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1-4完)作者:孑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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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梯】(1-4完)

作者:孑立
2025/02/25 发布于 sis001
字数:17770

  改编自特德姜的《巴比伦塔》

  第一章

  如果把天梯放倒在王几平原内,从这端到那端,将要走上整整三天。当天梯矗立着指向天空时,从地面爬上顶端,将花去一个半月时间──还要在这个攀登者没有额外负重的情况下。然而实际情形是,很少有人可以徒手攀登。绝大多数的人身后都拖着一辆装满砖块和补给品的小车,于是,攀登的速度自然就大大减缓了。当砖块从装上车时起,到被运到不断升高的梯顶那一天,这个世界已经过去整整四个月。

  赫的一生都是在极北的奇肱国度过的,他只是在逛市场时才偶尔听说过夏这个名字。那些美丽的陶器、玉石、丝绸都是来自于南方强大的夏国。他们也会购买奇肱国的一些精巧的手工艺品带回去,赫就从他们身上赚了不少钱。

  现在,赫和其他的一些矿工却正走在前往夏都斟𬩽的路上,身后,是驮着大量货物的商队。他们沿着一条满是尘土的小路从高原上下来,穿过平原上被条条沟渠和堤坝分割成许多方块的绿色田野。

  和赫一样,所有的人以前都没有见过那座梯子。

  在距斟𬩽还有几里路时,天梯就浮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了:一根像亚麻线一样的细条,摇曳在闪着微光的热腾腾的空气中,从王几的地平线上慢慢耸立起来。又行走一些时间,他们眼前出现了斟𬩽城那高大的围墙。如果把这围墙看作一个巨大的硬泥壳的话,那么,梯身就好像正破壳而出,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以致于这群正在走近的人眼里除了这道天梯外,便一无所见了。

  当他们仰酸了脖子,把视线收回到地面时,便看到了修建这庞然大物所带来的巨大影响:雒水在缓缓流淌,河床却几乎被掏空,只为制作数不清的砖块提供大量的泥土。更往南一点,是蜂房一般重重叠叠的砖窑,此时却无声无息没有升火。

  他们走向城门,这时的天梯看上去比赫所能想像出来的任何东西都要高大。它伸进无边的天空中,最后,高得连自身也像被天空吸进去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如果说这梯是天空的支柱的话,那么可以说它的底座比这城里最大的宫殿还要庞大。一行人就这么仰着脑袋走路,在强烈的阳光下眯缝着眼睛。

  基尼用肘碰碰走在身边的赫,声音里满含敬畏:“我们也要去爬那东西,一直爬到它顶上?”

  “嗯……”赫依然仰着头,有点答非所问,“它看上去……有点不太自然。”

  中央城门前有一支商队正从城市中出来,这队矿工挤进城墙投下的狭窄的阴影中,工头基尼向着站在城门塔楼上的士兵高声叫道:“我们是从奇肱国而来的矿工!”

  士兵一下兴奋起来,其中一个大声问道:“你们就是那些将要挖通天庭拱顶的人吗?”

  “是的!”

  整个城市都在庆祝。

  节日是在最后一批砖运往高处的时候开始的,已经进行八天了,而且还要再继续两天。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整个城市都在欢歌、舞蹈,笼罩在一派狂欢的气氛之中。

  和制砖者在一起的是那些拖车的人。每天早上,他们都会迎着东方的霞光拖着满车砖块开始攀爬,四天以后,重负移交给下一站的拖车人,第五天,他们带着空拖车回到城里。就这样,拖车者构成的链条一环扣一环,一直把砖块传送到梯子的顶端。正因为如此,只有下面这队拖车的人才能回到城里与人们一起庆祝。当然,之前已经有许多酒肉也一环环送了上去,以使整个国家的欢乐满布梯身,直到天穹。

  赫与他来自奇肱国的矿工伙伴们一起坐在土凳上,面前长长的桌子上堆满了食物。这个夜晚,这个城市的广场上还摆放着许多同样的桌子。他们与那些拖车人交谈,打听天梯的种种情况。

  基尼问:“有人告诉我,当一块砖从梯顶掉下来时,砌砖的人会恸哭不已,还使劲抓扯自己的头发,因为要过四个月才能补充它。但当一个人失足摔死时,人们却毫不在意,这是真的吗?”

  一个叫穆的拖车人猛烈地摇着头:“噢,不,那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每天都有运砖的链条在不断运转,把上万块砖送上梯顶,所以,失去一块砖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砌砖人把一件东西看得比生命更重要,那就是砖刀。”

  说着话,他向服务的奴隶要来一根生豕腿,丢给跪伏在他脚下的女人吃。

  女人高大健美,竟比穆还要高出半个头,她皮肤黝黑,赤身裸体却又毫不在意,双臂被严厉地反绑在身后,脚上戴着一副沉重的青铜镣铐,由于无休止地在天梯上攀爬而使大腿和小腿上暴起了一条条结实的肌肉。

  她张开嘴,贪婪地吃着主人赏给她的食物,仅凭唇和牙撕咬着那根血淋淋的豕前腿。穆玩闹似地用脚踩踏着她翘立的大屁股,在那一大团湿漉漉肥腻腻地肉垫下方,可以看到她套于青铜镣箍中的脚踝,骨节尖利突兀。还有她因攀爬疲累而朝天摊平的宽大光脚板,沾满了尘土和污泥,惨白、潮湿、粗俗,十指野蛮地散开,但女性所特有的圆润大拇趾依然勾起了赫的内心涟漪——他太饿了。在她张嘴撕咬时,两排整齐尖锐的白牙后是一个黑黢黢的空洞,看不见舌头。

  这是他的女奴隶,也是他工作时的搭档,更是夏朝征伐西南交径国时,所抓获的野人不死民。当时出征的是夏王四师中的推跢和大牺。可怜的女野人不够走运,被大牺抓住的力奴都是要割下舌头献祭给军神蚩尤的。

  “为什么是砖刀?”赫将精力转移回桌子上面,问道。

  “对一个砌砖人而言,砖刀掉到梯下,他就不能工作,直到下面带上来一把新的砖刀。在这等待砖刀到达的几个月时间里,他就挣不到必需的食物,这才是那些人在梯顶痛哭的原因。如果一个工人不幸失足摔死了,而他的砖刀还留在那里,人们会在暗地里感到庆幸,因为下一个掉下砖刀的工人就能继续工作,不致立即陷入困境。”

  赫吃了一惊,并努力计算着矿工们带来了多少工具。然后他反驳道:“为什么不多带些砖刀上去?它们的重量与那些砖头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让一个工人停工才是真正的损失。”

  所有拖车的人都大笑起来。

  “我们没法愚弄这个人。”穆转向赫,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神情,“那么,节日一结束你们就要开始攀登了吗?”

  赫喝了口酒:“是的。你们是不是要陪我们上去?”

  “对,但只是最初的四天。然后我们必须回来,只有你们这些幸运的人才能继续往前。”

  “幸运?你说我们幸运?”

  “我非常想到梯顶上去。往上爬十二天的高度,是我到过的最高的地方。”穆有些悲伤地笑了笑,“我羡慕你们将会触摸到天庭的拱顶。”

  去触摸天庭的拱顶,并用镐头以及秘药将其掘开,虽然还未成为现实,但仅仅这个想法也足以使赫感到不安:“其实,你没有必要羡慕……”

  “对,”基尼总是兴冲冲的,他说:“当我们完成了工作,所有人就都能摸到天庭的拱顶了。”

  酒宴的最后,穆醉醺醺地问赫,要不要将女野人带走玩一个晚上?赫虽然心动,却还是拒绝了他。他很快就能从夏国官员手中领到说好的报酬了——一头来自青丘国的九尾狐幼女。

  第二天早上,赫专程去看梯子。

  一座庙宇在地基的旁边,庙宇自身本应也是个辉煌的所在,可现在,它却那么灰溜溜地蹲在梯子下,毫不起眼。

  而天梯就不一样了,不等你靠近去触摸它,就已经感到一种纯粹的坚固与力量。所有的传说都认为,夏人建造这座天梯的目的,是为了获得天帝的力量。普通的平民建筑一般都是用太阳晒干的夯土块制成,只在表面装饰一层经过烧焙的砖。而这座正等他们去攀爬的高梯或者说高塔却全部是用被窑火煅烧得十分坚硬的青砖堆砌而成,一块块砖被火山灰混合着沥青胶泥粘合起来。

  梯子的底座有两个平台。

  第一个平台是巨大的正方形,大约二百尺长,四十尺高。上面是第二个平台,就是从那里开始,梯身拔地而起。

  梯身是一根正方形的巨柱,支撑住上面庞大的重量。梯身上缠绕着一条斜面,就像缠在鞭子手柄上的皮条。不对,不是一条斜面,而是两条,缠绕着梯身,吸引着他的目光一直往上。他看到的是永无止境的交替出现的斜面和砖,砖和斜面,直到最后就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而天梯却还在向着天空上升,上升,不停地上升。赫看得脑袋眩晕,离开的时候,步子都有些踉跄,就像是刚从船上下来的样子。

  赫想起了儿童时代听过的故事,那些大洪水泛滥之后的故事。

  故事讲述大洪水之后人们怎样移居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居住到比大洪水之前更多的陆地上;人们怎样航行到世界的边缘,看到海洋下陷进茫茫雾霭之中,汇入了无法探知的黑暗;人们怎样因此认识到这个世界太小,并希望能看到边界之外的东西;人们怎样在焦渴的大地上擡头望天,想像着天帝的宫殿一定建在清凉的泉水上。进而想起几个甲子前天梯开始修建,一根支撑天宇的巨柱,一道通往天庭的楼梯,人们可以爬上去瞻仰天帝的杰作,天帝也可以下到地面来看看人间的创造。

  对赫而言,这成千上万人不停劳动的场面就像一个神话,非常的激动人心,因为这种劳动的唯一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接受并理解天帝。当夏人在奇肱国招募矿工时他便非常激动了,特别是他手头有自己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可以开山裂石的秘药,所以,他才于此时此刻站在了天梯的跟前。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感觉却在反抗,在内心里大声地说,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应该耸立得如此之高。

  而且,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去攀爬这看上去没有终点的巨大造物。

  ps:“奇肱国,其民善机巧,以杀百禽,能为飞车从风远行。”——《博物志》。这段话说的是奇肱国人擅长发明创造,我让男主发明出不完善的黑火药,比较符合逻辑吧?

  三身国在夏后启北。奇肱之国又在其北。其人双目有阴有阳,乘文马。有鸟焉,两头,赤黄色,在其旁。——《山海经.海外西经》这段话说的是奇肱国的位置在夏朝的西北。

  “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山海经·南山经》——九尾狐的来历,懂的都懂,我肯定要魔改出兽耳小萝莉的。

  “不死民在其(交径国)东,其为人黑色,寿,不死。”——《山海经·海外南经》。黑皮肤,身体健康,长寿不死,上好的奴隶胚子呀——哎,我太政治不正确了,哈哈哈。

  “殷汤良车七十乘,必死六千人,以戊子战于郕,遂禽(擒)推移(跢)、大牺,登自鸣条,乃入巢门,遂有夏。桀既奔走”——《吕氏春秋·仲秋纪·简选》。根据史料推测夏王可能有四大近卫军:推跢,大牺,主别,兕虎。感觉这些名字很酷!

  第二章

  开始攀登的那个早上,梯基第二层平台上满是一排排的两轮人力拖车。车上装载着各种各样的口袋,里面有着九穗禾、菽、韭、葱、腌肉以及咸鱼,还有着许多硕大的陶罐,里面盛满了麦酒、米酒和猪油。车上还有青铜容器、竹篮和亚麻布,甚至还有一些肥壮的牛犊和山羊。一些人正用布条将这些牲畜的眼睛蒙住,以免它们登高时看到下面而受到惊吓;到达梯顶后,它们将成为献给天帝的祭品。赫的九尾狐小女奴则被紧缚在他的拖车中,也是蒙眼堵嘴固定妥当。

  当然,还有些拖车用来装上矿工们的镐头和锤子,以及一些可以装配出一个小煅铁炉的原件。工头基尼还叫人往拖车上装了不少木头和竹子。

  穆站在一辆拖车旁,把装上车的东西用麻绳系紧。赫走过去问他:“这些木头是从哪儿来的?我们这一路上可没看到过树林。”

  “在西方有一大片树林,是刚开始建梯时就种下的,砍下的木头顺着谷水漂流下来,进入洛河。”

  “你们种了一整片森林?”

  “建梯之前,王室的建筑家们就知道砖窑将烧掉许多树木和竹子,因此他们种了这片森林。还有一大批奴隶负责为树林提供水,并在每棵树被砍掉的地方补种一棵。”

  赫吓了一跳:“这能提供所有的木材?”

  穆埋头给车轴加油,头也不擡地说:“至少是大多数吧,还有北方的邙山和西边的秦岭么。”

  基尼走过来,眼睛却盯着展开在平台下斟𬩽的街道:“我从来没有站得这么高,以至于能够俯瞰一座城市。”

  “我也没有。”赫说。

  穆却只是微笑:“走吧,所有的车都准备好了。”

  拉车的人配成两人一组,每一组负责一辆拖车。矿工们拉的车混编在那些老练的拖车人中间,穆的拖车就跟在赫和基尼的拖车后面。

  “记住,”穆叮嘱他们,“跟前面的车保持十尺的距离。转弯时由右边的那个人用力,每隔一小时交换一下位置。”

  赫与基尼弯下腰,把拖车的绳子吊在肩膀上,然后一起直起腰来,把拖车的前端擡离了地面。

  穆挥挥手,两人一用力,车轮就开始转动了。车轮滚上登梯的斜面时,两人深深地弯下了腰。赫咕哝了一句:“这他妈的还是一辆轻车。”

  硬砖铺成的斜面上,几个甲子以来,车轮在上面已经磨出了两道深深的沟槽,车轮就顺着沟槽缓缓地向上滚动,完全不需要把控方向,想脱离轨道都很难。两人腰弯得那么低,头都要抵到地面,几乎都没有在高处的感觉了。

  “你们采矿时唱歌吗?”

  “当石头不是太硬时。”基尼回答。

  “那么,唱一首你们的采矿歌吧。”

  这个要求传递到所有矿工耳里,不久,整支队伍都唱起歌来了。

  人影越来越短,他们上升得越来越高。

  现在,这些攀登者周围只剩下凛冽的风,和太阳投在身下的影子。这儿的气温比下面的城市要低很多,在下面,正午的骄阳能够杀死一只快速横穿街道的四脚蛇。

  登高环顾四周,可以看到沉沉流动的洛河,以及宽广的绿色田野,反射着阳光的沟渠从其中蜿蜒而过。斟𬩽城是一幅密密麻麻的街道与建筑构成的迷宫般的图案,而在整个城市之上,闪耀着石膏涂料的白色光芒。

  突然传来了一个人大叫的声音。

  作为这个运转着的链条上的一环,赫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于是便向后面的穆大声叫道:“下面出了什么事?”

  “你们的一个矿工对高度感到害怕了,第一次离开地面的人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很少有人在这么点高度就感到惊恐。”

  赫附和说:“我知道这种惊恐。在矿工中就有人害怕进入坑道,因为他们老是担心被埋在里面。”

  “真的?”穆说,“我倒还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你怎么样,我是说,在这种高度上你的感觉。”

  “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若无其事地说,同时却看了基尼一眼,他们俩才知道此时内心里的真实感觉是什么。

  “其实,你从自己手掌上就能感觉到紧张,对吧?”基尼轻声问道。

  赫在绳子粗砺的纤维上擦擦有些汗湿的手,点了点头。

  “我也感觉到了。”

  “也许我们也该蒙上头巾,像牛和山羊一样。”赫尽量以轻松的口吻说。

  “你认为我们也会对高度产生恐惧,当我们爬得更高时?”

  赫想了一下,好像这样就能甩掉紧张的感觉:“我们只是不习惯而已,再说我们还有几个月时间来适应高度,也许等我们到达梯顶后,我们可能还会觉得这梯子还不够高呢。”

  “不,不,”基尼摇摇头,“我并不认为有谁希望这东西更高一些。”

  说完,两个人相视着大笑起来。

  有时候,赫会回头看看穆跟他的女奴。他不知道这头黑种女奴叫什么名字,也不打算跟她发生什么负距离的接触,但在劳累繁重的工作中,能看到一个还算中人之姿的女奴,总是令人高兴的。

  黑女奴的双臂依然被严厉的反绑,但为了方便拉车,采用的是双手在背后水平交叠再同颈部项圈连接的绑法,不会太难受。她脚上的镣铐则被除去,反正整个人被固定在车辕上,既无法逃跑,也无法反抗。

  她的个子比旁边的穆要高,大约一丈零一尺的样子(约1.86米),身材极为健美,全身上下无一分的赘肉,也不得一丝布缕。她早已习惯了在任何场所都赤身裸体,因此袒露着两只硕大的、黝黑发亮的奶子,从容不迫地向前倾斜着身子一步步攀爬。

  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后天剃的,她胯下的毛发干干净净,黑而透粉的小穴因为劳动敞开着、跟大腿相互摩擦着。筋索肌腱在她紧张的皮肤下流淌如水银,条块明晰的肌肉使光线在她身上掩映出销魂的明暗区间,带有山与峡的嶙峋美丽。

  看到她拉车的样子,赫有些后悔前天没有接受穆的好意了。

  晚餐吃的是九穗禾加少许熏肉以及葱、菽、韭熬煮出的浓粥,每人仅有一小杯,但赫吃完后立刻便感觉饱了。若是没有这种天帝赐予炎帝的神种,夏人是不可能建造起这么高大的天梯的。这种神种在经过夏人祭司的祈祷后可以种植在任何贫瘠的地方,产量极大且一个成年男人一天仅需要吃半合(20粒)便能饱腹,经常吃的人还会健康长寿。有了它再加上天帝慷慨赐予的雨水,夏人才能用几个甲子的时间不断地往上筑梯。

  赫心想:还好夏人将资源和精力用在了登天,若他们选择扩张,恐怕整个世界都将跪伏在他们的脚下。毕竟一只军队仅仅需要少量的补给就可以连续征战数月还很少生病,这是其他国家所实在无法匹敌的。当然,也可能是他们的祭司不够多,无法祈祷出足够的能够萌芽的九穗禾种,所以他们想先登天寻找天帝的力量,然后再征服世界,谁知道呢?这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睡觉的地方是梯内的一条走廊,由于累的要死,赫实在无心跟自己的九尾狐小女奴做些什么,只是抱着一团软和温暖且香喷喷的女体很快便沉沉地睡去。第二天早上起来,矿工们腿酸软得要命,几乎迈不开步子了。拖车工们见状笑了起来,然后给了他们一些药膏涂在肌肉上,并为他们的拖车减轻了一些负担。

  这时赫再往梯下看时,膝盖就像浸在冷水中一样。在这个高度上,风一直在吹着,很明显,越往上走,风力会越来越大。他甚至想,有没有人被风刮到梯下去过呢?他还想,这个被刮下梯去的家伙,在到达地面之前,完全有时间完成一个祷告。赫被自己的奇怪想法吓了一跳。

  攀登又开始了。和第一天相比,他们可以看得更远了,进入视野的景物宽广得令人害怕:连平原之外的山岚都尽收眼底,道路上的商队看上去就像一列缓缓移动的毛毛虫。

  第三天,他们的腿仍然没有好转,赫感觉自己就像个残疾老人。到了第四天,腿的感觉才好了一点。拖车工们出于同情帮忙拖了两天的货物又回到了他们车上。下午,他们遇到了从上面下来的第二梯次上的拖车人,他们在交通枢纽处交换了车辆而不是重新装卸货物,这样效率更高。

  那个晚上比较热闹,他们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早上,陪伴了他们四天的第一队拖车人准备回到斟𬩽,穆向赫与基尼道再见。

  “照顾好你们的车,它爬上这座梯子的次数比任何人都多。”

  “你羡慕它?”

  “不,想想它每次好不容易爬到顶端,又必须顺着原路回来,我就难受。”

  现在,他们后面那辆车的拖车人变成了库。这一天行程结束时,库走过来:“你们从来没在这样高的地方眺望过太阳,来,看看吧。”

  库走到边缘坐下,双腿悬在梯外,他看见他们犹豫不决便笑道:“你们可以趴在地上,把头伸出来向外边看——如果你们想看的话。”赫不愿意在别人眼里像个担惊受怕的孩子,但他怎么也不敢学库的样子,于是,他与基尼便只好照着库所说的样子做了。

  “当太阳下落时,要顺着梯边往下看。”

  赫向下看了一眼,那几千尺的深渊让人胆寒,他赶忙把视线转向远处的地平线:“太阳从这儿落下有什么不同?”

  “当太阳从西边落到秦岭后面时,王几就是黑夜了。但在这儿,我们比那些山峰更高,因此我们仍然能看到太阳。如果我们想看到夜晚,太阳必须沉落到更远的地方。”

  赫明白了:“夜晚降临到地面的时间比这儿要早。”

  “你能看到黑夜顺着天梯升上来,从地面升到天空。”他盯着远处的太阳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视线转向下方,“你们看,现在开始了!”

  赫和基尼循声望去,在这座巨物下面,斟𬩽城已处在阴影中。阴影往上蔓延时,就像一顶华盖正在撑开。很快,阴影宛如水一般漫过了他们,于是,他们便置身黄昏中了。

  赫翻过身来把脸转向天空,看到夜色快速升过天梯的其余部分,天空越来越模糊,太阳正下沉到世界很远很远的边缘。

  “算得上是一种奇观,对吧?”库问。

  赫没有理他,只是喃喃自语:“所谓的夜,就是大地把自己的阴影投射到了天空上。”

  基尼也轻轻跟着重复:“所谓的夜,就是大地把自己的阴影投射到了天空上。”

  ps:九穗禾,“时有丹雀衔九穗禾,其坠地者,(炎)帝乃拾之,以植于田,食者老而不死。”——《拾遗记》卷一《炎帝神农》 我魔改成了一种只需要少许就能填饱肚子的神食,但产量受到祭司数量的限制。

  上古“布指知寸,布手知尺”,尺寸都是出自普通人的身体,因此一尺16.9厘米,一丈十尺约1.69米,此为丈夫的来历。

  第三章

  又经过了两天的爬行,赫已经敢于站在梯边上往下看了──虽然抓着边上的柱子,探出身子时还特别小心翼翼。他问库:“为什么天梯看上去越往上越宽,怎么会这样呢?”

  “因为有那些绳子吊着的木造的阳台。”

  “阳台?造阳台有什么用处?”

  “铺上土壤后,就可以种植蔬菜和九穗禾,在这么高的地方,水很紧缺,因此最普遍种植的是薤和葱。再往上,那里雨水多一些,你还可以看到种植的藿和菽。”

  对此,基尼感到有些难于理解:“雨水?上面的雨水为什么就不能落到下面来?”

  库对基尼提出这样的问题也感到难于理解:“它们在下落时被太阳嗮干了呀。”

  基尼耸耸肩。

  次日行程结束时,他们就到达了有阳台的高度。看到了密密麻麻地栽着薤和葱。这里,每一层都有几个算不上宽敞的房间,供拖车工人的家人居住。女人们戴着镣铐或坐在屋里缝补衣服,或是在阳台里挖菜——她们都是夏人征服四夷所抢来的女奴,王上特意赏赐给拉车人的。

  孩子们则光着身子上上下下地彼此追逐,在拖车中间穿梭,其中的女孩由于母亲身份的缘故,几乎都是天生的女奴,因此她们拖着小巧的镣铐跟同龄的男孩子一起玩耍,但等她们成年后,将会卖给这些男孩们当老婆,如此世世代代地在天梯上繁衍下去。赫甚至于还看到有鸡、山羊和小猪在悠闲地吃着九穗禾,它们一天也只需要几粒或者十几粒便能快快长肉。

  拖车工人们回到自己的家中,并邀请矿工们和他们共进晚餐,于是,赫便和基尼一起去了库家里。这是一顿丰盛可口的晚餐,有咸鱼、腊肉、浓粥、米酒和水果。

  吃完饭出去闲逛时,赫注意到在天梯的这一层面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城镇。上行与下行的坡道就是穿城而过的大街。镇子上甚至有一座神殿,用以举行各种仪式与庆典,还有最重要的——祈祷九穗禾发芽。镇中心则有官员和士兵负责调解各种争端,亦有几家商店出售各种商品。当然,这个城镇并非一个永远的存在,它仅仅只是一个长达几个甲子的旅程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赫问库:“你们有谁去过斟𬩽城吗?”

  库的女奴回答道:“没有,我们为什么要下去,为了让我们爬很长的路再回到这里吗?这儿有我们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你们一点也不想到地面上去走走,我是说真正的地面。”

  库耸耸肩:“我们住在通往天庭的路上。我和我父亲、爷爷、曾祖、高祖…所干的一切就是使这条路延伸得更高更远,当我们选择离开时,只会向上,而不是向下。当我快要老死的时候,我希望是能触摸到天庭而死。”

  第二天,矿工们又继续往上。

  半个月后,当有人探出身子往下看去时,发现梯身远在其到达坚实的地面之前,就收缩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再向上看,却依然看不到顶。也就是说,他们不再是大地的一部分,而处在一种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境地了。赫感到了一种被隔离于世界之外的惶恐,好像大地因为其不忠的行为摈弃了他,而天空也随时可能拒绝他。

  但路上的居民却并不感到任何不安,他们总是热情地接待矿工们,并祝愿他们在拱顶处的工作顺利完成。这些居民住在潮湿的雾气里,从上面还是下面都能看到暴雨。他们在空中收获九穗禾。若没有这种神奇的植物,夏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运输足够的食物来喂饱梯子中每一个人的。

  几个星期过去了,每天的旅程中,会感到太阳和月亮越来越近。月亮把它的银色光辉洒在梯身南面,闪烁不定,仿佛天帝在注视着他们。很快他们就处在与月亮平行的高度上了,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月亮坑坑洼洼的脸,惊讶于它庄严而自在的运行。甚至于他们遥遥在上面看到了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可惜距离实在是太远,看不清有没有传说中后羿的那位王后——吃下不死药奔月的嫦娥。

  然后,他们就接近了太阳。时间正值夏季,当太阳从东海升起后,午时几乎悬挂在他们正顶上。在这个高度上,已经没有了常住的居民,也没有供种植作物的阳台,这里的热量足以把九穗禾直接烤熟。粘合梯砖的材料不再是火山灰加沥青,因为它们会被阳光烤化流淌。为了遮挡过度的热量,坡道外缘的柱子全被加宽到失去了应有的形状,差不多都连接起来形成了一道连续不断的墙。而从那些剩下的缝隙里,漏进来一些呼啸的风和金色明亮的光线。

  为了适应温度的变化,每天出发的时间越来越早,以使在攀登的路上有更多的清凉。当他们来到与太阳水平的高度上时,已经完全是在夜间行进了。白天,他们躺着睡觉,在火热的微风中大汗淋漓。矿工们甚至担心,如果他们真的睡着了,在醒来之前就会被酷热烤死。但拖车工人们无数次地在这个高度上往返,却从未有人因此丢了性命,这多少让矿工们睡觉前感到安心一点了。

  只是耳畔老有似有似无的乌鸦叫声,实在是令人难以入眠。

  终于,他们越过了这个酷热的高度。现在,白天的光线开始极不自然地向上照耀,阳台上的植物倾斜着向下生长,弯下身子以便获得生长所需的阳光。之后,他们就接近了星星。一个个火团似的小圆体在四周铺展开来。在这里,星星并不像从地面上看去那么密集,也不是全部分布在同一个水平高度上。很难辨别它们到底有多远,因为没有恰当的参照物。但偶尔会有一颗星星一下子冲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向这些人证明它那令人吃惊的速度。

  白天,天空是一种比从地面上看上去更苍白的蓝色,显示出他们正在接近天庭拱顶的迹象。只要仔细观察,白天的天空里也可以看到几颗星星。地面上看不到它们,是由于太阳那炫目的光。

  赫正在望星星,基尼突然急匆匆跑来:“一颗星星撞到了梯上!”

  “什么?”赫惊恐地四处张望,好像是担心自己被星星撞上一样。

  “不,不是现在,而是很久以前,是一个多甲子以前。是一个当地居民讲的故事,当时他的父亲在现场。”

  他们回到人群中,看到几个矿工正围在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四周。“……星星把自己射进了梯砖中,就在上面半里路远的地方。现在仍然可以看到它留下的痕迹……”

  “星星最后怎么样了?”

  “它燃烧着,不停地咝咝作响,明亮得让人根本无法正眼看它。人们想把它撬出来,再继续自己的旅程,可是,它发出的热量根本不让人靠近。几个星期后,它才冷却成一堆黑色的疙疙瘩瘩的天庭金属。有一个人双臂环抱在一起那么大。”

  “这么大啊!”基尼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以前当星星落到地面上时,也能找到小块的天庭金属,比最好的青铜还坚硬,人们通常用它打造护身符。”

  “那么大一块天庭金属,这里没有人试图把它制成某种工具吗?”赫的脑子总是能比别人想更多的问题。

  “噢,没有,人们连碰都不敢碰它。每个人都在等待天帝的惩罚,担心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打扰了他。人们等了几个月,天帝依然像过去一样平心静气,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这才回来,把星星从砖里撬出来,现在,它就在下面斟𬩽城的神殿中。”

  沉默。

  每一个人都好像在体味着什么。过了很久,一个矿工才开口:“我们从没在有关天梯的故事里听到这一个。”

  “因为它是一个禁忌,一件不能提起的事情。”

  人们再度沉默。

  当夜,赫在恐惧与兴奋之中,狠狠地肏了他的小女奴——九尾狐幼崽妲,让她哼出了一首悠扬的歌。为了防止九尾狐跳梯自杀,赫总是将她各种捆绑或者用镣铐拘束起来,就算做爱的时候也绝不松开。特别是用自己的足衣塞住对方的小嘴,让其只能哼出快乐的音符,再看着她的狐狸耳朵因为冲击而来回摆动时,会给赫带来莫大的享受。

  这一路上去,天空的色彩变得越来越柔和,直到有一天早晨,赫醒来后突然惊叫起来。天空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层白色的天花板,在他们头顶高处铺展开来。他们已经非常接近天庭的拱顶,看到它就像一个固体的壳,封住了整个天空。所有的矿工都不敢大声说话,盯着天空目不转睛地看,露出白痴一样的傻样,受到梯上居民的嘲笑。

  就这样,天庭拱顶突然一下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不是向虚空无休止地攀爬,而是爬上一个在每个方向都延伸得无边无际的地方。面对此情此景,赫感到眩晕。当他注视拱顶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虚空中翻转,而且,头上的拱顶也带有一种令人压抑的重量,它像整个世界一样重,却又没有任何支撑。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拱顶随时会从头上倒塌下来。

  他们攀登得更慢了,这使工头基尼很是不满。人们看到了拱顶,但它带来的并不是更快接近的渴望,而是队伍中蔓延开的不安情绪。也许人们并不渴求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也许天性在约束他们不要太接近天庭,而要人们安心在留在地面上。

  他们终于登上了梯顶,头晕目眩的感觉消失了。

  这儿,在梯顶的四方平台上,矿工们凝视着下界像毯子一样铺开的陆地与山峦,在飘渺的云雾掩映下,大地与山峦在任何一个方向上,都一直延伸到视力难以企及的地方。而在他们头顶,悬浮着的是这个世界的屋顶,无声地告诉他们:我就是世界的最高处,这儿是所有创世的根源。

  祭司带领他们祈祷,向天帝祈祷。感谢他们已被允许看到所有的一切,并请求天帝原谅他们还想看到更多的地方。

  ps.上古五菜,葵、韭、藿、薤、葱。

  其中适合天梯上栽培的有韭菜,藿(大豆的叶),薤(野蒜头),葱还有重要的植物蛋白质——菽(大豆)

  为什么会听见乌鸦叫?因为太阳里面有三足金乌哈。

  第四章

  梯顶还在上升。

  强烈的焦油气味从加热的大锅里升起来,锅里,大团的沥青正在融化。这是四个月来,矿工们闻到的最具现实感的气味。他们翕动着鼻翼,捕捉每一丝微弱的气味,趁其被风刮走之前。沥青和火山灰把一块块砖紧嵌在适当的地方,梯顶就这样一点点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砌砖工们仍在一丝不苟地工作,以绝对的精确安放那些又大又结实但并不重的砖。这些砖中掺杂了许多鲧窃取而来的神土息壤,这样才能支撑起高大的天梯。他们的工作将近尾声,新上来还感到头晕目眩的矿工们也将开始他们的工作。

  周饶国人也赶到了。

  这些周饶人皮肤黝黑,体型矮小,平均仅有8尺高(1.35米),下巴上挂着稀疏的胡须,但脑袋很大且十分聪明。他们的拖车上装着火成岩锤子、青铜工具和木头楔子。为了能拉动拖车,王给他们每个人赏赐了一个来自丈夫国的女奴,这些女奴个个有一丈二高(2米出头),若没有结实的青铜镣铐以及每天的严厉反绑,她们能将自己的小丈夫活活生吃下去。

  不过夏人的调教手段非常高明,女奴们各个都很服从温顺,赫就不止一次亲眼见过她们跪趴下去将小丈夫的小主人轻轻含在口中,并将宝贵的水分咽下去以及舔干净他们的脚趾,神情中丝毫没有任何的厌恶和反抗。周饶人还用青铜铸造成了尖锐的钩子穿透女奴们的鼻尖和鼻翼,将女奴的鼻子拉扯成两只巨大的黑洞,这是来自他们部族的喜好。但赫可舍不得摧毁自己小女奴的美貌,嗯…喝尿舔脚可以安排上试试。

  周饶人的工头叫森,他和奇肱国人的工头基尼一起商量怎样打通拱顶,赫则为他们提供可以炸开最结实石头的秘药。他们联手打造了一个煅炉,以便用来重新煅造那些用钝了的青铜工具。

  拱顶的高度就在一个人伸直了手臂便能碰到的指尖之上,感觉平滑冰凉,看上去是由很好的颗粒状花岗石磨制而成。

  许多年前,天帝引发了地上的那场大洪水。冥府的水从下面漫溢翻涌,天庭的水则通过拱顶上打开的水闸一泻而下。现在他们接近了拱顶,却没有看到水闸。他们四处搜寻,也没有在视线可及的坚硬花岗石平面上看到哪怕一丝丝的缝隙。

  看来,梯顶与天拱的会合处是在两道闸门之间,对他们来说,这确实是一种幸运。如果头顶有一道闸门,他们就不得不冒着打穿一座天庭水库的风险,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下面的平原上会下起不合时令的大雨,雨水会引发黄河还有洛河的洪灾。当然,当水库排空后,暴雨便会停止。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即天帝想要惩罚冒犯他的人类,让雨继续倾盆而下,直到这塔坍倒在斟𬩽城融化而成的泥浆之中。

  即使看不到闸门,却仍然有一个风险存在。也许天帝所创造的闸门是凡人眼睛所难以看见的,也许他们头顶就是一座水库,只是因为这个水库太巨大了,以至于最近的闸门也有几十里路远。

  关于他们的工作该从那里开始,争论不少。

  “天帝肯定不会把梯冲垮。”一个叫卡的砌砖工说,“如果天帝觉得这座梯子是对他的亵渎,那他早就下手了。然而这几个甲子以来我们一直在工作,从未看到过天帝哪怕最轻微的不满迹象。即使我们头上有一个水库,天帝也会在我们打穿之前排干它的。”

  “如果天帝喜爱这种冒险,那么,就应该有一架专门制造的楼梯在这里等着我们了。”这是一个艾的周饶国矿工的回答,“天帝既不会帮助我们也不会阻止我们。如果我们打穿了一个水库,我们就将遭受灭顶之灾。”

  赫也冲口说出心中的怀疑:“天帝也许不必直接惩罚我们,如果是我们自己打穿了天庭水库,他会认为是我们自作自受。”

  “奇肱人!周饶人!”那个卡叫嚷道,“我们的工作是为了我们对天帝的爱,我们的整个一生都在为此工作。我们的父辈,以至再过去的许多代人也是如此。像我们这样正直的人不应该受到惩罚。”

  “怀着纯洁的目的工作,并不意味着我们是在明智地工作。选择远离土地的生活,真的就是一种正确的道路?现在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去打穿天拱,我们怎能保证不为自己的过错受惩罚?”

  “赫建议要小心,我同意,”工头基尼也说,“我们必须确保不给下面的世界带来第二次大洪水,甚至不能给下面带来过量的大雨。我跟森一起商量过,他给我看了他们用来密封国主坟墓的方法,相信这种方法会给我们的工作提供可靠的保障。”

  祭司们举行了一个典礼,把牛犊和羊作了献祭,又讲了许多神圣的话,烧了许多香。然后,矿工们开始工作了。

  矿工们清楚,只用锤和镐对付这花岗岩天顶是无济于事的。

  他们用带上来的木头,燃起一大堆火,让它整整烧了一天。在火焰灼烤下,石头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慢慢爆裂,再将赫的小份秘药塞入缝隙中并点燃。在一阵轻微的炸裂后,他们就可以把石头一大块一大块地从天顶上撬下来了。用这种方法,每天他们都能深入一尺多。

  坑道不是垂直上升,而是以一个角度倾斜上升,以使他们能从梯顶建一道楼梯斜靠在上面。火烧的方式使坑道非常平整光滑,因此他们还在脚下造出一个木制平台,保证自己不滑回梯顶上去。当坑道取得一定进展后,他们就在里面开辟出房间并居住在其中。

  周饶国人也开始工作了,他们要造一道活动的花岗石门。首先,他们需要从坑道壁中切出一块足够大的花岗岩,它有一个人那么高却比一个人还宽许多。几周以后,它才从岩壁上显出完备的形状。最后,用一块块木头楔子把石料剥离下来,造成了一道可以关住坑道的滑门。这样一来,如果上面真是天庭水库,而且被矿工们挖穿的话,这道滑门加上一些灰浆就可以重新把天庭拱顶封闭起来。

  坑道一点点向上延伸,周饶国人又建造了一些新的滑动门。这样,如果水库溃决的话,也只能淹没坑道的某一段。

  转眼之间,开掘天庭拱顶的工作已经持续几年了。拖车队运上塔顶的不再是砖,而是挖掘坑道需要的大量木头和水。

  人们居住在拱顶入口处的坑道中,那儿还有许多小通道和悬挂的阳台,种植着向下弯曲的蔬菜。矿工们也成了天庭边界处的定居者,所有人都有夏王赏赐的女奴,在最接近天庭的地方生儿育女,再没有人回到地面上去了。

  赫脸上蒙着一块湿布,沿着木梯往下爬,他刚给坑道尽头的火堆添了些木柴。火还能再烧几小时,他下到更低些的坑道里来等待,这儿的风中没有那么浓重的烟雾。

  他的九尾狐小女奴也在身后,经过几年的调教后,她变得驯服乖巧,特别会伺候人。天梯上不养闲人,因此她以赫的助手的身份参与到工程中来。

  通道中闷热潮湿,不管男人还是女奴均赤身裸体。女奴们戴着项圈和连体的轻镣铐,还有确保孩子血统纯正的贞操带,既要完成工作,又要随时应付男人们因为躁动而不知何时会起的兴致。

  妲今年只有19岁,她现在还仅有一根尾巴。作为长寿种,青丘之民每个甲子才能长出一根狐尾,等第九条狐尾长出后,她们还能再活1个甲子。此时的赫便拉着她在一间小小的休息室中畅快地大汗淋漓。由于条件有限,赫只是让她趴下咬住自己的足衣,然后从后面进入她的菊穴。受到强烈刺激的妲一对狐狸耳朵高高乍起不自觉地弹动,还忍不住将毛绒绒的尾巴胡乱舞动,在赫的脸上、胸口拂过,弄的他痒痒的。

  就在赫快要忍不住射出来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座房子撑不住自己重量的那种可怕的嘎嘎声。上面的石头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分开,随之而来是一阵不断增大的咆哮声。

  赫拉着妲跑出来,惊恐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水流,令人震惊的冰冷的水流,猛烈地扑到他腿上,一下就把他们撞倒了。他们紧紧地抓住激流下的石头梯级避免被冲下去。

  预想中那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挖穿了天庭水库。

  他们必须尽快赶到最近的一道石头滑门那里,但他和妲却不断被猛烈的水流冲倒,有时甚至摔出十几级台阶那么远。恐惧使他感觉不到疼痛,他想,整个拱顶马上就要塌下来了,整个天空就将在他脚下裂开,而他会随这天庭之水一起落到地上。这可就是天帝制造的第二次大洪水?

  终于,他和妲跑到了滑动门那里。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矿工,达姆。而滑动门已经关闭,封闭了出口。

  “不!”他叫起来。

  “他们关上了它!”达姆尖叫道,“他们没有等我们!”

  “还有人来吗?”郝则说,“我们可以撬开滑动门。”

  “没人了,至少我听不见”妲回答,青丘之民的听力远超人类。

  达姆用手里的锤子使劲砸门,可在急流的喧哗声中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赫向房间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一个周饶人脸面朝下浮在水里。

  “他是从上面滚下来摔死的。”达姆的嗓音尖厉刺耳。

  “我们什么也不能干吗?”

  赫打眼望着上面:“天帝,放过我们吧。”

  他们三个站在不断上升的水里,绝望地祷告着,但赫知道这完全是徒劳的。天帝并没有要求人们来建梯或打穿拱顶,这些决定是人类自己作出的,现在就该他们死在水中了。只凭人类的正直并不能把他们从这个结局里拯救出来。

  水已经淹到了他们的腰部。

  “快往上爬!”赫大声招呼着达姆还有自己的小女奴,他取下脖子上挂着的钥匙为妲解开了手脚之间的锁。毕竟这时候了,比起女奴有可能的逃跑,还是先活下去更重要。

  赫打头,迎着急流吃力地向上爬,水就在他脚下不断上涨。为坑道照明的火把已经熄灭了,他们只能在黑暗里摸索,嘴里咕哝着连自己都听不清的祈祷。

  最后在坑道尽头,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水的上涨,看看水会不会把他托起到一个什么地方。水很快就涨上来了,并真把他们托起来了。赫看到那条喷涌出水流的裂缝就在旁边,呼吸着狭小空间里最后一点空气,他叫道:“当这里被水灌满后,我们就能向天庭游去。”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当水升到天花板时,他吞下最后一口空气,并向上游进裂缝中。就算他会死,他也要死得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更接近天庭。

  四周全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压力强大的水流,吸附、推动着他。他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快要撑不住了,最后一点空气正从嘴边逃走。他要被淹死了,周围的黑暗正渗进他的肺里。

  突然,他感觉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娇小身体钻入他的怀抱,并吻上他的唇,将一口宝贵的空气度给了他,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赫醒来,脸贴在湿漉漉的石头上。他什么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泡着半个身子的水流。他翻动身躯,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好在他也听到了自己小女奴的呻吟声。至于达姆,他太矮了,请天帝怜悯他的灵魂。

  时间慢慢流逝,最后,他终于站了起来,跟妲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一个方向走去,水从他们脚踝上方快速流过。他感觉水在变深,于是他转向另一个方向,这次,他感觉到了干燥的岩石。

  四周一片漆黑,像没有火把的矿井。他们用手在黑暗中摸索,这样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如果这是一个山洞,那它肯定是十分巨大的。他感觉到地面在向上倾斜,也许这是一条通道,这条通道能将他们引到天庭。

  他继续往前爬行,不去想过去了多长时间,也不去想他将永远不能从原路返回地面。尽管他才被水淹过,吞下了那么多的水,这时,他仍感到口渴,并感到十分饥饿。

  终于,一道光线出现在他眼前。

  赫跪下来,双手紧紧地捂住脸,这是来自天帝的光芒吗?几分钟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延伸开的广阔丘陵。他刚从一片丘陵地带的一个山洞里爬出来。难道天庭也跟地上一样有山有平原有耕地?天帝就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也许,这只是天帝创造的另一个领地,是另外一个地球?或许天帝住在更上面的某个地方?这个世界,有没有一个国家正在修建登天梯?

  一轮太阳挂在他背后的山顶附近,它是在上升还是下落呢?里面有没有一只三足金乌,他又有几个兄弟呢?他跟地球的金乌是什么关系?堂兄弟还是表兄弟?

  前方的道路上有一条线在移动,那是一支商队吗?

  他和妲疯狂地向着商队跑去,干渴的喉咙里发出尖叫。当他们马上就要跑不动的时候,商队发现了他们,整个商队都停了下来。

  赫首先看见的确实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人或者鬼魂什么的,对方手里还举着一只水袋。赫一把抢过来,拼命地往喉咙里灌,喝了两口,便给了忠心耿耿的妲。

  “你被土匪袭击了吗?我们正往彭城去,要不要带你们去?”

  赫盯着他叫道:“你在骗我!”

  那个人后退几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好像他已被太阳晒疯了。

  赫继续叫道:“可是,彭城是在徐州!”

  “是的,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又一个商队的人走了过来,并准备好了手里的武器。

  “我来自──”赫停了一下,“我来自王几!王都斟𬩽!”

  “噢,那就是你的目的地吗?从彭城到王都并算不上是一段困难的旅程。”

  “梯子,你们听说过天梯吗?”

  “当然听说过,那是通往天庭的柱子。听说在塔顶的工人们正在挖一条穿过天庭拱顶的坑道。”

  赫一下倒在了干燥的土壤中。

  “你病了吗?”商队的人问他。

  赫没有搭理他们。天哪,他又回到了地面,他明明爬进了天庭水库,却又回到了地面。是天帝有意阻止他的吗?可他并没有看到天帝,哪怕是一点点天帝存在的迹象。

  也许,这是一种特别的方式,天庭的拱顶就在大地的下面,好像它们就紧紧挨在一起。但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呢?赫躺在那里,想得脑袋都快炸开了,还是一点也不明白。

  然后,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一个圆滚筒,他想,人们用一个雕刻有符号的滚筒滚过一块柔软的泥板,滚筒就在泥板上形成了一幅图画印。符号可能出现在泥板相反的两端,但它们在滚筒上却是肩并肩的排列。人们把天庭和冥府看成一张泥板相反的两头,中间就是天空和星星。然后,世界以某种奇异的方式卷起来了,天庭与地球就成了滚筒上两个并列的符号。

  如此一来,赫知道天帝为什么没有毁掉那塔了,为什么没有因为人们努力越出为他们设定的界限而惩罚他们,因为再长的旅程也仅仅只能让他们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他们几个甲子的辛勤劳作不会揭示出比他们所知道的更多的创造,他们最后所看到的只是天帝无比杰出的艺术才能。

  通过这种才能,天帝的存在才被指明,而又被隐藏起来。

  而人们就知道了他们应该呆在应该呆的地方。

  赫从沙砾里支起身子,双腿由于心里的敬畏之感而摇摇晃晃。他要走回斟𬩽去。也许他会遇到拉车的穆,他会给梯子上的人捎话上去,告诉他们他所知道的世界的模样。

  最后,他看了眼自己的小女奴。妲的锁链被丢在水里,贞操带也因为之前的做爱而不复存在,现在手腕脚踝上只有几个半永久的青铜铐环。

  他问她,要不要回青丘之国,他愿意给她自由以做报答。

  妲笑了,“主人,您最多会活一个来甲子,而我却有足够的时间。为什么不让我陪伴您到最后呢?”

  于是这天夜里,他们休息好了以后,开始疯狂的做爱。

  ps:妲在几百年后成了大九尾狐,改名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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