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微】01-10 作者:追忆似水年华[原创]

送交者: 追憶似水年華 [布衣] 于 2025-12-03 1:48 已读23715次 6赞 大字阅读 繁体
【念微】
作者:追忆似水年华

【念 微】(07-10)

(1) 小妈的邀约

陈念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那本模拟试题集已经半个小时没翻过一页。空气里瀰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老旧木地板受潮后的土腥气。这座房子是他去世的父亲留下的唯一遗产,地段虽然好,但隔音太差。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紧接着是高跟鞋踢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累死我了……这鬼天气。”

宋知微推门进来,手里的爱马仕铂金包随手扔在鞋柜上。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下身是一条剪裁得体的黑色包臀裙。只是现在,那件昂贵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浇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透出里面肉色内衣的轮廓,甚至能看清背后搭扣的形状。

她浑身都在淌水,短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几缕发丝顺着脖颈蜿蜒进锁骨的深窝里。

“小念,你回來了啊?”宋知微一边弯腰脱鞋,一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她没穿拖鞋,湿漉漉的丝袜包裹着脚掌,直接踩在地板上,留下几个深色的水渍脚印。

陈念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弯腰时裙摆绷紧的曲线上。那里浑圆、饱满,像是一颗熟透的水蜜桃被黑色的布料强行勒住,似乎随时都会裂衣而出。

“嗯。”陈念低下头,强迫自己看着书上的函数题,声音有些发乾,“没带伞吗?”

“别提了,刚出公司就被淋成了落汤鸡,车还抛锚了。”宋知微直起身,双手向后拢了拢湿透的头发,这个动作让她的胸口向前挺起,湿透的真丝布料近乎透明,乳肉的边缘和那点若隐若现的凸起在他馀光里晃动。

她似乎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

“我去洗澡,你帮我煮碗薑汤,冷死老娘了。”宋知微赤着脚往浴室走,路过陈念身边时,一股浓烈的冷雨气息夹杂着她惯用的香奈儿香水味扑面而来。那种冷冽与甜腻混合的味道,瞬间鑽进了陈念的鼻腔。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放下书,走向厨房。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切薑片的时候,陈念的手指有些抖。脑子里全是刚才宋知微弯腰时,裙摆下那双被黑丝包裹的小腿,肌肉线条紧致而流畅。

“啊——!”

浴室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陈念心里一紧,手里的菜刀差点切到手指。他扔下刀,冲到浴室门口:“知微姐?怎麽了?”

他习惯叫她姐,即使法律上她是他的继母。

“滑……滑倒了……”宋知微的声音带着痛楚和一丝懊恼,“地太滑了,该死。”

“你没事吧?能起来吗?”陈念握着门把手,手心全是汗。

“不行……脚好像扭到了,嘶……好疼。”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显然淋浴头还开着,“小念,你进来扶我一下。”

陈念僵在门口。进去?现在?

“快点啊!疼死我了!”宋知微催促道,语气里带着平日里使唤下属的强势,又夹杂着几分对亲近之人的撒娇。

陈念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按下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

浴室里雾气腾腾,热水从顶喷洒下来,白茫茫的一片。宋知微跌坐在湿漉漉的瓷砖地上,那一身昂贵的职场套装还没来得及脱,此刻已经彻底成了累赘。黑色的包臀裙捲到了大腿根部,露出两条白得晃眼的腿,肉色丝袜被挂破了一个洞,边缘捲曲着,透出里面细腻的肌肤。

她那件湿透的衬衫扣子崩开了两颗,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和深邃的沟壑。水流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汇聚在下巴,然后滴落在锁骨上,最后滑进那道深渊里。

陈念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被这漫天的水雾堵住了。

“还愣着干什麽?过来扶我!”宋知微抬头瞪了他一眼,眼角挂着水珠,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平日里没有的脆弱感。

陈念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地板很滑,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当他的手触碰到宋知微的手臂时,那种滑腻、冰凉又带着体温的触感让他像触电一样缩了一下。

“你是木头吗?”宋知微没好气地抓住他的手,借力想要站起来,身体的重量大半都压在了陈念身上。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陈念能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挤压在自己的手臂上,那种惊人的弹性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宋知微身上的香水味被热水激发得更加浓烈,混杂着她身上特有的成熟女性的体味,像一张网,将陈念死死困住。

“脚……脚踝肿了。”宋知微单腿站着,整个人挂在陈念身上,湿透的发丝蹭在陈念的脖子上,痒痒的。

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有多麽危险。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继子来说,这无疑足以摧毁理智。

陈念低头,视线正好落在她敞开的领口。那里的肉色蕾丝内衣已经兜不住那对沉甸甸的软肉,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甚至能看到乳晕边缘那一抹淡淡的褐色。

他的下身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硬得发疼,顶在校服裤子的布料上,形成一个尴尬的帐篷。

宋知微似乎感觉到了什麽硬邦邦的东西抵在自己的大腿外侧。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腿,那东西反而顶得更紧了。

空气突然凝固了。

浴室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宋知微慢慢抬起头,那双平日里精明干练的眼睛此刻带着一丝错愕,还有几分玩味,直勾勾地盯着陈念涨红的脸。她没有躲开,也没有骂他,反而微微挺了挺腰,让那个部位贴得更紧了一些。

“小念,”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长大了啊。”

“嘣。”

清脆的一声响,在狭窄且水汽氤氲的空间里迴盪。

额头一股电流顺着神经末梢炸开,让他整个人从刚才那种迷离的状态中猛地惊醒。

宋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根刚弹过他脑门的修长手指还停留在半空,指尖挂着晶莹的水珠,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最后滴落在她那湿透贴肉的真丝衬衫上,晕开一片更深的色泽。

“小屁孩儿,吃够豆腐了吗?”

她语气轻佻,眼神却还大胆地在他下身那处明显的凸起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反应这么大,看来学校作业还是太少了。”

陈念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耻感混杂着更加暴虐的兴奋在血管里乱窜。他狼狈地想要后退,想把那丑陋又诚实的生理反应藏起来,但宋知微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肩膀上,身体的重量依然压着他。

她身上的热气和冷雨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条湿冷的蛇,死死缠住了他。

“我……我先扶你出去。”陈念咬着牙,声音哑得厉害,视线艰难地从她那深邃的乳沟处移开,却又不得不落在她光洁的大腿上。

宋知微没再继续那个话题,只是借着他的力道单脚跳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她那饱满的胸脯不可避免地在陈念的手臂上挤压变形,软肉陷进少年的肌肉里,触感惊心动魄。

把宋知微扶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时,陈念背后的冷汗已经把校服浸透了。

宋知微毫无形象地岔开腿靠在沙发背上,受伤的那隻脚踝已经红肿起来,像个发麵馒头。她随手扯过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头发,眼神却一直黏在陈念身上,看着这个大男孩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像个做错事的囚犯。

“去把薑汤端来,还愣着干嘛?”她踢了踢完好的那隻脚,脚趾甲涂着深红色的指甲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冶。

陈念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鑽进厨房。

等他端着薑汤出来时,宋知微已经把那件湿透的衬衫脱了。

陈念脚步一顿,呼吸差点停滞。

她上半身只穿着那件肉色的蕾丝内衣,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还挂着未乾的水珠。因为在自己家里,她显得格外放松,甚至连那条被挂破的丝袜也脱了一半,堆迭在脚踝处,露出大片紧致细腻的腿部肌肤。

看见陈念呆滞的目光,宋知微并没有遮挡的意思。她甚至微微挺了挺胸,接过薑汤吹了一口气,眼神从氤氲的热气后透出来,带着钩子。

“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宋知微抿了一口薑汤,辛辣的液体让她苍白的脸色恢復了一点红润,“还是说……你想看点别的?”

“没……”陈念低下头,视线死死盯着地板上的木纹,“我去给你拿药酒。”

“这週末你有空吧?”

身后突然传来她慵懒的声音。

陈念停下脚步,转过身:“什么?”

宋知微放下碗,双手向后撑在沙发上,这个姿势让她的胸部线条更加夸张地凸显出来。她歪着头,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具,眼底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芒。

“我看你整天闷在家里都要发霉了。”她轻轻笑了一声,舌尖舔过嘴唇上残留的薑汤渍,“你也十八岁了,该学点恋爱的事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与挑衅:

“要不要小妈改天跟你去约会?”

陈念的瞳孔猛地收缩。

“约会”这两个字,从宋知微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背德的荒谬感,却又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他心里那扇鏽迹斑斑的门锁里。

“开……开玩笑的吧。”陈念乾巴巴地挤出一句。

“谁知道呢。”宋知微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脚踝,“行了,过来给我揉揉,疼死了。要是揉得好,姐姐有奖励。”

陈念走过去,单膝跪在沙发前。他的手掌托起宋知微那隻受伤的脚,掌心触碰到她冰凉细腻的足弓。

宋知微的脚很漂亮,脚趾圆润,脚背弓起优美的弧度。陈念倒了一些红花油在掌心,搓热后复盖在她红肿的脚踝上。

“嗯……”

宋知微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甜腻的呻吟,脚趾蜷缩了一下,轻轻勾在陈念的大腿内侧,不偏不倚,正好蹭过那处还没完全消下去的硬块。

“轻点……弄疼我了……”她低头看着陈念的发旋,眼里闪过一丝複杂的情绪,既有作为长辈的戏谑,又有一种作为女人的、被雄性慾望唤醒的本能。

陈念的手劲很大,掌心的热度透过皮肤渗进去。他低着头,不敢看她,但鼻尖全是她身上那股混合着红花油、沐浴露和独特体香的味道。

那句“要不要小妈改天跟你去约会”,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窗外的雨还在下,雷声隐隐滚动。

(2) 木头桩子与游鱼

红花油辛辣刺鼻的味道在客厅里瀰漫开来,这种老式的跌打药酒气味实在算不上好闻。

陈念掌心的温度很高,裹挟着滑腻的药油,在宋知微肿胀的脚踝上反复推拿。

“嘶……轻点!你是要谋杀亲妈啊?”宋知微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慵懒靠在沙发背上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那隻没受伤的脚下意识地抬起来,脚趾毫不客气地戳在陈念的胸口上。

“是你说要揉开淤血的。”陈念没抬头,手下的力道却故意没减,反而用大拇指在那处淤青的核心位置狠狠按压着旋转,“忍着点,知微姐,不然明天你连高跟鞋都穿不进去。”

“小兔崽子,公报私仇是吧?”宋知微咬着嘴唇,疼得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花,但随即又舒展开眉头,喉咙里滚出一声似痛似爽的歎息。那种酸胀过后的热流,确实比单纯的疼痛要舒服得多。

她放松下来,眼神开始在陈念身上打转。少年洗过了澡,身上是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因为低头按摩的姿势,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平直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肌阴影。

宋知微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她那隻抵在陈念胸口的脚并没有收回,反而顺着他的衣襟边缘,像条灵活的游鱼一样,悄悄地鑽了进去。

微凉的脚趾,触碰到少年滚烫的皮肤。

陈念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

“哎,跟姐说说,”宋知微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这动作有多过火,脚趾在他腹肌的轮廓上轻轻踩了踩,语气随意得就像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学校里有没有小女生给你递情书?你也长开了,这张脸在我们公司都能出道当练习生了,没道理没人追啊。”

陈念一把抓住了她在自己衣服里作乱的脚。

那隻脚很小,骨肉匀亭,脚底板嫩得像是刚剥壳的荔枝,只有脚后跟有一点穿高跟鞋磨出的薄茧,反而增添了几分真实的触感。

“没有。”陈念面无表情地把她的脚从衣服里拽出来,重新放回沙发垫上,“我有那时间不如多刷两道数学题。”

“啧,无趣。”宋知微撇了撇嘴,被抓出来的脚又不甘寂寞地蹭上了陈念的大腿,隔着校服裤子的布料,脚趾灵活地夹了一点布料转圈,“跟你那个老爸一个德行,木头桩子。”

提到父亲,两人之间的空气沉默了一瞬,陈念手中的按摩动作也随之停顿,但他很快又恢復了揉捏的节奏,将那份凝滞打破。

陈念抬起眼皮,看着宋知微那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嚣张表情,心里那股子少年人的好胜心也被激了起来。他虽然内向,但在这个家里,在这个只比他大一轮的继母面前,他并不是一味顺受的绵羊。

“知微姐,”陈念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难得的狡黠,“你最近是不是又重了?”

“你放屁!”宋知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老娘体脂率常年保持在20%以下!哪里重了?”

“脚底板重了。”

陈念说着,双手握住她受伤的那隻脚,不再是温柔的抚摸,而是十指交叉扣住她的脚掌,掌根发力,对着足底的涌泉穴猛地一按。

“啊——!”

宋知微一声惨叫,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原本因为疼痛而有些发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陈念!你找死啊!”她一边骂,一边笑着想要把脚抽回来,另一隻脚更是毫不客气地往陈念肩膀上踹,“疼死我了!你这是按摩还是上刑?”

“这叫通经活络,我看你就是平时高跟鞋穿多了,脚底板全是硬块。”陈念没让她挣脱,反而加大了手劲,在她的小腿肚上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那是肌肉最酸痛的地方,“还有这里,硬得跟石头一样,还说不重?”

“那是肌肉线条!那是美感!你懂个屁!”宋知微笑骂着,身体在沙发上扭动挣扎。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她身上那条浴袍本就松松垮垮,此刻更是敞开了一大半,露出内里贴身的黑色蕾丝吊带裙边缘。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浴袍下的丰满曲线随着她的挣扎起伏晃动。

汗水混合着药油的味道,在两人之间发酵。

“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行了吧……”宋知微最后气喘吁吁地求饶,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脸颊绯红,胸口剧烈起伏着,“饶了我这条老命吧,真没力气了。”

陈念也停了手,呼吸有些急促。他松开那隻已经被揉得发热发红的脚,手掌上残留着那种滑腻腻的触感,心里没来由地空了一下。

他看着宋知微毫无防备的、近乎酣睡的神态,刚才那一瞬间的佔有慾和报復心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是属于这个家的,是属于他的唯一的亲人。

至于那种隐隐约约在血管里跳动的、关于女人的躁动,被他再一次强行压回了心底最深处的箱子里,落了锁。

“去洗手吧,全是味儿。”宋知微懒洋洋地踢了他一下,这次力道很轻,像是在撒娇,“我休息一会。”

“知道了。”陈念站起身,腿有些麻。

他转身走向厨房,背影清瘦挺拔。

宋知微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那种戏谑的光芒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不易察觉的迷茫。她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刚才被他按过的小腿,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掌心惊人的热度,烫得她心里微微发慌。

“真是长大了啊……”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连窗外的雨声都能盖过。

陈念洗完手后回到房间,反手带上门,将那股混合着红花油和宋知微身上独特体香的暧昧气息隔绝在外。

房间里很暗,只有书桌上那盏檯灯散发着冷白色的光晕。他走到桌前,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抬起手,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掌心里还残留着刚才按摩时的热度,那是宋知微小腿肌肉的触感,坚韧、滑腻,带着活生生的弹性。

这种味道像是一种慢性毒药,顺着鼻腔鑽进肺叶,让他浑身燥热,却又心生凄凉。

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了书桌角落的一个旧相框上。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边缘捲起细微的毛边。那是六七年前拍的,背景是一家装修俗气的港式茶餐厅。照片里有三个人:早已去世的父亲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笑得拘谨而讨好;十岁的陈念阴沉着一张脸,像个刚从水底捞出来的鬼魂,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戾气;而坐在中间的宋知微,却鲜活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闯进来的异类。

那时候的宋知微才二十六岁,染着一头张扬的金发,穿着一件满是铆钉的皮衣,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一隻手搭在父亲的肩上,另一隻手却比着一个嚣张的“V”字,指尖几乎要戳到小陈念的脸颊上。

回忆像是一场不受控制的潮水,伴随着窗外的雷声,轰然倒灌。

那是小学五年级的雨天。

一辆红色的Mini Cooper带着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嚣张地停在了校门口,溅起一滩泥水。

车窗降下,露出宋知微那张戴着墨镜的脸。

“喂,小鬼。”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是陈雨的儿子吧?那个……叫什么念的?”

陈念警惕地看着她,没说话。

“哑巴?”宋知微吹了个口哨,推开车门走下来。她没撑伞,任由雨丝打在那件昂贵的皮衣上。她踩着高跟鞋,走到陈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是你爸新交的女朋友。”她说得直白又粗俗,完全没有要在小孩面前装样子的意思,“他喝多了,让我来接你。上车。”

陈念死死抓着书包带子,倔强地摇头:“我不认识你。”

“啧,麻烦。”宋知微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突然弯下腰,那张精緻美豔的脸猛地凑近陈念,近到他能闻到她嘴里淡淡的薄荷烟草味。

“听着,小鬼。我不是来给你当保姆的,也不是来给你当新妈的。”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陈念的脑门,“老娘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你要是不上车,我就把你扔在这儿喂蚊子,然后我自己去吃火锅。懂?”

那天晚上,陈念最终还是上了她的车。

宋知微没有带他回家,而是带着他去了一家吵闹的地下电玩城,然后又去路边摊吃了两碗加辣的牛杂麵。

“能不能吃辣?不能吃别勉强,哭出来我可不哄你。”宋知微一边大口吸熘着麵条,一边斜眼看他。

陈念为了争一口气,硬着头皮把那碗红油汤底喝了个精光,辣得嘴唇红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宋知微看着他那副狼狈又倔强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她伸出油腻腻的手,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一把。

“行啊,有点种。”她笑着说,眼里闪烁着某种陈念看不懂的光芒,“不丢你老爸的脸。”

从那天起,这个染着金发、行为刁蛮、开车像开飞机的女人,就强行闯进了陈念的生活。

后来,初二那年父亲病逝。只有宋知微留了下来。

她在灵堂上穿着一身黑色的素裙,那头张扬的金发早已剪去,染回了沉稳的黑色。她挡在陈念面前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还有陈念这个沉默寡言的拖油瓶。

“看什么看?”那天的灵堂外,宋知微下意识点了一根烟,但看着哭不出来的陈念,还是将它按熄,整包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以后就剩咱俩了。姐姐有一口肉吃,就不会让你喝汤。但你要是不听话……”

她眯起眼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就把你扔大街上去。”

那是陈念第一次在父亲死后感到熟悉。

手指在相片玻璃上轻轻划过,指尖停留在宋知微那张年轻狂妄的脸上。

多年过去了。

宋知微变成了如今职场上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变成了家里穿着真丝睡衣、会喊脚疼的“小妈”。

她为了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磨平了许多棱角,扮演着一个并不擅长的“母亲”角色。

可是随着自己长大,尤其是今晚……

陈念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刚才浴室里那具湿透的身体,那双在水中晃动的雪白,还有她最后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些曾经被定义为亲情的界限,正在今晚这场暴雨中变得模糊不清。她不再只是那个保护他的知微姐,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女人。

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吃牛杂麵的小鬼了。

“知微姐……”

陈念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声呢喃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带着一股青春期特有的、黏稠的慾望。

裤裆里的肿胀感再次袭来,比刚才更加猛烈。他看着照片里的宋知微,手不受控制地伸进了裤子里。

(3) 唇印的餘味

陈念把那个沉重的旧相框扣在桌面上,相框背板撞击木桌,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窗外的雨还在下,湿冷的空气顺着窗缝渗进来,却压不住屋内那股燥热。他从校服裤兜里掏出手机,指纹解锁,指尖略显急躁地滑过屏幕,点开了相册最底端的「加密文件夹」。

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密码——宋知微的生日。

屏幕幽光一闪,缩略图是一片晃眼的蔚蓝大海。那是两年前的暑假,宋知微升职心情大好,带着刚考完试的他去海岛度假。

陈念深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点开了播放键。

“小念!快过来呀!你躲在那里拍什麽呢?”

视频里的海风呼啸,夹杂着浪花拍打礁石的轰鸣。宋知微穿着一套黑色的比基尼,外罩一件宽松的白色镂空衫。刚从海里上来的缘故,罩衫湿透了,像一层半透明的薄膜紧紧吸附在她皮肤上,勒出胸前饱满的圆弧。

她不得不眯着眼对抗刺眼的阳光,眼角堆起几道明媚的笑纹。几缕湿发黏在涂满防晒油的锁骨上,随着她的呼吸起伏,闪烁着油润的色泽。

陈念单手解开皮带,金属扣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裤子顺着腿根滑落堆在脚踝,那根早就充血勃起的阴茎瞬间弹跳出来,紫红色的龟头肿胀不堪,顶端马眼处已经溢出一点透明的黏液,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他坐回椅子,左手握住那根烫得吓人的东西,掌心粗糙的茧子摩擦着敏感的柱身。

“你看这个贝壳,漂不漂亮?”

屏幕里的宋知微突然弯腰捡起海螺献宝。随着动作,胸前两团沉甸甸的软肉在比基尼里呼之欲出,深邃的乳沟彷彿能吞噬视线。镜头在那一瞬间贪婪地拉近,捕捉到了她胸部上方那片被晒得微红的细腻肌肤,以及水珠顺着乳肉弧线滑落的轨迹。

“呃……唔……”

陈念喉咙里溢出低沉的喘息,左手开始快速套弄。

这画面与刚才客厅里的记忆重迭——宋知微浑身湿透,脚踝红肿,红花油辛辣的味道混合着她身上香奈儿的香气,还有她在他怀里挣扎时,臀肉蹭过他下身的触感。

“知微姐……小妈……”

他在黑暗中含混不清地喊着,声音破碎而淫靡。这个在道德世界里被视为禁忌的称呼,此刻成了最强烈的催情剂。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包皮在龟头上来回翻折,发出“滋滋”的水声。

视频里宋知微转身跑向大海,包臀泳裤勒进臀缝,两瓣白腻的屁股蛋随着奔跑上下颤动,翻起一阵肉浪。

快感像高压电流般顺着尾椎直冲天灵盖。陈念猛地仰起头,脚趾死死扣紧地板,右手死盯着屏幕,左手每一次套弄都狠狠顶到根部。

“小念,你长大了啊。”

宋知微那句带着戏谑的话在他脑海里炸开。

“唔——!哈啊……”

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吼,那根青筋暴起的肉棒猛烈抽搐,一股浓稠腥膻的白浊液体喷射而出,呈放射状溅落在手机屏幕上,恰好盖住了视频里宋知微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与此同时,一门之隔的走廊。

宋知微手里端着个空玻璃杯。她本想直接推门进去看看这孩子在做什麽,但走到门口时,一种奇怪的声音让她停下了动作。

“呃……妈……哈啊……”

那是极度压抑的喘息,粗重、急促,像是困兽在喉咙深处的低吼。紧接着,是一阵快速而有节奏的摩擦声。啪、滋滋、啪。

作为成熟女性,宋知微太清楚这是什麽声音了。那是皮肉与掌心在高速摩擦下,伴随着液体润滑发出的黏腻声响。

房门没关严,留着一道两指宽的缝隙,像隻睁开了一半的眼睛。

一股随着空气流动飘出来的味道——那种独属于雄性动物发情时散发出的石楠花气味,虽然还很淡,却像是一个信号,瞬间击中了她的感官。

原来是在做这个。

她刚想转身离开,里面传来了最后那声高亢的呻吟,以及那个让她心脏猛地停跳一拍的称呼。他在叫她。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继子,正躲在黑暗里,把她当作性幻想的对象肆意亵渎。

荒谬感和背德感冲击着大脑,但宋知微没有感到噁心。相反,在这昏暗的走廊里,听着那射精后的粗重喘息,她感觉自己小腹深处竟然腾起了一股陌生的燥热。

那是守寡多年、身体乾涸已久的本能,被这股年轻、躁动、充满禁忌色彩的荷尔蒙强行唤醒了。

宋知微站在门口,眼神从错愕变得幽深。她抬手理了理凌乱的短发,故意拉扯了一下浴袍领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胸乳和蕾丝内衣的边缘。

房间内,陈念正处于射精后的虚脱中。

他看着突破纸巾沾到的屏幕上那摊顺着玻璃慢慢下滑的汙浊液体。他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纸巾反复擦拭,那股浓稠的腥膻味在封闭房间里迅速发酵,呛得人脑仁发疼。

随手将那团湿软的髒纸巾扔进脚边垃圾桶,他正准备提上裤子——

视线扫过门口,陈念的头皮瞬间炸开。

门,没有关严。

一道惨白的光带顺着门缝切在地板上。

“吱呀——”

老旧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没等陈念拉好拉链,那扇半掩的门就被推开了。

宋知微站在门口,单手扶着门框,重心倚靠在一侧,呈现出一种慵懒而妖娆的S型曲线。宽大的男士浴袍领口松垮,露出里面肉色的蕾丝内衣和大片腻白的肌肤。

陈念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裤子还堆在脚踝,那根刚刚发洩过的性器虽然疲软了一些,但依然半勃着,挂着未擦淨的亮液。

时间彷彿停滞。

宋知微没有尖叫,那双精明的凤眼在陈念赤裸的大腿、半勃的性器,以及垃圾桶里那团显眼的纸巾之间来回扫视。

陈念觉得羞耻感化作滚烫的岩浆,把他的脸烧得通红。“知……知微姐……”声音乾涩得像吞嚥了沙砾。

“喊了你好几声了。”宋知微语气平静得诡异,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随着她的靠近,沐浴露的清香与房间里的麝香味绞缠在一起,“看你没应声,还以为你睡着了。”

她停在书桌旁,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视线落在虽然擦过但仍有油腻痕迹的手机屏幕上。

“年轻气盛啊,小念。”

她转身背靠书桌,双手抱胸,浴袍下襬微微张开,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她直视着陈念惊恐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

“门都不关,你是故意的?还是想让小妈进来指导指导你?”

“不是!我……我忘了……”陈念慌乱地提起裤子,手忙脚乱地扣皮带,狼狈得像隻受惊的鹌鹑。

“行了,别遮了。”宋知微伸出手,在空气中挥了挥,彷彿在驱散那股味道,“这屋子里的石楠花味儿,开窗三天都散不掉。”

她瞥了一眼垃圾桶里那一团这一看就分量十足的纸巾,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量还挺足。”

这句露骨的点评彻底击碎了陈念最后的防线。

“既然有力气弄这个,那应该有力气干活吧?”宋知微将空杯子递到他面前,身体微微前倾,领口随之敞得更大,陈念甚至能看到她乳沟深处那颗小小的黑痣。

“去,给我倒杯水。顺便把你这屋子收拾乾淨。这一地的……子孙味,闻着让人头晕。”

说完,她没有再看陈念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她脚步一顿,背对着陈念,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下次记得锁门。不然……万一我没忍住进来了,你这小身板,可未必遭得住。”

门被她随手带上,却依然没有关死,留着那条暧昧的缝隙。陈念手里握着带有她体温的玻璃杯,掌心全是汗,一种比刚才更加疯狂、扭曲的兴奋感,在血管里死灰復燃。

週二的清晨来得格外刺眼。

暴雨过后,天空洗得瓦蓝,阳光毫无遮拦地穿透窗帘的缝隙,像几根烧红的铁条,直直地插在陈念的眼皮上。

陈念在床上翻了个身,浑身酸痛,脑袋沉得像灌了铅。昨晚后半夜他几乎是睁着眼熬过来的,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自动播放宋知微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那句轻飘飘的“量还挺足”。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羞耻与隐秘快感的煎熬。他像个等待审判的罪犯,不知道法官手里的锤子什麽时候会落下来。

磨蹭到七点半,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陈念硬着头皮爬起来,换好校服。经过镜子时,他看到自己眼下那两团明显的乌青,像个被掏空了精气的少年。

拉开房门,空气里那股暧昧的麝香味已经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煎鸡蛋和咖啡的焦香。

客厅里窗明几淨,昨晚扔得到处都是的湿衣服已经不见了,地板也被拖得反光。一切都恢復了那种井井有条、甚至有些冷清的洁淨,彷彿昨晚那个充满情慾与越界的雨夜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宋知微正坐在餐桌前看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

她今天恢復了那个都市女强人的模样。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缎面衬衫,领口繫着飘带,下身是一条烟灰色的西装裤。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耳垂上是精緻的珍珠耳环,妆容淡雅而无懈可击。

听到陈念的脚步声,她头也没抬,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醒了?桌上有牛奶和三明治。”

语气平静,自然,没有一丝波动,彷彿昨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陈念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稍微落了一点,但随即又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失落。他挪到餐桌旁坐下,低着头不敢看她:“早,知微姐。”

“怎麽?昨晚做贼去了?”宋知微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杯沿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唇印。她抬起眼皮,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陈念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他那对黑眼圈上。

陈念拿三明治的手抖了一下:“没……就是複习太晚了。”

“哦——複习啊。”宋知微拖长了尾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也是,高三了,压力大,需要**『释放』**也是正常的。”

“释放”这两个字被她咬得极轻,却又极重,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在陈念最敏感的神经上。

陈念差点被牛奶呛到,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埋头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试图用咀嚼的动作掩饰尴尬。

“行了,逗你的,看你吓得那样。”宋知微轻笑了一声,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一盘煎蛋,直接推到了陈念面前。

“吃了。”那是命令的口吻。

陈念看着盘子里那两颗煎得金黄流油的太阳蛋,有些发愣:“我有三明治了……”

“补补。”宋知微俯下身,双手撑在餐桌边缘,那张精緻的脸凑近陈念,身上那股好闻的香水味瞬间包围了他。她压低了声音,贴近他的耳畔,那口热气带着暧昧的低语:“年轻人身体是好,但也经不住天天那麽**『消耗』**。这蛋白质可是好东西,听话,全吃了,一点不许剩。”

陈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领口的飘带垂下来,正好扫过他的手背,痒痒的。她话里有话,每一个字都在暗示昨晚的事,却又偏偏披着一层“关心继子身体”的合理外衣,让他连反驳的馀地都没有。

“知道了。”陈念闷声说道,叉起一个煎蛋塞进嘴里。

宋知微看着他狼吞虎嚥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拿起车钥匙和包,准备出门。

“对了。”

走到玄关换鞋时,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回头看着陈念。

陈念背嵴一僵,拿着叉子的手停在半空。

“昨晚你换下来的内裤,我都拿去洗了。”宋知微一边穿高跟鞋,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下次弄髒了记得自己先泡一下,那些东西乾了以后硬邦邦的。”

“噗——”

陈念嘴里的牛奶终于还是没忍住,喷了一点在桌子上。

“我……我自己会洗!”他崩溃地抬起头,羞愤欲死。

宋知微已经穿好了鞋,站直了身子,逆着光,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只能看到那抹鲜豔的红唇微微上扬。

“快点吃,我今天不送你了,打车的司机在楼下等你。”

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大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陈念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还有那个留着唇印的咖啡杯。

握紧了手里的叉子,指关节泛白。那种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混合着昨晚未尽的慾望,在他心里生长。

陈念拿起那个咖啡杯,鬼使神差地,将嘴唇贴在了那个红色的唇印上。冰凉的瓷器触感,带着一丝残留的咖啡苦味,还有……他渴望已久的,属于她的味道。

(4) 十八年後的窥视

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虔诚。

陈念闭着眼,嘴唇颤抖着复盖在那枚半乾的红唇印上。瓷杯已经凉透了,甚至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硬邦邦地抵着他的软肉。但他却像是从那上面汲取到了某种虚幻的体温,舌尖甚至不受控制地探出一点,轻轻舔舐着那抹残红。

苦涩的咖啡渍,混合着化工蜡质的口红味,还有点若有似无的唾液乾涸后的气息。

这味道并不好闻,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噁心。但在陈念的感官里,这就是宋知微的味道,是她口腔里的津液。

而下身在桌子底下再一次无耻地有了抬头的趋势。

“滴——哩哩哩。”

电子锁解锁的提示音,在这个安静的早晨,无异于一声在耳边炸响的枪声。

陈念浑身一震,魂飞魄散。

他手忙脚乱地把杯子往桌上一顿,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杯里的残渣溅了几滴出来。他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慌乱地抓起一旁没吃完的三明治往嘴里塞,试图用这种拙劣的掩饰来平復如雷的心跳。

大门推开。

宋知微去而復返。

她显得很急,高跟鞋踩得又快又响,甚至没来得及换鞋,直接踩进了客厅。

“手机忘拿了,真是……脑子进水了。”她低声咒骂着,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气势冲进来。

陈念嘴里塞满了麵包,腮帮子鼓鼓的,脸色涨红,像隻偷吃被抓现行的仓鼠,僵硬地站在餐桌边,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宋知微走到餐桌旁,一把抓起遗落在椅子的手机。

拿到手机后,她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动作反而停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陈念身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那个被放在陈念手边的咖啡杯上。

那隻杯子原本是在她座位那边的。

现在却跑到了陈念面前。

而且,杯口那枚原本清晰完美的唇印,此刻边缘模糊,上面还复盖着一层明显的水光——那是新鲜的、湿润的痕迹。

空气再次凝固了。

陈念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嘴里的三明治乾得像是在嚼木屑,嚥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宋知微眯起眼睛,视线在杯口和陈念的嘴唇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

陈念的嘴唇上,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暗红色。

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不带任何温度,却充满了看穿一切的戏谑。她伸出一根手指,涂着深红指甲油的指尖轻轻点在那个杯口上,在那被两人唾液混合的地方抹了一下。

“小念,”她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家里的杯子不够你用吗?”

“我……我只是……”陈念艰难地吞下那口麵包,声音抖得厉害,“顺手……”

“顺手?”宋知微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压迫感再次逼近。她看着陈念那副狼狈样,眼底的玩味更浓了,“顺手尝尝小妈口水是什麽味道?”

陈念的脸瞬间煞白,紧接着又爆红,羞耻感让他恨不得当场暴毙。

被戳穿了。这比昨晚被撞破自慰还要让他无地自容。那是一种更加隐秘、更加卑劣的意淫,被她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

宋知微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里那种恶劣的施虐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收回手,当着陈念的面,将指尖上沾着的那点湿痕,随意地在陈念的校服领口上擦了擦。

动作轻慢,像是在留下一个标记。

“间接接吻这种把戏,是初中生才玩的。”

她凑到陈念耳边,红唇开合,热气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上,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下次想亲,直接跟我说也不是不行……偷鸡摸狗的,丢不丢人?”

说完,她没等陈念做出任何反应,直起身子,甩了甩头发,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去。

“走了,记得把杯子洗乾淨。”

随着大门再次关闭,陈念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领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触感。

“……”

她没有生气。她甚至说……直接跟她也不是不行。

当然,那疯狂的一幕只存在于平行世界中被慾望烧坏了的陈念所为。

现实是,陈念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僵硬地站起来,拿起那个杯子走进厨房。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杯口。他挤了大量的洗洁精,泡沫丰富得有些刺眼,那枚暧昧的红唇印在泡沫和海绵的摩擦下,迅速分解、消失,最后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把它洗得很乾淨,乾淨得像是从未被使用过。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外表看起来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内里却早就发霉长毛,藏着不可告人的肮髒心思。

他在校门口下了车,背着沉重的书包混入穿着蓝白校服的人流。早自习的读书声、课间的打闹声、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粉笔摩擦声,这些象徵着“正常世界”的噪音将他层层包裹,却怎麽也隔绝不了他脑子里宋知微早上的那句耳语。

“下次想亲,直接跟我也不是不行……”

这句话像个咒语,在他做微积分的时候跳出来,在他背英文单词的时候跳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

陈念没有去食堂,他现在没胃口,看到油腻的食物就会想起那盘被强制塞进去的煎蛋。他熟练地穿过喧闹的教学楼,绕过操场,走向校园最北角的那栋红砖老楼。

那是学校的图书馆,因为年代久远,阴冷潮湿,平时除了考研的老师和少数几个书呆子,鲜少有人光顾。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陈旧纸张混合着樟脑和乾燥花草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这味道和宋知微身上那种极具侵略性的香奈儿截然不同,它沉静、安稳,带着岁月的尘埃味,能让人躁动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

陈念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有一张靠窗的旧沙发,是他的专属避难所。

他扔下书包,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怎麽?又是哪道题把你难住了?还是说……今天这副被吸乾了阳气的样子,碰上哪位女妖精了?”

一道温柔而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从书架后面传来。

陈念睁开眼,逆着午后慵懒的阳光,看到一个女人正捧着一本书,倚在书架旁看着他。

苏曼,这所学校的图书馆馆长,三十六岁,一个活得像是在现代社会修仙的女人。

她和宋知微完全是两个极端。宋知微是带刺的红玫瑰,美豔、锋利、世俗;而苏曼就像是一株养在深谷里的幽兰,或是武侠小说里那种大智若愚的隐士。

她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灰色针织长开衫,里面是一件棉麻质地的长裙,鼻樑上架着一副细边的金丝眼镜,手腕上缠着一串不知什麽材质的木佛珠。长发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郭襄”式的灵动与通透,却又有着岁月沉淀后的温柔。

“曼姐。”陈念坐直了身子,面对苏曼,他总能感到一种莫名的放松,“没什麽,就是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苏曼合上书,走了过来。她的步子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她走到陈念面前,没有像宋知微那样居高临下地压迫,而是自然地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她伸出一隻手,手背轻轻贴在陈念的额头上。

她的手很凉,带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道,手指乾淨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涂任何指甲油。

“没发烧啊。”苏曼眨了眨眼,镜片后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那就是心里烧得慌?”

陈念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没……哪有。”

“少来,你这双眼睛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苏曼收回手,笑着在他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他,“眼底发青,眼神发飘,嘴唇还乾得起皮。典型的思虑过重,慾求……咳,精神压力大。”

她话锋转得自然,但陈念还是听出了她原本想说什麽。

在这个学校里,苏曼是唯一一个陈念愿意说话的长辈。她博学多才,却从不摆架子,偶尔会和学生们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如果……”陈念剥开糖纸,将那颗冰凉的糖含进嘴里,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一个人,总是忍不住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是不是心理变态?”

“不该想的事情?”苏曼挑了挑眉,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定义一下,什麽叫‘不该想’?杀人放火?毁灭世界?”

“不是……是关于……”陈念咬了咬牙,难以启齿,“关于身边亲近的人。一些……违背道德的想法。”

苏曼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透过镜片,深深地看了陈念一眼。那眼神并不是审视,而是一种包含了理解与悲悯的洞察。

“陈念,道德是人类为了维持社会运转而编织的笼子。”苏曼轻声说道,声音空灵得像是一阵风,“但在笼子里待久了,谁心里还没关着几隻野兽呢?想,并不代表做。只要没把笼子打开,野兽就只是野兽,你还是那个好学生。”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勾起一抹古灵精怪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

“再说了,青春期的男孩子,荷尔蒙分泌过剩,脑子里装点废料很正常。你是想哪位姐姐想得睡不着觉了?还是说……是你家那位漂亮的……小妈?”

陈念嘴里的薄荷糖差点滑进气管里。

他惊恐地看着苏曼,彷彿自己被扒光了站在她面前。

“别这麽看着我,我又不是算命的。”苏曼笑得像隻狐狸,“上次家长会我远远见过她一次。那样的女人,啧啧,风情万种。你整天对着她,要是心如止水,我反而要怀疑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陈念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不逗你了。”苏曼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褶皱,“既然来了,就帮我把那边新到的几捆书整理上架。干点体力活,出出汗,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自然就散了。”

她转身走向书架深处,留给陈念一个清瘦却温暖的背影。

“记住啊,陈念。笼子虽然是锁野兽的,但钥匙……一直在你自己手里。别轻易打开,也别把自己逼疯了。”

陈念看着她的背影,嘴里的薄荷糖慢慢融化,那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去,暂时压住了心底那团躁动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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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市市政大楼,三十二层。

这里俯瞰着这座城市的钢筋铁骨,落地窗外,连绵的阴雨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变成了缓慢蠕动的彩色甲虫,而在这云端之上,安静得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听不见。

林映雪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四十二岁的她,保养得像是一尊精美的瓷器。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她穿着一套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定製西装,内搭是一件黑色高领羊绒衫,将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冷豔而苍白的脸,以及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她是这座城市最年轻的女市长,也是政坛上有名的“铁娘子”。在外界眼里,她没有感情,没有软肋,像是一台为了权力而生的机器。

“市长,这是下个季度的城市规划方案,还有……”

身后的秘书小张语气战战兢兢,将一叠文件轻轻放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放下吧。”林映雪没有回头,声音冷冽如冰,“十分钟后我要去见省里的考察团,别让人打扰我。”

“是。”秘书如蒙大赦,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厚重的隔音门。

办公室里重新恢復了死寂。

林映雪转过身,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些关乎城市未来的重要文件上,而是拉开了办公桌最底层的一个抽屉。

那里没有机密文件,只有一个褐色的牛皮纸档案袋。

她坐回那张象徵着权力的真皮转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档案袋的边缘,动作缓慢而沉重,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是在触碰一个溃烂的伤口。

她打开了它。

几张高清的照片滑落在桌面上。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有的照片是他背着书包低头走在雨里,有的照片是他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发呆,还有一张……是他站在路边摊买早点,侧面轮廓清瘦,眼神阴鬱。

陈念。

林映雪看着照片里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一种混杂着愧疚、厌恶与扭曲的感觉。

十八年了。

当年她为了仕途,为了摆脱那个需要担忧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家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将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留给了那个男人。她狠心切断了一切联繫,用拼命工作来麻痹自己,这才一步步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可是血缘这种东西,就像是刻进骨随里的诅咒。当那个男人——陈念的父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时,她没有去葬礼,却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夜。

那时的她没有把儿子接回来。因为她的身份不允许这个“汙点”的出现。

于是,她默许了那个叫宋知微的女人接手了一切。

“宋知微……”

林映雪拿起另一份关于那个女人的调查报告。照片上的宋知微穿着时尚,笑容张扬,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她早已失去的鲜活劲儿。

“一个不入流的时尚编辑,野路子出身。”林映雪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却又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

她嫉妒这个女人能名正言顺地陪在陈念身边,嫉妒这个女人能听陈念叫一声“姐”或者“妈”,而她这个亲生母亲,却只能像个变态的窥私狂一样,躲在这些冰冷的照片背后,窥探他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陈念可是自己辛苦怀胎十个月才掉下来的肉。

报告上写着:【陈念近期成绩稳定,身体状况良好,与监护人宋知微关係融洽。】

融洽?

林映雪的视线落在另一张照片上。那是一张抓拍,大雨滂沱的校门口,宋知微开着车来接陈念,陈念上车时,宋知微伸手帮他挡了一下车门框。

那是一个很自然的动作。

她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镇压着胃里翻涌的情绪。

她想见他。

这个念头最近越来越强烈,像是一株在阴暗角落里疯狂生长的毒草。尤其是看到照片里陈念随着青春期长开后的五官,简直和年轻时的她高度神似。

那是她的种。流着她的血。无论宋知微那个女人怎麽养,他骨子里林映雪的基因,是改不掉的。

“叮铃铃。”

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林映雪深吸一口气,将照片和报告迅速扫进档案袋,锁进抽屉。她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沉稳有力,“我是林映雪。”

电话那头在汇报着紧急公务,但她的目光却透过落地窗,看向了城市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是陈念学校的方向。

“安排一下,”在挂断电话前,林映雪突然对着电话那头的秘书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下週我要去市重点高中视察教育工作。点名要去图书馆看一看。”

挂断电话,林映雪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想看看,那个被她抛弃了十八年的儿子,现在究竟长成了一个什麽样的男人。至于宋知微……

林映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对于偷走猎物的敌人,母狮子亮出了獠牙。

(5) 毒苹果

图书馆的旧书库位于顶层阁楼,这里平时不对学生开放,空气里瀰漫着一股沉积了半个世纪的纸张霉味,混合着乾燥的灰尘气息。夕阳透过老虎窗斜斜地射进来,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疯狂起舞,像极了陈念此刻混乱不堪的内心。

“把那几本《中国通俗小说考》递给我,小心点,别把封皮弄散了。”

苏曼的声音从梯子下面传来。

陈念站在摇摇晃晃的木梯顶端,手里捧着几本厚重的硬皮书。这里的空间很狭窄,两排高大的书架像两堵牆一样夹着他们。因为高处闷热,他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校服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块,贴在嵴樑骨上,黏糊糊的。

他低下头,正准备把书递下去。

苏曼站在梯子旁,仰着头,双手张开做出一个接书的姿势。

从陈念这个居高临下的视角看过去,风景独好得有些过分。

苏曼穿的那件棉麻长裙领口虽然不低,但因为仰头和抬手的动作,锁骨的线条被拉得紧绷。那串木佛珠滑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小臂。透过宽松领口的缝隙,陈念能隐约看到里面淡青色内衣的边缘,以及一抹虽然不如宋知微那般波涛汹涌、却有着独特圆润弧度的起伏。

那是一种绵软、温柔,不带攻击性的白。

“发什么呆呢?想把书砸我脸上?”苏曼笑着嗔怪了一句,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那一丝细纹不但不显老,反而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

陈念猛地回神,喉咙发乾,慌乱地把书递到她手里:“没……这里太热了。”

“是热,这阁楼就是个蒸笼。”苏曼接过书,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行了,下来吧,剩下的明天再弄。”

陈念小心翼翼地爬下梯子。木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像是在抗议。

当他下到最后一级时,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栽去。

“小心!”

苏曼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陈念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幽冷的沉香味道,这味道像是一隻凉凉的手,抚平了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血管里乱窜的燥热。

但他太重了,又是惯性冲击,苏曼被他撞得后退了半步,背部抵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砰”的一声闷响。

陈念的双手撑在书架上,刚好把苏曼圈在了中间。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壁咚”姿势,虽然完全是个意外。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鼻尖离苏曼的脸只有不到十公分。他能看清苏曼脸上细细的绒毛,还有那双琥珀色瞳孔里倒映出的、满头大汗的自己。

时间彷彿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曼没有推开,也没有惊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平静如水。她甚至微微仰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慈悲的探究,彷彿在观察一隻受惊的小兽。

“心跳很快。”苏曼轻声说道,声音就在陈念的下巴处响起。

陈念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弹开身体,后退了两步,甚至撞到了旁边的梯子。

“对……对不起!曼姐,我不是故意的……”他语无伦次地道歉,脸涨成了猪肝色。

“慌什么?我又没说你要非礼我。”苏曼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长开衫,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整理一卷经文。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素色的棉手帕,走上前一步。

陈念下意识想躲,却被她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别动。”

苏曼抬起手,用手帕轻轻擦拭着陈念额头上的汗水,还有脸颊上不小心沾到的一抹灰尘。

隔着薄薄的棉布,她指尖的凉意渗透进皮肤。那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长辈的怜爱,却又因为这封闭狭窄的空间和刚才的肢体接触,染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陈念愣住了,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擦拭。

“你心里藏着事。”苏曼收回手帕,看着上面灰黑色的痕迹,淡淡地说,“这事儿像火,堵是堵不住的,迟早会把你烧坏。”

“我……”陈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想说就不说。”苏曼笑了笑,将手帕摺迭好收起来,“不过,作为过来人提醒你一句。有些女人是酒,越喝越上头,最后会醉死;有些女人是茶,虽然苦,但能解酒。”

她意有所指地看着陈念:“别光顾着喝酒,偶尔也喝点茶,清醒清醒。”

“好了,收拾东西回家吧。”苏曼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门口,“听说过几天市里有大领导要来视察,学校要大扫除,这几天图书馆闭馆,你不用过来帮忙了。”

“大领导?”陈念跟在她身后,脑子还有点懵,“谁啊?”

“谁知道呢,听说是那位铁腕女市长。”苏曼语气轻柔,手指习惯性地摩挲着腕上的那串老山檀佛珠,纹路古旧,木质温润。她走到那扇通往阁楼的半开放式木门前,用一根手指,轻巧地拨开了门栓。

外面的凉风带着湿气和纸张的陈旧气味,立刻拂了进来。她眯起眼,享受这片刻的清凉,声音依然漫不经心,像在谈论一件与她无关的闲事:

“反正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没关係,她来是她的公事,我们看我们的书,做做样子罢了。”

说这话时,她抬手,指尖轻巧地将垂在耳边的一缕碎发挽了回去,动作优雅而随性。

陈念点了点头,没往心里去。

“还有糖吗?”

分别前,夕阳的馀晖已经被暮色吞噬大半。苏曼正站在梯子上把最后几本书归位,听到这话,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怎么?刚才那颗薄荷糖没把你心里的火压下去?”

陈念抓着书包带子,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犹豫了一下,喉结滚动,喊出了一个在他心里盘旋许久、却始终没敢叫出口的称呼:

“曼姐。”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嘴里苦,想吃点甜的。”

苏曼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伸手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随意地扔了下来。

“接着。”

陈念手忙脚乱地接住。是一颗柠檬海盐糖,糖纸在掌心里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谢了,曼姐。”

“快走吧,小屁孩。”苏曼转过身继续理书,声音里带着笑意,“路上慢点,别光顾着想女人,看路。”

陈念剥开糖纸,将那颗淡黄色的硬糖塞进嘴里。酸涩的柠檬味在舌尖炸开,紧接着是一丝淡淡的咸,最后才是回甘的甜。

他走出校门,挤上了回家的晚班公交车。

车厢里很拥挤,充斥着汗味、廉价早餐残留的葱花味和湿漉漉的雨具气息。陈念挤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

窗外的霓虹灯光怪陆离,被雨水晕染成一条条流淌的彩色河流。

他在玻璃的倒影里看见了自己的脸。那双眼睛,阴鬱、深沉。

陈念闭上眼睛,嘴里的糖块被他咬得咯吱作响。关于亲生母亲,他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的雪花屏。

如果是宋知微,这种时候大概会穿着那件让他血脉喷张的真丝睡衣,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烟一边骂他:“想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干什么?老娘供你吃供你喝,还不够你伺候的?”

想到宋知微,陈念的小腹又是一阵熟悉的燥热。

那个女人是毒药,是深渊。她粗俗、爱钱、虚荣,还喜欢用那种充满色情意味的玩笑羞辱他。

可她是真实的。

她是有体温的,她的脚踩在他胸口时是有重量的,她身上的香水味是能鑽进肺里的。

而那个生母呢?

陈念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可能会犹豫。因为他太缺爱了。哪怕是那个女人施捨的一点点迟来的温情,他可能都会摇着尾巴凑上去。

这就是他。

他渴望的,不仅仅是宋知微的身体,更是那种被一个成熟女性、一个“母亲”角色的女人,强势地介入生命、佔有和控制的感觉。

“叮咚——滨江花园到了。”

冰冷的电子报站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念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嘴里的糖已经化完了,只剩下一股淡淡的酸味。

他站起身,背起沉重的书包。

现在,他要回的家,只有那一个。

那个有宋知微的地方。

比起那个虚无缥缈、不知生死的生母。他宁愿选择这个在家里,会一边骂他小兔崽子,一边让他揉揉脚的娇蛮女人。

陈念下了车,看着远处那栋亮着灯的高层公寓,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冰箱门被拉开,冷白色的LED灯光倾泻而出,照亮了里面琳琅满目却毫无章法的食材。

陈念的视线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锁定了一块还算新鲜的牛霖肉,和两节沾着泥土的莲藕。

“爆炒牛肉,莲藕排骨汤。”

他在心里迅速拟定了菜单。昨晚她喝了酒,今天早上又只喝了咖啡,胃里估计早就空了。莲藕汤养胃,牛肉……那是为了迎合她嗜辣的口味,也是为了让她出出汗,去去身体里的湿气。

陈念拿出食材,将牛肉扔在砧板上。那块肉红得刺眼,软塌塌的一坨,带着一股生肉特有的腥气。

他拿起刀,手指熟练地按住肉块。

“笃、笃、笃。”

菜刀切断肌理的声音在空旷的厨房里迴盪,单调而富有节奏。陈念切得很细緻,每一片牛肉都薄厚均匀,像是某种精密的解剖手术。

醃肉、切薑丝、拍蒜。

他在做这些琐碎家务的时候,脑子里竟然出奇的平静。彷彿只要把自己沉浸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劳作中,就能暂时忘记自己是一个对继母抱有肮髒幻想的变态,而是一个正在为辛劳工作的母亲准备晚餐的孝顺儿子。

这种虚假的“正常感”,让他感到心理平衡。

半个小时后,厨房里瀰漫开了一股浓郁的香气。砂锅里的排骨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泡,莲藕被炖得粉糯,汤色奶白。炒锅里的牛肉裹满了红油和辣椒段,呛辣的味道直鑽鼻腔,勾得人唾液分泌。

最后一道菜出锅,陈念关掉抽油烟机。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牆上的挂钟指向了七点半。

平日里,宋知微如果没有应酬,这个点早就该到家了。

陈念解下围裙,把菜端上桌,又细心地扣上菜罩保温。他坐在餐桌旁,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没有微信,没有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针划过八点,划过八点半。

那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随着菜餚热气的散去,一点点崩塌了。

焦躁像是一群蚂蚁,顺着陈念的嵴椎往上爬。

她去哪了?加班?堵车?还是……约会?

一想到她现在可能正坐在某个男人的车里,或者正被别的男人扶着腰……

陈念的手指猛地收紧,手机边缘勒得手心生疼。

还是因为早上那件事?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还调戏他,但心里是不是其实觉得噁心?所以故意躲着不回来?

恐惧和嫉妒在心里交织,发酵成一股酸涩的胃酸。

他看着桌上那盘已经失去光泽的爆炒牛肉,红彤彤的辣椒看起来像是一个个嘲讽的笑脸。

“再等十分钟。”

他对自己说。

如果十分钟后她还不回来,他就打电话给她。或者……出去找她,哪怕翻遍整个临江市。

就在陈念盯着秒针,数到最后一圈的时候——

“滴——哩哩哩。”

门锁转动的电子音,在这个死寂的夜晚,听起来简直像是天籁。

陈念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急促了起来,那颗悬在半空的心脏重重落地,摔得七荤八素。

大门被推开。

走廊的感应灯光从身后打过来,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念站在餐桌旁,双手撑着桌面,努力控制着想要冲过去的冲动,喉咙发乾地挤出一句:

“回来了?”

声音有些哑,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委屈和紧绷。

宋知微没有立刻回答。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嵴樑骨,软绵绵地靠在门框上,一隻手拎着高跟鞋,赤着脚踩在玄关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那双平日里包裹在丝袜里的精緻玉足,此刻沾着点雨水的泥点,脚趾因为寒冷而微微蜷缩,透着一种令人心疼的狼狈。

“累死了……”

她嘟囔了一句,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明显的醉意。

陈念快步走过去,原本满腔的怒火和质问,在靠近她的一瞬间,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浓烈气息冲得七零八落。

酒气。很重的红酒味,混合着她惯用的香水,发酵成一种糜烂的甜香。

但更让陈念瞳孔收缩的,是夹杂在这股甜香里的一丝异味。

那是烟草的味道。不是宋知微常抽的那种细支薄荷烟,而是一种辛辣、厚重、属于男人的烤烟味,甚至还混杂着一股陌生的古龙水气息。

这味道像是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了陈念的眼球。

“你去喝酒了?”陈念的声音冷了下来,伸手去扶她,动作却没了往日的温柔,反而过于用力,变成了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嘶……轻点,你是要把我手捏断啊?”宋知微皱着眉甩了一下,没甩开,索性整个人顺势倒在了陈念怀里。

她真的很重。

那具丰腴、滚烫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压了上来,胸前那两团饱满的软肉重重地撞在陈念僵硬的胸膛上,随着她的呼吸,在他身上缓慢地摩擦挤压。

“应酬嘛……没办法……”宋知微仰起头,那张妆容微花的脸就在陈念眼皮底下。她的眼神迷离,眼尾泛着潮红,嘴唇因为酒精的作用而豔得像是在滴血,“那些老男人……真难缠……”

“哪个老男人?”陈念咬着牙,低头逼视着她,“身上这么大烟味,他抱你了?”

这句话问得越界了。这根本不是一个儿子该问继母的话。

宋知微似乎清醒了几分。她半睁着眼,看着陈念那张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出一根手指,带着酒气和凉意,轻轻戳了戳陈念紧绷的下巴。

“哟,小念,你这是什么表情?”她吐气如兰,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戏谑与挑逗,“闻这么仔细,你是警犬吗?还是说……”

她的手指慢慢下滑,划过陈念的喉结,最后勾住他的领口,猛地往下一拉,迫使陈念不得不弯下腰,与她鼻尖对鼻尖。

“你在吃醋啊?”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狭窄的玄关里炸开。

陈念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随即开始疯狂撞击胸腔。被戳穿心思的羞愤,混合着那个陌生男人的烟味带来的屈辱感,让他理智的弦濒临崩断。

“我没有。”他嘴硬地否认,但那双充血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没有?”宋知微咯咯地笑着,身体在他怀里像条蛇一样扭动,“没有你这副要杀人的样子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抓姦的呢。”

抓姦。

这个词太髒了,也太刺激了。

陈念的呼吸变得粗重。他闻着她身上那股不属于她的古龙水味,脑海里不可控制地浮现出画面。

“去洗澡。”

陈念猛地松开手,像是在甩开什么髒东西。但下一秒,他又重新抓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现在就去,把你身上的味道洗乾淨。”

宋知微被他捏得生疼,酒劲上涌,脾气也上来了。

“陈念!你反了天了?”她一把推开陈念的手,虽然脚步有些踉跄,但气势却丝毫不减。她站直了身子,指着陈念的鼻子骂道,“我是你妈!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跟谁喝酒、身上有谁的味道,轮得到你来管我?”

“我不是你亲生的。”陈念冷冷地打断她,眼神阴鬱得可怕。

“哈!翅膀硬了是吧?”宋知微冷笑一声,一边踢掉脚上的另一隻鞋,一边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既然要疯,那就大家一起疯。

“行啊,嫌我髒是吧?嫌有味道是吧?”她手指翻飞,几下就解开了衬衫的扣子,露出里面黑色的蕾丝内衣,那大片雪白的胸脯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泛着诱人的粉色。

“那你别看啊!别一边嫌弃,一边盯着我的胸看!”宋知微一步步逼近陈念,将那对颤巍巍的凶器几乎顶到他的脸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陈念,你那点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你昨晚在房间里对着谁发情?嗯?要不要我现在就把衣服脱光了,让你看个够?省得你还要躲在房间里意淫!”

她喝醉了,理智的堤坝彻底决堤。平日里那些维持在“母子”表象下的窗户纸,被她亲手撕了个粉碎。

陈念死死盯着她胸口那一颗黑痣。那里随着她的呼吸,像是一颗跳动的火种,点燃了他心底压抑了整整十八年的乾柴。

“这可是你说的。”

陈念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眼里的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消失。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揽住宋知微纤细的腰肢,将她狠狠撞向身后的牆壁。

“砰!”

背部撞击牆壁的闷响,被一声压抑的惊呼掩盖。

(6) 失控

Bgm - July - Somewhere

这不是一个吻。

这是一场带有惩罚性质的啃咬,是领地被侵犯后的雄兽为了复盖异味而进行的标记。

陈念的嘴唇狠狠地压了下来,毫无章法,更没有任何温柔可言。他的牙齿磕碰到了宋知微的牙齿,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铁鏽味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开来。

那是血的味道,混合着宋知微唇舌间残留的红酒酸涩,以及那股让陈念发狂的、属于陌生男人的烟草味。

“唔!”

宋知微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她被撞得后脑勺生疼,双手下意识地抵在陈念的胸口想要推开他,但那双手此刻却像被铁钳箍住,死死地扣着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双脚短暂地离开了地面。

“放……唔……”

她的抗议被陈念那条蛮横闯入的舌头堵了回去。

少年的舌头滚烫、湿滑,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狠劲,在她的口腔里横冲直撞,刮过她的上颚,勾住她的舌尖用力吸吮。那是一种想要把她的灵魂都吸出来的力度,贪婪、飢渴,充满了绝望的佔有慾。

那一瞬间,宋知微的大脑一片空白。

酒精的麻痹感被这突如其来的侵略冲散了大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陈念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急促而灼热;感觉到抵在她小腹上的那根硬物,隔着薄薄的布料,烫得她浑身发软。

这不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这是一个被她撩拨起慾火,此刻正在失控边缘将她拆吃入腹的男人。

这种认知让宋知微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慄。恐惧?或许有。还有另一种从嵴椎尾端窜上来的、令她羞耻的兴奋。

“哈……”陈念稍微松开了一点,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却没有退开,而是沿着她的嘴角一路向下,湿热的唇舌舔舐过她的下巴,最后埋进了她敞开的颈窝里,在那跳动的动脉处狠狠吸了一口。

“把你洗乾淨……”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声音里带着哭腔般的狠戾。

这句话像是兜头一盆冷水,让宋知微那点旖旎的心思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恼怒和作为长辈权威被挑衅的惊恐。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那种意乱情迷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右手高高扬起——

“啪!”

清脆、响亮,且毫不留情。

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在狭窄的玄关里迴盪出尖锐的尾音。

时间彷彿被这一声脆响强行斩断。

陈念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火辣辣的痛感像是几百根针同时扎进了皮肤里。

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沉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维持着偏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突然断电的机器。

宋知微胸口剧烈起伏着,那件原本就解开了扣子的衬衫此刻更加凌乱,露出大半个黑色的蕾丝边缘和雪白的乳肉,上面还沾着一点陈念留下的口水,在灯光下泛着淫靡的水光。

她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掌心发麻,手指微微颤抖。

“你……”

宋知微张了张嘴,声音却哑得厉害。她看着陈念那张被打得红肿的脸,眼里的怒火慢慢退去,变成了一种複杂的惊愕。

她打了他。

而他刚才……吻了她。

那层薄得像纸一样的“母子”关係,在那一吻和这一巴掌之间,彻底捅破了一个洞,再也补不回来了。

陈念慢慢转过头。

他的嘴角破了,渗出一丝血迹。那双原本阴鬱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有冲动过后的恐惧,有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的懊悔,但最深处,依然燃烧着两簇死灰復燃的火苗。

他看着宋知微,没有道歉,也没有求饶。

那种眼神,让宋知微感到陌生。那不再是看“母亲”的眼神,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赤裸、直白,带着一种想要将她据为己有的渴望,以及被拒绝后的受伤。

“知微姐……”陈念低声叫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像是含着沙砾。

宋知微心头一颤。这不是“妈”,也不是“小妈”,而是回到了最初相遇时的称呼。

“别叫我!”宋知微猛地后退一步,像是在拉开这危险的距离。她有些慌乱地拢起敞开的衬衫领口,遮住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春光,手指因为颤抖而几次没能扣上釦子。

她看着陈念,想要骂他,想要像以前那样摆出家长的架子教训他。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种无力的苍白。

“去睡觉。”宋知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但尾音里的颤抖却出卖了她,“今晚的事……当没发生过。”

陈念没有动。他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

“对不起。”

他终于低下了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绝望。

宋知微看着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头一紧。那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和某种隐秘的心疼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她不敢再看陈念那双受伤又炽热的眼睛。

“把菜冰了吧,我不饿。”

扔下这句冷冰冰的话,宋知微转身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卧室。

“砰!”

房门重重关上,反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陈念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脸颊上的疼痛依然尖锐。他抬起手,拇指轻轻擦过嘴角那抹血迹,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

腥甜的。和刚才吻她时的味道一样。

他转过身,看着餐桌上那盘已经彻底凉透、凝固了一层油脂的爆炒牛肉。

他搞砸了。

可在宋知微的嘴唇被他撬开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她在颤抖的同时也无意识地迎合。

陈念闭上眼睛,回到了房间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这一觉睡得像是死过去了一样。

醒来的时候,陈念第一感觉是疼。左半边脸像是被塞了一块烧红的炭,火辣辣地胀痛,稍微牵动嘴角,就扯得神经一阵抽搐。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滚烫的浮肿。

昨晚那一巴掌,确实没留情面。

窗外的雨终于停了。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没有太阳,云层低得像是随时会塌下来压在头顶。

陈念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房间里的空气很闷,还残留着昨晚那种轰轰烈烈过后的火药味。他起身去洗手间洗漱,镜子里的少年看起来糟糕透顶——左脸明显比右脸大了一圈,那五个指印经过一夜的沉淀,变成了青紫色的淤痕,狰狞地横在苍白的皮肤上。

嘴角也破了,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

“呵。”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着嘴角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这张脸现在看起来,才更像是一个罪犯,一个背德者该有的样子。这个巴掌印,就像是宋知微亲手给他盖的一个章,耻辱,却也是一种变相的“佔有”。

走出房间时,客厅里静悄悄的。

那种平日里哪怕不说话也流动着的生气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窒息感。

餐桌上空荡荡的,没有牛奶,没有煎蛋。

宋知微坐在沙发上。

她今天穿得很“严实”。一件深黑色的高领针织衫,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锁骨都没露出来半分。下身是一条垂坠感极好的阔腿西裤,整个人包裹在一层黑色的甲壳里。

最夸张的是,她在室内戴着墨镜。

那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挡住了她那双平日里总带着钩子的眼睛。

听见陈念出来的动静,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原本正在翻阅杂誌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指节微微泛白。

但她没有回头。

“桌上有钱。”

她的声音很冷,带着明显的沙哑,像是喉咙里含着冰碴子,“早饭去路上买着吃。”

陈念站在走廊口,看着她挺得笔直、甚至有些僵硬的背影。

“我不饿。”他说。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

空气里那种尴尬的因子在疯狂繁殖。昨晚那个混乱、疯狂、充满了血腥味和酒精味的吻,就像是一堵牆,横亘在他们之间,谁也绕不过了。

宋知微终于合上了杂誌,把它重重地摔在茶几上。

“陈念。”

她站起身,转过来面对着他。墨镜后的视线似乎在他脸上那个刺眼的巴掌印上停留了两秒,随即迅速移开,落在了旁边的落地灯上。

“昨晚我喝多了,有些事……”她顿了顿,最后烦躁地挥了挥手,“算了,你也还小,青春期冲动我能理解。但这个家有这个家的规矩。”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生硬而公事公办:

“从今天起,我在家的时候,你不许衣衫不整地在客厅晃悠。还有,进我的房间必须敲门,我不说请进,你不许进来。”

她在划线。

陈念看着她。

看着她那副全副武装、甚至戴着墨镜不敢直视他的样子,他心里竟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知道了,知微姐。”陈念平静地回答,特意加重了那个“姐”字。

他背起书包,走到玄关换鞋。路过宋知微身边时,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避开,而是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距离很近。

宋知微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

陈念转过头,顶着那张红肿破相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那副墨镜。

“你的眼睛肿了吗?”他突然问道,语气里表示关心,“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还是因为……”

原本关心的话语却成了挖心的追究。

“要你管!”宋知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瞬间拔高,“去上你的学!”

陈念没有再说话。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太複杂。

“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

陈念拉开门,清晨湿冷的空气涌进来。

“不用等我。”

门“咔哒”一声关上。

宋知微站在原地,维持着姿势,直到确认陈念真的走了,她才像是被抽乾了力气一样,瘫软在沙发上。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红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

昨晚她确实哭了。

她恐惧自己在那个粗暴的吻里感受到的、身体深处那种可耻的悸动。她恐惧自己在那一瞬间,竟然真的把那个孩子,当成了一个男人。

“作孽啊……”

宋知微捂着脸,指缝里传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而在楼下的单元门口,陈念摸了摸刺痛的嘴角,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属于他们的窗口。

他知道,那扇门虽然关上了,但锁芯已经坏了。

或许再用力推一下,就能彻底打开。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堆里。

脸颊上的肿胀感一跳一跳的,随着脉搏的节奏提醒着他昨晚的荒唐。

走了一会,他真正开始后悔了。

看着宋知微那副像隻受惊刺蝟一样、全副武装把所有软肋都藏起来的样子,他心里并没有得逞后的快感,反而堵得慌,像吞了一块吸满水的海绵。

“操。”

陈念低声骂了一句,踢飞了脚边的一颗石子。

他就这麽魂不守舍地走着,脑子里全是宋知微红肿的眼睛和颤抖的肩膀。以至于走到十字路口时,他完全无视了那盏已经变红的信号灯,像具行尸走肉般径直踏上了斑马线。

“滴————!!!”

一声尖锐刺耳的汽笛声在他耳边炸响,紧接着是轮胎在湿滑沥青路面上剧烈摩擦的尖啸声。

一股强劲的气流扑面而来,带着引擎滚烫的热浪。

陈念猛地惊醒,停下脚步。

一辆漆黑锃亮、挂着政府牌照的奥迪A6,堪堪停在他膝盖前不到五公分的地方。车头那个银色的四环标誌,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像是一隻瞪着他的野兽眼睛。

“找死啊!没长眼睛吗?”

司机探出头,是个留着平头的壮汉,张嘴就是一顿国骂。

陈念被骂得愣了一下,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时,奥迪车后座原本紧闭的墨色车窗,缓缓降下了一半。

一个冷淡、威严,却又带着某种奇特质感的声音传了出来:

“老张,闭嘴。”

司机的骂声戛然而止。

陈念抬起头,视线穿过那半扇车窗,撞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和疏离感。此刻,这双眼睛里没有平日那种高高在上的漠然,而是带着一丝愕然,死死地钉在陈念的脸上。

车里坐着一个女人。虽然只露出半张脸,但那种强大的气场却顺着车窗漫溢出来。她穿着深灰色的职业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

陈念看着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没见过这个女人。可为什麽心脏会突然缩紧?为什麽血液会在血管里逆流?为什麽看着这张脸,他竟然有一种像是在照镜子的错觉?

那种感觉太诡异了,就像是两块原本属于同一个整体的磁铁,在茫茫人海中突然感应到了彼此的磁场。

女人——林映雪,此刻的手指正死死抓着真皮座椅的扶手,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里。

她让司机停车,原本只是因为看到这个穿校服的学生闯红灯。

可当这个少年抬起头的那一刻,她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太像了。那种眉眼的轮廓,那种阴鬱又倔强的神情,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她,性转版地站在那里。

但下一秒,她的目光就被少年左脸上那一大片青紫色的淤痕吸引了。

那是巴掌印。清晰、狰狞,一看就是被人用了狠劲打的。

一股无名的怒火瞬间从林映雪的心底窜了上来。那是母性的本能,是看到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损坏时的暴怒。

宋知微打的?那个女人竟敢打他?打这麽重?

“你的脸,”林映雪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抗拒的寒意,“怎麽了?”

陈念愣愣地看着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受伤的脸颊。

在这个糟糕透顶的早晨,在这个他觉得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刻,这个陌生女人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极致的愤怒和——心疼?

竟然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委屈。

“没事……”陈念低下头,声音有些哑,“摔的。”

“摔能摔出五个手指印?”林映雪冷笑了一声,那语气尖锐刻薄,却又异常熟悉。

这语气……怎麽跟宋知微讽刺人时那麽像?不,比宋知微更冷,更硬,像是高高在上的审判。

后面的车开始疯狂鸣笛催促。

林映雪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重新戴上了那种冷漠的面具,深深地看了陈念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走路看路。”

她扔下这四个字,升起了车窗。

黑色的车窗缓缓合拢,将那张让陈念心惊肉跳的脸重新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

“开车。”

奥迪车重新启动,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擦着陈念的裤腿驶过,轮胎捲起地上的积水,溅了陈念一鞋子泥点。

陈念站在斑马线中间,看着那辆车汇入车流,最后消失在灰蒙蒙的雾气里。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得很快,乱七八糟的。

刚才那个女人是谁?为什麽她看着自己脸上的伤时,会露出那种要杀人的表情?

一种奇怪的直觉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那是一种来自血缘深处的羁绊,虽然被斩断了十八年,却依然在这一刻发出了微弱的电流声。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辆远去的奥迪车里。

一向以冷血着称的林市长,正透过后视镜,死死盯着那个站在路中间、显得孤零零的少年身影。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得像是要结冰:

“去查一下,宋知微最近在搞什麽鬼。还有……”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抚摸着刚才隔着玻璃看到少年脸上伤痕的位置。

“这週五的视察行程提前。明天,我就要去那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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