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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琪回忆录[NP]》 40-44

送交者: 小李唠叨[★★声望品衔10★★] 于 2024-05-11 2:08 已读 69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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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钟琪回忆录[NP]》 由 小李唠叨 于 2024-05-11 1:50

爱恨都是疼
霍恩回盯著她的嘴唇,觉得她的声音、她的人立在眼前,就让他的克制落荒而逃,从灵魂里蹦出一股冲动。
他手臂揽住她的腰,俯身贴近她,「董事长对我更好……」
四唇相接的瞬间,这些天来隐隐的焦虑「嘭」地一声烟消云散,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席卷了霍恩回。他难以自控地将舌尖探进她的口腔,尽情攫取她的甘甜,环著她腰的手臂也越来越紧,像是要把这具身体揉进骨头里。
霍恩回呼吸很重,满身的热度浓烈得不成样子。
钟琪眯起眼,夹著烟的细白长指敲上他的肩,霍恩回才稍微放开她。
他还是很听话,但眸底的颜色愈发浓重,刚碰面时的那点子清澈,快要彻底消失了。
钟琪问他:「哪儿好?」
霍恩回没考虑,直接说:「董事长很照顾我。」
钟琪笑,手指轻轻地弹了下烟灰,「去洗个澡。」
大男孩亟不可待地去了浴室,等他出来,她烟还没有抽完,好笑地看向他。
他窄腰裹著浴巾,起伏的胸膛肌肉紧韧,从发梢滴落的水珠,沿著肌肉的线条流进厚实的浴巾,腿间朝气蓬勃的性器已然显露了轮廓。
盯著她的眼睛深沉晦涩,有情愫也有欲望。
钟琪慢条斯理地叠起双腿,朝他伸出手,他便走过来,握住她细瘦的手指坐到床沿,哑声问:「董事长想做吗?」
她掐了烟,慢慢地揉他的黑发,「今天累。」
霍恩回有点失望,不过只有一点,钟琪能回来就很好,何况她今天明显没什么兴致,他反而更想问问钟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他不应该问。
钟琪说著不做,她的手却滑到他腰间,贴著他小腹和浴巾的缝隙探进去,指尖不小心刮蹭到他的龟头,让他猛然僵直了身体。
她看著大男孩隐忍的表情,以嘴唇碰他的脖子,「躺下。」
霍恩回滚了滚喉咙,摘掉浴巾躺到床上,而后钟琪侧过身,一手撑著侧脸,一手握住他勃起的阴茎开始上下撸动。
钟琪没动两下,就听他的喘息越来越重,手下阴茎的硬度有些惊人,看起来他像是憋了很久,她调侃他:「这几天没有自己动手?」
霍恩回绷著身体,低哑的说:「……有。」
他有一张钟琪的照片,上次偷偷拍的那张,他没敢设成桌面,只偶尔拿出来看,这几天想做的时候,他就会拿出来。
……换做从前,打死霍恩回也不会相信,有一天他会对著女人的照片撸。
不过,照片怎么样也比不上本人,现在她的手指软软凉凉的握著他的阴茎,控制著速度来引领他的感受,停留在他身体和脸上的目光那么温和,竟然让他有种快要缴械投降的感觉。
霍恩回试探著揽住她的细腰,鼻间萦绕她的香气,他粗著嗓子说:「董事长……」
钟琪垂下眼,大男孩的手指勾住她腰间的系带,而后拉开松散的前襟。
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僵了下。
霍恩回不可置信般死盯著她乳肉上的指痕,前一刻还饱胀的心绪,顷刻间蒙上隆冬的霜。
怪不得会累,原来是做过了。
每天在这栋房子里等,他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一个等待宠幸的废物,幷且期待她的回来——
这样的他真可笑!
身体里燃起大火,脑袋里也是,直到阴茎被不轻不重的一捏,马眼也被干涩的指尖按住,霍恩回被微妙的爽感唤回思绪,红著眼睛抬头。
钟琪俯视著他,眉间没有喜怒,眸底的黑色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幽邃得像是能窥探人心,一切的秘密在她眼里,都将无所遁形。
霍恩回垂下眼,一口含住她的乳尖,很轻地用舌头在上面打著转。他感觉到钟琪没有拒绝的意思,便拉下她的睡袍,手掌在她另一只乳房上轻揉慢捏,嘴唇沿著她的皮肤渐渐向下,然后才看清钟琪身上的掐痕有多少,有些地方都青了。
这哪是做爱,性虐还差不多!
心口大火燎原,霍恩回的动作却更加小心,轻轻舔上她肋下一处淤青。
钟琪动作一顿,目光徐徐地滑过大男孩愈发深邃的轮廓,另一手插进他发间,轻缓地摩挲。
霍恩回被她温柔的动作弄得满心发酸,舔吻的愈发激烈,一寸寸抚慰过皮肤上的青红。他火烫的阴茎在她手中涨到了极限,马眼溢出的精水儿淋了她满手,动作间细微的水声混著他粗重的呼吸,让整个卧室的温度都升了起来。
没过多久,霍恩回便受不住刺激地射了出来。他去浴室又冲洗了遍,再回来时,钟琪枕著手臂闭著眼。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侧身盯著她的肩胛骨,那上面有块齿痕。
察觉到他的视线,钟琪无奈地手指向后,摸到他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腰,嗓音里带著疲倦,「睡吧。」
霍恩回靠近她,眼睛还盯著齿痕,到底是没忍住,「董事长疼吗?」
钟琪没应声,只是轻轻地以手指碰他的手背,有一点安抚的意味,像是在说「不疼」。
然而霍恩回要疼死了,哪里都很疼。
喜欢她会疼,仇视也是疼。
他脆弱的情愫像被无数把钝刀切割,割得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隔天,钟琪刚刚从床上坐起,霍恩回便醒了,他眼睛里有血丝,可见晚上睡得幷不算太好。
钟琪披上外套,看他也下了床,问他:「不睡个懒觉?」
「薛哥说今天上午让我去他公司一趟。」霍恩回声音有点刚睡醒的哑,问她:「董事长要去公司?」
钟琪点点头,临出门前,她说:「我今晚不回来。」
霍恩回垂下脑袋,钟琪勾住他的脖子,给他一个安抚性的吻。
澳丹和钟氏的AI小组约等于合幷,技术研发的速度是同步的,刚开始合作,除了技术交流之外,今晚还要开宴,一边是老板们鼓励他们外加给他们放松放松,一边是让两边多些交流,相处起来才更融洽,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车上,钟琪阖上眼。
她有预感,这一次江聿城会来。
「董事长。」驾驶座上,贺秋阳开著车,「酒店的事已经见光了,按照您的吩咐,那四家网媒没有详细说明,透露给公众的只是酒店客人发生争执,不小心造成玻璃损坏。」
钟琪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弹动了下。

阴差阳错(一)
傅家。
稀薄的晨光从窗户洒进,照在床头的傅峥嵘脸上,将他鬓角的汗珠映得透亮。
桌上的铁盘里,子弹上的血已经干涸,肩上的伤口倒还在流血。傅峥嵘撒上药,一瞬间的刺痛让他「嘶」了声。他拿起绷带,一圈圈地缠上去,而后牙齿咬断绷带,娴熟地打了个结。
门被推开,傅峥嵘偏过头,白发苍苍的老爷子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进来,看见他的伤,老爷子问他:「又去找钟琪了?」
「未卜先知了您老,」傅峥嵘拿起黑色的半袖,三两下套上,朝肩上的绷带指了指,哼笑著说:「看给她惯的。」
「我看你这是还要找她?」跟班拉过椅子,老爷子慢慢坐下,「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够凶够狠的也不是只有她,你就非她不可了?」
傅峥嵘点了根烟,鞋跟点点地板,「谁说非她不可?凶的多了,这么凶的没见过,我再玩玩。」
老爷子:「不考虑换一个玩?」
傅峥嵘:「过阵子再说……老爷子,正好我有个事儿想问,你和钟琪有过节?」
老爷子乐呵呵地问:「一个小商人,我和她能有什么过节?」
傅峥嵘:「她不是奔著孙家来的,是奔我来的。」
枪在钟琪手里,昨天晚上还有不少人看见他受伤,加上枪响和碎掉的玻璃,这事可大可小——军政圈的审判不是看罪名,而是看局面,被定罪的原因,向来复杂得很。现在局势敏感,他为了避开涡旋才回帝京,没想到会被钟琪盯上。她人证物证都有,要是想把事情弄大……她确实是这个套路,不然怎么会来这么一出?
如果换成他,他大概会把这事儿散给公众,借著舆论压力,让上面不得不拉下脸来整治他要弄的人。
钟琪和他之前没有见过,谈不上仇,他想不通。但如果钟琪不是奔著他,而是傅家,那和她结仇的不一定是他,何况,老爷子又对她这么上心……
傅峥嵘抬抬眼皮,稍稍敛了脸色,「爷爷,你给我句实话。」
「实话?」老爷子捶捶膝盖,「实话是你以后少和那女人来往,她是光脚的,你是穿鞋的,别沾腥。」
傅峥嵘咬著烟嘴,小臂撑著膝盖弯下腰,抬头看向老爷子,「爷,邵衍的死和傅家有没有关系?」
老爷子捶膝盖的手顿住,半浑浊的目光扫过傅峥嵘,沉睿都在眼底。
年轻的少将、赫赫的战功,野兽一样敏锐的直觉,还有藏在心里的大局,他们傅家最得意的后辈,也是将来要带著傅家站到最高点的人,他怎么能不寄予厚望,拼尽全力推波助澜?
「军人的手上带著血。」老爷子扶著椅背徐徐站起,「但未来的傅将军要清清白白。」
所以傅峥嵘不需要听,更不需要做。
「爷爷,」拿开嘴里的烟,傅峥嵘站起身,「我的清白不能拿别人手上的血来换。」
他踩著军靴迈开腿,老爷子耷拉下眼皮。
晚上,酒店顶层的宴会厅里人声鼎沸、灯火璀璨。
钟氏和澳丹的人其实有点兴奋,这帮人平日里在小组研究研究研究,再怎么著迷于AI,时间长了也有点腻得慌。现在老板出钱让他们嗨,他们愿意再嗨一点。
钟琳坐在角落里,无所适从地咬了糕点,眼睛始终扫著不远处。
钟琪站在人群当中,她穿了件纯黑的缎面西装,掐腰的设计将她的身材呈现得很好。下身是同款西裤,利落的剪裁在视觉上让她高了几分。她束著马尾,单手放在西裤口袋里,另一手端著香槟,浑身上下都透著从容和干练。
不苟言笑的贺秋阳跟在她旁边,只要她的身体转个角度,他就会不著痕迹地跟过去。
过了一阵,贺秋阳走近她,低声说:「董事长,七点了。」
钟琪抿了口香槟,略微偏过头,入口处有几个人影,都是职员。
她放下高脚杯,抬脚迈上台阶,微微调整了下话筒,「今天是二十一号,是钟氏和澳丹成为合法夫妇的第五天。」
厅里的人笑了起来。
五分钟的致辞结束,钟琪迈下台阶,再一次抬起眼,贺秋阳注意到,她看的还是入口。
……她在等江聿城??
贺秋阳停下脚,盯著她纤细的背影,「董事长,澳丹的人刚刚来了消息,说江总很快就到。」
钟琪侧过身,看了他一眼。
贺秋阳垂下眼睛,刻板的脸上没有表情。
她转过头,高跟鞋和地板的碰撞声里,她笑了下。
沙发上,钟琳盯著那两个人,她阴沉著脸,端著酒杯站起身,朝他们走过去。
看见她过来,钟琪稍微停下脚。
她很少看这个血缘上的妹妹,每每见到,总觉得钟琳那张脸像极了她,偶尔露出的嫉恨也像极了她。只是她再稚嫩的时候也比钟琳做得好些,起码她不会被人看出眼睛里的怨毒,顶多露出一点尖刻。
然而那些尖刻是她需要露的,钟琳的却是藏不住才会露出来,幷且露得难看。
钟琳向她举杯,软声说:「董事长,谢谢你让我加入AI小组,我敬你一杯。」
说完,她的余光滑向眼观鼻鼻观心的贺秋阳。
钟琪将她的神情收进眼底,掠过她明显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身,「我给你的是机会,不是结果。」
……什么意思?
钟琳楞住的功夫,钟琪和她擦身而过,走路的姿态没什么不同,但她就是品尝到被藐视的意味。
她捏紧手里的杯子,转过身时,钟琪却已经离开大厅。
钟琳一口干了酒,脸色青白交错,又拿起另一个杯子。随著酒液入喉,压在心里多年的火焰烧得愈发旺盛。
钟琪去了套房。
贺秋阳听著她的脚步声,脑袋里回想著她刚刚看向入口时的表情。
没有走到房门口,钟琪停下脚,贺秋阳收起思绪,抬头看见站在门边的人,他低声说:「董事长,他是傅老爷子的人。」
也是老爷子的跟班。
跟班见她来了,客气的开口:「钟董事长,我家老爷子想和您谈谈,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钟琪停下脚,长廊上的壁灯光色暗淡,将她的眸色遮掩。
半小时后,跟班停好车,「钟董事长,老爷子在里面等您。」
钟琪用细白的手指顺了下束起的黑发,拉开了车门。
此刻,宴会厅的入口处,江聿城解开外套上唯一的纽扣,深眸掠过大厅,没见到钟琪。
厅里的人见江聿城来,纷纷过来问好。
几分钟后,江聿城问一个钟氏的职员:「钟琪不在?」
职员:「董事长刚刚离开宴会厅,我见她上楼,应该是去了套房。」
江聿城沉下眼色,比了个手势让酒店经理过来,「带我去套房。」
套房之外,江聿城解开衬衫领口顶端的纽扣,随后抬手按下门铃,但里面幷没有声音。
他眉梢微动,「把门打开。」
经理犹豫了下,还是开了门。
套房里幷没有人,也没有开灯,满室的漆黑当中,江聿城迈开修长的腿,半掩上身后的门。他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另一手在口袋里摸到手机,同时也碰到一个小盒子。
江聿城顿住动作,转而拿出小盒子。
是个丝绒的方形小盒,随著他拇指扳开盒盖,盒子里的戒指和窗外的星辉相碰,闪出一道清冷的光。
戒指顶端,钻石的光芒美得令人心惊——
曼城的那个晚上。
江聿城慢慢地揉捏她的手指,和她额头相抵,对这个结果谈不上意外还是失望,「你要多长时间考虑?」
「需要考虑的人不是我,」钟琪伸出手臂,搭上他的肩,手指轻柔地抚摸他的后颈,「是你。」
江聿城顿了片刻,忽而手臂箍住她的细腰,「我和你加在一起六十几岁,说的哪一句话会不过脑?钟琪,我说得慎重,你答的也会慎重,所以我现在只要看,你是点头还是摇头。」
钟琪抬起眼,眸底幽深一片,有情绪在浮动,「我要动傅家。」
江聿城敛了表情,和她四目交接。
片刻,他说:「我知道。」
钟琪:「但你不会知道,我只有五成把握。」
江聿城放开她,双手撑住墙壁,低下头平视她的眼睛,「加上我有几成。」
钟琪像是笑了下,「三成。」
有些时候,人多未必是好事。
她的手指滑到他外套前襟,轻慢地摩挲,「所以我说,如果你下次还要问,我给你答案……」
就像他所说,和傅家这样底子深厚的对上,风险大而且不划算:输了会粉身碎骨,赢了也不会君临天下。
既然他要试,那就不会是单纯的情人,而是能携手的伴侣,是拴在一起的存在,他们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聿城用半辈子拼出来的澳丹和AI,一点心动不值得他用这些来陪著赌,但——
「啪」地一声,江聿城合上盒盖。
钟琪值。
门被拉开,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江聿城抬起眼,见到细细的人影,他眼底的笑意顷刻间让深邃的五官柔和下来。

阴差阳错(二)
女人像是喝醉了,走路不是很稳,看见窗边的人影,直觉地过去,「我就知道你在这……」
她咬字幷不怎么清楚,身上还满是酒气,褐色长裙在走动间摇摆,摇出一点温柔的弧度。
江聿城挑起眉,拉过她的手臂将她带进怀里,但他一瞬间察觉到不对。
钟琪从不用香水,这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儿却很重。
江聿城沉下脸色,扳起她的下巴,借著月色看见张和钟琪有六成相似的脸。
头顶压下的目光太深重,钟琳下意识地打了个颤,酒醒了点。正要说话,看清抱著她的人是谁,剩下的三分酒意也散了个干净。
「江、江先生。」钟琳脸有些红,被他身上的男人味蛊惑了神智,竟然没有想推开他的念头。
只是江聿城盯著她,深沉的眸色起起伏伏,扳著她下巴的手用了力道,看她疼得拧起眉,他冷声问:「钟琪让你来的?」
钟琳看他眸色更冷,莫名其妙地觉得危险。
这么多年,钟琳就没有一天不在嫉恨钟琪。之前在宴会厅里,她自己觉得受到藐视,借著酒意壮了胆子,本来想质问钟琪和贺秋阳凭什么看不起她,谁想到会碰到江聿城。她以为自己进错房间让他不高兴了,立刻结结巴巴地点头,把责任全部推开:「是、是!是董事长让我来的,我、我也不知道你会在这……」
钟琳更不会想到,她总是想给钟琪下绊子,但离得太远,她连个缝都见不到,眼下却无心插柳。
那一枚钻戒的重量,对江聿城来说太沉。
他给了十足的诚意,诚得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订做的戒指到手的时间有些晚,可尽管他迟到,他仍有一点把握。
如果钟琪没有考虑好,她根本不会说她要动傅家的事,更不会说,下次问的时候就给他答案。
所以他有预感,钟琪会答应。
结果?
他转过钟琳的脸,从这个「赝品」的五官上,看见了钟琪对他的嘲讽。
古朴的小院里,傅老爷子坐在木椅上,凝神看著桌上的棋盘。
听见脚步声,老爷子抬起眼,未语先乐,「邵家的小姑娘。」
钟琪对他略一点头,「老爷子。」
老爷子:「会不会下围棋?」
钟琪在他对面的木椅上坐下,慢条斯理地叠起双腿,「想不到,有一天我能和老爷子对弈。」
老爷子乐呵呵地问:「你等这一天不是等很久了?」
钟琪拿起枚黑子,不轻不重地落到棋盘上,「哢哒」的脆响中,她说:「和老爷子下棋,等多久都是值的。」
老爷子执著白子,几步下来,他从她的棋路里看出了纵横捭阖,他夸了句:「不错。」
上一次见面,他可没看出来钟琪会下棋。
当时,邵家的人死了有一阵,年轻的小姑娘突然找上门,拦在老爷子的车前,被端著枪的小兵架走,她就用凶恶的眼神盯著他,像是要用目光将他凌迟。
这么一个情绪外露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作为?
老爷子心想,邵家投了他的政敌,那是他们家眼瞎。现在他给邵家留下点血脉,当是给后辈留点德。
然而纵横军政界半生,他记著「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却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可以将时间缩短成十年。
也是,当年她没有证据,他也没留下蛛丝马迹,她是单单从风向和大局判断出来的,可能自己也有几成不确定,但确实是够本事。
跟班倒了茶,钟琪拿起一杯,轻轻吹开水面上的茶梗,「得了老爷子的夸,我的荣幸。」
老爷子:「夸完还得劝你两句:得寸不能进尺,欺人切忌太甚。」
钟琪:「以及,吃人血馒头是要给钱的。」
看她收走桌上的白子,老爷子笑得愈发和蔼,「你瞧瞧,这就怪你了不是?早和你说过,你夫家的事儿和傅家没关系。」
「老爷子言重了,」钟琪低垂的眼睫遮掩住眸色,「哢哒」一声,再落一子,「邵家的人不死,怎么会有钟氏。」
老爷子慢悠悠地再落一子,「可不是。」
钟琪抿了口茶水,再放下杯子。她将寥寥可数的几颗棋子扫开,露出棋盘上纵横的纹路,随后贺秋阳走过来,将手里的小型保险箱放在上面。
箱子打开,乌黑的手枪和一纸体检报告,清晰地呈现在老爷子眼前。
「老爷子让我给小辈上堂课,不过学生不好带,我可能要一点甜头才会带得动。」她接过贺秋阳递来的纸巾,轻轻擦掉嘴唇上沾的茶水,声线低,嗓音哑,「少将还年轻,我可以多让著他些,至于孙家——」
老爷子抬了抬眼皮。
网上有关酒店玻璃的消息,是对他的警告。他要是不见钟琪,她一定会翻个口,让公众知道傅家的人干了什么。而他不想让傅家在这个时期出现一丁点被打击的可能,更不想让傅家被军政圈的某些虎狼找到借口,从而万劫不复。
多好的时机,像是老天在施舍她一样,她就赶在这个时候发难,一碰就是他的命脉。
可虽说他不能施展开手脚,她胆子就会这么大,兜兜转转就要一个孙家,还拿准了他会答应。
太贪吃的人,要么是有分寸和底气,才敢扬起锋锐的刀,要么就是蠢。
片刻,他招了招手,跟班走过来,收起了保险箱。
钟琪朝老爷子一笑。
车子渐渐离开小院儿,驶进帝京深重的夜。
钟琪靠著靠椅,有一搭没一搭地以手指敲击膝盖,从神情上,窥不到她的心绪。
车里安静得过分,半晌,贺秋阳听见她说:「送我去渡临那儿。」
钟琪到的时候,宅子灯火通明,薛渡临显然没睡。
刷了指纹,大门缓缓开启,她抬脚进去,薛渡临正盘著腿坐在地板上打游戏。
听见脚步声,薛渡临略微偏头,「钟小琪?」
钟琪脱掉外套,看了眼屏幕,缓缓在他旁边坐下。
「你行啊你,说回来碰一面,这都快一个月过去才想起来,我看咱俩友尽吧。」薛渡临专心致志地操控手柄,抽空说:「帮我点个烟。」
钟琪笑,拿出烟盒点上烟,抽了一口之后将烟放到他嘴唇,看薛渡临歪著下巴叼住,她说:「我刚刚见了傅玉京。」
傅家的老爷子,吃人不吐骨头,偏偏有个温雅的本名。
薛渡临手一颤,屏幕上的打斗画面立刻糊上层红色,他挂了。

阴差阳错(三)
「你没事儿?」薛渡临扭过头,上下打量著钟琪,看她是真没事,他又问:「都说什么了?」
钟琪看他一眼,「去拿瓶酒,边喝边说。」
薛渡临盯了她半晌,认命地「啧」了声,「是是是,祖宗!」
钟琪的眉目慢慢地舒展开,忍不住笑了下。
薛渡临拎著酒瓶回来,一瓶丢到她怀里。
他拿著另外一瓶坐下,「啵」地一声拔出瓶塞,一口灌进去三分之一,嗓子被酒液烫得有些火辣。他抹了把脸,转头看见钟琪也没用杯子,仰起头慢慢地喝著,脖颈上的小喉结在滚动。
放下酒瓶,钟琪舔掉唇边一点酒液,她沙声说:「他卖孙家来封我的嘴。」
没有傅家的庇护,孙家就是块好吞的肉,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让她方便很多。
薛渡临抽了口烟,又继续喝酒。
「我以为他会比十年前更难对付。」钟琪支起一条细长的腿,手肘搭在膝盖上,「结果看见我的贪婪和短浅,他希望那是真的,就认定是真的。」
「人上了岁数,不是更睿智就是更糊涂。」薛渡临乐了,眼角的笑纹却没进到眼睛里,「现在有几成把握?」
钟琪抬起手,食指向上,轻轻点了点,「看天。」
薛渡临的酒瓶撞上她的,「用得著我的地方就说话。」
钟琪没有应声,薛渡临明白,他帮不上什么忙。
邵衍的死他查不到什么,他也报不动那个仇。
光辉璀璨的传媒大亨,不怕输后被挫骨扬灰,而是他化成齑粉也撼不动军政界的北斗。
当年他不如邵衍,现在他不如钟琪。
薛渡临重重地掐了烟,半截烟灰被他的力道弹出烟缸,不小心落到钟琪的西裤上,她屈指弹回到薛渡临身上,微有点嫌弃的神情。他更加嫌弃,一口气吹散烟灰,吹了她满身。
钟琪扯过沙发上的靠枕丢到他头上,「你能不能干净点?」
能这么和她闹的人,也就只有薛渡临。
酒喝得差不多,钟琪把瓶子丢开,踢了薛渡临一下,「再拿两瓶。」
薛渡临朝天翻了个白眼,起身去拿酒。
钟琪仰起头靠上沙发,十指交叉著搭上小腹,慢慢地阖上眼。
她没有和薛渡临全盘交代,其实这次和傅家老爷子碰面之后,她已经有六成的把握。
……她想到了江聿城。
薛渡临再回来的时候,钟琪已经睡著,她酒量什么样他知道,那可是能撂倒他的醉蟹,但他幷不诧异: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进展,她不可能没有任何心绪,今晚大概是她这些年以来最高兴的一天,才会睡得这么快。
薛渡临踢开脚边的空酒瓶,瞥见她放松的睡相,沾了酒的皮肤带点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喝了多少。
他转身去房间里拿了条毯子,出来后盖到她身上,想了想又加了一条,然后坐回到地板上,把音响音量消掉,叼著烟继续打游戏。
钟琪呼吸均匀,浅浅的声响在静寂的空间里被放大。
她好像动了动,薛渡临回过头,看见她的手臂滑出了毯子。他把游戏存档,伸手将她的手臂塞回到毯子里,转头又开始打游戏。
半小时后,钟琪睡得不算舒服地动了下腿,小腿横到了他肩背。薛渡临烦不胜烦,站起身再弯下腰,打算抱她进房间里去睡。
酒气和香气扑面而来,让他的手臂在半路停下。
薛渡临转而轻手轻脚地扶上钟琪肩膀,让她慢慢地躺下,还掖了掖毯子。
钟琪睡醒的时候,天色还没亮透。
她捏捏发僵的脖颈,打量了一圈,在沙发底下见到薛渡临,看他脚搭在酒瓶上睡得正香,也没扰他,熟门熟路地去了客房,简单洗了个澡之后给贺秋阳打了电话。
贺秋阳开车过来,接钟琪去公司。
还没有到上班的高峰,钟氏大厦里人不多。电梯前,AI小组组长正等著电梯,看见她来了,立刻向她问好,「董事长早,贺秘书早。」
钟琪点点头,「你每天都这么早到?」
小组长:「不是,是昨晚传来个好消息,今天来得就早了些。」
钟琪:「有突破?」
小组长激动了,「是的!董事长,我们和澳丹的人做过交流之后,发现了新的数据整合方向,对接下来的研发有非常大的帮助。本来想昨晚告诉您,但您离开的早,我就想著在今早的会议上和您详细汇报。」
确实是个好消息。
钟琪笑:「别忘记通知澳丹的人。」
两家上了一艘船,小组长自然知道有了新突破要和对方说一声,然而——
小组长:「澳丹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
他还是挺兴奋,继续说:「您走了之后江总来了,钟琳在我们的聊天群里说她和江总聊了一阵,把这个消息告诉江总了。我觉得澳丹的人应该很快会再来一趟,因为这次的……」
贺秋阳站在钟琪身后,稍微抬了下眼睛。钟琪对著他的小半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瞳孔仍然寂静。
只是到了办公室后,钟琪将外套搭上椅背,和他说:「去查一下。」
甚至不需要她说查什么,他就答:「是。」
酒店的事幷不难查,到处都是监控,贺秋阳轻而易举地了解到,江聿城在钟琪走后去了宴会厅,又去了套房,然后不久,钟琳去了,还在套房停留了将近半个小时。
贺秋阳把这些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钟琪,他低垂著眼睛,没有去看钟琪的表情。
她倚著办公桌,面对著他,他视线里便是她的小腿和脚踝,脚甲上带有金属质感的黑色,泛著点晶亮的光。
后来是打火机滑轮摩擦的声音,循著缓慢的节奏,一下又一下。
再然后,听见很细微的烟草燃烧声,他竟然松了口气。

厉害了
新的数据经过整合之后再次递交上来,虽然还没有进入后期测试阶段,澳丹和钟氏的人还是有些克制不了的激动。
不光是这个,还有件事,钟琪需要留些神。
贺秋阳拿著密封的文件推门进来,低声说:「人还在c市。」
钟琪翻开文件,贺秋阳继续说:「董事长,我会去c市当面和她交涉。」
「不需要。」钟琪从笔筒里抽出钢笔,不疾不徐地说:「我亲自过去。」
贺秋阳垂下眼,「是。」
中午十二点,钟琪穿好外套,离开钟氏大厦。
到了别墅,霍恩回正拎著旅行袋从楼上下来。
钟琪看他一眼,「都准备好了?」
霍恩回点头,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听见她说:「先去车上等我。」
两个人要和那帮同学去露营,他便穿了身黑色的运动装,钟琪再下来时,她身上的丝质长裙也变成了深蓝色的运动套装,平平无奇的款式和纯净的颜色让她的五官更加清晰,也让她周身的深沉少了两分,多出一点青春。
临出门前,霍恩回手指搭上白色的运动鞋,想了想,默默换成了蓝色的那款。
两个人走在一起,乍然看去,他脚上的蓝色和钟琪身上的蓝色很接近,像是穿了不那么刻意的情侣装。
定好的汇合点在山下,这一片是离帝京最近的风景区,游人总是不少,但周光远这帮人里面,有人知道风景区不对外开放的区域,而且曾经来过,这次一群人准备偷偷循著小路上山,打算玩个尽兴。
霍恩回和钟琪到的时候,人便齐了。他本来以为,钟琪不会和他来,上次就拒了这帮人,这次参加的是大伙儿的第二波露营。
钟琪看周光远和几个人走过来,捶他肩膀再揉他脑袋,埋怨他:「三催四请才出来,学会见色忘友了你?」
大男孩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和他们嘻嘻哈哈了一阵,倒始终没有挪脚,就站在她旁边。
周光远他们瞄瞄钟琪,笑嘻嘻朝她摆手,不约而同地一声:「弟妹!」
霍恩回转过头,钟琪含笑点头,手指碰到他的手,轻轻握住。
他悄悄露出一点笑意,和她十指相扣。
但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有几个人没和霍恩回打招呼,即使眼光对上,也就那个样子,没有说话的意思。
不过,一行人还是有说有笑地上了山。
这波人除了钟琪都是男人,冲天的阳气和年轻的朝气让人心情愉悦。
大家准备在半山腰搭帐篷,晚上还要烤肉吃,霍恩回的同学不让钟琪动手,吵吵闹闹地干著活。
霍恩回脱掉外套,铺到旁边的石头上,之后问钟琪:「我能不能去帮他们?」
钟琪将他t恤上沾到的一片草叶拿下来,「去吧。」
霍恩回加入劳动大军,钟琪慢条斯理地在石头上坐下,听他们哈哈哈个不停,她笑微微地偏过头。
周光远打量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和她撞了个正著。
等到搭好帐篷和烧烤架,再收拾完带来的吃的,一堆人席地而坐,边打扑克边闹。
霍恩回没参战,和钟琪坐在人群偏后的位置。
他拧开瓶纯净水递给钟琪,她接过来,眼光扫过他那帮同学,「我听渡临说,他想让你拍个片儿?」
瓶口溢出的水珠沿著瓶身流到她手背上,霍恩回伸手替她擦掉,「是,薛哥说是二十来分钟的微电影。」
钟琪:「你的同学里,有人知道这件事?」
霍恩回:「没有。」
钟琪的手指慢慢地摩挲过瓶身。
霍恩回知道她一些小习惯,比如睡觉得时候喜欢背对著人,喜欢用食指指腹轻弹烟灰,想事情的时候,眸色会变得晦涩,虽然十分轻微,但和她的目光碰上,会有种快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解释:「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也没有主动和薛哥提要求,是薛哥说先做个分镜给他看看,可以的话才让我继续做……」
钟琪被他的小心翼翼弄得有点无奈,只好摸摸他的下颚,「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这么谨慎,机会不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是人自己创造的。渡临让你做,大部分原因在你,这是你有能力。」
霍恩回品了品这段话,品出几分夸他的意思?
他一腔的心思沉淀下去,「我明白了。」
霍恩回低下头,钟琪眼里带著笑,日光穿不透她纯黑的睫,在她眼下投出小片扇形的阴影,和她的眼睫合起来,像精致的蝴蝶翅膀。
他将手搭在钟琪的手背上,低下头:「……董事长。」
察觉到钟琪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吻了她一下。
有一群人在附近,霍恩回不敢太过,这个吻又快又轻,没有色情,只显得纯情,但他尝到了一点甜味。
两个人身后,周光远大喊:「小霍子,你们俩的恩爱秀一秀就成了,没完没了的是虐我们虐上瘾了啊?」
有同学们起哄:「你活该了你,没见我们都不回头,怕辣眼睛!」
这帮人说不回头,此刻倒都去看他们,目光刷刷刷地投过来。
霍恩回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朝周光远喊:「你有女朋友不带怪谁?」
周光远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她最近跟导师搞研究脱不开身,昨天——」
他似乎想起什么,话音戛然而止,抬起头看向霍恩回,最后到底是没有出声。
反而是一整天几乎没有和霍恩回说过话的那几个人里面,有人嗤笑了声,和霍恩回说:「昨天吃饭的时候,光远的女朋友说,她和你女朋友是校友。」
霍恩回一楞,眉头皱了一瞬,很快松开:「她估计是认错人了。」
那人看向钟琪,「你去帝京大演讲过是吧,那时候光远女朋友就在下面来著,她说对你印象还挺深的,我们一提起,她就想到你了。」
话音落下,他微妙的目光飘回到霍恩回身上,阴阳怪气的一句:「行啊小霍子,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厉害了,大董事长也能让你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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