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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琪回忆录[NP]》 70-74

送交者: 小李唠叨[★★声望品衔10★★] 于 2024-05-11 2:20 已读 80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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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钟琪回忆录[NP]》 由 小李唠叨 于 2024-05-11 1:50

不敢(一)
贺秋阳来机场接钟琪。
替钟琪拉开车门,她弯下腰坐进车厢,贺秋阳上车,打火。
车子开到半路,钟琪问贺秋阳:「傅玉京那里没有动静?」
贺秋阳:「没有。」
他听见钟琪像是笑了一声,稍微抬起眼,从后视镜里看见,钟琪拿了根烟出来。
「老狗,不打不走。」拇指擦过滑轮,橙红的火光在车厢里一闪而过,稀疏升腾的烟雾之后,钟琪深静的眼眸抬起,在镜子里见到贺秋阳半张惨白的脸孔,她问他:「还有别的事么。」
贺秋阳握著方向盘的手,指节凸出、指骨发白。他不可置信地盯著钟琪,半晌才僵硬地挪开视线,嘴唇微微地发颤,声音低不可闻:「……没有。」
钟琪垂下眼,目光所及,手背筋骨、血络清晰分明,细长的指间夹著纯白的烟杆。
烟杆旁边,无名指的指根那里,戒指上的钻石剔透、纯净。
周四,傅玉京大寿做宴,帝京一处大宅灯火通明,宾客络绎不绝,男人庄重,女人高雅。
寿宴幷不奢华,朴素低调,宾客的身份是最大的排场。不远处偶尔有卫兵走过,没有闲杂人等能踏过傅家的铜墙铁壁。
傅玉京笑的十分和蔼,拄著手杖和宾客们寒暄。几个交谈的人都上了年纪,花白的发、整体的衣著,看年岁是行将就木的苍老,但眼皮一抖,很多人的命运将翻云覆雨。
有人领著贵客进门,傅玉京的目光扫见贵客一行尾端的女人,他含笑走过去,和一行人一一握了下手。
在傅玉京朝尾端过来的时候,钟琪大方地伸出右手:「久仰傅老大名,今天总算见到了。」
寒暄过后,寿宴正式开场,传统的中式圆桌和木椅在厅内摆的得体,一桌一瓶刘伶醉。
深居简出的傅玉京,好些年没办过寿。眼下风向转变,突然摆这么一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傅玉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寿宴有谁来了、有谁没来、态度如何,很大程度上让傅玉京看清楚了眼下的局势,也让其他人看见,他傅玉京还有力度。
钟琪笑微微地坐在她该坐的位置上,她吃的不多,但直到宴席临近尾声,她才擦擦唇角,和一个刚同她说过话的傅家人离开。
穿过曲折的长廊,来到僻静的房间,房门大开著。傅玉京坐在椅子上,手指捏著枚白子,身前的矮桌上放著棋盘。带钟琪过来的人走过去,弯下腰低声几句,傅玉京才稍微抬起点眼皮,「小姑娘,咱们又碰面了。」
钟琪坐到傅玉京对面,细长的腿交叠,戴著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慢条斯理地拿起旗盒中的黑子,再落在棋盘上,「傅老近来还好?」
「老样子啊。」傅玉京落下一子,另一手执起茶杯,宽和地说:「倒是你最近动静不小,听说你的公司要上市?」
钟琪:「是。」
傅玉京:「都还顺利著?」
「劳您惦记。」钟琪抬眼,落子的动作没停,「嗒」地一声后,她说:「比起钟氏,傅老更应该关心的,恐怕是傅家将来的路。」
傅玉京笑呵呵地放下茶杯,伸手拿过手杖,慢慢地抚著光滑的扶手,「小姑娘,傅家的路是几十年前就定好的,钟氏可不是。」
赤裸裸的威胁,用傅家的树大根深,威胁根基浅薄的钟氏。
钟琪敢来,傅玉京敢说,对弈仍然平和。裹在脸上的假面不肯摘掉,嘴里吐出的语言毒针一般尖锐。
钟琪甚至在笑,「傅老确定?」
傅玉京幷不动怒,和蔼地吃掉钟琪几颗黑子,「看来这局你要输了。」
「傅老老当益壮。」钟琪眼色很深,面色很静,「不知道二十年后,我能不能追上傅老的棋艺?」
傅玉京脸色微小而突兀地一变,眼色褪下几分暮年的浑浊,终于现出了隐藏的辛辣。
一个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能威胁到什么,反倒傅玉京,他还没死,当前的局势和钟琪前番的动作,多少伤到了傅家的脸。那他死了之后的傅家,能不能禁得住还能活很久的钟琪的折腾?
想到傅峥嵘,自己认定的将要挑起傅家大梁的人,傅玉京忍不住咳嗽了声。
「傅老多注意身体。」钟琪将手里的棋子丢进旗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对面的老人,「时间不早,我先告辞了。」
「小姑娘。」傅玉京缓了缓气,伸手招来刚刚的领路人,眼睛盯著钟琪的侧影,苍声说:「下棋要眼观六路、懂分寸、掐七寸……」
不过这是对执棋的人来说。
领路人客气地走到钟琪面前,她低下头,看见对方手里拿著两个旗盒,里面的棋子黑白分明。
白手套也是棋,没有资格在他傅玉京面前大放厥词!
钟氏上市的动静太大,帝京传言纷纷,虽然还没公开消息,看起来是铁板钉钉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澳丹和钟氏的走动更频繁了。只有钟氏内部寥寥可数的几个人知道,钟氏的AI正在向新加坡转移。
钟琪前所未有的忙,贺秋阳也是,这种情况持续了大半个月。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傅家的人也在走动。
远在j省的傅峥嵘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今年军方的大规模调整,将领的调整名单快下了,应该就在这几天。
僻静的角落里,傅峥嵘靠墙坐在地上,一条手臂搭在支起的膝上,眼色黑且沉,问著旁边的小兵:「让我过去?」
傅峥嵘知道,应该是出结果了。他单手撑地一跃而起,拍拍裤子上的灰,长腿迈开大步。
走到半路,傅峥嵘蓦地顿住脚步,黑眸猛地转向一辆徐徐开向外面的车。对著他的车子侧面,深色车窗嵌了道缝隙,一缕烟雾从缝隙中弥漫而出。里面的人看不清楚,但傅峥嵘知道,对方也在看他。
这是一种敏锐的直觉,像野兽一样,他能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而是近似漠然的平静。
傅峥嵘拧起浓眉,目送车子离开,转头问小兵:「来的什么人?」
j省军备的严肃程度远超其他城市,这里更是重中之重,非一般人是不可能进来的。但刚出去的车不是军部和市政单位的车牌,是辆私家车。
然而小兵不知道答案,同样怀疑的摇头,傅峥嵘只好继续走,打算问个明白人。
只是没有想到,在见到明白人之后,他会得到这么一句话。
「名单下来了,你在名单上……」在傅峥嵘黑的慑人的视线下,对方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峥嵘,你快给傅老打电话,这事儿应该还有转机……」

不敢(二)
事实上不用傅峥嵘通知,傅家早已经收到了消息,毕竟傅玉京比谁都要关心这件事。
帝京,傅家老宅,跟班白著嘴唇看向品茶的傅玉京,声音万分艰涩,「老爷子,来信儿了……」
傅峥嵘在调动名单上,本身是意料之中,但他是从j省被调回到帝京。这两处的军备性质完全不同,而且傅峥嵘是平级调动,那性质就变了,变得相当的差,说是暗贬也不为过。
跟班说完,小心地打探著傅玉京的神色,这位老爷子静坐在原处,手中仍端著茶杯,眼神、表情、身体没有动过半分,像尊苍老的雕塑。
半晌,傅玉京缓慢地转过头,「是对下通知,还是私底下来的信儿?」
跟班:「还没有对下通知……」
傅玉京:「去打电话确定一下。」
跟班垂下头,「是。」
上方决策传到下面才叫通知,通知之前,意味著最后的可操作性。然而跟班心里明白,名单上的牵涉太大,少将级别的名字背后包含了太多东西,有这样重的份量的名单,会先行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也意味著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眼瞧跟班走开,傅玉京耷拉下眼皮,拐杖扶手上的两只手徐徐地动了两下。
开国功臣的福荫、战功的添砖加瓦、几十年的戎马生涯……
五脏肺腑在翻滚,喉头发起腥,一股愤懑行将跳出,傅玉京生生压了下去!
没过多久,另有不知内情的人抱著个大礼盒进来,恭恭敬敬地说:「老爷子,钟氏的董事长刚刚派了人来,说是上次您寿宴空手上门,他们董事长心里过意不去,特意给您备了厚礼送来。」
傅玉京转动眼珠,抿著嘴看向他怀里的盒子,半人高,扁平,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人打量著傅玉京的神色,放下盒子当著他的面拆开,把东西拿了出来。一看,是一张棋盘和两盒棋子,良木的纹路是可以窥见年月的沧桑,棋子在盒里晃动时的响声清脆悦耳。
但棋盘上光滑一片,没有棋路。
傅玉京的双眼死盯著这人手里的棋盘,鼻翼阖动、嘴唇微颤,胸口起伏不定。这人被吓到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忙忙过去:「老爷子,您怎么了?」
手杖落地,傅玉京一手按在心口上,一手抖著指向「棋盘」。
树大根深又怎样?
有棋、无路,寸步难行。
傅玉京「噗」地一声,喷出口血。
「……钟琪!!」
钟琪在从j省出发的飞机上,十指交叉叠在身前,阖眼躺著。
她能想到傅玉京现在的气急败坏,想到他冲天的怨气、痛恨,以及他锥心蚀骨的痛苦……
和很多人曾有过的情绪一样。
月底,国家官方公布,军方大面积人员调整,有裁军、调岗、升降军职等等,媒体上篇幅不小。还有个小道消息没有传开,说的是傅家的接班人被调回帝京,其中意味难言。傅家的老爷子身体不好,出这么大的事,竟然好些日子没有露面表态,恐怕是被打击的快不行了。
晚饭时分,钟氏大厦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大班桌后的钟琪叠起双腿,放下手里的签字笔,指尖转到桌上的亮个不停的手机上。
江聿城的声线很低,音色沉厚,「还在公司?」
钟琪听他那里有杂音,便问他:「你没有在澳丹?」
真的在澳丹大楼的江聿城哼笑了声,抬手比了个手势,看要走过来的助理脚下拐个弯离开,他迈开长腿,朝僻静的地方走,「上市的消息什么时候让媒体公开?」
钟琪:「快了。」
江聿城:「提前告诉我。」
「好。」钟琪问他:「还有再头痛么?」
江聿城:「没事了。」
他停下脚步,单手放进西裤口袋里,略微抬眸。城市的楼宇和亮起的霓虹,裹在浓重的暮色间,斑斓的光影投进窗内,覆在深邃的眼底。
……想她了。
远在帝京的钟琪脚尖转动,大班椅转过去,面朝明净的落地窗。
然后她抬起手,指尖在嘴唇上轻轻一碰,而后搭在了手机的话筒位置。
她也是。
挂了电话,钟琪按下座机,「进来一趟。」
贺秋阳很快进来,一板一眼地垂著头:「董事长。」
他脸上的表情还那么刻板,鼻梁上的眼镜和他的黑发一样,干净、得体、一丝不苟,低垂的眼睛里的红血丝,因此而分外明显起来。
钟琪问他:「最近没休息好?」
贺秋阳稍稍抬起视线,「没有。」
目光恰好落在钟琪交叉抵在下巴的手上,她背后的暮色蔼蔼,映得指上的钻石愈发地流光溢彩。
璀璨如同刀尖,带著滚烫的热度,刺著眼。
贺秋阳再一次垂下眼,「董事长,澳丹来过消息,说是想让钟氏派个人过去。」
钟琪:「聿城和我提起过,我准备让你去。」
贺秋阳嘴唇干燥、喉头发堵。
良久,他回话,声音有些干哑,「是。」
钟琪不再看贺秋阳,拿过签字笔,翻开桌面上的企划书,交待他:「今晚不用送我了,你早点下班,回去好好休息。另外,准备好下周五去新加坡一趟。」
贺秋阳:「……是。」
直到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贺秋阳的脑袋里仍盘旋著钟琪说过的两个字——聿城。
钟琪口吻平和,听不出多少情绪,可贺秋阳知道,她叫这两个字和其他人名字的时候,有些什么是不同的。比如她稍微拖长了一点点的尾音,以及她眼底会温和下来的黑色。
这是钟琪没有掩饰过的「提醒」。
贺秋阳摘掉眼镜,用软布一点、一点地擦干净,再重新戴回去,慢慢推开车门,朝电梯那里走。
他想起很多东西,想到耳畔嗡嗡作响、轰隆聒噪,注意到身后有人的时候,来人已经很近了。
对方脚步声又轻又急,贺秋阳面无表情地侧身让路时,余光扫见来人的身型瘦小、脸色苍白,抬起的手里拿著个——
贺秋阳瞳仁猛缩,「你——」
对方手里的棒球棍猛地砸下,贺秋阳的脑袋登时「轰隆」一声,眼前黑了下去。
这一下太重,贺秋阳本就心神恍惚,根本来不及反应,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
施暴者喘著气垂下手里的凶器,双眼盯著血泊里的男人,再颤抖著抬起来。

不敢(三)
两小时前。
拘留所森严的大门敞著,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前面的男人西装笔挺,边走边对身后的女人说:「钟氏的董事长把你弄进去,就不会想你有机会出来,这件事就让我们费了些心思,我们不希望做无用功……」
男人停下脚,回头看向女人:「你是聪明人,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女人慢慢地抬头,露出和钟琪六成相似的眉眼,「明白。」
不就是让钟琪完蛋吗?
钟琳想,她一直想要这么做。
拘留所的日子不好过,钟琪怎么会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她又受过什么对待。高高在上的人,眼睛里看不见别的东西,就算见到冻死骨,也不会改变居高临下、视若蝼蚁的神态的。
而现在的贺秋阳露不出他的神态,生息全无地闭著眼睛,发间的血蜿蜒过额头,顺著鼻梁滴在地上。
钟琳气喘吁吁地看著他,手里棒球棍的沉重让她有了能掌握什么的底气,也让她低垂的眼睛里,显出一点尖锐的快意。
傅家。
调令正式下来的当天,傅峥嵘离开j省,回了帝京。去了该报导的地方报导,兜兜转转,暮色降临时分回到大宅。
客厅一片死寂,好似没有活人。傅峥嵘大步迈上楼梯,穿过长廊,直奔主卧。恰好几个护工轻手轻脚地从里面出来,见到他要推门,有人连忙说:「少爷,老爷子刚睡下……」
傅峥嵘搭在门把上的手指顿住,黑眸看向对方,声音压得很低:「老爷子身体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老爷子这两年情况始终不大好,这次急怒攻心……」
傅峥嵘沉默地听完,伸手推开房门,一群人顿时无语。
傅玉京睡著,身上盖了被子,脸上扣著氧气罩。窗外的暮色洒在他的脸上,让岁月的沟壑愈发地苍老起来。
傅峥嵘喉咙滚动,看了一阵后,转身离开。
在院子里招来个人,傅峥嵘点了根烟,咬著烟嘴问:「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儿?」
傅玉京身体不好是真的,早些年他光荣负伤过、风里来火里去的折腾过,临老自然要反馈出来。这次的调令下来,傅峥嵘知道傅玉京会大受打击,但气到吐血?
来人讲了傅玉京吐血时的情形,傅峥嵘听完,颇有些疑惑地拧起浓眉,「棋盘?」
「是。」来人犹豫了一阵,才说:「少爷,上次寿宴上,老爷子让我带钟氏的董事长去见他,后来两个人下了盘棋,临走之前,老爷子让我把棋盒和棋子给了钟董事长。当时他们还说了些话……」
考虑到他面对的是傅家将来的接班人,说的便更加详细,几乎是把傅玉京和钟琪的对话全盘复原了。
二十年后能不能追上棋艺……
傅峥嵘听著,唇边烟火明灭,缭绕烟雾的背后,深刻的眉目间一片汹涌。
等人说完之后离开了,他掐了烟,在原地站了足足十几分钟,跟著「咚」地一声,一拳砸到墙上。
傅玉京的跟班来大宅的时候,正巧和大步离开的傅峥嵘撞见,他低著头:「少爷回来了。」
傅家里面,有人早早认清局势,对傅家未来的接班人投诚了,比如刚刚和傅峥嵘说话的人;有人是早些年便跟在傅玉京身边的,受过他的雷霆雨露,对他死心塌地,比如跟班。
傅峥嵘扫他一眼,眸底的黑色很深,「老爷子还没醒。」
跟班提了下手里的箱子,说:「我是来给老爷子送护理要用的东西的。」
傅峥嵘不再说话,脚步很沉地从他身旁踏过,他突然问:「少爷要出去吗?」
「烦得慌,去喝顿酒。」傅峥嵘头也没回地挥了下手,「别让老爷子知道。」
傅峥嵘很快上了车,离开大宅。
渐渐远去的引擎声里,跟班推开傅玉京的房门,脚步很轻地走到床边,小声说:「老爷子,都办好了。」
沉睡的老人徐徐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浑浊的眼。他想要说话,氧气罩底下的嘴张开,半张脸皮微小地抽搐著:「呵……」
人从生下来便面对著死亡,而这个结果在目前来说,幷没有转圜的余地。活得很容易的时候,人是很难察觉或是不想察觉到,死是近在眼前的、不可逆转的必然。但当见到生和死的交界,甚至一脚踩进死地,人要么是认命后的云淡风轻,要么会恐惧到歇斯底里。
傅玉京很早之前,便不再恐惧自己会死的事实。
他恐惧的,是钟琪还会活很久。
傅峥嵘风驰电掣地开著车,手里捏著电话。
另外一端,钟琪将签字笔放下,划开屏幕,波澜不惊的口吻:「少将。」
傅峥嵘压著声音,语气沉沉:「你在哪?」
钟琪:「有事?」
傅峥嵘:「我问你在哪!」
钟琪看了眼手机屏幕,深黑的瞳仁映著屏幕上微微的光亮,「你回了帝京。」
傅峥嵘的舌尖抵上后牙根,稳了稳心绪,他说:「闲话少说,你先告诉我你在哪。」
车窗降了一点,呼啸的风滚进车厢,钟琪听的出来。她指尖悬在屏幕上,平和地问他:「傅玉京身体还好?」
「……钟琪!」傅峥嵘眉心狂跳,爆了粗口:「你他妈到底在哪?!」
「在钟氏。」钟琪笑了声,挂断电话前,她说:「但快要不在了。」
还在开车的傅峥嵘再打,钟琪没有接。他将手机摔到副驾驶上,霜寒著脸将油门踩的更狠。
办公室里,钟琪穿好外套,一颗、一颗地扣好扣子,再关灯离开。
电梯直达负一层的停车场,钟氏的员工早早下班,此时偌大的空间一片寂静,只有钟琪尖细鞋跟的「哢哒」声在回荡。
上车之后,钟琪缓慢地开出宽敞的车位,稍微瞥了眼手机,屏幕又是亮的,备注是贺秋阳。
钟琪接了电话,「秋阳。」
贺秋阳的声音气若游丝:「董事长……」
他醒过来时,脑袋阵阵发疼,眼镜碎了满地,有粘腻的血贴著眼皮,看不清东西。他不敢去碰头上的伤口,挣扎著从地上半爬起来,抖著手翻出电话,第一个打给了钟琪。
贺秋阳艰涩地喘了口气,尽量说的连贯些:「我回来的时候见到了钟琳,她打伤了我……」
过道尽头有车驶进,钟琪踩下刹车,眼睛盯著那辆车,挂起了倒挡,「你怎么样?」
「我没事。」贺秋阳抹掉眼皮上的血,眼睛一睁一闭地看向前面空荡荡的车位,「董事长,钟琳应该是把我的车开走了,我觉得她可能还要干什么……」
迎面而来的车突然亮起大灯,钟琪被晃得眯起眼。
人应该在拘留所的钟琳为什么会突然出来,来了之后又为什么找上贺秋阳,现在幷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面那辆车是贺秋阳的。
此时此刻,那辆黑漆漆的车猛地加速,引擎尖利刺耳,发狂一样冲过来!
钟琪寒下眼色,将油门踩到底,车子轰鸣一声,倒冲到后面最后一条过道的同时,左手握住的方向盘打了小半圈,车尾干脆利落地甩半道圆弧。
然而这次钟琪输了,因为她还想活,而另一个人的决心比她更沉重。
钟琪踩著的刹车松开,另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身弹出去半米,便被疾冲而来的车头狠力地撞到墙上!

不敢(四)
巨大的冲击让钟琪的头和半边身体撞上车门,脸上应该是被擦伤了,火辣辣的,连著肩膀和被卡住的腿一起发著疼。钟琪没有时间担心伤势,眼下车门被墙拦著,副驾驶那边被堵著,钟琪偏头,透过破碎的车窗看向外面。
那辆车的挡风玻璃的背后,钟琳正死盯著她。
刚刚车速那么快,钟琳眼前的画面却像是被无形大手拖长、拖慢,每一帧都那么清晰,在她的脑袋里回放。
……钟琪那是在逃?
这想法出来,钟琳竟然就有了抑制不住的快意!
她止不住的笑,笑到全身发颤,眼眶却发起红,好像有滚烫的东西快要掉出来。
然而钟琳挂倒挡的速度丝毫没变。这车的车头盖撞到变形上翻,冒著乌黑的烟气,她将车向后倒开些距离,行将报废的车不堪重负,金属沉重的拖沓声响荡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如同渗人的惨叫。
钟琪的额角有细细的血流滑过眼梢,她全然不理,右手搭在靠椅上弯下腰,左手探进副驾驶前的储物空间。
钟琳正踩下刹车,遥遥地看见,昏暗的车厢里,钟琪直起身,朝她的方向抬起手臂。
她看不清钟琪手里的枪,以及对准她的乌黑枪口。
紧握方向盘的手在发颤,脚掌对准油门的位置,猛地一踩!
「钟琪!!」
钟琪的车快成了废品,再遭一次撞击,就算不起火,钟琳也能想像到,她被挤成烂肉的情形。
所以这叫什么?
报应!
「轰隆」的引擎声直逼面门,钟琪盯著那辆车,拇指干脆利落地扳动保险,深黑的眸里,浮著一层晃动的微光。
千钧一发——
骤然间有震耳欲聋的车声传来,惊天动地的靠近了!
钟琳吓了一跳,方向盘险些没有把稳,她条件反射地转了下眼睛,视线里一辆高大的吉普速度飞快,豹子似的直冲过来。她连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吉普车倏地到了脸前,「轰」地撞上来!
吞天盖地的碰撞声之后,是车子在地面刮蹭出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再之后,万籁俱静。
傅峥嵘危危急急地赶到,肃著脸色跳下车,抬腿踹开凹凸不平的钟琪的车门。
驾驶座上的钟琪抬起头,对上一双锐利的黑眸。
她现在的模样很不体面,外套被刮破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额头同样被擦破,汩汩地冒著血,半张脸肿起来,脸色发著白。但眼神没变,仍然静的不近人情。
傅峥嵘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嗤笑了声,嗓音有点哑,「我又救了你一命。」
钟琪左手松开,细白的中指勾住扳机护圈,黑色的枪便挂在她的指头上轻轻晃动,「你不应该来。」
「少废话!」傅峥嵘朝她伸出条手臂,「腿伤著没?能不能自己出来?」
钟琪看了他半晌,才抬手环住他肩膀,而后被傅峥嵘紧紧地、狠狠地揽住了腰。他按著她的后颈,将她的脸埋进胸膛,手上的力道大的让人发疼。她便感受到他胸腔里的震动,很有力,很快。
狭窄的车厢里不成样子,好在钟琪的腿没大事,傅峥嵘小心地把她抱出来,再把人放到地上捏著骨头检查,突然问她:「你逼著老爷子动你是不是?」
钟琪反问他:「你觉得呢?」
傅峥嵘动作顿住,猛然抬头,厉声问她:「你非要逼死老爷子?逼死一个瘫在床上快没几年活头的人?」
事到如今,傅玉京被钟琪的「提醒」逼出了手,但钟琪没死,那她接下来一定会拿这件事反将一军,逼死傅玉京。
钟琪没答,偏头看向侧倒在地的贺秋阳的车。
「她是我血缘上的妹妹。」钟琪:「我没想到,傅玉京会让她来。」
傅峥嵘一楞,顺著钟琪的目光看去,那辆车声息全无,只有滚滚浓烟。
「钟琳恨我的原因有很多,但我没有危及过她的命。」钟琪垂下眼,视线里的傅峥嵘绷紧下颚,她开口:「现在你觉得,我该不该让你爷爷活著?」
贪婪和嫉妒便能让人想将另一个人置于死地,何况傅玉京欠了钟琪四条命?
傅峥嵘喉咙滚动,无话可说。
钟琪也再没什么好说的,缓慢地站起身,正要走时,她听见傅峥嵘说:「你跟我走。」
她回过头,眼神很深地看他从地上站起,深刻的五官一股子郑重,「去国外,老爷子的手伸不到,你们不用非要弄个你死我活。」
「少将。」钟琪有点想笑,也真的笑出来了,「我不会和任何人走。」
傅峥嵘的眉目倏地锋利起来,大步朝她过去,「你不走也得走!」
男人满身威压地逼近,钟琪刚收起的枪再次拿了出来,转身,「少将。」
枪口对著眉心,傅峥嵘不退反进,冷声说:「开枪。」
但钟琪没动。
傅峥嵘面无表情地将额头抵上枪口,「我让你开枪!」
他看著钟琪的眼睛,那里面结著凛冬的霜,耳朵里一声「哢哒」,混在她低缓而寒冷的语调里几不可查。
「傅峥嵘——」
钟氏停车场的情况传到贺秋阳那里时,他人在医院。
当时他勉强给钟琪打完电话,又撑了一阵打给120,之后昏迷过去。钟氏的保安在监控里见到钟琪的情况,慌里慌张地向上递信儿,最后递不到昏睡中的贺秋阳那里。等他醒来,头上的伤口已经缝合了,事情也过去了一天一夜。
江聿城接到贺秋阳的电话时,他在饭局上。挂了电话,他起身穿上外套,脸色很沉地大步向外走。
助理亦步亦趋,听著他冷沉的交待:「去准备回帝京的航线,现在去,立刻去!」
太阳穴突突地跳著,江聿城揉了揉紧皱的眉,深黑的眼底风雪涌动。
……傅峥嵘。
一连串几个命令下去,江聿城松开领带,仍然松不下针扎似的神经,甚至有些耳鸣。
助理小心应著声,忍不住抬起眼,窥见他快滴出水的脸色,愕然的一声:「……江总!」
江聿城停脚,看见助理惊疑不定的脸色,还抬起手指著他的耳朵。
他摸了下,手指摊开放到眼前,见到指头上沾了一点血红。

不敢(五)
钟琪睁开眼,入目是个陌生且整洁的房间。
身体有些发沉,尤其是被傅峥嵘用手刀砍过的后颈。她慢慢地坐起来,揉著后颈打量一圈,再下床走到窗边。
她在一处庭院,面积不大,似乎她在三楼。院子里面有辆车,陌生的男人正在将一个人塞进后座,随后对方开车走了。
有人推门而入,钟琪没回头,嗓音发哑,「给根烟。」
钟琪的东西都没了,除了她的衣服。
腰侧伸过条手臂,钟琪从对方手里拿起烟盒和火机,倚著窗框点了火,「你把钟琳送走了?」
身后,傅峥嵘沉沉地坐到床边,双腿打开,微微俯身将手臂搭到膝盖上,黑眸定格在窗边的细影上,「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担心处境。」
「该担心的是你。」钟琪弹了下烟灰,「钟氏停车场的监控24小时开著,你打算怎么收场?」
傅峥嵘问她:「你人都被我带到这儿了,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还要收场?」
钟琪回身看他,半明半辉间,男人满身的压迫毫无掩饰。
带走她,绝对是一步错棋,或者说他出现就是错的。现在傅玉京会怨他坏事,她更不会感谢他。
傅峥嵘曾觉得,他对得起所有人,但现在,他幷不想再说任何废话。
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的傅玉京、大难不死却被带走的钟琪、前半生的所作所为将化为笑话的傅峥嵘……
被卷进风波里的各种各样的人,想一想,没一个是赢家。
傅峥嵘嗤笑了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双手交叉著脱掉上衣,赤裸著精悍的上身走过去,动作间腿肌透过裤料隐现,每一步都是凶险。
「少将。」钟琪掐了烟,「我不想和你做爱。」
「我没说要做。」傅峥嵘单臂箍住她的细腰,提起,「我是要操你!」
钟琪的手搭上他的小臂,傅峥嵘垂眸,臂上的手指细长白晰,无名指根的钻石纯净晶莹。
「我说了,我不想。」
耳朵里钻进点细微的动静,另一条手臂骤然抬起,一把捏住钟琪的左手腕。抬眸,她手里拿著窗台上的花瓶,他指头稍微地使点劲掐住,她的手指用不上力松开了。
花瓶稀里哗啦地碎了满地。
傅峥嵘把钟琪扔到床上,抓住她的脚腕,把人拖到眼皮底下,随后他打开腿跪到她腿间。
拼体力,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只要傅峥嵘有心,他可以让她没有一丁点反抗的余地。
是他一直没舍得。
因为复杂又难缠的情愫、没办法补偿的愧疚、隐秘的不可宣说的希望……
钟琪清清楚楚,现在这些都没有了,傅峥嵘不会让她再回去。
蜕掉傅少将的皮,没了束缚的男人,是个噬人的威胁。
钟琪的眉梢挂上冷霜,抬脚踹到傅峥嵘胸口,再次被抓住脚踝,而后被强迫著翻过身,男人滚烫且精健的身体压上来。再抬手去抓他的短发,被他狠力地掐住手腕,耳尖被重重地咬住,听见他冷声发问:「非要我把你捆起来?!」
及膝的裙尾早早地被掀开,扳开钟琪的一条腿,她被迫挺起臀,双腿间的穴肉在薄薄的底裤下,隔著裤料紧贴他半勃起的阴茎,硌得她有些疼。
钟琪侧过脸,傅峥嵘便放开她被咬出血痕的耳朵。他舔吮她脖颈嫩滑的肌肤,再很重的啃咬,留下一个个深红色的印记,像是烙印。
傅峥嵘嘬著她的后颈抬起眼皮,这角度能瞧见她的下巴,一线柔雅的弧度。
还有她的嘴唇,花瓣儿似的张开,吐息里,都是毒,「你想好了?」
想好了踏破底线,把一直以来恪守的东西踩到脚下,当一种他曾瞧不起的人?
傅峥嵘撕碎钟琪的底裤,转而飞快地解开皮带,扶著几乎全硬的阴茎,笔直地撞进她的穴儿。
没有前戏的性爱是场痛苦,干涩的甬道被劈开一般,除了疼还是疼。钟琪全身沁出薄而密的汗珠,被钳制的手攥住床单,仍然抵不住插入的痛楚,鼻息急促而沉重。
傅峥嵘也很疼,龟冠顶开穴口的软肉,火烫的阴茎被紧窄的穴肉绞的寸步难行,他摆臀、顶胯,调著角度步步紧逼,咬著牙根,用男人的坚硬侵略她,鬓角渗出热汗,淌过紧绷的下颚,融在女人白晰的后颈。
甬道自我保护般地涌出粘腻来,帮著阴茎狠力地、缓慢地插进一半。钟琪仰起头,艰难地屈起手肘,将身体从床上撑起一点,胸前的压迫少了很多,背上的反而更重。
傅峥嵘哑声喘著,劲腰凶狠一挺,坚挺的阴茎整根没入,填充了她整个甬道。龟冠入到最深,敏感的马眼顶到宫颈,一张一合地碰著那儿的嫩肉,一小股水儿顷刻间从甬道深处流了出来。
销魂蚀骨的滋味。
傅峥嵘低下头,咬住钟琪肩上一小块皮肤,缩臀、挺腰,原始地律动。胯前的性器抽出、插入,凶戾又野蛮,囊袋撞著阴蒂,啪啪地击打。
大床不堪重负,吱呀吱呀地叫起来,钟琪的喘息却是被撞碎了。双腿不能合上,手不能自由的动,身体被压著不能动弹,穴道里的抽插便显的那么明晰、大力。
硕大的龟冠刮蹭穴内的褶皱,把它们填充到平整。勃发的阴茎上,筋络狰狞清晰,沾著她的欲潮在她的穴儿里出出入入,带出噗嗤噗嗤的水声。
钟琪的下半身被插到麻木,但饥渴的穴肉开始收绞,绞的身上的男人愈发狂野,一下、一下、再一下地狠插。腿根和穴儿没了知觉,他还是那么大力,简直是要把她活活操死的架势。
快要射的时候,粗长的阴茎几个深顶,顶的钟琪闷哼出声,傅峥嵘才停了发麻的腰杆,放松下马眼,将灼人的精液喷射到她身体里。
激射的精液烫的钟琪的小腹一阵紧缩,涌上来的情潮染红了眼梢,她呼吸不稳地看向仍被掐著的手,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蒙著温和的光泽。
钟琪阖上眼,沙声说:「下去。」
傅峥嵘粗喘著放开她的手,直起身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被操的大汗淋漓的女人,灰色的露肩毛衫湿了大片,下摆翻了上去,露出半截细瘦的腰身。臀被墨蓝的半身裙盖住,被蹂躏过的穴儿却露著,星星点点的白浊正从里面流出,腿根白嫩的皮肤也被撞出一片浅红。
傅峥嵘舌尖顶了顶牙根,一把撕开钟琪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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