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是某个论坛最有人气的两个写手。或许她的人气还要更高一点。女生嘛，喜欢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回帖特别积极。 cool18.com
一来而去就熟了。那时候论坛还没有悄悄话功能，也忘了怎么私下联系上的。应该是我在跟帖里给她留了邮箱吧。 cool18.com
她的第一封信就说好崇拜我，怎么可以写得这么好。我说哪里啊，我才真的喜欢你的文字呢。 cool18.com
这是真话。她写东西，不掉书袋，不用华丽的辞藻，但是清新脱俗，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不高深莫测，也不平淡无奇，但却以一种奇特的角度顺风顺水而来，抵达你的心灵深处。这和她的表面对照明显。她外表总是一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 cool18.com
我们开始用 Yahoo Messenger 聊天。聊了什么大多忘记了，但那是一段愉快的时光。她写过很多新诗，在聊天窗口里贴给我看。有一些诗写得非常好，但聊天室没有自动保存的功能，我也没有另外存盘。结果某一天她的电脑出故障，那些诗全都没有留下来。这是让我惋惜至今的一件事，但她好像一点都不为意。她说文章是写给别人看的，诗却是写给自己的，所以她从来不贴出来。 cool18.com
我记得某一首诗里的几句： cool18.com
当那个夜晚来临
当那个穿红衣的女子
当我终于飞越你的天庭
请你不要看向别处 cool18.com
其实我连这几句也记不确切了，除了第三句。她的文字飞越我的天庭，永远留在了那里。 cool18.com
然后有一段时间我俩的码字风格越来越像了，可能是因为互相欣赏互相模仿吧。有次有个网友问，你俩是不是同一个人啊，怎么写的东西这么像？ cool18.com
这句话提醒了我们。于是互换了论坛ID的密码，经常用对方的ID模仿对方的口吻回帖跟帖，乐此不疲。有一次她跟网友聊得热火朝天，我冷不防用她的ID跟帖说“老娘才不在乎呢”。一向爱惜羽毛的她顿时气炸了，又无从发作，就用我的ID回了一贴，说“你疯了！！！”。紧接着一个兴师问罪的电话打过来，结果还没开口质问呢，两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cool18.com
交换电话其实是认识很久之后的事了。第一次通话就聊到凌晨，结果第二天一直迷迷糊糊的。她第二天就去换了电话套餐，把通话时间加多了好多倍。我说你傻啊，我不可能每天跟你聊六个小时的。她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cool18.com
我越来越多地了解她的一切。她早慧，20岁不到就大学毕业。她早恋，受到过很多伤害。她说她的一个手腕布满了烟头的烫伤，都是她自己烫的。我听得心头凛然，心疼又无奈。 cool18.com
但她对我知之甚少。她甚至连我的本名都不知道。我当时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已婚的身份。一开始我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觉得一个纯文学的坛子没有必要暴露隐私。结果大家都以为我是个未婚青年，时间久了我更不好说明。后来我在网上看到某个高人说，那些从来不谈论自己的过去和家庭的人，肯定都是已经结了婚的伪君子，因为他们觉得不说出来就不算撒谎。我当时有种被抓了现行的感觉，真的是这样吗？ cool18.com
好在我不说的她也不问，好像有种天然达成的默契。多年以后她说她其实早就猜到了，她的朋友们也帮她分析出来了，因为我总是一到周末就不见了。那时候我和妻子分开在两个城市，只有周末才相聚。她说她不敢问，因为她怕真相暴露以后就没有然后了。 cool18.com
后来她说想看看我的样子，让我发张照片给她。她说她先发她的，然后没等我搭话就把照片发了过来。一分钟以后她的照片展开在我面前。老实说，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我有些失望。她长得亭亭玉立长发飘飘，但却不是我想象中眉清目秀的样子。其实要怪就怪当时的手机像素不高，清晰度大打折扣。她虽然不是星光四射的美人，但其实很耐看很上镜的。后来我也见过她上综艺节目的视频，气场十分强大。不过那晚我默默地关了电脑，竟然就这么去睡觉了，害她在那头等了整整一晚。 cool18.com
第二天我意识到自己太不人道了，就主动道歉，而且唱了一首歌送给她，是一首清唱。她大约听了很多遍，还写了一首诗贴在论坛上，里面说“每个夜晚那低低而起的歌声”。我又笑她是不是五音不全啊，我明明是男高音好不好？ cool18.com
是的，我总是不时打击她，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她其实极其聪明，IQ高达160，但她说我总是让她觉得自己很笨。或许，这是我拴住她的一种方式？ cool18.com
慢慢地，我们的感情开始失去控制。我越陷入，就越恐慌。我们都是带着镣铐起舞的精灵，而我的枷锁格外沉重。 cool18.com
我们也会谈性，但是点到即止。我其实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因为我内心的结。有一次她深夜出差回来，在出租车上就一直和我通话。下了车，还要拖着口大箱子，吭哧吭哧爬到她租住的楼上去。她的呼吸在电话里显得急促而魅惑。我忽然说，好想吻她。她好像被流弹击中了一样。她让我等她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去洗漱。再次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她说她已经在床上了。因为她的语调，隔着电话，我都可以看到她玉体横陈的样子。 cool18.com
那个夜晚忽然变得暧昧。在那个虚拟的时空，我们尽情亲吻，唇齿交缠。空气变得无比炙热，汗湿青衫。 cool18.com
“把衣服脱了吧。”“好，已经脱了。”
“把内裤也脱了。”“好。”
“把手指伸进去！”“好。”
“把手机放在下面，我要听。” cool18.com
那一刻万籁俱寂，却又极其嘈杂。我似乎清晰地听到了那泥泞，又仿佛一切都淹没在她的呻吟里。我们肆意地索取，沉沦，无边无际。 cool18.com
那是唯一的一次。 cool18.com
这样过了一年，有一天她忽然很开心地告诉我她考上了一个梦寐以求的MBA program，很快要去读书了。她又说开学前有两个月，她打算开车到全美各地看看，问我有什么建议没有。我其实明白她的意思，但故意说了好多风景名胜，建议她去看。她这次直入主题，小声说我来看看你好不好？我说怎么可能，你知道我从来不见网友的。她立刻换了嬉笑口吻，说她知道，她是开玩笑的。 cool18.com
结果她在只身旅行的途中出了车祸，被一辆大卡车撞下山崖，差点丧命。几天后她在医院里醒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还是云淡风轻的，说她只是断了几根骨头。那一次，让我深深地后怕。 cool18.com
她上学后切断了和所有网友的联络，也包括我。我想，她已经开始了她的新生。 cool18.com
两年以后她毕业去了中国发展。我给她发了一封邮件，但她没有回复。 cool18.com
之后我也打算转行，实际上走上了和她相似的道路。但我的运气不好，毕业刚好赶上金融危机。当时有个国内的offer，考虑一下就接受了，只当回国一年，混点经验。 cool18.com
到中国不久，有一天我忽然收到她的邮件。她说她的助手帮她整理很多年不用的邮箱，意外发现了我几年前发的邮件。一切，究竟是天意，还是人意？ cool18.com
然而她很忙，我们只能抽时间用手机发短信。她问我名字，我告诉了她。她好像很兴奋，有时候在开会的时候也会偷偷发短信给我，里面只有我的名字，好像是个天大的秘密。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子，好像又回来了。 cool18.com
接下来那个周末，她打电话给我，说她终于有时间聊天了。于是我们又像第一次通电话一样，聊了个通宵达旦。我们一起聊论坛上那些有趣的人和事，仿佛就在昨天。她忽然问，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爱你么？我说我当然知道。我们说起第一次在电话里告诉对方“我爱你”的感觉，竟然如此相似。那种全身多巴胺奔涌的感觉，那种解脱，那种释然，那种永生难忘。 cool18.com
当晨曦照进宾馆，她忽然收起话题，也收起她的柔情，说到：“好了，旧日情怀已经回忆完毕。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我现在是单身，你还有没有可能放下一切和我走到一起？”那一刻她忽然化身谈判高手，直接下达了最后通牒。那一张通牒，早在7年前就该下达的吧。 cool18.com
那一刻我希望自己是世界首富，可以安排好所有人的幸福，让任何人都不受伤害，然后对她说，是的，我准备好了。 cool18.com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 cool18.com
我想她一定过得很好。她那么聪明，还那么有执行力。她一定会拥有她梦寐以求的，包括我给不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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