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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的声音忽如其来，着实吓了我一跳，脑海中的一切思绪顿时消散，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到底怎么了？没有时间思索，我关闭了淋浴喷头，拉开浴帘，抓起一条浴巾，胡乱地擦拭了一下头发，就推开了浴室的门，走到了床边上，冲着门外低声喊道：“稍等，我马上开门１不待雨秋回答，我飞快地拿浴巾从上到下把身上的水珠擦了一下，就开始把之前脱下的衣服重新套上。穿上衣的时候，并不算太难，只是背心被身上的水沾湿，贴在了身上，努力地向下一扯，也就算穿上了。洗澡前脱衣服有点像囫囵吞枣，一股脑就将毛衣，衬衣和贴身的背心褪了下来，而不是一层一层从外到里逐一脱掉。这到方便了穿衣服，毛衣衬衣一下子就套到了身上。可是穿裤子却有了点小麻烦，由于大腿小腿上的水基本上没来得及擦，裤腿沾了水就贴到了身上，所以只能一条腿再一条腿地穿。正当我左腿金鸡独立抬起右腿使劲提裤子的时候，雨秋的声音又传过来：“你干嘛呢？快点１被她一催，我拉裤子用力过猛，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地上。 “稍等，马上就好１ 我一边嘴里应着她，一边干脆坐到床沿上，扯着裤腿，终于把裤子穿上了，可是等我系腰带的时候，才发现内裤没有穿。罢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把内裤从地板上拾起来，塞到被子底下，光着脚冲到了门口，打开门，却不见雨秋。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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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诧异的时候，“乓—乓—乓”的敲门声震得我耳朵嗡嗡叫，雨秋的声音接踵而至“快点开门，我在这边１哦，我恍然大悟，原来雨秋敲的是连接我们两个房间的侧门。我赶紧关上房间正门，转过身来，拧开房间侧门的门锁，将门打开。没有寒暄，雨秋径直走进了我的房间，在我的床前立定，连珠炮一样地向我发问：“你怎么不接电话呢？老李打电话找不到你，发微信你也不回，最后他和筱雅都微信问我你到哪里去了。”回答她问题之前，我偷偷地撇了雨秋一眼，只见她满脸严肃，样子有点吓人，这与她平日大不相同。雨秋算不上美女，但是长相十分甜美，见人总是盈盈浅笑，即便是生气的时候，仍是面若桃花。看她神色紧张，我心里一顿：“莫不是我和她的亲密行为被别人知道了？”这个念头令我心慌。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是个男人，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也得想办法担当。想到这里，我心情回复了很多，指着挂在椅背上的浴巾回答雨秋道：“刚才我洗了一个澡，老板找我了吗？”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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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我的手势，雨秋的目光滑到了椅子上的浴巾上，她看了一眼浴巾，又转过头来面对我。虽然四目直视只有一瞬间，我仍察觉到她眼神里多了几分羞涩，表情也略有缓和，脸上稍稍地挂了一丝笑意。“哦—”，雨秋顿了一下，然后说道：“老李找我们有急事，他说项目出了问题，让咱们去他的房间讨论一下应对方案。”这的确是一个坏消息，难怪雨秋会如此着急。“是吗？”我口头回应了一下雨秋，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果不其然，我看到了六个未接电话，IPhone用红色的字体显示，老李在1:54，1:56和1:58给我打了三个电话，筱雅在2:02和2:04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最后一个来自雨秋，时间是2:09。除了未接电话，还有一大串未读的微信信息。点开微信一看，第一条信息来自Steve Lee，要求我即刻回复他的电话。余下的信息则来自筱雅建立的一个群，名字叫做“绝地反击”。进入这个群一看，只有四个成员：群主筱雅，老板Steve，雨秋还有我。群里已经有了十几条留言，大部分都是来自筱雅。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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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留言后，我也大吃一惊。原来NIH的一个大头儿，直接通知了我们的金主P公司，要求取消我和雨秋刚刚接手的Hematology（血液学）项目和Cardiovascular Diseases（心血管疾病）项目，理由是我们公司资质不足，不具备承担这项业务的能力。这意味着我和雨秋屁股还没有坐热的项目经理的位置，马上就成了泡影，除了丢官，能不能保住饭碗也尚未可知，一旦丢了工作，身份又成了问题。这一刻，星爷在《唐伯虎点秋香》中那一句“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台词从天灵盖直接冲进我的大脑，在我的脑海里上下飞腾，未来茫然，我真想大哭一常可是当着雨秋的面我哭不出来，毕竟我是个男人，而且在不久前的某一个瞬间，我还曾是雨秋的男人。不管自己的演技如何，我仍故作镇定地跟雨秋说：“天无绝人之路，就算这两个项目没了，说不定还能拿到别的项目呢１雨秋叹了一口气，说道：“希望如此！那我们去Resident Inn找老李和筱雅吧，他们正等着我们呢。”我说：“好吧，这就过去。”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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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我们应该马上去见老李和筱雅。在“绝地反击”微信群里，筱雅又在追问我的行踪，她还提到老李已经把P公司的合作伙伴请了过来，要和我们一起开一个紧急会议。我嘴上说马上就去，却没有抬腿走人。原因很简单，刚才从浴室里冲出来给雨秋开门太过仓促，现在光着脚，没穿鞋也就罢了，要命的是连内裤都没有穿，总不能这样子去参加紧急会议吧。见我站着没动，雨秋的脸上挤出了点笑容，对我说到：“你抓紧换一下衣服，注意一定要把裤子拉链拉上哟１听她这样一说，我下意识地把毛衣向下拉了一下，想把裤子的拉链部位遮挡祝雨秋意识到了我的尴尬，她从床边站起身来，向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快点，你整理一下衣服，我等你一分钟。”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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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我的房间，雨秋并没有把她那一侧的房门关上。时间紧急，我无从猜测雨秋在想什么或者暗示什么，赶紧从被子底下抽出内裤，从地板上拾起袜子，三下两下重新穿好了衣裤，走到侧门边轻轻地敲了下门框，叫雨秋一起出门。雨秋本来坐在床沿上，听我喊她后，立即站了起来，伸开五指疏拢了一下头发，拎起电脑包，再次走进了我的房间。我也背上了电脑包，打开房门，雨秋在前我在后，我们一起走了出去。走廊里一路无话，到了电梯前，雨秋突然问我：“你觉得为什么NIH拿掉了我们的项目，会不会和老板娘有关？”我们的老板娘，哦，准确地说前老板娘，名叫Vasilica Dagan，来自罗马尼亚，听说和老板Steve Lee是同门师姐弟，在R城跟随一位犹太教授读生物统计的博士。我还听说过，公司里的Hematology项目和Cardiovascular Diseases项目都是她经手从P公司搞定的。在她离开公司之前，这两个项目由她的两名东欧子弟兵负责。雨秋的问题提醒了我，看来老板娘离开公司，并不是跳槽那么简单。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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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李相比，老板娘的人品好很多。除了过于优待她的东欧老乡让我们有些微词外，老板娘在公司远比老李受人欢迎。在华人员工里，喜欢她的人背后称呼她为“瓦西里拉”，不喜欢她的人则称她为“大干老板娘”，取的是她姓氏的谐音。老板娘年纪比老李还大，是老李的师姐，同在一个犹太老板门下读生物统计学博士。老李大学期间读的是农艺专业，读博士时改行做DNA微阵列（microarray），而老板娘好像是在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大学学的生物专业，她的博士研究与血液疾病有关。在老板娘离开公司之前，她一直指导我和雨秋刚刚接手的Hematology项目和Cardiovascular Diseases项目。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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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在公司参与的工作都直接或者间接地向老李报告，所以我和老板娘并没有太多交集。加之她讲话东欧口音太重，听起来着实费劲，我和老板娘讲话的次数并不多。每当同事提起她的时候，我都称她为“瓦西里拉”。倒不是我都喜欢她，只是不喜欢称她为“大干老板娘”。瓦西里拉每天都喷洒香水来掩盖身上的狐臭味，冬天倒也是人畜无害，可是夏天却是公司的公害。在会议室里，我常常被五味杂陈的瓦西里拉熏的头晕。每当她举手投足扰动空气，夹杂着狐臭的香水味儿就扑面而来。瓦西里拉身材欣长，前凸后翘，长得也不错，可是她身上的气味，让我对她丝毫没有性幻想。所以，我从来不称呼她为“大干老板娘”，而是叫她“瓦西里拉”。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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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里拉和老李开创了我们公司，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们的博士导师Bernhardt教授。Albert Bernhart毕业于哈佛大学，曾经是R城州立大学生物统计系头号牛人。十五年前，由于竞争院长失败，一气之下离开了R城州立大学，弃学从政，到NIH做了政府公务员。Bernhardt教授不愧是犹太人，他授意自己的学生建立了几个皮包公司，通过他的关系承接NIH的数据分析项目，我们公司就是其中之一。由于老李和瓦西里拉的管理不善，Bernhardt教授越来越看不上我们公司，近几年基本上都把项目发包给B城的P公司。P公司老板Bill Chen是Bernhardt的开门弟子，也是老板Steve Lee的台大学长。在Bernhardt教授这棵大树底下，P公司吃肉，我们公司喝汤，干一些活多钱少的杂活。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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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前老板娘瓦西里拉和Bernhardt教授关系不一般。在公司聚会里，老李曾经跟我们科普过欧洲犹太人的支派。追随白人犹太老板，娶了个白人犹太老婆，曾经是老李最津津乐道的话题。据他说，瓦西里拉和Bernhardt都属于阿什肯纳兹人犹太人，这个族群产生了如爱因斯坦，佛洛依德，海涅和门德尔松这样的伟大人物。Bernhardt教授的祖父曾经生活在波兰首都华沙，而瓦西里拉的的祖父则生活在罗纳尼亚的首都布加勒斯特。历史因缘际会，希特勒的党卫军把他们囚禁到了奥斯维辛集中营，让那两个本无从相识的年轻人有了交集。生死与共的患难培育出的友谊，从祖父一代传递到父亲一代，再传递到瓦西里拉和Bernhardt这一代。在Steve Lee和瓦西里拉双首长的领导下，我们公司没有成为业内横扫一切的双头蛇，反而是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公司绩效每况愈下。即便如此，Bernhardt教授仍然通过P公司来关照我们，瓦西里拉的关系是不言而喻的。公司里早有传言，Bernhardt教授向来看不上Steve Lee，如今瓦西里拉和他分道扬镳，我们公司被NIH抛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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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雨秋说道：“这真是因果报应呀！只可惜，我们的生活只是别人故事的点缀，随着他人的起伏而波动１听我这么讲，雨秋也叹了口气，顺着我的话说道：“事情糟糕成这个样子，筱雅也逃不掉干系１是的，如果说公司的形势崩坏，那筱雅真算得上罪魁祸首。这个上海女生，不但人长得漂亮，脑子也非常聪明，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她在哥伦比亚读统计学硕士班的时候，跟随老李的另外一个师兄，Dr. David Rosenberg做论文表现出众，深的老师喜欢。毕业后，在Dr. Rosenberg力荐之下，到我们公司做实习生。通常情况下，公司里只会给获得博士学位的实习生工作机会，而筱雅是本公司第一个只有硕士学位的业务型员工。她到底怎样赢得了Steve Lee的信任，公司里流传着多种说法，大多都是花边传闻。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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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些流言如何，我个人还是很认可筱雅的工作能力和职业素养。尽管有谣言说她在出差的时候和Steve Lee滚床单，但是没有见到的事情，我选择暂不相信。在公司里，筱雅总是着装典雅，举止合体，作为老李的秘书，从来没有让我们撞见什么暧昧行为。但是，自从她进公司后，老李和瓦西里拉渐行渐远。有几次我们听到瓦西里拉在老李的办公室里发飙。由于她生气的时候，东欧口音愈发浓重，我基本上没听懂她到底冲着老李吼什么。和瓦西里拉的暴脾气相比，筱雅的情商远胜对方。每当瓦西里拉发飙的时候，她只谈工作，有礼有节，该退让的时候退让，该坚持的时候坚持，就像耍太极云手一样，把瓦西里拉玩的团团转。老李明里相挺暗里相帮，筱雅的身份从F1 OPT到H1B，稳稳当当地留在了公司。面对瓦西里拉的重拳出击，她身段柔软，时不时地还玩一下借力打力。最后，受伤吐血的居然是瓦西里拉，以至于她主动从老板娘的位置上隐退，离开了公司。而今的情形，想必是瓦西里拉出走后，跑到Bernhardt教授那里搞了御状。她的犹太同胞气不过，开始出手收拾老李。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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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所谓城头失火，殃及池鱼。如果传言属实，筱雅真的忍得住恶心，把半秃的Steve Lee从满是瓦西里拉狐臭味的床上夺过来，那我和雨秋也不应该和他们的虐恋情仇有一毛钱的关系。然而命运弄人，因为筱雅雀占鸠巢，我和雨秋却莫名其妙地被塞进了命运的过山车，几十个小时里大悲大喜，又大喜大悲，真不知这过山车会停到哪个位置。留学北美行路漫长，我深知悲观失望的情绪极具传染力。没说几句话，我和雨秋的情绪都低落到了谷底，继续这个话题，我们的情绪难免会走向绝望。四十岁，已经步入了电影导演姜文所说的“狗日的中年”。这个年龄背负的太多，不管是卖笑还是卖身，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绝不能让这个悲观情绪占据我们的心，想到这里，有句话在我的脑海里一亮，我脱口而出：“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cool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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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雨秋看了我一样，问道。可能是我话题转的太突然，她没听明白我的话。于是，我解释道：“这是袁了凡先生在写给儿子的《了凡四训》中的一句话。意思是以前的往事无论多少，到今天为止都与我无关，以后的事情不管如何，从今天开始就当从头来过。”雨秋“嗯”了一声，我看她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这本书阐述的是‘命自我立，福自己求’的思想。也就是说，我们的命我们来定，我们自己可以掌握人生的凶吉祸福。”说完，我瞥了一眼雨秋，从表情看，她应该是认同我的说法，这让我很受鼓励，继续说道：“我们的人生不是用来被打败的。事在人为，绝地反击１“就是，天无绝人之路１雨秋附和我道。困苦的人生中，抱团取暖很重要，乐观的情绪同样能互相感染。边聊边走，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和雨秋已经走入进希尔顿花园旅馆的前厅。斜阳透过旅馆的玻璃门，泼洒在前厅的大理石地板上，再反射进我们的眼睛，放眼望去，我们的前方一片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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