行,拿前程似锦换个抑郁症,赔本买卖赔出梭哈的架势,谁看了不夸一句搞砸自己命运成全助人情结、圣光普照算盘精——我就跟你说,就这个职位,外面有得是刚满十八岁的大学生愿意免费上岗,比你年轻比你可爱比你屁股翘,爱干干,不干滚! 好一番面面俱到的指示,哥哥懵了,无所不能的头衔一闪一闪,竟像要熄灭:可……可我也十八岁过…… 扬帆远航又七载的小哭包杀个回马枪,早料到有此一劫:后悔啦?真后悔啦?要不换我上? 陶决未语先哭。 钟意久久没听到回答,也没追问,眯着眼睛绕过纠纠缠缠相互加塞的远光Civic和远光SUV好一会儿,才发现副驾在掉眼泪了。 “没事的哥哥,这边很多人喜欢改前灯亮度,眼睛不舒服就先休息吧,我可以自己看路——” “你赢了。” “……?” “我一直怕她哭,等到她已经不会在我面前哭了,又开始后悔。” “……” “以前不敢看,现在敢看了,无论如何都想看,气她凭什么偏偏不给我看,再不抓住机会,以后见个面都难上天了,还看她哭?做梦吧!” “……” “结果我和她之间,爱哭的其实从来都不是她。” “……” “……所以你赢了。我从头错到尾,从动机错到手段,我们俩的亲情我敲诈勒索,你们俩的爱情我入室抢劫,现在两头抓两头没,怎么不算福报呢?” “…………哥,你别急,是我说得过分了,但我——” 刚满十八岁的大学生哪里会说得过分,倒是后座辛勤考评的那位恐怕这一轮要多列一条罪名:不肯交接工作、蓄意为难继任员工——他好你坏,判剥夺离职补贴,微信拉黑走好不送。 而且注意看,连哥哥都降级为哥,明显是有人拿了内定转正offer,已经飘起来了——人家一个顶俩,占着男朋友的位子操着哥哥的心,物美价廉任劳任怨,说话还是个天然夹,早该把倚老卖老的劣币给驱逐啦! “——不是想赢。” “啊?……啊??” 又搭戏台又架聚光灯又酝酿情绪,引导对手破大防自曝其短,这叫“不是想赢”,那想赢该是什么路数?直接请出宜家风格组装式家用断头台Sokkomb吗? 大学生原来这么可怕吗?清澈在哪里,愚蠢在哪里,举报通道又在哪里?驾照上出生日期有目共睹,臣妾要告发钟皇后谎报年龄混淆视听罪不容诛—— 皇后把车稳稳地停在了灯牌灭掉一半的加油站。 荒郊野岭,夜黑风高,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谁敢保证自由美利坚某条高速拐下来往山上开不会有什么废弃的邪教据点供着一座断头台…… 皇后左手摊开一包湿纸巾,右手摊开一包面巾纸。 陶决抽了抽鼻子,哪个都没接。 “……又是二选一?你故意的?” “强迫选择原则,”钟意说,“很常见的心理技巧,会让人只考虑要拿哪一个,意识不到另外的可能性,比如眼泪已经干了,其实根本不需要纸巾。” “……或者眼泪干了但脸还脏,其实两个都需要。”陶决喃喃。 “或者就算不选,其实两个都已经给你了。”钟意变魔术似的摊开空空的双手,示意他往下看。 陶决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到腿上的两包纸巾。 好得很,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二选一,有的只是小情侣的鬼把戏,全过程只有听墙角的哥哥受到伤害。 “……我不信。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点想赢?” “怎么会?”钟意反而惊讶,“但如果被选择的理由不是我够好,而是我还没有那么差……就算能赢,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清澈但并不愚蠢的大学生去了洗手间。陶决从副驾下来,把自己塞进歪七扭八睡了个人的后座。 “醒醒吧,该听的不该听的你都听了,别太过分。” 婴儿般的睡眠,婴儿父亲般的睡眠,都比不上他妹此刻装睡的睡眠。 “……真睡了?” 他妹呼吸平稳。 “……我白说了,也白哭了?” 他妹眼皮不动。 他妹的哥哥眼皮颤动,刚才的情绪还没走,眼看又要鼻酸,胳膊被捅了捅。 “你们小哭包开大是一点前摇都没有啊?” 陶决大惊:“等——你从哪听说的?” “可能确实有很多个瞬间,妈妈更喜欢你。但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他妹睁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妈妈更喜欢我的瞬间。她早就偷偷告诉我啦,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时候?” 陶决抢先一步,把他妹即将吐出无情真相的嘴捏成饺子皮,“不想,谢谢。” 无论是什么时候,他心理上都不太能接受。 车是临时租的,可选车型没有几个,后座空间狭窄,不够酣畅淋漓地打上一架。 陶然的拳头示威性地抵在侧腹,陶决念起考评这回事来,赶紧把手松开,那拳头便也滑落下去,大约是说这次饶他一命。 逃得一命的老员工却依旧心思活络:“他都十九了。” “我知道啊?”特权的集大成者活动着被捏酸的嘴皮子,不以为意,“但我生日不是还没到吗,我十九他就十八,反正比我小一岁,这种细节不要介意啦。倒是你,人家公平公正,你扭头打小报告,好肮脏的成年人……” 好好好,反正总归是肮脏的成年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谎报年龄,原来都是投陛下所好,小情侣的又一个鬼把戏。 他也不知道脸上露出了什么表情,引得刚才还是拳头的那只手落回腰侧,柔软的掌心隔着几层衣服,安抚似的蹭他,“你赢不了的。” 陶决用力闭起眼睛。没关系,不要紧,以后有得是她偏心的时候,他迟早会适应…… “他也赢不了,”那只手后知后觉地摸到他躯干的颤抖,“……哎,你这是又要开大了?” “不是我,不是他,还有谁?你还想让谁——” 我,”陶然推了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截停正飞快向悲观结论滑落的排除法,“虽然现在还没赢,但我会赢,赢到你们谁都看不到希望的程度。……一定会。” 心脏的位置被按住,陶决怔怔愣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而这又是一句怎样的承诺。兄长的眼泪和男人的眼泪一起读完了条,双重开大,势头惊人,抽噎得极其没有出息,却还有力气把眼前的人形抱枕压进怀里,更加没有出息地边说边打哭嗝。 “可、可以,我没意见——后妃相争,陛下得利……史书、诚不我欺……” cool18.com(五十五)Fight-and-flight cool18.com 我说要去找钟意的时候,受害人情绪趋于平静,既没有一言不发地攥住我手腕,也没有眼睛眨巴两下就开始掉泪。 直到我下车走入稀疏的雨幕,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轻易地放我脱身,轻易得仿佛问心有愧:与降雨量不相称,地面太过湿滑,明显已经下了有一会儿。 钟意是淋着雨出去的。 加油站值夜班的便利店店员往往见过大世面,不会因为有人匆忙闯进来直奔厕所,就随随便便停下装填咖啡机的手。 我来不及打个礼貌而短暂的招呼,障碍赛跑般径直绕过货架,跃过横在脚下的拖把杆,在洗手间过道闪烁的灯下找到我那位给车内的局部降雨留足场地、却没能躲过大自然馈赠的共犯。 他靠着墙一动不动,听见脚步声,迟缓地抬起头。 “……你也来上厕所吗?” 我走过去拉他的手,“主要是来捞你……好烫!” “是吗?”他慢吞吞地恍然大悟,“……啊,所以才晕晕的……” 如同被点破后倒地而亡的空心比干,原本还能自力靠墙站直的人在这一刻迅速坍缩成发烧该有的样子。我撑住他下滑的身体,不得不丹田发力,“不、要、用——那种置身事外的口气啦!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回家……” “……不回。”夲伩首髮站:2w8 9. com “乖乖乖,上车睡一觉很快就到家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他抬起滚烫的手按住我,又重复了一遍“不回”。 忽明忽暗的洗手间过道,于是迎来了提着两把伞的陶决。 他顶着在场三人中最年轻的身体,一边轻松接过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一边不住低头瞄我,试图提前回答我尚未出口的质问:“耳洞发炎又淋了雨,就是会发烧啊,我之前也经常……” “别废话了,你先带他回车上。”我揉了揉用力过度的腰,并不是很想立刻计较这些,便假装没听到他话里的心虚。 “那你……?” “我买了药就来。” 拎着陶决留下的伞,我走进货架的丛林之中。 装填完毕的咖啡机亮着灯,店员坐回柜台后,似乎准备好了提供帮助。我沉默而快速地穿过排列方式似曾相识的货架,像个熟练而冷酷的丛林猎人,一件件摘取必要的东西,把它们一股脑堆在他面前。 见过大世面的店员瞟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 雨越下越大了。 “可以多给我两个塑料袋吗?” 我问。 …… “——还好多要了一个塑料袋,不然全都泡水啦!” 我劫后余生般钻进车里,先扒下了外面那层挡掉大部分雨水的塑料袋,才从干燥的那一层掏出退烧药和退热贴,把前者扔给在后座照顾钟意的陶决,没接他“再不回来我就去厕所捞你了”的话茬。 打湿的外套丢在前座,我仔细擦干皮肤上残留的水分,捏着退热贴的盒子钻过驾驶席和副驾中间的空隙,挤进他们俩中间。 钟意身上还是很烫。 我边用自己给他降温,边从陶决手里接过药和水,哄着他吞咽下去。手伸向退热贴时摸了个空,陶决晃了晃盒子,如同摇晃一副不知道下一张会抽出什么的纸牌。 “怎么是开过的?” 我嗯了一声,“包装换了,我怕买错。”又紧接着问:“你也要贴?不贴就给我。” 陶决不疑有他,大约以为我冷硬的态度是还在生气,一秒都没敢耽搁地把盒子递回来。我处理完钟意的脑门退热事宜再一转头,便看到他盯着这边,像个突然意识到青春不再、开始害怕叛逆期女儿不给自己送终的老父亲。 “……以后我生病,你也会这么照顾我的吧?” 说得好像现在我旁边那具一不小心就发烧发炎、拖累我男朋友受罪的虚弱身体不是他的身体一样。我笑得十分核善:“当然会,我最会了。三百零七个月大的孩子生病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容光焕发,打两顿起死回生。” 陶决被噎了一下,不说话了,嘴抿成一条直线,就要去开车门。 我拉住他,“……干什么?撒娇没撒成也别跑啊,外面那么大雨……” “去前面开车,”他罔顾将能见度削减为零的雨势,嘴硬道,“不是不回家么?还要开好几个小时……” “不回家也不急,”我打断老阴阳师的施法,“你看看天气,开上路就要大家一起回老家了,歇着吧。” 陶决还想再说什么,我松开他根本没使劲的右腕,手往下滑,指尖对准指尖。十指相扣,他终于不乱动了,改为一下接一下地握我,手指掌心一起发力,轻得像试探,又重得像纠缠。 “……你舍不得我也淋雨,是不是?”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心疼我,是不是?” “随便吧,你开心就好。”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不是?” “第一,你现在的眼睛不是你的眼睛。第二,我寻思我也没说‘不是’两个字。第三……” 第三,没有第三了,两只眼睛是普通人类能拥有的上限,至于我为什么在数眼睛,则是因为我的脸刚被他另一只手抬起来,视线与他相撞,撞入一片模糊的微热。 我吞了吞口水。 “……第三,傻了吧我还真敢,就像我哥敢吃屎。” 陶决笑出了声。 在真正直面过屎尿屁的强者面前,屎尿屁战术铩羽而归。模糊的微热于某个节点化为清晰的意动,触发词并非“不是”或“吃屎”,而是如果仔细推敲会比这两个更奇怪的——“我哥”。 嘴唇上感觉到轻微的压力。 抬起我脸的那只手伸出拇指,从下唇揉到上唇。亲昵有余庄重不足,作为对“我哥”二字的反应无疑失格,没有一个正常的哥哥会这样摸自己的妹妹。 而且还边摸边把嗓音夹了起来,九成的哀求裹着一成不自知的迷乱,格外黏黏糊糊。 “再叫一声……你再叫我一声。” 我见过他狼狈地握着我的腰激烈挺动,也见过他跪在我腿间发情自渎。在只有我和他的空间,满面羞耻却毫不矜持、整个人仿佛醉在情欲里,那种样子我并不陌生,也不觉得抗拒。 然而离开特定场景,兄长最多只能半真半假地与妹妹的男朋友争宠。他已经如愿做回哥哥,成功用一场声泪俱下的剖白换我心软,何必要在不需要涉及情欲的场合也做出这种用“孔雀开屏”形容都太过含蓄、完全可以理解成释放性魅力的行为—— ……话说,他知道他在开屏吗? 我头皮发麻,更不想张嘴了。双唇消极地被拇指指尖反复顶开,在我不遗余力破坏气氛的尝试下,发出一种如果翻译成人类语大概会是“阿巴阿巴”的煞风景唾液音。 陶决完全无视了我的尝试,将我与他之间本不宽裕的空隙进一步压缩。 “……钟、钟意——” “早就睡着了,别吵他。” 借宿在男朋友躯体里的兄长,擅自将这双眼浸上湿热的痴意,倾身压过来。 退热贴脆弱的纸盒被我捏出“咯吱”声。 不用后退,没有那个必要,既然已经攥住了通往退路的门票,fight和flight可以各押一半,怎样都不算我亏……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陶决无辜道,“脸红什么?闭什么眼?” 比我略高的体温从脑门传来。我用力抬起眼皮,一字一顿:“你钓我。” “试试你有没有被传染发烧而已,”他仔细感受相贴的额头,仿佛真在试体温,“……脸好热啊,不会真发烧了吧?” 看看这半点诚意都没装出来的语气。后槽牙下意识磨了磨,“是吗?我感觉发骚的另有其人。” “孩子发音都发不准了,怪可怜的,我给你捋捋舌头?” 游移在下巴上的手替我松开牙关,像在催我张嘴。短短一息的工夫,兄长的恶劣调侃无缝切换到人皮禽兽包藏淫欲的质问,“下午做的时候,他是不是没亲你?” 这次是我的嘴画出一条直线,拒不招认。陶决右手扣紧我时至此刻依然在他掌中的五指,左手近乎放肆地揉弄我开始充血的下唇。 “不承认也没用。你这里很容易肿,有没有被亲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看,我只是这样揉也会肿。一会儿等他醒了,你就这么跟他解释……” 被点到名似的,睡梦中的钟意忽然发出不适的呻吟,朝我这边靠过来。 陶决动作僵住,随即在我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整个人迅速缩回原位。 我导入前因,细品了一下,忍住当场爆笑的冲动,“……你怕他?你开始怕他了?” “谁怕了,我只是——” 陶决贴着被雨点暴打的车窗玻璃,用更小的声音嘟哝了一堆“内定转正”、“邪教断头台”等等,我既没听清也没听懂的词组。 甚至怕被我继续追问,他紧接着开始装睡,什么都不再回答。 cool18.com(五十六)区区两根 cool18.com 堪堪挤下三个人的后座,在真睡的人和装睡的人的均匀呼吸声中,冲上了困意浓度的巅峰。我坐在真睡与装睡的分界线上,被双份体温包夹,眼皮下坠,睡得毫无悬念。 ……醒得曲折离奇。 便利店冷白的灯光穿过雨幕,抵达这片车内空间时裹了一层蓝幽幽的色调,让人一时难以分清,究竟哪一边才是光怪陆离的梦。 我从被装进罐头激流冲刷的幻觉里缓过劲,终于分辨出——从头顶传来、不止歇的水流声,来自现实。 陶决支着下巴看向窗外,留给我半张心不在焉的侧脸。钟意靠在我肩上,气息依然略显沉重,但和刚才相比舒缓许多,身体也已经没那么烫。 两个人都醒着,都没有叫醒我。 我心下一悚,看向自己的右手。 退热贴的盒子还捏在手里,开口处合得不严实,俨然一副坦坦荡荡不屑遮掩的模样。 大概没有被人动过。……大概,但总归不能在这里确认。 昏沉的脑袋被这么一激,醒得很是透彻,再难继续忽略身体上的违和感。 梦里怎么使劲也跑不起来、回归现实甚至连劲都使不上了的腿,原来是被一边一条,分别架在了两个人膝上。本该由于这个姿势感到凉飕飕的地方却异常闷热,或者、更加贴切的形容词是“拥挤”—— 出门前匆忙套上的宽松运动裤之下,贴身衣物被拨到一边。脆弱的身体裂缝并未直接袒露,而是被两只堵在那里的手挤得密不透风。 ——两只,体温不同的手。 谢邀。 我的确曾经强睡亲哥并对他打出999精神伤害,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拉着发烧的男朋友在高速旁边搞3p车震,虽然这样一说好像听起来更可疑了。 遇事不决,先骂陶决。 我静默三秒,向左抛出一句:“……你有病?” 陶决维持着托下巴的姿势,只把头转了九十度,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这副表情他现在几乎不做了,往回推个十几年倒是很常见。神清骨秀的少年随便往哪里一站都显眼,用不着出声,只要似笑非笑地勾勾手指,我就条件反射地跳下滑梯,爬出沙坑,或者从别的什么我正在玩的东西上脱离,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回那个我们俩都不愿意回的家。 十几年后,暴雨落下的夜里再也没有唯哥哥马首是瞻的小屁孩,出言不逊仅仅是我对他所有冒犯里程度最轻的一种。什么都变了,连他勾起的手指也换了个地方。 他用指尖勾挑我身体里微微凸起的褶皱,掌心压着小阴唇摩擦,动作没有很熟练,老处男的扭捏却一去不返,竟从钟意那双清净透彻的眼睛里挤出些妖妃式的勾勾缠缠欲语还休。 “我没病,”黏糊糊的视线蹭了我一身潮湿,然后擦着我落在另一侧的钟意身上,不知道算栽赃还是算戴罪立功告发主谋,“他才有病。” “……我吃过药了。” 体内的另一根手指也动起来。它的主人一边跨服搭腔,一边把拇指虚虚贴在我阴蒂上,没有使劲,很礼貌地先问道:“可以吗?” 我哥那双和他本人不一样、生得很会蛊人的眼睛,这下是真的很会蛊人了。 “……你在想什么啊,”我无视早已妥协的下半身,坐怀不乱地探了他额头一把,果然并没有奇迹般恢复到正常体温,“是以为我绝对不会拒绝你吗?” 那边那位小哭包可没胆子策反我的共犯。始作俑者只会是钟意,而他这样做,一定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仿佛回应我尚未言明的疑问,毛茸茸的脑袋偎着我的手蹭了蹭,撒娇撒得执拗。 “我已经吃过药了,所以,你也……” 温热的指腹搭上右腕,离我紧捏着的退热贴盒子,不过半个手掌那么远。 我静静看着他,正如他静静看着我。熟悉到不需要任何暗示,就知道彼此的下一步动作。 现在闭上眼睛,会得到一个舔舐伤口般的、轻柔的吻。 轻柔,却并不浅尝辄止,反而狡猾地撬开我,怂恿我把他的气息当作止痛片,完完全全吞进肚子。 前提是我哥没有突然冒出来破坏气氛—— “还犹豫呢?区区两根,这就怕了?” 微张的唇近在咫尺,我趁钟意的注意力转移之前先凑上去亲了个够,才凶狠地朝陶决道:“来啊!谁怕谁!” cool18.com(五十七)然后,在降雨的夜里 cool18.com 和几个小时前吃下过的、尺寸更夸张的东西相比,两根成年男性的手指确实只是“区区两根”而已。 彻底撑开的内部尚未完全恢复原状,两只从相反方向伸来的手因而得以顺畅动作,开始在有限的空间内争夺地盘。 更沉不住气的显然是我那位今年九月就要满二十六的哥,每次钟意揉到我舒服的地方,他就趁着那阵急促的收缩挤到现场,试图把钟意的手挤开。我段位更高的共犯则处于另一个极端,被挤了两回索性不再纠缠,灵活的指尖动得越发自由,次次落在不同的敏感点,又次次都不恋栈,把等着偷学的陶决远远甩掉。 两根湿淋淋的手指戳来绕去,大约害怕弄伤我,谁也不敢有大动作。 而且他们还时不时毫无预兆地相互配合,真的太容易幻视某个雨中斗舞的古早台剧表情包。 我越憋笑越憋不住笑,便扭头盯着陶决。 他以为我有所企图,神情柔软下来,只是嘴上还别扭道:“现在想起你哥也在了?” 见我绷着嘴角久久不回答,他又有些慌了,“……疼?还是难受?” 我一声不吭地看他变脸如变戏法,直到再也憋不下去,才缓缓用口型说出“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 横遭精神污染,陶决的嘴角也抖成了心电图。他紧接着意识到什么,脸色黑得飞快:“你是不是故意逗我笑,想给他作弊?” 我往钟意那边靠了靠,翻个白眼,“我看是你在逗我笑。就你们俩这个高下立判的技术差距,需要我帮他作弊?” 陶决自取其辱,说不出话,扳过我的脸用力亲下来。 后座就这么点地方,如果光线足够,从钟意的角度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包括我脸上一瞬间的惊慌。然而在深夜昏暗的车里,在足以把我们三个统统淹没的大雨里,只有水声。 只有水声。 细密的,淫猥的,唯有那种用舌头做爱一样的吻法才能发出的水声。 被噙住的唇舌喊不出任何一个名字,向钟意伸出的手也被陶决拦截。我骤然失去锚点,分明被两人份的体温包围,却仿佛飘零在暴烈汹涌的雨中,只能专心辨别身体里的手指,借此获取一点短暂而缥缈的支撑。 体温高出一截的是钟意,紧张兮兮到发颤的是陶决。 看似漫不经心挑弄、实则自有轻重缓急的是钟意,总是随着喘息不自觉加快动作、猛然醒悟才想起要慢下来的是陶决。 分辨谁是谁的游戏就像盯着移动的杯子猜小球,一开始轻而易举,但只要杯子的位置不停交换、节奏逐渐加快,总会迎来眼睛跟不上的那一刻—— 心神一散,温柔侍弄的成了陶决,重重抽插的那一边却像是钟意。 并非实质的交换在黑暗里无声反复,从抚摸我的手法,到对待我的方式。身体和灵魂都不再是唯一的判断基准,仿佛以他们撑开的部位为中心,无数个平行世界同时向我坍缩,这一秒像躺在男朋友怀里施舍心碎的兄长一个吻,下一秒又像被兄长抱着打开双腿、邀请撞破兄妹偷欢的可怜男朋友加入指奸。 暴雨拍窗死谏,被肉欲熏心的昏君当作play的一环。思绪被咕嗞咕嗞的水声浸湿,纷纷流向梦都不敢梦的荒唐情节:也许,也许我本来就有两个哥哥,年长的白天处处操心生怕我被外面的小男生摸了手,晚上却偷拿我贴身衣物哭着自慰;年轻的常常跟我玩在一起,又总是一副没开窍的样子,其实早在大哥眼皮底下勾着我悄悄把所有花样试遍……或者、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哥哥,只有久别的童年玩伴从天而降,不知道修炼了哪门子人形春药一样的邪功,无所不用其极地讨我欢心,却挤不走我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抢不回初恋的头衔,只好厚着脸皮自封男朋友二号…… 头脑陷入酣醉般的混沌,我挺起腰胯撞向他们的手指,抵着上方舔吮我的唇舌肆意尖叫、任性索要,想要不论是谁都好,碰一碰我的阴蒂、就碰一碰—— 两根手指同时抽离了。 身体在惯性下跟随他们抽出的动作上抬,却只含入更多空虚。短短几秒被拉得无限长,时间的缝隙里填满了尖锐的痒。 就连压在唇上夺取我呼吸的吻也戛然而止,不肯再多给半分甜头。 我从胸腔里挤出咬牙切齿、近乎憎恨的泣音。 “……可恶……” 自给自足当然可以,但已经被这样钓到半空,如果得不到期待的东西,空落落的反而难受。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被不上不下的悬停感折磨疯的前一秒,我终于想起,人是有两只手的。 纸盒落地声中,我一边一个,同时抓住了两只湿漉漉的手腕。 “快……” 催促被打断,钟意的抚摸如褒奖,落在我汗湿的后颈。 “做得很好。” 裹满我体温与体液的手指,两根一起重新挤了进来。 “——!” 我几乎失去声音,“太深……” 腰猛地向后反弓,短短一瞬尝到太多滋味的穴吃得尽兴,里里外外都绵软松懈,轻易被入到了底。两个人的指尖同时在最深处试探,如同两瓣柔软的嘴唇轻吻着宫颈口,异样到令人头皮发麻,药物成瘾一般迷乱致幻的快乐中,我隐约听到陶决啧了一声。 “舌头都垂在外面了,有这么舒服吗……叫声哥哥,我就……” 他嘴上拿乔,脸却诚实地挨过来,跳过了讨价还价的环节直接白给。 我头晕目眩地仰起脖子迎接,舌尖厮缠,蹭到温热而圆润的金属。钟意把我往怀里紧了紧,低低的气声从相连处传来,像抢跑得逞的轻笑,又像满足的叹息。 “要我吧,我比较便宜,什么都不用叫……” 好一手漂亮的先斩后奏。 露在空气里的一小截肉被钟意吸得发烫,我想给陶决放水都没机会,手探出去捞他一把,只捞到握紧的拳头,便又不得不动用忙碌的口腔,为他实时播报使用体验算作安抚:“……别难过……唔……还是有点舒服的、你的……” 不习惯的金属触感刺激着舌面,津液应激分泌,张口发声时几欲溢出。 含不住,咽不下,来不及—— 彻彻底底、变得一塌糊涂前,被深重的喘息与急促的吞咽封住。 陶决赌气似的咬了我嘴角一口,像是终于悟透了此间真谛,决定把唇舌用在废话以外的、正确的地方。 哪怕那里并不只有他一个。 ——混乱的吻一发不可收拾。 被两个人的指尖一起照顾的脆弱宫颈也好,在两个人掌中颤抖着、被左右夹击的肿胀阴蒂也好,都仅仅是这个瞬间的预演。 我在错杂的呼吸间无法自控地颤抖,抖落一切被人世伦理加诸于身的常识与教养,重新降生为宇宙中心不可一世的婴孩。自私是骨骼,残忍是血肉,裹上一层未经雕琢的粗糙恶意做皮囊,再披上一身对万事万物的幽微愤怒当衣裳,这一次总称得上准备万全,可以从妈妈的肚子里出发啦——然后呢? 然后我掉落在降雨的夜晚,80号州际公路边趁着夜色摇晃得十分可疑的rental sedan后座,兄长与恋人的怀抱合力织成的安全网当中。 被我唯独无法割舍的两个人含在舌尖疼爱,却不思回馈,不知饱足,只懂得茫然而贪婪地紧缩身体,把我该有的和不该有的、该要的和不该要的,都死死攥在掌心。 cool18.com(五十八)放置了一个存档点 cool18.com 日出时分,我重新踩上平地,腰以下麻得像蚂蚁在爬,全拜一条紧身牛仔裤所赐。 刚开始穿它的时候它还不是紧身,但刚开始穿它的时候我也只有十七岁。至于陶决临出门为什么会把他妹压箱底的牛仔裤塞进箱子里,作为他妹本人我毫无头绪,但如果他没有多此一举,那条裆部湿透的宽松运动裤就要在我身上风干,留下一片让人尴尬的水渍了。 更主要的是—— “说走就走的旅行只需要灵机一动,你说换洗衣服?什么换洗衣服?” 当时听到我这么说的陶决,表情似乎有一点想打人。而他最终没有打的原因,并非什么为人兄长的恻隐,而是他手上还挂满了我刚喷出来的水,动一动就会扬得到处都是。 ……然后他把水全抹我裤子上,一脸得意地从他神奇的空间折迭行李箱里变出这条牛仔裤,并在我和它殊死搏斗时瞳孔地震,似乎终于意识到他脑子里两年前好不容易替换掉十二岁版本的、我十七岁的尺码,又一次没跟上我实际成长的速度。 我两步跨上大门前的台阶,与去年八月穿着同一条牛仔裤、只背了个书包飞奔而下的残影擦肩而过。 本该大包小包的准freshman轻装出发,书包里除了身份证件空空如也,美其名曰家在这里随时都能回来,说了好些似是而非的话糊弄那个人,就像妈妈死后我一直在做的那样。 小心拿捏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而表演不设防的亲昵,时而捏造如梦初醒的退缩,我以此在这栋没有明确证据却处处让人不适的房子里保全自身,一切演技都出自本能与直觉,直到能够名正言顺离开的那一刻。 穿上唯一不是那个人挑选的、妈妈葬礼后被哥哥硬塞到手里的衣服,奔向提前等在车站的钟意,曾有短短一瞬,我以为自己真的再也不用回来。 掏出钥匙,用力怼进锁孔,陶决无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跑那么快干什么,腿不麻了?” “你带着钟意慢慢走,”我一把拉开门,掏出手机竖在身前,如同对这栋房子举起盾与剑,“我有正经事要做。” 小视频主角远赴别州求学,偷拍摄像头失去用武之地,应该已经很久没有被开启过了。保险起见,我依然用手机拍照模式把可疑的地方全扫了一遍。 在我爬上爬下扫雷时,陶决把昏昏欲睡的钟意安置在沙发上,悄无声息地站到我背后。 我此刻侦查点满,强得可怕,猛一回身倒吓了他一跳。 “这附近我都检查过了,歇着去吧不用你忙——” 我拍拍他胳膊,一眼瞄到他手机屏幕,话音戛然而止,再开口便结巴起来,“……你,你还特地下个app啊,又不一定有用……” “所以不会只用这个。” 陶决切出界面,给我看他手机上好几个不同的隐藏摄像头检测app,“可靠程度存疑,但多重保险总比没有好。退一万步说,真有几个漏网之鱼也不要紧,他没那么快赶回来。” 他抬手使劲揉了我头顶一把,绕过我往楼上走去,嬉皮笑脸道:“再说了,咱们有叁个人,怎么可能让你单挑boss?乖,不用怕。” 又是故意招惹我一样的戏谑腔调。 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我朝几步之上他的背影呲牙,“你再说一遍谁怕——” 话音未落,陶决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原路折返。我预判他伸手是要捏脸,一个自信的战术后仰,被他捞了个准,勾着腰捉进怀里,顺理成章地吻下来。 刚甩给我的屁话余音尚在,这张嘴亲起人来却万分温存,语气也软得不像他。 “……我怕。别露出那种好像要自己一个人上战场的表情,算我求你了,行吗?” 穿戴整齐的时候和他这样……好像在光天化日做坏事。 明明舌头都没有伸。 后仰的颈椎从内部开始发痒,我用模糊的“嗯”声充当模棱两可的回答。 两个人分头扫雷,比我自己四处检查要快得多。我原本没想叫醒钟意,但他听见我和陶决下楼的声音,自己捂着额头坐了起来。 “烫倒是不烫了……”我扶住他打晃的上半身,“感觉怎么样?还是很困吗?” 钟意点头又摇头,一句话说得中英夹杂,颠叁倒四。 “大概,没关系……一直都是这么困的,现在生病,不像平时能抵抗住。” 他自己的身体没这毛病,常年睡眠不足、积攒的困意经过一个月健康作息也消不掉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我审视的目光转向坐立不安的某人。 “……换回来之后你给我马上去体检。” “我不是我没有——” 慌张的辩解迎头撞上强硬的安排,陶决辩到一半突然噤声,不敢置信地愣了一下,脸上缓缓漾开某种雀跃傻笑的雏形。 他多半并不自知,否则绝不会允许这种辱没兄长形象的重大表情管理事故发生,哪怕他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脸。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能录下来吗?等等,先别说,我还没开始录——”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急促地打断他:“想什么屁吃,干正事要紧!” 作为搪塞陶决的借口,“干正事”的紧迫感确有一些,毕竟——重现我所记得的、妈妈出事那天早上的场景,说来简单,实际未必能一次到位。 记忆是不去重温就会褪色的东西。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知道它就在那里,却总是不敢轻易触碰,或许已经彻底丢失了很多细节。 我掐着手腕,在沙发前来回踱步。 陶决乖乖闭嘴不再打岔,钟意也在用尽全力保持清醒,两个人安静坐着等待我开始叙述,该说话的人却像被什么捏住了喉咙。 晦暗的情绪才一滋生,就不由分说翻涌上来,拖着我向下坠。 如果我能再勇敢一点、皮糙肉厚一点…… 掐到发麻的左腕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我低头看它,它猛地使劲,把我拉得重心不稳,跌坐到沙发上、两个人中间特意留出的空隙里。 “坐好吧你,”陶决收回了手,若无其事道,“走来走去看得人头晕,你问问钟意晕不晕?” 我没问,钟意也没回答,只把手搭在我膝盖上。 “那天是,”他短暂停顿,食指两次抬起又落下,敲出稳定而舒缓的节奏,他叹息般的话音混入其中,“什么样的天气呢?” 我深吸一口气。 “那天是……” cool18.com(五十九)有什么flag立起来了 cool18.com 那天是春假结束之后,暑假开始之前,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普通星期六。 天空晴朗,温度宜人,全世界都是春天到来的气息,适合没有花粉过敏的人出门约会。 比如我。 如果我不用在家练琴的话。 当然,只要我和钟意公开,就能立刻获得在这种日子出去玩的豁免权。妈妈不是严防死守的古板家长,反倒常常怂恿我趁大好辰光去谈个恋爱,提前刷足经验,以后没那么容易被男人骗。只是每当她这么说,我就会把书包里的AP课本一本一本掏出来迭在她眼前,以行动无声表明她女儿已经被沉重(物理)的课业压垮了肩膀,什么青春貌美的男高中生,只要跟他们分到同一个小组做project,熬过几个大夜之后看谁都是红粉骷髅。 两眼空空的人设维持得太好,我不费吹灰之力,把钟意捂得严严实实。 总而言之,长话短说,那天出门约会的人不是对花粉不过敏的我,而是吞了一片过敏药还在打喷嚏的妈妈。 我对Joseph明知道妈妈花粉过敏还不修改出行计划这事颇有微词,但不仅吃了药还把口罩翻出来戴、想去约会之心昭然若揭却还在傲娇“要盯着孩子练琴,她弹不顺我就不走”的妈妈也有点……嗯,不好说。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o18qb.com 如果肩负把曲子弹顺的使命的冤大头不是我本人,这CP甚至有点好磕呢。 实在不想妨碍这对笨蛋夫妻约会,我拼命集中精神,居然真的无伤通关了那首平时总在同一个地方出错的练习曲。妈妈欢呼着跑下楼换鞋,我回头和Joseph对视一眼,没话找话地叮嘱他照顾好她。 Yes Ma'am,as always,他笑着说。 然后楼下传来一声惊叫,我赶到玄关,看见妈妈弯着腰——在找耳钉。我第一眼还以为她摔伤了,结果是打个喷嚏把耳钉打掉了,怎么做到一把年纪还这么冒失……对吧? “……你等等,为什么是我扮演那家伙,他扮演妈妈?”陶决发出异议。 “这不正讲到耳钉吗?”我示意他稍安勿躁,“反正扮演妈妈的身体是你的,怎么不算母词子啸呢?” 防不胜防的谐音梗,把陶决噎个踉跄。 钟意重新戴好我装模作样从地上“找回”的耳钉,凑过来在我脸颊响亮地亲了一口。 “宝贝最棒啦,最喜欢你啦!”他说完台词,尽职地停下来确认,“……是这样吗?” 我竖起拇指,“一字不差,超还原的!” 又大仇得报似的跟陶决炫耀:“听到没,妈妈说最喜欢我,你当时不在场真是可惜了。” 陶决眉头跳了跳,忍辱负重继续走流程,“所以直到你找回耳钉,妈妈说最喜欢你为止,那家伙在干什么?站桩吗?” 那家伙从楼上慢慢走下来,问了句“没事吧”,妈妈的注意力就全在他身上了。 ……大概只有找到耳钉的那一秒,才短暂地最喜欢我。 没关系,习惯了。 我从玄关置物架上拿起行车记录仪,把它递给挽着男人手臂、一脸雀跃的妈妈,故作轻松地说—— 客气什么,快跟你最喜欢的人去约会吧。 全然不知,这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 我对于那场不像离别的离别仅剩的伤感,在接下来漫长的、机械的、毫无感情的逻辑复盘里,被陶决不厌其烦且事无巨细的追问消耗得一干二净。 “你刚说,他们在玄关当着你的面亲了一下,挽着手出门了,之后呢?” “两个人从玄关一路腻腻歪歪到车上,我等他们开出driveway才锁门,练了一会儿琴就去补觉了。” “为什么补觉?” “知道他们一大早要出去约会,连夜重新调试了一下窃听器,搞到后半夜才睡。” “所以,窃听器……我是说行车记录仪——” “都一样啦,你把它们看成一体也无所谓。” “……行,所以调试好之后,是直接放在玄关了吗?” “凌晨特意下楼放东西太可疑了,怎么想都应该是第二天趁吃早饭的时候顺路一放吧。” “哪里顺路?从餐桌绕这么大一圈顺路到玄关不是更可疑吗?!” “反正又没人发现……” 这个问题也不是今天第一遍回答了,我想了想,改口道:“……虽然当时是这么以为的,但没发现的应该只有妈妈。那家伙一直在偷拍,恐怕早就看见我往行车记录仪里安了什么,真亏他能装得若无其事,明知道有窃听器还跟妈妈聊那种……” 嘶、不对,他该不会是因为我在听才故意……他以为这是play的一环? 谁和他play,我吗? 肠胃刚刚滚动起熟悉的作呕感,右手就被施加了一股外力。 向外逸散的思绪被毫不客气地打断。陶决收拢五指,包裹住我的手,托起我握在掌心的行车记录仪,用他的语言重新梳理我的叙述。 “你熬夜调试窃听器,第二天早上才把它带下来。早饭后所有人都去了楼上琴房,先下来的是妈妈,然后是你,最后才是那家伙。他和行车记录仪都离开过你的视线,但不是同时,他没有机会单独把行车记录仪拿走、或者对它做什么。如果你确确实实把行车记录仪递给了妈妈,看着她出了门,同一台行车记录仪就不会毫发无伤地回到你手上。……所以,你觉得是你的记忆出了问题。” “很难不这么想吧?” 两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他陪着我翻来覆去地盘,依然总结得没有一点主观推断,就很……陶决式的体贴。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接受现实般闭上眼睛。 “那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模糊。等我想起还有行车记录仪的时候,它就在玄关放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偏偏只有那天忘了让妈妈带上它,会不会是我没办法接受,我太想逃避责任,所以自己把记忆修改掉了呢?” 会不会,就连满怀期待地赶来这里,也并不是为了获得更多通往真相的线索,而是仅仅想要让自己好过一点呢? 我咽下这句话,专心调整呼吸,再次让肺部充盈起来。 就算是…… 就算是,也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想要更轻松地活下去,原本也不是应该感到抱歉的事情。虽然现在还做不到,但总有一天,我可以不再需要像这样反复地、生硬地提醒自己。 我从陶决掌中抽出右手,把行车记录仪放回外套口袋。 “已经够了?”他问。 “算是吧。这么长时间,盘了这么多遍逻辑,挖不出新东西了。”我回答。 “那就不算白来一趟。”他又问,“走之前要打包什么吗?” 我摇头,他便拍了拍在我们盘逻辑时支撑不住睡过去的钟意,把人拍得从长凳上往下滑。 竟然没醒。 陶决尴尬地收回手,偷瞄我的脸色,迅速探了探他自己身体的额头。 “也不烧啊?算了,过来搭把手,把他搬上车睡……” 他催第二遍,我才终于肯动,从另一边扶起钟意,却伸腿拦住他。 “……?” “先不走,就在这里睡吧。大家都需要休息,疲劳驾驶不安全,尤其刚说过妈妈车祸的事,感觉好像有什么flag立起来了……” 视线过久地停留在陶决眼下熬出的淡青色上,久到我很难对自己撒谎,说此刻心口被揪起的感觉仅仅是对这具身体健康状况的担忧。 我因而掐断了欲盖弥彰的废话。 “你也需要……我是说,你需要休息。” cool18.com(六十)安全屋与坦白局 cool18.com 钟意睡得晕过去一样,怎么也叫不醒,我和陶决便简单收拾了楼下唯一能躺人的客房,合力把他搬运到床上。 我跑前跑后给钟意擦额头掖被角,忙完一抬头,只见陶决揣着手站在旁边,欣慰得像看到了他自己的老年生活,笑眯眯的眼里赫然写着两个蛮不讲理的大字:代了。 我最见不得他这样,一把提起他卫衣领口,在他“我睡沙发、沙发就行——”的抗议声中把人拽上楼,拖进我自己的房间。 关门,上前两步,推他上床,一气呵成。 “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 反派发言才说到一半,受害者已经在床上摆好造型。 我一个枕头飞过去,打断他脱衣服的起手式,“矜持一点!” “对不起嘛,”他抱住枕头,顶着钟意的脸故作懵懂,“我一看你那副恶向胆边生的表情,就下意识觉得你要对我做点什么。你到底做不做?不做就算了。” 当然不做。不可能做。根本就不是做的场合。 再说,我也已经差不多能分清他到底是真的动了念头,还是只是在装傻活跃气氛。 我用膝盖把他顶到床的另一侧,抢回枕头拍在床上,单方面结束话题:“睡觉!” 毕竟不是能放心久留的地方,睡也要睡得争分夺秒。 我们俩困成这样,按说应该沾床就睡,然而我闭眼许久,依然被耳边反复吸气的声音吵得不耐烦,“……怎么了?” “你有没有闻到……” “这床闲置大半年,被子上一点灰都没落,鬼知道发生过什么……少闻少看少想,别惦记你那洁癖了,不然能膈应到明年。” “不是,你仔细闻!真有一股甜得发腻的香味,好像水果放烂了似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吸了吸鼻子。 “……确实,闻多了还有点反胃……” 气味这种东西,察觉到了就很难无视。我们各自循着香味翻找,最后在床下锁定了源头:一盒果香型的空气清新剂,已经挥发掉一半。 把它放在我床下的人,除了这栋房子的主人之外不作它想。 平平无奇的空气清新剂顿时烫手起来。我和陶决把它拆开检查了个遍,没看出什么可疑之处,只能拧紧盖子不让它再扩香,又开了一点窗缝通风,姑且就此作罢。 这回总算能睡觉了。 躺好没两秒,我恨恨地睁眼,“……嗓子里全是那个味,我现在清醒得可怕。” 陶决的脸色也很难看。以他的洁癖程度,想必被恶心得不轻,就这还嫌外面风太冷,不准我把窗户再开大一点……又吹不到他身上,谁要他多事。 我捅捅他胳膊。 “反正都睡不着了,说两句,促进一下空气循环?” 陶决翻身侧躺,面向我这边。 “嗯,给你唱个摇篮曲?还是要听故事?” 人一旦太过疲惫,太过松懈,就会连语气也温顺起来。他不找茬贩剑,反倒让我有点想欺负。 我的手钻进被子下,捅了捅他肚子,“你现在可是待在我从十二岁住到十八岁的房间,躺在我从十二岁睡到十八岁的床上……你确定不要问点什么?” 沉甸甸的目光一下掉进我眼里,又迅速错开,落到我肩头。他像是在认真思考该问什么、怎么问,许久没有出声,低垂的眼帘时不时牵着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咬钩的鱼一张一合的腮。 生日都跟谁过,初潮是在几岁,哪一年开始抽条长高,又是什么时候留了长发、穿起裙子…… 我猜他会问这些。 他抗拒不了这些原本对他而言唾手可得的细节,即便现在时过境迁,以他如今的立场,不论怎么问都会蒙上一层不单纯的底色。 十二岁到十八岁,我的直觉早在那时就预先示警,本能地厌恶这个处处被视线渗透的房间,整夜整夜难以安眠。但这里毕竟还算是我的主场,最适合用来打败一个自以为已经安全了的骗子。 十九岁的我无法责怪他,却也同样无法假装——假装我从未在那六年里每一个辗转反侧设想他轻松人生的长夜、为每一个我没能到达的“如果”,咬着牙真切地嫉恨过他。 从蛛丝马迹中收集足以审判他的证据,已经成为一种嗜血的肌肉记忆。 我等他问,像等待狮子虚弱下来的鬣狗。 “那段时间……” 陶决终于开口。 “妈妈……的那段时间,你……哭了几次?” 情绪卡顿,我楞了一下。 “……没数。” 从刚才起就悬停在我肩头的目光,不受控制似的飘回我脸上。 “很多吗?” “也不算吧。在医院的时候几乎没停过,从医院带着妈妈的东西回到家,又哭不出来了。” 他不按套路出牌,我的剧本便也惨遭腰斩,不知不觉被卷入他的节奏,继续说下去。 “之后就是在忙葬礼什么的,还有……啊,还要照顾那家伙,当时觉得妈妈应该不希望我放着他不管,所以能帮忙的都会帮忙。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但还是每天强撑着去上学,到了外面至少能喘口气。钟意那个时候也忙,打工的日程都排满了,熬瘦了一圈,也就中午在学校能休息一下,他还全用来陪我,想尽办法躲着人带我四处去玩,逗我开心,一次都没问过我为什么不跟他公开……” 侧脸陡然一暖,是陶决的手掌盖了上来。 “你干什么、我又没哭……” “我知道。” 拇指轻柔地摩挲下眼睑,抹去并不存在的湿润,留下一阵稍纵即逝的痒。 我打了个哆嗦,听到他追问:“后来呢?” “就,还是要继续生活嘛。妈妈的事故有疑点,但万一惊动了那家伙,不知道会被做出什么,只能先稳住他再慢慢查,剩下的精力不够用来哭,可能就因为这样才恢复得很快,没有难过太久……” “恢复了,还是忍住了?” 话里的漏洞被他抓住,我抿抿嘴,放弃了抵赖。 “……我哭给谁看?钟意也没有妈妈呀。” 贴在脸上的手不动了。 陶决恍然地望着我,喃喃道:“……就是那个时候,是不是?” 体温相融,掌心与脸颊接触的地方结了一层水汽。湿润的触感在皮肤表面扩散开来,他的嗓音,他的目光,都仿佛浸在水中,偿还两年前那场将我淹没的、绵延的潮湿。 “就是那个时候,你发现……就算我在,也不会让事情变好了。所以你不需要我了,葬礼那天其实是告别,你叫我来参加的不是妈妈的葬礼,而是、是……” 即便身在远方,也被妹妹当成精神支柱的、某位兄长的葬礼。 我亲手审判他,处决他,埋葬他,从此只需记得——与手足至亲分道扬镳,不过是成长中常见的阵痛。 我挣开贴在脸上的那只手,语气轻松道:“那个时候,我忘了一件事情。……说实话,这件事情,我刚刚跟你盘逻辑的时候才想起来。” 见我并不否认,还不让他碰,陶决好像又快哭了。眼圈通红,胸膛喘不过气似的急促起伏,他就用这副天要塌了的表情等我的下文,没有一点哥哥的样子。 ……倒像个与我同龄的少年。 他在钟意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过一双尚未知晓何为疲惫的眼睛吗? 他居无定所四处打工,顶着那张过于稚嫩的脸,茫然地被裹进滚滚人潮,被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的人们推来挤去,眼中光芒一点点熄灭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同一年,同一时刻,我们在世界两端各自落入命运的陷阱,依然不肯在下一次见面时放过彼此,于是他只能借助我不可靠的回忆,勉强拼凑妈妈人生最后一天的模样。 明明……在世上还没有我的六年里,妈妈只是他一个人的妈妈。 “嗯,就是……妈妈也是你的妈妈。” 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倾身向前环抱住他,埋在他胸口闷闷道:“所以,没让你见到她最后一面,是我该道歉。对不起。” 陶决用力回抱我,压抑地抽噎了一声。 cool18.com(六十一)你也爱一下你哥哥,好不好? cool18.com 左右已经在妹妹面前坐实了小哭包的称号,陶决连装都不再装,眼泪续了又断,断了又续。 大概以为他还对妈妈的葬礼有心结,陶然花了十二分力气哄他。哥哥过去不是个需要安慰的哥哥,妹妹自然没有机会练习如何当一个能把哥哥哄好的妹妹,只会手忙脚乱地凑上来用袖口给他擦脸,平时的不假辞色丢得一干二净。可她越是好声好气,陶决就越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和钟意没有交换,如果没有这一个多月间避无可避的相处,那么等他再听到妹妹的消息,会不会是另一场葬礼、她自己的葬礼…… 她沿着那条被他亲手推上的岔路跌撞而来,需要多少个幸运到不可思议的巧合相互累加,才能好好地走到今天? 惊悸与后怕化为实质,大肆挤压五脏。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陶然露出了一个仿佛无计可施、又有几分像纵容,总之和任性讨债鬼不相衬的表情。没等他细看,她气势汹汹地翻身骑上来,把他摁着手腕压在床上,亮出犬齿威胁“再哭就亲死”。 打破边界、带着情色意味的亲昵,他从煎熬抗拒,到后来洗脑自己接受,现在只觉得欣喜且庆幸。 绞紧的脏腑瞬间变得软蓬蓬、毛绒绒。疼痛化为等量的痒,眼底酸涩不再,他想硬挤两滴,一时竟没挤出来,愣愣道:“……不哭,能不能也亲死?” 陶然故作凶恶的表情没挂住,空白了一瞬。陶决仰起头,趁机追着她讨要更多优待,“能不能把我手松开再亲?我想抱着你……” 反倒是放话说要亲死他的人先听不下去,亲自来堵他的嘴。 交缠的舌尖起先带着眼泪的咸涩,几番进退后只剩回甘。他衔住她,拥紧她,口无遮拦地一遍遍夸她好甜,夸到她受不住地推他。 “哥、哥哥不可以啵妹妹嘴——” 总嘲他在鬼畜区买房,她自己还不是被烂梗腌入味了。陶决失笑,见招拆招道:“那你当姐姐也不是不行。” 尽心安慰兄长的乖妹妹听得此言,又变回了眼珠子滴溜乱转的讨债鬼,揭竿起义之心蠢蠢欲动,可惜不到两秒就被重新镇压,能屈能伸地求他给条活路,放她喘口气。 漫长的镇压过后,陶然整个人让他亲软了,头顶乱翘的短毛都服帖下来。 “既然你和钟意能互换,说明灵魂确实是存在的吧?” 陶决正要问她何出此言,便听她紧接着嘀咕:“如果妈妈看到我们这样……” “妈妈不是那种满口大道理的家长,”他弹了下她脑门,“你想象得到她破口大骂,怒斥咱们俩不知廉耻的样子吗?” 陶然想了想,“……不至于,她自己都恋爱脑晚期,一天到晚念叨爱情至上那一套。好像是我幼儿园那阵子……” “天天睡前讲小美人鱼是吧?每次讲到最后就哭得稀里哗啦。” “对对,还哄不住,把咱俩全累睡着才算完事。” “年轻的时候更勇了,刚高考完就敢跟人私奔,被骗得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才想起来要结婚。” “婚礼录像才离谱,司仪从这么个故事里编点好词也不容易,她上来就抢了人家的话筒说这明明就是爱情长跑,主打一个跑得够远——全场宾客没一个敢吱声,镜头扫过去爸爸脸都黑了。” “就这种除了脸一无是处的人渣,还能中蛊似的上头那么多年,又不听劝,又不离婚……” “结果一下头跑得比谁都快,笑死,怎么不算恋爱脑贯彻始终呢?” 大逆不道的兄妹你一言我一语,把生身父母编排了个遍,自觉孝感天地,相视咧嘴,如出一辙地嘿嘿两声。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只会问我——”陶然清了清嗓子,模仿妈妈的语气,“——那你爱你哥哥吗?” “那,你爱你哥哥吗?” 陶决把她垂在颊边的发梢捋到耳后,用他自己的语气,重新问了一遍。 那缕头发被这么一碰,不羁地反翘起来,随着陶然错掉半拍的呼吸跳了跳,轻挠他的掌心。 她没应声,嬉皮笑脸的神色逐渐褪去。后仰些许拉开距离的动作里惊与慌各自参半,死死盯着他不放的目光却又暗含尚未自知的执迷,像极了昨晚在车里被他揉弄唇瓣时、欲言又止的那一秒。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孔雀开屏一样,就好像在求、求欢……” 和他一样天生色淡的嘴唇濡湿胀红,亲起来柔软适口,也终于不再说些冷漠气人的话,会哄他,心疼他,关心他。明明这就应该够了,这就已经够了,之前说好的程度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还想要些别的。 陶决把她的手捞到胸口。 “我不是在求欢。我是在求爱。” 他的十几岁,也曾模糊地憧憬过与谁坠入情网、共度一生。后来一直没有遇到那样的对象,自然而然地不再想了。或许一切自有定数,他全部的份额早给了陶然,本来也不存在爱上别人的可能性。 妹妹正按着的位置胀痛而充盈,并没有热烈得像世人用语言或文字描绘的怦然心动,只是一贯如此,哪怕换了身体,也为她跳动着同样的频率。 他捧着陶然的手,做足乞求的姿态。 “你也爱一下你哥哥,好不好?” 她却在他掌中乱动,像在评估他、审视他,又或许只是在折磨他。陶决不敢拦,由她从心口摸到喉结,再一路滑到肋骨下缘。 往复好一阵子,陶然大约是摸够了,反过来勾他的指尖,轻声说了句什么。 陶决耳边嗡鸣,只看到她唇瓣张合。 “我说,”她难得耐心地重复道,“一下就够吗?” cool18.com(六十二)才十九岁的宝宝,尿床很正常的 cool18.com 不够。 要很多下。 一直不停地撞进去,做那对把他们生出来的男人和女人做过的事。 上了小学就不再需要他帮忙洗澡的妹妹,被他从头到脚剥得干干净净。 记忆里活蹦乱跳黝黑结实的四肢,握在掌中却只有细细一段,极易摧折。小时候圆鼓鼓的肚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岁数还用“十”开头的年轻人,生活习惯比他一个昼夜颠倒的奔叁老码农还颓,饿了不会自己垫两口,饭做好送到嘴边催着才吃,身上贴不住一点肉。 鬼知道他这一个月有多努力。陶决诉苦般、更激烈地挺腰,验收他努力的成果。 小腹好容易贴实的一层春膘翻起薄浪,被撞得一阵阵往上涌。躺下后就原地解散的平坦乳包,本来只剩一对尖尖不屈不挠地翘着,这时也晃得肉浪翻滚,极具欺骗性。他不觉用手去握,用唇去吸,专注地、全身心拢着掌中这点肉,包饺子填馅一样,边往里不住捣弄装填,边从另一头小心合拢封口。 难伺候的家伙,从小到大都难伺候。一开始用手弄她,讨债鬼明显是受用的,缩在他怀里嗯嗯呜呜,满口说着舒服、想要,等他真的掏出套子来,又瞪圆了眼睛连声骂禽兽,骂他早有预谋心怀不轨,边骂边夹他的手指,故意找麻烦似的,偏不给他抽出去。 她不肯放,他就只能单手戴套。他活到现在近二十六年,涉及到要用套子的场合仅仅一回半,既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也没让他自己戴。单手操作无疑是越级挑战,他磕磕绊绊,生疏得遭她嘲笑。 然后他抵在那里,隔着一层橡胶薄膜察觉到未消的肿胀,正在犹豫时,被她在腰后交叉双腿,蛮横地锁住、吃进去。 她是怎么说的来着?钟意的身体她闭着眼都认识,一口气捅到底也不会受伤—— 行,用他的身体,就肿成这样?他当然知道他们做了两次,动静很大,她两次都喷出来了,她男朋友也很小心——所以是他身体的问题吗? 哥哥和妹妹的器官不匹配,男朋友的才好,所以她才敞着被哥哥的性器操肿的穴,又来主动吞下男朋友的这一根——是这样吗? 陶决想起来还是气,边撞边低头咬他妹的喉咙。 “……妈妈怀你十个月,怀我也十个月……我就是为你长的、提前给你准备好的,你凭什么嫌弃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陶然颤声骂他,骂声下一秒就被撞散,大腿内侧的软肉贴着他的腰,爽得直发抖,“……呜,顶到了……” “嘘,嘘……乖一点。” 他手舌并用,钻进她艰难呼吸的口中纠缠。 “你男朋友就睡在楼下呢,就在这个房间的正下面……被他听见怎么办?他知道你天天晚上都用腿夹哥哥的腰吗?” “谁天天夹你,做梦、放屁……!他听见,那也是你挨打——” “是吗?” 陶决轻轻合眼,再睁开时便成了性爱中仍然目光澄净的少年,动作也放缓下来。 “和哥哥在这张床上做过了吗?我都闻到了,好浓的味道……” 模仿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就不困难。他们本质里有相似的地方,即便表现方式截然相反,对同一个人的、近乎执念的爱也异常得如出一辙。 被倾注了两份执念、或许此刻还浑然不觉的人露出恍惚的表情,在他开始模仿的瞬间绞紧腿心,也不知道是明目张胆拿他代餐,还是故意逼他破功现原形。 执意扮演男朋友的兄长并不中计,抵抗着致命的收缩,一寸寸拔了出来。 套子里湿湿黏黏,全是他流的水。陶决忍得头脑发麻,握着胀痛的器官,“啪”地抽在她来不及合拢的小阴唇上。 “哥哥这样过吗?……没有?这样呢?” 虎口卡住腿根,他在她最白嫩的地方留下浅淡的指印。牙尖嘴利的讨债鬼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他假装没读懂,费解地笑了笑,转而时轻时重地向她红肿哆嗦的阴蒂发问。 “……也没有?那你们做了什么啊……哥哥让你舒服了吗?比我更舒服吗?” 显而易见的送命题,他没在期待回答,便任由她糊弄过去。反正挨了打的肉瓣食髓知味,已经学会在他抽下去时偎着他卖乖,她出不出声都无所谓了。 ……也并不是完全无所谓。 终究还是更想得到独独给自己的反应,兄长说出戏就出戏,把妹妹抱个满怀,沉腰将性器整根碾在她阵阵抽搐的细缝上。 “又不会说话,又不会叫人,”他咬着她的唇埋怨,“白长了张好嘴。” 暗示到这个地步等同明示,他妹立马顺杆子往上爬,含着他的舌头哼哼唧唧地叫哥哥。 哥哥进来,哥哥给我,哥哥疼疼我,哥哥的也舒服、和钟意的一样舒服……什么好话都让她说完了。 陶决听得心满意足,掰开她淌水的可怜肉洞,一口气入到底,撞软她圆鼓鼓的阴阜。 他仔仔细细卖力伺候了好一会儿,咂摸出几分不对。 “……提他干什么,是不是想我和他一起进来?……进哪里?你说呢?” 陶然就又不吱声了。 她哪怕叫两声含糊过去,潦草哄哄他也行啊…… 陶决便也较着一股劲,她不说就不追问,只捣得更深更密,有意变换着角度压迫膀胱,掌心威慑性地轻抚她紧绷的小腹。 无言的推拉胶着难分,却没能持续太久。 敞着两腿的先泄了出来,跪着挺腰的被喷洒满腹热液仍旧不停,直到前者再也憋不住声音,支离破碎的喘息间夹杂着“要漏出来”、“等等”和“停一下”—— 素来对妹妹少了点原则的兄长充耳不闻,只在她最后崩溃大叫“要尿了”的时候,狠心地四指发力按住她小腹,拇指伸到下面,揉搓亟欲张开的尿孔。 “才十九岁的宝宝,尿床很正常的。尿吧,没关系……” 他盯着那个湿红的小孔,已经忘了为什么与陶然较劲,只是着迷似的盯着,近乎痴怔地喃喃:“……尿一点出来给哥哥,像你小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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