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离影】(30)作者:烟雨楼
2025/04/07发表于:第一会所
是否首发:是
字数:8,633 字 第三十章:冬雾离歌 冬夜,寒意侵骨,黎明前的天色最是幽深沉寂。窗外江风吹来,摇得檐角风
铃轻轻作响,叮叮咚咚,如梦初醒。远处江面雾气氤氲,渔火朦胧,恍若仙梦。
那风,却带着水气,透过窗缝挤入室内,拂过锦被,冷得人心头一紧。 榻上二人,被衾相拥,似是熟睡。男子一袭玄衣,眉目俊朗,神情却藏着不
易察觉的警觉。杨过闭着眼,却并未沉睡。他的呼吸绵长而平稳,唯有那微敛的
眉头泄露出心头波澜。昨夜的一番缠绵尚留余温,然而他察觉到怀中人的心,似
乎并未随他一同安歇。 身畔的人轻轻动了。她缓缓起身,动作极轻,似是怕惊扰身侧之人。杨过微
睁眼角,一线光影映入眸中,只见她赤裸玉体,肤如凝脂,肩若削成,昨夜激情
留在肌肤上的痕迹犹在,斑斓若雪中梅影,既旖旎,又残酷。 她静静更衣。那一件素白长衫被她披在身上,如雪覆寒枝,又如雾中之仙,
清冷孤绝。她低头系上衣带,动作温柔却带着一丝决然。随即又取过一袭青白相
间的披风,缓缓披上,掩住了那令人目眩神迷的曼妙身姿。 杨过心跳微紧,屏息不动。他不知她欲往何处,却直觉这夜未央、天将晓之
际的出行,必不寻常。他不敢睁眼,不敢询问,怕她察觉自己醒着,更怕听到一
个他无法承受的解释。 小龙女站在榻前,凝视着杨过,目光温柔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眸中情意难
辨。片刻后,她缓缓转身,轻步而去,衣袂掠过地面,未发一丝声响。 门「吱呀」一声轻响,又迅速闭合,仿佛连夜色都被那一道身影带走。 榻上人睁开双眼,漆黑如墨。他静静望着帐顶,胸口起伏微不可察。一夜缱
绻,犹在梦中;一别无言,却似千年。 门已阖,温热已散,榻上却再无人语。 杨过静静躺了片刻,脑中却仿佛雷鸣电掣,念头翻涌。他终于轻轻掀被而起,
赤足落地,寒气从脚底直逼心口。他不着声色,拾起一旁的外袍披上。门扉推开
一线,他探身而出,像一缕无声的影子,溶入了天欲明而未明的冬夜。 院中寒霜凝地,石阶已蒙上薄雪。檐角滴水结成冰凌,风一吹便轻颤作响。
远处梅树孤立,枝头数朵傲雪红梅,开得冷艳凄绝。 前方,白衣人影已至院门。她步履轻盈,袍袖随风轻荡,如夜中一抹游魂。
她未回头,只似极熟这条路,径直往东而去。 杨过不敢迫近,远远跟随,身法展开,直如夜枭滑翔,悄然无声,不踏落叶,
不动尘埃。他轻功早已登堂入室,近年修为更是精湛,此时敛息潜行,便如幽魂
般无形无迹。 那白影穿过院门,沿江畔小路缓步前行。江上飘来的氤氲水汽,缠
绕在她的裙裾和足踝之侧,令其本就出尘的身姿更添了几分虚幻缥缈。 小路曲折,旁有石桥横跨江汊。夜雾中,隐隐传来冰裂之声,是江面结冰又
被潮水推挤,宛如骨裂声,令人心悸。 沿途枯叶结霜,偶有被衣袂拂动,发出「嚓」的轻响。杨过紧贴树后,眼目
如鹰。雾中白影不曾停步,却偶尔驻足凝望江面,神情似在思索,又像等人。 远处,一叶扁舟泊在岸边,舟上灯笼昏黄,渔火摇曳。此情此景,本该是诗
中画、梦里仙,而今却教他心口如被冰锥一点一点碾过。 终于,那白影拐入一条更为隐秘的小径。那是别院后方,一处少人行走的荒
僻之所。杨过眼神骤凝——那是一处废园,她为何……独往于此? 风更紧了,林间枝桠被吹得咔咔作响,天色也愈发灰亮,晨曦欲来未至,一
切恍如梦境边缘。 杨过凝神屏息,悄然循着脚印前行。足下落雪未深,却足以留下浅痕,他不
踏她步,专拣斜枝杂草旁穿行,不留痕,不动声。 前方白影终于停下,在一座半掩残墙的灰瓦院落前驻足。 她抬手,轻叩门扉——「笃笃」。 有人在里头,应声而至。 门开的一刻,屋内烛光从门缝中透出,恍如撕开黑夜的一道伤口。 她轻轻走了进去,未有丝毫犹疑。 杨过屏息而立,背贴着一株冬青,枯枝刺得他肩膀微痛,却比不得心中刀割。
他本可以跃身上墙,一探全貌,可终究只是悄然掠至屋角,伏于暗影之中,藏身
在窗下的一抹枯藤之后。 厢房窗纸泛黄,边角已有撕裂之痕,唯中央一块仍覆完整。灯火自内透出,
影影绰绰,一如水中明月,不可直视,却叫人痴迷。 屋内静了片刻。 继而,一阵细碎衣袂摩挲之声响起,伴随着低低的喘息,若有若无地从窗纸
那端传来,似乎连空气都随之颤动。一双剪影缓缓浮现于窗纸之上——她,白衫
素衣,背影婀娜,正抬手褪下披风,衣带滑落的动作柔缓而熟练,肩头雪白,宛
如初绽梨花。 对面一人高她半头,动作自然地接过披风,双臂抬起时,竟顺势揽住了她的
腰身。 那一刻,杨过指节骤紧,骨节微响,几乎刺破掌心。 他认不出那人是谁,可从那一揽一靠的动作里,看出的不是试探,不是生涩,
而是……一种被千万次亲密打磨出的熟稔——一种只属于旧情深种的默契。 白影仰首,唇形轻启,似在低语。虽隔一墙,杨过却分明听到几声压抑的轻
笑,如梦似幻,带着情浓意暖,仿佛唇齿间的热气尚未散尽。 那高影俯身而前。 她,没有退。 反而是缓缓抬手,搂住对方的颈项,头颅轻靠,贴上他的肩膀。二人身影贴
合交缠,仿佛一株藤蔓缠上老树,缱绻欲融,随着屋内烛火跳动,身形渐渐模糊,
起伏之间,更显悱恻缠绵。 他见她身子微颤,似是喘息,被那人轻轻压向墙边,剪影中衣衫微乱,发丝
凌乱垂落颈间。 她抬手扶住对方肩头,那动作,轻柔而顺从,是信任,是放任,更是曾在他
怀中独有的温存。 如今,却赠予他人。 杨过喉头一紧,胸口像被重锤狠砸,剧痛之下,几欲作呕。 他咬紧牙关,却止不住身躯微颤。那窗纸上的影,成了凌迟他心魂的刀,每
一寸贴合、每一声喘息,都斩得他七零八落。 窗纸轻轻摇动,似风吹破梦,烛影晃荡间,房中传来细碎的叹息,似痛、似
悦、似难舍难离。 他蓦然后退一步,脚踩一枝残雪枯枝,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心中一震,
猛地伏下,却见窗影之中那白衣女子蓦然一顿,似有所觉,眼神微转,朝窗边望
来。 他全身绷紧,大气不敢出,只觉冷汗从额头滴落至颈,湿透衣衫。那一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 但她终未出门,只是微微皱眉,复又转身。 她……放弃追查了。 这一瞬,比她真推门走出还要更痛。 她在屋中安心如常,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屋中之人,对她而言并非秘密。
意味着她并不怕被任何人知晓她在此。 也意味着——他,从不是她要隐瞒的那个对象。 杨过手指在雪地中轻颤,抓起一把雪,狠狠掩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发出
半点声息。雪凉透骨,冰彻心脾,却仍止不住胸腔那股翻涌欲出的苦涩。 他终于低头,不再看那窗,不再看那影。 他不愿再看。 风,起了。 吹得屋檐上的冰棱作响,像是断裂的琴弦,在这静夜中刺耳非常。 杨过仍伏在屋角。可他已不再窥视,不再倾听。他只是跪在那里,身子如石
雕,影子嵌在雪地里,再不动弹。 他怕再多看一眼,那颗已裂成千百片的心,会彻底碎成齑粉。 一滴泪,不知何时滚落,融进冰雪,连痕迹也未曾留下。 他缓缓起身,步伐蹒跚。原以为自己还能冷静离开,岂料那每一步踏出的声
音,都如踩在胸口,痛得他几欲跪倒。他未再回头,不敢再看那厢房一眼。 怕一回头,便再走不动。 小径漫长,雪落如灰。他手指僵冷,唇色发白,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晨曦将至,天边一线微光透出,照得远江如铺碎银。江面雾气尚未散尽,那
些渔舟、屋舍、寒林,都罩上一层朦胧之纱。 而杨过的心,却比这江雾更冷、更沉。 他记得小龙女曾说过:「我若欺你,便叫此身化雪,魂归尘泥。」那日她说
此话时,雪落肩头,她静静看他,眸中满是纯净与信誓。 如今——那誓言,却如今夜落下的雪,踏过即碎。 杨过走到江边,立于岸上,望着那沉沉雾幕,恍若站在天地尽头。他喉头哽
住,想喊,却发不出声,想哭,却无泪可流。 脚下,冰层发出「咔咔」之声,如同心头裂痕,愈扩愈深。 他忽地一拳砸向岸边古柳,枯枝簌簌落下,手背皮开血流。他却毫无所觉,
只低声呢喃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一句话,说尽百转千回,情断意绝。 他不愿知道那屋中人是谁,也不愿去想。 只因,无论是谁,都不重要了。 最痛的,不是她与谁相拥。 而是——她,竟不再属于他。 天色微亮,万物复苏,世人眼中不过又是寻常一日。 唯有杨过,心如死灰,身如飘萍,踏雪离去,魂不附体。 远处传来几声轻响,模糊中见码头处灯影晃动,几人影隐隐其间,似在为谁
备船。尽管五感皆在,心却仿佛已离体而去,只余空壳行走于世间。 忽然间,他心头微动。那灯火如同黑夜中的引路明灯,指向一条路。 文曦站在码头边,静静望着面前的小船。几名漕帮弟子正忙着装载行囊补给,
动作轻缓而有序。这艘不起眼的小船将载他北上,前往未知的命运。作为江陵推
官,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般方式离开官职之地。 「文大人,船已备妥,可随时启程。」漕帮的老船家低声道,声音如同这清
晨般沉稳。 文曦微微颔首。他着一身灰色便服,腰间别着一把短剑,乍看不过是个寻常
江湖客,哪有半分官宦气象。此番装束,或可使他北行途中少惹眼目。 四顾无人送别,唯有几名漕帮弟子驻足,足见此行隐秘非常。 正欲登船,岸上忽传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晨曦中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晨雾微动,一道人影沿着石径缓缓而来。那人步履稳健
却又如行尸走肉般缓慢,雾气未散,面容已隐约可见。 「杨少侠?」文曦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停下上船的动作。 杨过走至近前,神情淡漠如冰,眼中尽是一片死寂,目光却始终落在那艘停
泊的小船上,仿佛那是浮世中唯一值得注目之物。他微一点头,声音平静得不带
一丝波澜:「文大人是要走?」 文曦点头,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却终究未开口询问。 天光未明,雾中却已隐约浮现一线苍白的晨曦,如同杨过心中最后一丝尚存
的生机。他望着那远处的天际,仿佛看到了某种解脱,轻声问道:「大人此行,
可否容我同往?」 文曦星眉微蹙,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反问:「你可知,我将往何处?」 杨过缓缓垂下目光,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却不过是一个空洞
的弧度,与眼中的寒冰形成奇异的对比。他道:「去哪里……并不重要。」 他的声音不高,却令人心惊:「此地已无牵挂,北也好,南也罢,走到哪儿,
都是归途。」 说到最后,声如枯井,不带一丝情绪,仿佛生死荣辱皆与己无关。那笑容浮
于唇角,却未入眼中,像是从某个遥远之地漂来的一丝灰尘,风一吹,便散了。 文曦望着他良久,眼神不动,却在风中微微沉了些。 杨过那目光空洞,语气淡漠,像是走在尘世中一具脱壳的影子。他来得突兀,
说得平静,话中却隐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孤绝。文曦心中微微一紧,却没有多问。 他并不知这人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那不是寻常的悲。 眉头轻轻一动,随即舒展开来。这一刻,他想起了许多身在风雨中不曾言说
的过客,每一个沉默的人背后,或许都有一场无法诉尽的风暴。 既然问不出口,便不问了。问也无益。 「既如此,同往便是。」他说得平静,如应常礼。 晨风微起,吹动船帆。江面上的雾气在晨光中渐渐稀薄,如同被风吹散的记
忆。小船缓缓驶离码头,向北方驶去,消失在朦胧的江雾之中。 江水东流,无问人心冷暖。 二日后,鄂州吕府已是红绸遍挂,车马喧阗,一派喜气景象,正是吕文德将
军纳妾的大喜日子。 府门前车水马龙,贺客络绎不绝,几乎将整条街巷都塞满了。来者之中,既
有朝廷显宦、军中袍泽,亦有地方望族、富绅商贾,更有一些气度不凡、显是身
负武功的江湖人士夹杂其间。就连漕帮这等江湖大势力,也遣了得力人物前来奉
礼。 各路宾客,不论官绅还是江湖,都给足了这位荆湖制帅面子,纷纷携礼入府。
一时间,吕府内外人声鼎沸,尽显主人如今权倾一方、交游广阔的赫赫声势。 时值正午,明亮的日光透过高敞的格窗,洒满厅堂,将满堂宾客的锦衣华服
与杯中流动的佳酿都映照得熠熠生辉。席间丝竹悦耳,笑语喧哗,一派欢庆景象。 就在众人兴致高昂之际,厅外庭院中忽闻三声云板急响,清越之声穿透喧嚣,
让满堂瞬间安静下来,气氛陡然一肃。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门口,只见一名礼官
手擎错金令箭,疾步入内,立于堂中,朗声高唱:「御前金字牌到——!」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堂中所有宾客,无论官阶高低,皆连忙离席肃立,垂
手恭候。片刻,一名神情肃穆的内侍双手高捧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缓步进入厅
堂,其身后紧随两名身着绯色官袍、腰系金带的中使。 其中一名中使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绢册,于堂中展开,抑扬顿挫
地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吕文德节制京湖,屡立战功。近因蒙古军势南犯荆襄,边陲震动。吕文德统
军御敌,力挫贼锋,稳我疆圉,其功有目共睹。朕甚嘉之,特加封吕文德为『镇
南大将军』,赐黄金千两,绫罗百匹,以旌殊勋。 钦此。」 吕文德早已拜伏于地,待宣读完毕,他恭声谢恩:「叩谢陛下隆恩!臣,定
当竭力报效,固我边防,不敢有负圣望!」 待吕文德起身,依礼接过金牌与赏赐后,厅中顿时热烈起来。宾客齐声拱手
道贺:「恭贺节帅荣升镇南大将军!」「贺喜大帅!」贺声如潮,几欲掀顶。 几位心腹幕僚率先称赞:「吕公镇守荆襄,用兵如神,实有孙仲谋之风!」
军中将领更是振奋,纷纷举杯:「大帅威震边陲,末将等敬凯旋之酒!」 面对众人的称颂与敬意,吕文德笑意不减,一一举杯回敬。虽言语不多,却
自有一股从容风度,令在座众人皆感亲切,席间话题也尽数围绕他的战功展开,
奉承之语不绝于耳。 酒过三巡,宴席渐入佳境,唯通往内院新房始终寂然,新纳妾室未曾现身。
吕文德对此绝口不提,众宾虽疑,见其神色自若,也只得讳莫如深,不再多言。 宾客散去时,天色已暗。厚重的府门缓缓关上,一日的喧腾也随之隔绝于外,
吕府终于沉入夜的静寂之中。院中红灯早已点起,一盏盏高挂廊下,在微风中轻
晃,将廊柱、石阶映出朦胧光影,宛如沉入一场温暖而幽深的梦境。 书房内烛光如豆,映照墙上《太宗平戎图》。吕文德已换下喜服,身着玄色
便装,凝视画中太宗英姿。他气息略显紊乱,时而抬手抚胸,眉宇间的倦怠与白
日里威严迥然不同。 「那功法...」他缓缓开口,声音因压抑而略显沙哑,带着难掩的期许,「真
如你所言,能够回阳固本、延年益寿?」问话直入核心,不复宴席上的从容不迫。 室内寂然无声。须臾,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从暗处响起:「以阴济阳,以鼎
养炁。」 吕文德闻言,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望向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已坐着一位道士,
灰袍青巾,面容枯瘦,眼神却如寒潭般锐利。 「全真道一向讲究清修寡欲、正心养性,何来这等…」吕文德语气森然,
「…背道之法?」 赵志敬语气不急不徐:「全真之道,以清修著称。但道门千载,传承纷杂,
弟子众多,脉络支分,法门亦难免有所不同。」他顿了顿,眼神微转,仿佛烛光
中有暗流涌动:「我所得之法,不过旧藏之中一卷残篇,非是教中所授。」提及
「残篇」二字时,他眼中似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逝。 吕文德沉默,指尖在冰凉的茶盏上无声滑过。片刻,他抬眼望向赵志敬:
「既非教中所授,那你又怎敢以身试法?」 赵志敬微微一笑,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贫道修道多年,循规
蹈矩,却始终寸进不得,寿元亦感蹉跎。得此卷残篇,按法行功不过三月,便觉
气息自转,脉络清明,于我身上,已是明效。」 说着,他缓缓抬起一指,遥遥点向吕文德桌上的茶盏,指尖未曾触及。只见
盏中本已凉透的茶水竟无声地震荡起来,随即泛起圈圈细密波纹,轻柔回旋。旋
动之间,那茶盏竟徐徐冒起一缕极淡的白气,宛若幽云腾雾,袅袅升腾。室中顿
时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温润气息。 赵志敬缓声道:目光微敛,语气转为恭谨:「大帅常年征战,气血暗损,内
伤沉珂。这盏水虽不能根治,然以气养气,当可略缓胸腹郁结之痛。请大帅一试。」 吕文德凝视那缕白气片刻,缓缓取起茶盏,轻啜一口。只觉一道微暖气息如
细丝般徐徐沁入脏腑,原本隐隐作痛的胸口竟似被暖流抚过,舒畅不少,连日积
郁的滞涩感也渐有松动。 他定了定神,沉声问道:「这莫非便是你所说的『以阴济阳,以鼎养炁』?」 赵志敬眼中精光一闪,仿佛黑暗中点亮了星辰,他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种
奇异的虔诚与自信: 「大帅所言,正是此法的核心要诀。」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吕文德
耳中,「贫道也是从所得的那卷残篇中,才窥得此句玄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回忆那残篇的内容: 「说来惭愧,那残篇之上字迹模糊,并未留下完整的功法名讳,只在卷末的
角落,找到四个模糊的批注小字——『太玄遗说』。」 「太玄遗说?」吕文德重复了一遍,这次不是单纯的疑问,而是带着审视与
咀嚼的意味,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轻叩着,「听起来倒像是上古流传之言。此名
何解?」 赵志敬点点头,缓缓道:「太玄,乃大道之本,亦是上古道家至高尊号之一。
贫道初时不解其意,后遍查教中秘藏典籍,又结合残篇中某些惊世骇俗的论点,
才隐隐有所猜测……」 「此『太玄』,恐怕并非虚指大道,而是……一人之自号!」 吕文德目光一凝:「一人之号?好大的口气!」 赵志敬的声音几乎成了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能以『太玄』为
号者,纵观古今,寥若晨星。其真实名讳早已湮没于时光尘埃。然据道门秘传……
此人或许留有一更为世人所知的道号——」他顿了顿,迎上吕文德锐利的目光,
一字一句道:「玄、霄、子!」 「玄霄子?」吕文德眉心紧锁,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却又模糊不清,
只觉一股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赵志敬立刻恭声解释:「正是。全真一脉素奉清修,然道门传承久远,百家
互渗。王祖(重阳真人)当年闭关,据闻曾有机缘得窥一部失载古经,开篇便有
『太玄』二字,疑与此人有关。此人早在盛唐以前已有传说,世间多以『玄霄子』
称之。所留片语残章,散见诸家抄本,多涉内丹养生,尤重阴阳升降、气机归一
之道。」 赵志敬继续开口,语声平淡中透着一丝意味: 「大帅所忧,无非三事——其法可行否?其人可承否?其果可验否?」 吕文德眉角微动,未答。 赵志敬道:「贫道所授心诀,化精引炁,逆转虚耗。」 「至于炉鼎……」他眼中微光一闪,声音却不疾不徐:「大帅亲选之人,气
象俱合,姿形、命数,皆可试用。此等炉鼎,世间百年罕一。」 吕文德沉默不语,眉峰轻蹙,似有难色未言。 赵志敬观察着他的神色,适时低声道:「大帅无须忧虑。」 他语气平和而自信:「贫道已遣人调香熏衣、设音静室,连日以静法缓引。
今夜时辰既合,脉络应开,不假强为,自可顺势而入。」 他目光微闪,声音略沉:「惟此局一晃即逝,过则再无良机。」 吕文德闻言,若有所思,手指轻叩案几,节奏渐缓。良久,他摆摆手,赵志
敬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身形不动,如烟似雾,逐渐淡去。 书房重归寂静,只余吕文德一人端坐灯下。他望着墙上《太宗平戎图》,眼
神深沉如水,不知在思索何事。窗外月光斜照,似乎穿透了世间一切虚妄,也照
透了他内心的挣扎。 吕府深处,一处年久失修的偏院。 屋瓦残破,苔痕遍地。角落里杂草丛生,几块废弃的石板斜歪错落,掩着一
口废井,井口蒙着一层枯枝与尘网,旁人一望,只当是数年未动的荒地。 忽然,井中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似有碎石滚落。 紧接着,一只布满尘土的手缓缓从井壁探出,手指蜷动,紧贴着青石的缝隙
攀爬而上。 不多时,一道人影自井底无声跃起,轻若鸿羽,落在石板之上毫无声息。他
身形藏于夜色,衣衫沾尘,却眉目清朗、气息沉稳,正是郭靖。 一道细瘦的身影随后钻出井口,灰头土脸,却神情灵动,正是那日在巷口与
他搭上的小乞丐。 白日酒席正酣之际,府内宾客如云、仆役奔走,小乞丐趁人眼杂,从灶后牛
栏旁一处废弃角门引郭靖潜入府中。那处角门原为早年扩建时所留,久未启用,
门锁已损,小乞丐探明路径,早有准备。 入府之后,两人径直潜入此处,避开巡逻守卫,藏身井下。自午后潜伏至今,
滴水不漏,静候良机。 井口覆好,夜色中,两道身影如影随形,借着院中残月与屋檐间微光,悄然
贴墙潜行。 小乞丐身形瘦小,步法灵巧,在前引路,每穿过一处夹道,便先伏地细听,
再以手势示意。郭靖紧随其后,气息沉稳,脚步无声,宛若夜行鹰影,身法精绝。 吕府宅邸深重,甬道回转,灯火点点。酒席虽散,余客仍在前厅高谈,后宅
却灯盏未灭,侍仆频繁出入,显是重点守护。 小乞丐绕过花圃,翻过一段低墙,指向东廊一隅。彼处红灯高挂,香烟不绝,
帘影低垂,一眼便知非寻常之所。更有两名婢女于廊下轮守,脚步轻移,目光不
离帘门。 他压低身形,在暗影中凑近郭靖耳侧,轻吐一语: 「人就在里面。」 郭靖眼神一凛,可那一刻,他的脚却未再前移半寸。 他静静地立在檐角,目光落在那盏挂于帘前的红灯上。灯光微晃,罩着一层
细纱,摇曳如火,似在风中呢喃。 他记得,襄阳城头战火不息,蓉儿曾以纱覆面,倚身在他肩头说:「你若不
回,我便不笑。」 他答:「你若不笑,我便不死。」 可如今,她在帘后,他在帘外。 昔日并肩,此刻两隔;曾为夫妇,如今却沦作他人之妾。哪怕他早知,可亲
临此地,真正立于帘下之时,那份刺骨的沉痛,仍如毒酒灌喉。 他唇角微动,终是未发一语。掌中指节轻轻绞着袖角,青筋悄浮,心中如有
雷声,却不得爆发。 那帘后,是否也有一人,在灯下独坐,眼波盈盈,如昔年初见? 他闭了闭眼,呼吸渐沉。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为她来的吗?」小乞丐悄声提醒。 郭靖缓缓睁开双目,目光幽沉如夜海,沉默中却陡然透出一抹狠意。他右手
垂落,五指微张,只见衣袖轻扬,一道劲风疾吐而出,快若惊电。 一名婢女尚未察觉,眉心一震,软倒于灯下。另一个尚来不及惊呼,已被郭
靖欺身逼近,一掌轻点后颈,顿时昏厥,倒在廊前石阶。 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无声无息,仿佛风吹草伏。 郭靖立于帘前,望着那盏红灯半息,忽地伸手—— 帘影轻扬,檀香袭人,一缕灯火从帘内洒落,映出屋内静静一幕。 室中陈设素简,中间铺着一方蒲团,一名女子正盘膝端坐,素衣道袍,云鬓
高绾,眉眼低垂,神色寂冷如雪,宛若孤莲临灯,万籁俱寂。 郭靖脚步顿住,眼中神光如裂。 吕府渐沉。 庭院深处,犬吠不再,回廊之声早没入夜色。几名残醉未散的宾客还在前厅
说笑,可声音已隔了数进院落,如梦中人语,模糊不清。 府墙之外,鄂州沉在寒夜中。街灯半灭,青石铺路泛着微光,偶有更夫敲梆
远远传来,又被风吹得支离零碎,像是旧年传来的梦话。 长江如带,白练千尺,无语东去。 它不问城头灯火,也不问人间恩怨。 只是缓缓流,悄悄转,千年未歇。 ——水不语,人不回。 江心之上,月色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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